顾月照刚进得马车,马嬷嬷就打掉了小丫头的手,一张脸笑成了太阳花,殷勤的上前来帮顾月照理衣裳。
“这些粗人,平日里干惯了粗活,没轻没重,没弄疼小娘子吧。”
几个丫头错愕的看着这一幕,马嬷嬷嫌她们碍眼,一个个全轰下车去了。
“去去去!碳烧了吗,饭食做你吗,就在这当木桩子杵着,该干嘛干嘛去!”几个丫头忙不迭爬下车跑了。
一转头,对顾月照的态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堪比川剧变脸。
顾月照不为所动,她拿出蝴蝶发夹,“我要与你家主人谈一桩生意,如你能带她来见我,此物便是你的。”
“这有何难,小娘子等着,我这就去叫我家夫人。”
马嬷嬷随便编了个后头车里有烧好的洗澡水,便把阮绾绾骗到了顾月照所在的马车。
陆绾绾打开帘子,水没见到,难民倒是有一个,当即发了火,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水呢!要死了的老妪婆,竟敢诓骗本夫人。”
马嬷嬷被打了脸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的,“夫人莫怒,这丫头是来和夫人做生意的。”
“与本夫人做生意?就她这穷酸样,本夫人能和她做甚么生意,奴仆丫头我可不缺!”陆绾绾下意识便觉得这丫头是想来卖身做丫头的。
顾月照也不与她分辨,只拿出一物来,“此物,夫人看如何。”
阮绾绾抬眼看着那难民手中的圆形之物,不屑冷哼,“什么破烂之物,也敢拿到本夫人跟前来。”
顾月照将镜子翻过来,对着阮绾绾,再问,“这般呢!”
只见那手中竟是一面镜子,不似铜镜浑浊,反而清澈透亮,巴掌大,却照人分毫必现。
“我看看!”阮绾绾伸手便想去夺,她快,顾月照手更快,先她一步收了回去。
“夫人觉得如何。”
阮绾绾收回了急切的表情,好似刚刚那人不是她,她端着脸,“尚可入眼。”
话刚落,便听见那看不见脸的娘子笑道,“一百两卖予夫人如何?”
阮绾绾跳起来露了原型,“一百两?你抢钱啊!”
自周老爷将阮绾绾从楼中赎出后,因她年轻会来事,周老爷对她尚算宠爱,不然也不会特地叫儿子将她接去临安。只是宠归宠,周老爷却是那吝啬性子,轻易不给她金银,周家在县内有一酒楼,平时所用都直接挂的帐,月底拿着单子去酒楼,掌柜的自会结账。
“此物品世间仅有一枚,值这个价。”
“我想想。”
阮绾绾将马嬷嬷拉下了车,“你从哪找的人。”
“回夫人的话,是这位娘子主动找我,我看那物夫人该有兴致见见,便自作主张将她带了回来。”
“你可看见她可有同伴。”
马嬷嬷一听便知道她要做什么,那种地方出来的,手脚能有几个是干净的,但这位可不行,她还没拿到珍珠发夹呢,便劝。
“夫人不可,看见那群人最多的难民没,她就是自那来的,如今我们赶路要紧,不宜多生是非。”
阮绾绾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伙难民,一两百人,正往这边看,看他们人多势众,果真心有忌惮,不敢再动手。
马嬷嬷本是胡乱一指,没想到竟瞎猫碰到死耗子指对了。
顾月照又等了会,那阮夫人又重新爬上了马车,她扔来一个小匣子,“这次可以给我了吧?”
顾月照打开匣子一看,里面竟然是两锭金元宝,一个约摸着有五两。
有钱一切都好说,顾月照奉上镜子夸赞道,“夫人你花容月貌,月下嫦娥之资,只有这般水银镜方配得上你的姿容。”
阮绾绾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心中那点子不快也没了,走的时候还好心的让马嬷嬷赏她一块糕点吃。
“娘子,你看这。”马嬷嬷笑着,手指头搓动。
“放心,少不了你的,只是你得再帮我办一件事。”
马嬷嬷不虞,脸瞬间跨了下来,“这位小娘子,说好的我叫我家夫人便给我的,如今出尔反尔不好吧,莫忘了你还在周家的车队中。”
“嬷嬷莫急,我这发夹价值不凡,我觉得值当马嬷嬷再走一趟的。”
“说吧,你要做何。”
“烦请马嬷嬷将车队的主人请来,我有笔生意同他做。”
马嬷嬷将顾月照上下打量一番,“你能有何生意和我家大少爷做,我家大少爷可对珠钗粉黛没兴趣。”
“与大少爷所做生意自然不是女儿家东西,你去给你大少爷说,我这有上好的清水,我相信他会过来的。”
“清水?”马嬷嬷虽不信,但他还是揣着袖子去了车队前头找周家大郎君去了。
周家队伍的前头,一玄色锦袍的周家大郎君坐在马车内,他不耐烦的听着后头传来的声音,皱眉问,“发生了何事?”
立马有小厮回,“马嬷嬷招了贼,正收拾那管不住手的偷儿呢。”
马嬷嬷,周骏豪有印象,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身边的贴身嬷嬷,据说还是他那好父亲亲自从荣安挑去梅县,就为照顾他那娇娇外室的。
冷哼一声,“难登大雅之堂之物,通知底下人,启程。”
正是此时,一个年迈的女声自马车外响起,“奴拜见大郎君。”
周骏豪的小厮全福打开帘子,声音难掩厌恶“何事?没事别上前头来,没得污了郎君的眼”
马嬷嬷心中俺恨此人狗眼看人低,面上确摆出了一副恭维的样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后头来了个卖水的,老奴特来请示大郎君。”
全福一听竟是卖水的,来了兴趣,转身汇报去了。
周家车队人多牛马多,每日的用水自然不少,从梅县出发时,他在父亲故交的关系下,买了两马车的水,但人多,用得快,眼见着就快使完,那个女人竟还想着用水来洗澡,真是不知所谓,如今听见有人卖水,不管真假,总要去看看的。
去了后头却只见个看不清脸的难民小姑娘。
周骏豪语带怀疑“便是你说的要卖水?”
“正是,不知郎君出何价。”
“水呢?”
“你自这辆马车出去,往南去找一个叫乌四娘或者林诺的娘子,他们自会带你验货。”
全福正要出门,却被周俊豪叫住,“我亲自去,全福,你留下,好好照看这位小娘子。”说罢,掀帘走了。
周俊豪出了门,按照顾月照所说往南行,果然看见一伙难民在此歇脚,他一抬手,便有身后的小厮扯着嗓子喊。
“林娘子和乌娘子何在?”
众人早得了吩咐,看见周俊豪过来也不见慌张,两个机灵的小子去叫了林诺和乌四娘过来。
周俊豪只见人群中走出两位娘子,一位脸黄肌廋,独一双眼睛清清冷冷尚算可看。另一位则算称得上一个怪字了,小娘子竟绞了头发,枯黄干燥的头发最长直到肩膀处,最短还有不过耳的,他掩下心中怪异,朗声道。
“一位娘子找到某卖水,敢问验水可是找二位娘子。”到了此处,周俊豪才想起忘记问那小娘子姓名。
“哪个小娘子让郎君过来的?姓甚名谁,长何模样?”
“没问姓名,那小娘子脸被布蒙住,也看不清是何模样。”
“是东家。”
“是东家没错了。”
短发的那娘子说“跟我来。”
周俊豪心中啧啧称奇,竟是三个女子主事。一面走他一面观察,这个难民队伍人数在两百上下,大多数人手中抱有镰刀、锄头做武器,看他的目光中满是警惕。
“到了。”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队伍中间的牛车旁,那短发的林娘子性子甚是谨慎,只掀开了一辆牛车的上盖住的破布一角,周俊豪便看到了蓝莹莹的水。
他往前再仔细看,才发现不是水是蓝色的,是装这水的容器是蓝色的。说起这装水的容器更是神奇,他竟从未见过,那物似玉非玉,有玉的透亮剔透,摸起来却不如玉那般温润,反而如冰一半冰凉,此容器可比水值钱得多。
他还待再看,却被那林娘子阻止了。
“郎君验好货没,若是验好了,便随奴家去回复我家东家罢。”
“走!”
他们回去时,顾月照正惬意的躺在马车上,都快睡着了。这辆马车应也是哪位陆夫人的,装饰豪华,坐垫柔软,中间还燃了炭盆,将整个马上烤得暖融融。不知道比她那辆非生病年老孩子人士不可用,四面漏风,车板坚硬的牛车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郎君货验得怎么样?”
周俊豪看着坐在马车上首,话音带笑的娘子,竟生出一种她为主而自己才是那个客的荒谬感。
“娘子打算如何卖?”
“一钱银子一斤水如何?”
周俊豪听完想都不想便说,“价太高。”
“周家大郎君,相必该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也就是在我这,花些银子还能买得到水,换在旁处,怕是想买也没处买的,银子和命,不知大郎君觉得那个更重要些呢。”
“我在梅县买水也不过一斤一百文,你这价钱未免太高。”
“那依大郎君所见,多少价钱才公允呢。”
“便依着梅县时的价格,一百文一斤。”
“大郎君心不诚,看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顾月照起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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