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自习,新的一周新的座位调动。


    高二十班里乱糟糟的,拖家带口连人带椅,祁峋有点儿懵,听张泽田说了才知这是每周的例行换位。


    “咱们班的老传统了,”张泽田解释,“照顾近视儿童。”


    祁峋背着书包没搞明白:“每组都右移一组?”


    “对,还要往下移一桌。”


    “哦懂了,滚动式换位嘛。”


    换座堪比打仗,祁峋的心情跌宕起伏只有一个原因。


    他跟张泽田从第一组倒数的位置,换到第二组第一排,隔壁还是熟悉的纪酌和席让,没离得太远,就很nice。


    “好了同学们,换好座位就开始做卷子。”


    莫莉进班时还拎着一沓英语试卷。


    话没说完,那些卷子都已传到最后一桌了,她笑吟吟又道:“两份试卷,今晚全都写完。”


    “啊唉——”


    动物园里齐声哀嚎连天。


    莫莉变脸:“你们可是尖子班的,唉什么唉?”


    “莉莉误会了!”


    “莉莉放心我们特别爱写英语卷子!”


    “一定是莉莉你听错啦!”


    “我愿意再来亿张——”


    祁峋可劲地乐,侧过脸:“你英语成绩怎么样?”


    这话没头没尾的,好几人望了过来。


    偏偏纪酌不在范围内,翻着书桌不知在找什么,祁峋修长的手指往纪酌的桌角一压,颇有丘比特非要射中一箭的意味。


    “……”


    纪酌这才抬眸,淡淡地说:“问我?”


    祁峋差点吐血:“那你觉得我在问谁。”


    “我哪知道。”纪酌延迟回复,“反正我英语也不怎么样。”


    酷拽冷脸皮肤限时上线,祁峋心想可真了不得。


    在房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甜滋滋的,一回学校又成来了生人勿近的模样,高冷值拉到最满,校霸的气质又稳了。


    祁峋:我愿称之为川剧变脸。


    莫莉站在后排催促:“哪里还有说小话的?嫌试卷不够多是不是。”


    全班默契噤声。


    祁峋也收回目光,余光里纪酌将试卷一翻,准备做题。


    他灵活地转起金属质感的水性笔,撑着下巴填写英语卷子,不多时,莫莉路过,瞅着这孩子漫不经心的样儿,填选项跟玩儿似的。


    然而定神一看,每题选的都是正确答案。


    莫莉:“……”


    头顶上的风扇呜呼地吹,英语卷子完成得飞速。


    祁峋这回没再浪费时间发呆或是聊天,他翻出国际数学竞赛试题册,草稿本往上边一摊,笔尖沙响,聚精会神。


    整个晚自习,祁峋没再说半句废话,目光逐渐冷酷无情。


    纪酌也没在睡觉,老实写题,会的认真斟酌,不会的直接跳过。


    直到一撮小纸团砸了过来,正中他后脑勺,火气刚有往上飙的趋势,回头瞅见徐辉鸣正双手合十求道歉——


    纪酌:“……”


    原来是友军,倒也不至于动气。


    他把纸团一摊开。


    【让让,你说酌哥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吧。】


    【我觉得有!自从周六打完球,酌哥的状态就不太对。】


    【鸣子你怎么戏这么多。】


    【不信拉倒,那天我看到债主给酌哥递水的全过程,他们俩一定偷偷为了体育委员的事发生了争执!】


    【我他妈服了,你没事别给我传纸条。】


    【你别这么不当回事啊,我看他俩那天的状态都不对劲!】


    剧情结束。


    纪酌再回过头,又见徐辉鸣已是崩溃状态,眼里散发出无助的光芒,堪比要被拉到刑场凌迟的猪头。


    他也没任何太多的想法,抄起水性笔回复:祁峋有什么不对劲的?


    纪酌扔回纸团,很快又收到了答复,再次展开。


    “……”


    徐辉鸣搁着写小作文呢?!


    密密麻麻的字挤成一团,他要是晕字,准能被当场送走。


    【酌哥你别揍我!我看到他跟你说完话,自己走到一旁喝水耳朵到脖子全都红了,而且还用手机不知道在发些什么!】


    【我盲猜他特别生气!还用手机发动态吐槽你!】


    纪酌对这些毫无印象,更不觉得祁峋会做这些事。


    那天他们聊什么来着了?


    一经回忆,就如潘多拉魔盒被打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纪酌的胸口却微微起伏着,他心思絮乱,不经意朝右偷瞄了另一位当事人,俨然被少年认真的侧脸弄得呼吸一滞。


    那天哪来的争执啊。


    还不是祁峋用“我一男的都把持不住”调戏他,被他朝胳膊闷了一拳。


    纪酌心猿意马地想,他当时又没使劲,祁峋怎么可能会生气?


    可既然不是生气,耳根红了又代表着什么?


    一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小校霸的脑袋瓜子登时就不够用了。


    纪酌把纸团一揉,无情塞进抽屉,他就当无事发生,反正解不了的问题也不一定非要解出来。


    下晚自习前的十分钟。


    祁峋就跟脱水了似的,汗涔涔,教室没有空调实乃人间疾苦。


    他刚把今日份的竞赛题写完,文艺委员就靠了过来,妹子举着同学友爱的旗子,把一道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的语法题问完。


    纪酌就坐在隔壁,以电灯泡的形式全程参与,余光里的画面让他有点儿烦躁。


    “这题里thathesuggested是修饰主语的定语从句,宾语是that,明白了?”


    “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选的是proved呀。”


    温柔的声音入耳其实很动听,没几个男生会排斥。


    纪酌刚好写到这题,他对从句的了解局限于种类,刚才祁峋说的他都不懂,又想到他的“家教”在给人辅导,莫名心烦。


    “祁峋同学,你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这还不清楚啊?”


    然而祁峋啧了一声,“我这有语法书,要不你自个儿拿去翻吧。”


    “……啊,不用啦。”


    “那还有事儿吗?”


    “嗯呢,想问问你下晚自习去不去操场。”


    祁峋顿了顿,而后特洒脱地回:“去啊。”


    纪酌捏紧了笔:“……”


    “我每天都去。”祁峋将手朝纪酌的桌上一按,“跟纪酌去跑步呢。”


    纪酌仓皇地抬起脸,怎么还把他卷进这场旋涡了?


    只见艺委的脸色很是尴尬,她眼神闪躲,没敢瞧纪酌,只讷讷地说:“好、好吧,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去散步。”


    “……实在是打扰你了。”


    祁峋摆摆手:“不打扰啊,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就这么不怜香惜玉?不是想收人家的水?


    纪酌搞不明白,下课铃声猝然响起,那声儿从白板一角的广播喇叭响起,震耳欲聋。


    眼前的祁峋说了什么,却叫人无法听得清。


    “你说什么?”


    “我说……”


    少年的薄唇翕合。


    直到铃声终于停了,纪酌终于听清了。


    祁峋:“我说别去跑步了吧。”


    纪酌问:“为什么?”


    “你说还能是为什么?”


    “……”


    试卷被哗啦翻过首页。


    祁峋看着那写一题没一提的答卷,勾着唇特有范儿地说:“小祁老师当然是要给你开小灶了。”


    “……”


    纪酌一怔,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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