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温桓取出那只木雕小猫,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它的小短尾。


    他原本是打算把这小木雕送还回去的,不过现下这想法也已经彻彻底底地打消了。


    他举起那只小木雕,用手指遮住了它的眼。


    真是可爱极了。


    半晌,小木猫被温桓重新揣进袖中。他拢了拢袖子,心上忽然生出个念头。


    若是能一辈子都带着这小木雕就好了。


    温桓的眸光漆黑幽深,沾了层淡淡月华,却掩不住其中的偏执之色。他握着袖摆,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所以,为什么会无端生出这个念头呢?


    ***


    第二日一早,卫让与沈姝便动身前往落英峰。


    温桓昨晚虽应下了一同前往,但还要留在京城处理些事务,得晚些时候才能启程。


    救人之事刻不容缓,卫让想了想,决定还是分开行动,等温桓到了落英峰再与他会面。


    沈姝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上马车前,忽然想起个事:“温桓什么时候成了明珠阁的主顾?”


    “昨晚吧,”卫让的桃花眼噙着笑,压低声音,“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沈姝从善如流地摇了摇头。


    卫让摇着手中的折扇,啧了一声:“说起来,这厮昨晚...”


    说到此处,他想起温桓与明珠阁的关系不能对外人道,顿了顿,改口道:“温桓昨晚原本与我约好戌时会面,结果我等到快要子时,才瞧见他的人影。”


    沈姝回想起昨日温桓所言,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又让这厮给坑了。


    卫让打量着她的脸色,斟酌道:“我知晓你与温桓之间有些过节,无妨,有卫阁主在,不会叫他欺负你。”


    自京城到落英峰不过两日脚程,他们来到山脚下的小镇时,寻了家客栈落脚。


    卫让秉持了一贯的俭省作风,选的客栈十分偏僻,看上去也老旧,但即便如此,里面的住客倒是不少。


    卫让转着折扇同掌柜闲聊:“没想到这镇子虽小,往来之人却是不少。”


    “并非如此,”掌柜的摆了摆手,“近日小店生意红火,是因着桃花朝的缘故。”


    “桃花朝?”沈姝有些好奇,“如今尚是隆冬,这桃花...”


    “姑娘有所不知,这桃花朝正是在冬日里头,不然怎称得上是天神的祝福?”


    掌柜的健谈,絮絮叨叨同两人讲了这桃花朝的由来。


    这里仍处在淮河以北,虽比京师好些,入冬后也是冰天雪地,原不该有什么桃花。


    然而,十一年前,大寒当日,一名山户忽然在落英峰上瞧见了一片灼灼桃花。那山户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喊了几名邻里前来,人人皆瞧见了这奇异的景象。


    第二日,这消息便传到了云水镇。镇上有好奇之人过去,却败兴而归。


    众人没放在心上,只说是那山户看花了眼。然而,第二年,不知怎地,一则传言就在市井间流传起来,说是大寒之日,执掌姻缘的神明会降临在落英峰,若是有情之人十指相扣,看过灼灼桃花,便能厮守此生。


    无人知道这传言是如何传起来的,不过数日,市井小儿都唱起了首歌谣。


    大雪漫过落英峰,桃花海中降神明。


    沈姝听得皱眉:“这大概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隆冬腊月,怎么会有桃花盛放?


    “起初我们也不信,可这传闻却是真的,那年大寒日,有好事者去了落英峰,当真瞧见了传说中的桃花海。”


    卫让“啧”了一声:“那您可看到过?”


    掌柜的摇了摇头:“须得是夫妻一起去才行,拙荆身子弱,冬日里不好出门。”


    卫让摸了摸下巴,偏头问沈姝:“你怎么看?”


    沈姝微微摇头,这事听起来确实有几分蹊跷。


    无论如何,她不信当真会有桃花在大寒时节绽放,更遑论掌柜的方才也说了,落英峰上根本就没有桃树。


    正沉吟间,忽然听到一位公子开口:“哪里是什么姻缘,分明是道催命符。”


    掌柜的张大眼睛:“你可不要乱讲。”


    小公子几步走上前来:“如何乱讲,我阿姊去年来了这落英峰,再没回来。”


    掌柜的面皮都涨得通红,眼见两人便要争辩起来,沈姝同那公子一拱手:“有些事想细问公子,若公子不介意,不如同我们一起吃杯酒。”


    小公子姓楚名行之,出身商贾之家,不是本地人,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在桃花朝上寻找去年失踪的阿姊。


    沈姝想了想:“你如何确定阿姊是在桃花朝时失踪的?”


    楚行之有些颓然:“阿姊原本是和未婚夫婿一同前往的,因着只有有情人才能上山,小厮们便等在下头,可直到日暮时分,两人一同不见了。”


    “为何只有有情人才能上?”沈姝不由疑惑,这规则未免奇怪了些。


    楚行之叹了口气:“若是独自前往,是会受到神明诅咒的。”


    沈姝听得笑起来,她向来不怎么信奉神明之说,倒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就在此时,小二前来上菜,大约是听到他们方才的言论,插了句:“姑娘别不信,先前有人独自去过,有的摔断了腿,有的在山中困了五六日才下来,都冻得不成样子了。”


    沈姝和卫让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都凝重起来。


    这桃花朝当真有些蹊跷。


    这晚,沈姝睡得不甚安稳。卫让选的这家客栈的窗子关不严,屋中虽生了炭火,和不生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沈姝裹着棉被,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又做了个噩梦。


    她有些不安地辗转了半晌,忽然便生了睡意,这睡意来得颇为蹊跷,她眼皮发沉,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温桓将快要燃到尽头的安神香丢到一旁,纵身跃上外面那棵老树的梢头。


    有寒鸦自他身旁飞过,他阖着眼,倏而抬手,将它擒住。


    寒鸦抖着翅膀在他手心挣扎,温桓皱了皱眉,张开眼眸,细细端详着它的尾羽。


    半晌,他的眸中浮出几分戾气,果然如他所料,真是有趣极了。


    长夜漫漫,他双臂交叠枕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天边晦暗不明的月,忽然觉得也该给卫让送一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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