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嘉吩咐人上茶,施施然在主位上坐下,说道:“赵公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交出霸郎,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若是不交呢?”赵孚身体微微前倾,细长的眼睛蕴着精光。
“你欺辱节度使爱妾,节度使激愤之下将你斩杀。”虽然说着威胁人的话,周清嘉的姿态却很放松,甚至嘴角还含着笑意,“是不是在情理之中呢?”
“我乃吐蕃使节。”赵孚也不是被吓大的,泰然自若地说:“三娘就不怕杀了我,子亭镇外的吐蕃大军大举进攻,踏平沙州吗?”
“赵公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周清嘉勾了勾唇角,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你是唐人,一个卷入风月案中的唐人,你猜吐蕃元帅会不会为了你起兵呢?若果真如此,不仅是他,整个吐蕃都将成为天下笑柄。”
赵孚叹了口气,苦笑道:“三娘此局,真是杀人诛心啊。”
周清嘉笑盈盈地说:“不若赵公。”
“已经过去一天了,”赵孚定定看向周清嘉,从容不迫地说:“三娘就不怕人已经到了吐蕃军营,出不来了?”
周清嘉粲然一笑,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怕的就该是赵公了。把霸郎送回吐蕃军中,他就算做出比神火雷更厉害百倍的神兵利器,与赵公又有何干呢?我相信,以赵公的聪明才智,不会替他人做嫁衣。”
“哈哈哈哈!”赵孚放声大笑,“三娘算无遗策,赵某佩服。人在寿昌,用我的手令即可把人领回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周清嘉嫣然笑道:“来人,笔墨伺候。”
……
寿昌县,一座普通民宅内,霸霸已经被关了两天了。这两天,他都没怎么睡觉,一直在冥思苦想怎么逃跑。甚至,因为游戏的流速与现实世界不同,他都没怎么下线,就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但是,照看他的是一名又聋又哑的老人,任他智计百出,对方根本不接招。无奈之下,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采纳刘于晏的建议,直接自杀,砍号重练。
但是他好不容易才升到2级,得到900声望值,就这样没了实在太可惜了。
不过,如果一直被关在这里,他就做不了任务,升不了级,就会被大家落到后面,甚至失去自由。他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坐牢的。
想通之后,霸霸毅然决定还是自杀吧,半个小时之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还可以重新取一个没这么尴尬的名字。
打定主意后,他解下腰带,挂上横梁,打了个蝴蝶结,站上胡凳,把头套进腰带里,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前来解救霸霸的玩家们一推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啊!!!”苟南仁尖叫,“死人啦!!!好可怕!!!妈妈我要做噩梦啦!!!”
霸霸被他吓得一个激灵,踩滑了,胡凳倒地,人被吊在了腰带上,不停挣扎。
幸好卢一刀很冷静,急走两步上前抱着霸霸的腿把他解救了下来,不然他真是死不瞑目了。
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又被抢救回来的霸霸激动地抱住卢一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呜呜呜……刀神,谢谢你,我好爱你~”
卢一刀嫌弃地把霸霸推开了。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苟南仁嫌弃地说:“恶不恶心?”
“还说呢,要不是你鬼吼鬼叫的,我能差点被吊死吗?”霸霸生气地说。
“明明是你自己上吊的,这也赖我?”苟南仁冷冷转身,“早知道就不来救你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既不温馨也不感动甚至还很搞笑的营救行动圆满成功,众人打道回府。
路上,霸霸问同来的丁一一,“赵孚到底怎么绑架的我?这里是哪里?”
苟南仁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被人绑的都不知道,蠢死你算了。”
霸霸不善于跟人斗嘴,只能忍辱负重地换了个位置,离这个杠精远一点。
丁一一解释道:“他趁你醉酒睡着之后,找来埋伏在沙州城的细作,偷偷把你从客栈带走,装在货车里拉到了寿昌县。准备把你当成一只下金蛋的母鸡,不断给他下神火雷。”
霸霸被他的比喻恶心到了,“谁要给他下神火雷。不是,谁说神火雷是下出来的???”
一路吵吵嚷嚷地回了沙州城,玩家们向周清嘉交任务。
面对周清嘉,霸霸很不好意思地说:“三娘,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周清嘉拍了拍霸霸的肩膀,笑吟吟道:“你能安全回来便好,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青年的耳根慢慢红了,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帮助三娘守护沙州城,这么好的三娘,一定要永远在云端俯瞰众生才行。
看着霸霸的眼神,周清嘉就知道这波不亏,能得到玩家全心全意的效忠,比什么都重要。她英气勃勃的眉宇间露出轻松的笑意,“这几日担惊受怕,车马劳顿,大家都好好回去休息吧,灵机会把奖励送过去。”
同时,参与救援的玩家都收到提示,获得多少不等的声望值。
玩家们都得到了奖励,只有霸霸一个人颗粒无收,甚至还被同伴们勒索,要他用实际行动感谢大家的营救。霸霸只好委曲求全地拿出十两黄金来给大家分了。
损失惨重的霸霸恨死赵孚,决定去驿馆找他算账,却被告知,吐蕃使节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霸霸难以接受,“赵孚不是调戏了节度使的爱妾吗?就这么容易放过他了?”
“郎君,话可不能乱说。”驿丞看着这个愣头青,压低声音说道:“使主雅量,不计较吐蕃使节的失礼,并赐其美姬一名,成就一段佳话。”
还佳话,难道不是丑闻吗?霸霸嘟哝道:“这些古代人真不讲究,头上都绿成一片草原了,还选择原谅。”他摇摇头,“不理解,不理解。”
霸霸失望而归,只能把所有的郁闷不甘到投入新武器的研发中,以期下次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
使团一行一回到吐蕃大营,赵孚就被元帅尚绮心儿召见了。他早已料到了,使团中除了郎刚之外,另外三人一直对自己主使的身份心怀不忿,如今送上门的机会,他们肯定着力诋毁告黑状。
不过,赵孚没有一丝畏惧,整了整衣冠,气定神闲地前往主帅大帐。
尚绮心儿坐在主位上,沉着脸,目光如利刃般射向掀帘进来的赵孚。
“军师好艳福啊。”尚绮心儿冷笑道:“周鼎的女人滋味如何?”
赵孚仿佛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和不满,一脸平静地说:“不若蜀女温柔解意。”
尚绮心儿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军师啊军师……”
一名副使说道:“元帅,出使中做出这种事,赵孚此人难当大任。”
赵孚看了他一眼,笑道:“楚国才子宋玉曾写过一篇名为《登徒子好色赋》的文章,里面说,‘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
副使虽然能说唐话,但要理解这种文章就太为难他了,不耐烦地说:“说你的问题,你拽这么多文做什么?烦死了。”
尚绮心儿却听懂了赵孚的言外之意,他出自蜀地,面对温柔解意的蜀女都不动心,又岂会被色所迷?尚绮心儿的脸色和缓了许多,问道:“若不为色,军师又为何冒险行此孟浪事?”
“一点试探。”赵孚正色说道:“我们一行进了沙州城,处处是庆祝胜利的氛围,沙州必是有所倚仗。只是,这倚仗有多少,对我军能构成多少威胁,却待进一步探究。周鼎将神火雷捂得太紧,打探不到其中虚实,我才出此下策。”
“得出什么结论了?”尚绮心儿身体微微前倾,感兴趣地问。
“沙州虽然有神火雷这个倚仗,但周鼎为人谨慎保守,在大军尚未进攻时,他就想要弃城东逃。”赵孚说道:“遭此奇耻大辱,他却选择息事宁人,甚至以美姬相赠,足可见此人心性软弱,难当大任。只要周鼎在一天,沙州不足为惧。不如先与沙州定立和约,待拿下安西四镇,沙州便不攻自破了。”
尚绮心儿皱眉思考,说道:“如果不立即攻下沙州,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将神火雷的秘方送给四镇和北庭,三方联合起来怎么办?”
“若是立即攻城,沙州上下一心,牢不可破,再加上神火雷之利,我军必定损兵折将,得不偿失。”赵孚说道:“沙州孤城困守一年,四镇、北庭没有派遣一个援兵过来,沙州又怎么可能将这样保命的手段送给他们呢。而且,订立和约后,我们可以大肆宣扬,四镇、北庭必不会再信沙州,三方不可能联合。”
尚绮心儿笑着起身,携着赵孚的手入坐,“我得军师,胜得百万雄兵。”
副使见赵孚三言两语便使元帅转怒为喜,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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