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校园pa·秘密◎
叶明芙中考完的那个暑假, 妈妈有一次赴京就职的机会。
妈妈是一家知名企业的高管，公司总部在京市，去或留都有利弊, 最终，她还是选择前往京市，并且带上了叶明芙。
“我在京大附中有认识的老师，她答应帮忙办理手续, 你过去了正好念高一。”
叶明芙：“那爸爸呢？”
爸爸从沙发后探出幽幽的脑袋：“爸爸去不了，只能独守空房了。”
叶明芙眼眶红红：“我和妈妈会想爸爸的。”
父女遂抱头痛哭。
妈妈路过, 无语地拍了拍两人圆滚滚的头：“宝宝哭什么，他去不了是要升了，该开心才对。”
叶明芙乖巧地点头。
临行前, 三人回了趟家属院整理杂物。叶明芙小时候在这里被大一点的孩子欺负过，二位家长当时都忙于升职，没有及时留意到，发现后自责不已, 为了避免她产生心理阴影，直接买了别处的房子。
只是偶尔也会回来，享受一下家属院配备的员工福利设施, 叶明芙和妈妈在楼下等提最后一趟东西的爸爸，大她一岁的陈渐西跑过来，在炎炎夏日里大汗淋漓。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当年正是陈渐西帮叶明芙打跑那些小孩, 叶明芙一家都对他印象不错，妈妈自觉走远了点, 给两个孩子留说话的空间。
陈渐西一张脸跑得通红, 叶明芙不明所以, 拿出纸巾递给他，他也没有接。
“……你要去京市上学了？”
叶明芙前天就在企鹅上对他和宋情等人讲了这件事，此刻再被问起，也只是有耐心地回答：“是的，和妈妈一起。”
陈渐西以前总以兄长自居，永远是可靠的形象，但此刻面色有些崩裂：“一定要去吗？”
叶明芙完全没有看懂他的眼神，点点头：“对呀，已经在办手续了。”
据说是非常好的中学呢，绿化也很好。
陈渐西心里一空。
叶明芙现在完全没有开窍，而书上说，青春期开始对人产生好感，就算只是激素分泌带来的错觉，也不过就是在这三年，他不想错过。
虽然去京市上学很好，但陈渐西在此刻坚信，他会给她更好的、最好的，给一辈子。
“不去行不行？”陈渐西恳求，“小芙，就当为了我，你留在这里念书吧。我还有宋情他们，都舍不得你。”
“你看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万一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叶明芙陷入沉默。
陈渐西松了口气，他最了解小芙了，她是个单纯善良，心很软且优柔寡断的人，肯定会重新考虑的。
“渐西哥，”过了一会，叶明芙却严肃地开口，“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有点不明白你了。”
“我不能为了你留在这里，因为如果那样，妈妈就是一个人了。”
爸爸留在湾城，还有亲朋好友呢。
叶明芙有点难过地说：“幸好妈妈站远了，没有听见，渐西哥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我知道你是因为舍不得我才这样，但妈妈听了不会开心的。”
她妈妈对陈渐西特别好，陈渐西说这话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妈妈的感受。坐上车后，叶明芙捧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后把好友列表里陈渐西的分组往下移动了一格，从代表亲友的“花束emoji”移到了普通友人的“小花emoji”。
跨省的中考成绩不互通，创新班和实验班的入学考试又都已经选拔过，叶明芙来京市的第二天，就和妈妈一起去了附中，参加一场补考。
出了考场，妈妈问：“怎么样？”
又说：“两边侧重不太一样，考的没之前好也没事，慢慢来。”
叶明芙摇了摇脑袋，小声说：“我感觉还不错。”
妈妈笑眯眯地夸赞，带着她走进一个办公室。
叶明芙猜测她应该是来找那位认识的老师，对方目前在高二当班主任，教的是物理。
距离新生军训、开学还有一阵子，但创新班和高二高三的学生已经在补课，办公室里人不少。
妈妈看了眼手机，走向一个工位，却不见好友，只有一个清瘦高挑的男生在整理习题册。
“你好，”她询问，“请问乐老师在吗？”
男生转身，礼貌地正视她。小年轻戴着副眼镜，脸长得很帅，表情酷酷的，有点疏离：“您好，不在。”
叶明芙在办公室门外等待，却只见妈妈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来。
逆行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没有看清这个人的长相。
他走路的速度很快，须臾就路过了她，没有片刻停留。
叶明芙只闻见了他身上的植物清香，很好闻。
妈妈：“刚才手机没刷出来新消息，你乐姨本来说去考场找我们，现在正在上楼，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她下班。”
叶明芙说好。
余光里，穿着白色校服的颀长身影又出现一遍。
那个男生刚才好像走错路了，从左边的楼梯角折返回来，经过办公室，走到右边的楼梯角。
叶明芙这回看清楚了他的脸，虽然只有侧脸，但她忍不住对妈妈说：“京市的男生好帅。”
———
“高一是高中生涯至关重要的一年，输在起跑线上就等于输掉了明天。”
“高二是高中生涯至关重要的一年，是高中三年的分水岭，承前启后的纽带。”
“高三是高中生涯至关重要的一年，十余年苦读，高考在望，断不可马虎大意！”
陆焘默念完，合上书，用气音叨叨：“至关重要至关重要，年年都重要，到死的那年也至关重要，输在投胎线上就等于输掉了明天。”
邻座的季念没有理他，黑笔一刻不停地演算。
今天周六，没晚自习，下午最后两节又是自习课，他们直接来图书馆找了个临窗的横排坐下，方便季念帮陆焘补习。
临近夕阳时刻，已经开始下落的日光斜斜地透窗照进来，给那张冷脸镀了层朦胧滤镜般的光，周围不断有路过的人投来目光。
陆焘枕着手臂尽收眼底，想到处理完情书后帮季念收拾，这家伙的还多出五封，就啧了一声，又用不会打扰到别人的音量道：“冷淡成这个样子，你这辈子和课本过去吧。”
季念从来不会回答他这种没意义的自说自话，陆焘觉得，他这位好朋友可能就是那种只在乎“至关重要的巴拉巴拉”的人。
他咬咬牙，捏着笔继续学习，听见水杯开盖的声音。
季念喝了口水，望向窗外，说：“不。”
陆焘难得沉浸在数学题里，没听清，季念也没重复。
他摘下眼镜，看了会远处的绿树，休息完眼部就打算重新戴上。
低头的前半秒，窗外的视野里突然闯入一个人。
手上的动作停滞，由于连贯性，头颅依然低下去。
季念盯着眼镜，一秒后随手放到桌上，再抬头，身影凭空消失。
这1.5秒显然不够人把眼前那段路走完，林荫道下的灌木丛后，被遮挡的身影影影绰绰，分辨不出是不是摔倒。
季念走到道路上时，却只见女孩蹲在地上，不知道做什么。
反正不像有事的样子。
她头很圆，脑袋上有个发旋。
发旋不见了。
叶明芙注意到了挡在身旁的人影，抬起头，偏了偏脑袋。
总觉得见过这张脸，就是记不清是在哪里。
好帅。她在心里念叨一声，没有多想就说：“你好，同学，我们有见过吗？”
这话听上去似乎有点像在搭讪，对方表情微妙，看不出是不是在笑。
叶明芙又补充：“是在军训的时候？”
她的分班考成绩非常不错，分到了创新班，昨天军训刚结束，今天就开始补课。这个人显然也不是同班同学。
男生那双很黑的眸子凝了她一会，才慢慢地说：“8月12日下午四点五十分，A310办公室门口。”
“8月12日……”叶明芙低头看了眼手机日历，自言自语，“我来京市第二天。”
那天她确实跟着妈妈来学校了，后来还和妈妈的好朋友乐老师一起吃了饭，但怎么看见这个男生的，记不太清楚。
叶明芙不好意思，但十分诚实：“对不起，我忘记那天的事了。”
但他怎么记得这么准确啊？
叶明芙小心地问：“我那天冒犯你了吗？”
“没。”季念言简意赅，看上去情绪一般，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
他看向她依然蹲着的身体，顿了一秒，同样蹲下。
“你在做什么？”
叶明芙捋捋头发，有点犹豫说不说。
季念也没有催促，就这样和她一起静静蹲着，不辞一言。
夕阳落了下来，金黄色融化在他们鼻尖，叶明芙鼻子痒痒的，所以用手摸了一下。
“我在看蚂蚁搬家。”
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以前陈渐西他们老笑话她幼稚，总是喜欢驻足在花花草草、小小的生物前，虽然是那种善意的笑话，但是叶明芙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也那么想。
对方很认真地颔首，顶着一张探究求索的冷脸，提问：“那蚂蚁呢？”
灌木丛旁边的小花被风轻轻吹拂，互相碰撞着。
叶明芙弯起眼，说：“刚刚搬走了。”
———
妈妈刚做完交接，工作繁忙，本来说好这天顺路接叶明芙放学，出公司时却有事耽搁。
她没有带手机，乐老师收到消息，将叶明芙带到办公室去等候。
“你坐我的位子吧。竞赛生晚自习后有加训，我要去上课，一个小时才结束，一会儿你妈妈直接上来找你，走的时候给我发条消息就行。”
叶明芙乖巧点头，站着目送她离开。
乐老师着急出门，桌子都没整理。
雪白的打印纸黑字赫然，最上面一张就有个耳熟的名字。
“季念……高二创新一班，年级第一，还要参加双国集。”
好厉害。叶明芙不由自主地念出来。
她是从班上同学的口中听说这个名字的，但谈论的重点全都集中在他的家世外貌上，原来成绩也这么好。
同学们讲他时问过叶明芙要不要看偷拍的照片，她拒绝了，现在有一点迟来的后悔。
叶明芙耸了耸肩，把桌面杂乱的纸张理整齐。
一支笔被不小心碰到地上，她弯腰去捡，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睫毛轻轻抬起。
颤了一下。
“……是你？”叶明芙直起身，下巴随男生长身挺立，逐渐仰起，“好巧啊，又见到你了。”
那场短促的聊天后，她不好意思主动问名字，交朋友，对方也没有提，还以为就那样错过了，还有些可惜。
叶明芙接过他手里的黑笔，好好放在笔筒里，鼓起勇气：“同学，请问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男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记她，总之非常高冷，凝视好几秒都不说话。
远在湾城的好朋友们见不到，除开同班同学，第一次主动交际就失败，叶明芙脸都羞红，低下脑袋：“不可以也没关系，不好意思，打扰了。”
季念刚嘴唇轻动，又闭上了。
他睨了眼整理后被压在下面的那张名单：“你刚才念出来的那个名字。”
叶明芙猛地抬眸，怔然。
“季念…”她讷讷，“学长？”
季念面无表情地抬了下眉骨，低低“嗯”了一声，从一沓纸里精准无误抽走竞赛补课的名单。
转身前，声音若有若无，擦过叶明芙耳廓。
“还以为你根本不想知道。”
他说完就抬起脚，叶明芙虽说有点懵，但手上快一步，抓住他的衣角。
季念回眸，倒没有闪躲或挥开，叶明芙自己心虚，慢慢松开。
“你误会了，我上次只是不好意思。”她小声解释。
圆圆的眼睛一转，不服气道：“你也没有问我的名字。”
校服外套本被熨烫得十分有型，没一丝皱乱，此刻角落却留下淡淡的褶。
季念敛眉，没有抚平。
“我知道。”
他字正腔圆，“高一一班的叶明芙。”
“你的入学考成绩，是我帮乐老师查询的。”
叶明芙眼睛睁大。
季念好像很乐于看见她这副表情，盯了一会，不紧不慢地把各科的成绩都报了一遍，叶明芙连忙让他打住：“我知道了，你不要说了。”
她猜测季念是来帮乐老师取名单点名的，忙道：“季念学长，你快去上课吧。”
季念颔首，却没急着离开，从校服口袋里取出手机。
“加个好友。”他公事公办地说，“乐老师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有事和我联系。”
“还好吧，”叶明芙心里温暖，但不想麻烦人家，“办公室和走廊里都有监控，不会有什么事的。”
季念没回答，直接把手机递过来。
也对，他是听老师的话办事。
叶明芙为难道：“可是我今天没有带手机。”
季念默了两秒，切到输入企鹅号的界面：“输下账号，我先发申请，你回家同意。”
叶明芙点点头，不疑有他地输入。
季念这回没一点犹豫，揣回手机就走。
打开书包，取出卷子写了两题，叶明芙才反应过来不对。
加上好友时她都回家了，还要联系什么？
原来年级第一也会犯这种傻。
叶明芙摇摇笔杆，觉得季念好像……有点可爱。
———
季念话不多，但是面冷心热，加上好友后，帮叶明芙讲了不少题。
后来他说线上聊天不方便沟通，便给了叶明芙一间休息室的备用钥匙，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季念祖父就是学校之前的校长，休息室设施齐全，是专门留出来的。
他们偶尔会约在这里讲题，叶明芙还因此见到了季念的朋友，陆焘。
季念常常同时给他们两个人辅导功课，教完这个教那个，叶明芙跟着陆焘“季老师”“季老师”地喊，他也只是无奈地看她一眼，摇头轻笑。
陆焘就没有这样好运，也可能是他们更熟悉的缘故，一般这种时候，季念都不怎么理他。
转眼到了八月底。
军训、提前补课都已经进行完，今天是正式开学前难得的休假日。
叶明芙敲敲休息室的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线，语气淡淡：“谁。”
她故意捏住鼻子，压低声音：“我。”
过了几秒，季念微眯着眼打开门，放她进去。
“……”
叶明芙噘嘴：“季老师，你怎么都不问一下是谁呀。”
“还能是谁。”
季念背影颀长，慢慢地走在前面，“不用听都知道是你。”
“怎么可能啊。”叶明芙不信。
季念：“你敲门声音偏轻，不缓不急，连续三下。”
叶明芙瞬间无言。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摸摸鼻子，又找补：“那你还要问是‘谁’。”
还用那种淡漠的语气……
一声轻呵。
“因为好奇有人为什么还要敲门。”
季念娴熟地递给她一杯热柠檬红茶，意有所指：“显得我们很不熟。”
叶明芙立马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
她每天都和同桌她们去食堂吃饭，但季念和陆焘不然，他们会来休息室，吃陆家大厨做的便当。
可那天，叶明芙却在食堂偶遇了季念。
同桌她们也都看到了他，不知谁说了一句想要他的联系方式，问身边的人有没有。
叶明芙不想撒谎，但不知为何，也没有很想给。心里没来由地发慌，就当作没看见季念，拉着同桌逃走，去食堂二楼点餐了。
她自知理亏，眼睛乱瞟。
季念唇角轻动，没有再坐回书桌前，随便捧了本书，坐在沙发另一侧，又并不看。
“今天高一没有课。”
而高二正在开学考，现在理应是考试时间，他提前交卷了。
季念瞥了眼鼓鼓囊囊的书包：“你来复习？”
叶明芙双手捧杯，望他一眼，挪开。
又望他一眼。
捏着书页的指腹不自觉施力，暖白色的纸浮现浅浅灰影。
季念指尖轻动。
“来找我？”
叶明芙喝光最后一口红茶，慢吞吞地放下水杯，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一看就好好包装过的礼物盒。
“我在资料卡里看到，今天是你的生日。”
叶明芙低着头，双手递过盒子，“季念，祝你生日快乐。”
好半天，季念都没有回应。
听说好多人的资料卡都是乱填的，他不会也是吧？
叶明芙抬起眼睛，迟疑道：“你的生日不是今天吗？”
季念眨了下眼，这才说：“是今天。”
“谢谢。”他也双手接过。
接礼物时不小心手指相触，指尖擦过指尖。
身后的空调突然消极怠工，明黄新绿的盛夏从窗外钻进来，很热。
季念的手很好看，手背有非常明显的青筋，此刻，关节处染了点粉红。
“可以现在拆吗？”
“嗯嗯。”
季念呼吸放轻，缓慢地拆开蝴蝶结丝带。
只见盒子里有一个针织苔藓书衣的笔记本，一支电影周边羽毛笔。
他一刻不离地注视这两样礼物，叶明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样子……应该是喜欢的吧？
她稍稍放心，再次说：“祝你生日快乐。”
季念紧握本子和笔，实际上眸光并没有真的落在上面。
耳垂发红，青筋更加凸显。
“嗯。”
“会快乐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靠窗的书桌，把礼物挨个放进带锁的抽屉里。
又取出来，翻开空白的扉页，递给叶明芙：“帮我签句话好吗？”
“签什么呀？”
季念微微蹙眉，想了一下。
“就签名字吧，”他说，“你的名字。”
“芙”的最后一笔刚落下，很响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撞开了。
“终于考完了——”
陆焘欢天喜地地架着一个大蛋糕进来，手上还挂着串钥匙，是送给季念的礼物，一部闪电自行车。
见叶明芙在给季念签名，虽然没明白前因后果，但陆焘直接晃过去：“我也要签！”
“小叶你写完没？笔给我，我来签个大的！”
出于奇怪的心理，叶明芙没有第一时间把笔给陆焘。
但是季念很快就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根羽毛笔。
也对，他们关系很好的。叶明芙抿了抿嘴，刚低下头，就听见季念说：“不给你签。”
笔记本被轻轻合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叶明芙的心脏却也像被合拢的纸页夹了一下，下意识就看向季念清阔的肩背。
季念背对二人，把礼物放到抽屉里锁好，只余陆焘在原地鄙夷哀怨：“为什么！？”
陆焘假哭：“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季念！我要黑化了。”
季念瞥了眼叶明芙，忍耐地呼吸，只淡淡道：“你字太丑。”
他说得完全没错，陆焘失魂落魄，坐下吃蛋糕，吃着吃着又把自己吃高兴了。
叶明芙在心里颔首，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就说。
———
寒假时，妈妈升任副总，更没时间休息。
爸爸除夕前来了一趟，本打算留在这里过年，可惜没待几天，扶贫办的人有急事打电话来，他作为干部，只好匆匆离开。
除夕当晚，叶明芙一个人走进厨房。
刚才妈妈给她转了五万压岁钱，让她买点好吃的新年零嘴，爸爸也打了个视频，还邮寄了几份礼物。
但这是第一个她独自度过的春节，叶明芙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又闷闷地走了出来。
她抿抿唇，给放假过几天开始就没影了的季念发消息：【学长，除夕快乐。[烟花]】
过了一会，才惊觉这样不太好，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陆焘，也发一条祝福。
发送的同时，季念回了消息。
【除夕快乐。】
【在吃饭吗？】
叶明芙：【没有。】
她靠着墙，慢吞吞地打字：【妈妈在加班，爸爸有事，回湾城了，我还没有做饭。】
【学长，给我看看你家的年夜饭吧。】
季念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几分钟，才发来新的消息。
【我也没吃。】
【一起好吗？】
叶明芙睁大眼，有些不可思议。
季念又发来一张照片，是轿车后备箱里满满的烟花。
【陆焘买的。】
【我们打算去京郊放，顺便在那里的农庄吃晚饭。】
叶明芙换好衣服下楼时，轿车已经等在那里。
季念比司机更先下车，拎走叶明芙的小包。
他盯着她的红斗篷看了几秒：“新衣服。”
“嗯。”叶明芙捋捋头发，“新年的新衣服。”
季念拉开车门，背对她，声音不大：“很漂亮。”
叶明芙脚步一顿，车内暖风从敞开的门中扑向她，热意蔓延。
她细声道：“是我妈妈选的，当然漂亮。”
季念赞同地“嗯”了一声。
“伯母眼光很好。”
叶明芙眨了下眼，坐上车。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季念的植物香味也被风压过来。
“但我说的不是衣服。”
车子越开越偏，道路逐渐颠簸。
叶明芙的身子摇摇颤颤，可心脏更甚。
到了郊区一片空地，陆焘率先跳下车，欢快地打开后备箱。
季念的手机正好响起，故而留在后排接听。
叶明芙走到后备箱旁，陆焘看了眼车厢，压低声音：“你记得一会儿千万别和季念提到妈妈啊，团圆饭啊之类的字眼儿，他最近烦着呢。”
叶明芙一怔，瞬间紧张起来。
“可是我已经说了，怎么办？”
陆焘也愣了，摸了摸下巴：“嘶……”
“看他刚才那样儿应该没事儿。”陆焘叹了口气，“其实没啥忌讳的，就是季姨在和一老东西竞争所长，那孙子不要脸，净玩儿阴的，挖了季姨手下一个培养多年的人过去，俩人串通好了给她泼脏水。”
“季姨本来就感染流感，还没好全，又被那个手下气到，刚出院就跑国外谈事情去了，叔叔不放心，也陪着去。”
虽然说之前季念也不是没一个人过过年，但今年这形势，还是不大一样的。
叶明芙无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仙女棒，默在原地，身边什么时候换了个人都没发现。
季念按动打火机，明光亮起，她才回过神，惊讶道：“学长？”
“不是陆焘……”
叶明芙转过头，陆焘已经喊着要把坏蛋都炸走，跑老远点烟花去了。
季念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打火机，火焰在冬日的冷空气里暧昧不明，尾端轻轻地飘摇。
他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浅橘黄光里，看不清楚。
“你挺关心陆焘。”
叶明芙一顿。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季念点燃了她的仙女棒，火花乍现，在昏暗中烈烈绽放。
“去玩吧。”火苗消失，他站远一步，“陆焘很有经验，会带你玩的。”
叶明芙忽然想到了这学期的运动会。
她拿了跳高的银牌，鼓起勇气去到高二一班的区域，找季念合照。
拍照的学姐非常热情，起哄两人站得近一点，叶明芙攥紧奖牌，小心地朝季念那里挪动。
手肘不小心相碰，不过刹那，季念就把手背后，和她分得远远的。
那只是一个很细微的举动，现在却又浮现在脑海中。
叶明芙垂眸，盯着仙女棒向下燃，一动不动。
季念：“是不想去吗？”
叶明芙喉咙发闷，呼了一口气。
“学长想要一个人待着么？”
一小根仙女棒燃尽。
司机下车，去远处抽烟，车灯也暗下。
黑暗笼罩里，季念不置可否：“你去玩不会更开心吗？”
叶明芙捏紧只剩余烬的细棒，不轻不重地说：“是。”
“好像是这样。”
季念牵起唇角，打火机的火苗再度亮起，给了点通往远方的亮度。
叶明芙转过身。
脚步声越来越小，季念半阖眼，凝视脚下的泥土。
直到轻轻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他熄灭火焰，抬起眼。
夜色渐浓。
比此前任何一秒都更寒冷、更昏沉的晚风中，一双圆圆的眼眸像明媚的春日，仍然停在原地，和他四目相对。
打火机掉在地上，季念捡起来，喉结滚动。
叶明芙主动解释：“我忘记拿新的仙女棒了。”
捡火机的手指一颤，季念直起腰，先背身过去取了根仙女棒，再转向她。
叶明芙：“谢谢。”
季念帮她点燃，叶明芙说：“那我走……”
“能不走吗？”
火苗恰好碰到细棒顶端。
簌簌的火星冒出了头，像烟花从泥土里钻出萌芽。
叶明芙心跳加速，把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怎么又不想让我走了，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季念抿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把火机揣进兜里，上前一步。
“不要走了，”他低下头，“陪陪我？”
心跳声越来越大，叶明芙努力压制，学他，不予回答。
季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以留在这里吗？”
“……”叶明芙有些意动，瞥了他一眼，又淡淡转开，“那要看是什么秘密了。”
仙女棒燃烧的声音愈渐微渺。
修长的手指愈渐靠近。
“嘭———”
远方第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的时候，季念轻轻地拉住叶明芙的手腕。
心声轰鸣，达到顶峰，如同一个个不断升起的烟火。
他的指腹不知有意无意，停留在她的脉搏。叶明芙睫毛颤动，没挣开手，却严厉指责：“你犯规，季老师。”
“说是要说秘密，结果什么都没说，直接拉着我不让走。”
季念：“没有犯规。”
“你看看我，叶明芙。”
眼皮轻跳。
叶明芙慢半拍地抬起眼睛，又一大朵白色的烟花遥远绽放。
白光朗朗，季念的双颊染着绯红。
他专注地望着她，眼里没有半丝烟花痕迹，盛大的星火光点却好像占据瞳孔。
“这是我的秘密。”
季念攥紧她的手腕，微微俯身，对着她耳垂，把身体的问题大致描述了一遍。
说完没有立马直起身，而是缓慢地呼吸，等了片刻，才盯着地面，同她分离。
谁知犹豫着再看过去，叶明芙的眼睛更加明亮。
“学长，”她笑了笑，“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季念下意识说：“好。”
叶明芙把刚好燃尽的仙女棒丢进用作垃圾桶的空纸箱里，拍了拍手，眼睛眨得飞快。
“但是看着你，我不好意思说，你得把眼睛闭上。”
她心里有点虚，不自觉又重复一遍：“要闭上哦。”
烟火照耀下，季念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喉结起伏，吞咽声倒很明显。
“好。”
“嘭啪———”
远处的烟花不绝于耳。
叶明芙确认季念闭好眼睛，踮起脚尖，抓着大衣领口，屏住呼吸亲了一下他的喉结。
季念睫毛颤抖，叶明芙忙抬起手，遮挡在他眼前。
呼吸声一时很乱。
又过了十来秒，她彻底平复好心绪，退后一步，才松开手。
季念蓦地睁眼，黑眸深深望来：“你这是什么秘密？”
叶明芙脸一红，说出提前想好的回答：“因为你老是不好好说话，我对你不信任了，就想着用手指戳一戳，测试一下嘛。”
“噢…”季念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望。
“测试完了？”
“嗯嗯。”叶明芙胡乱点头，“完了，你是真的好敏感。”
她急急忙忙地拿了两个大一点的烟花筒，一人一根：“我们去找陆焘玩吧。”
“把坏蛋都炸走。”叶明芙坚定地说，“接下来的一年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年。”
季念抚摸了一下喉结，手背到身后，指腹相捻。
“嗯。”
他弯了弯眼：“一定。”
———
那天之后，很神奇的，一切好像真的有在变好。
季念说他妈妈已经进行了有效的反击，叶明芙虽然不懂这些，但依旧很开心。
妈妈也终于休假，好好陪她玩了几天，才再次出门。
与此同时，叶明芙收到宋情等人的消息，她们说明天要组团来京市看她！
叶明芙开心地抱着毛绒兔子转了两圈，才回复消息，约好明天去机场接她们。
次日一早，宋情等人还没见到，却先遇见了提着一个灰行李箱的季念。
隔着机场匆匆的人流对视半晌，季念率先朝她走来。
“你是来……”他看向她空空如也的手，“接人？”
叶明芙点头，喜气洋洋：“我在湾城的好朋友们来看我啦。”
季念眸色一深。
“哦。”
他咬字很慢，“我记得你说过，有男有女，还有一个竹马的哥哥？”
“他也来？”
其实叶明芙和陈渐西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但这么说还是没错的。
她于是说：“对的，大家都会来。”
说完还笑了一下。
“季老师是要出去旅游吗？一路顺风哦。”
季念平静地呼吸了几息，一字一顿：“不是。”
“那你……”
陆焘正好端着两杯雪冰从远处跑来，季念抬了抬下颏：“来送他。”
叶明芙恍然大悟。
陆焘腿也长，很快就跑过来，叶明芙便诚恳地祝福他：“陆焘，听说你要去旅游，祝你一路顺风。”
陆焘乐呵呵的：“对，我和……”
季念把灰行李箱朝他身上一推：“和家人去旅游。”
“快去吧，”他转向陆焘，“他们在休息室，别让家长等急了。”
陆焘呆若木鸡。
视线在季念和叶明芙身上转两圈，他吹了个口哨，恢复一贯阳光的笑。
“哎呀……可不是么，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被爸妈拉出国放松放松。”
他一溜烟就跑没影，叶明芙担心道：“陆焘有心情不好吗？”
端着那么大一杯香草雪冰，手上还提着两个薯饼，一盒麦辣鸡，即便如此心情还是不好，那得遇到了多严重的事情啊。
季念蹙眉，瞪了眼背影消失的方向，随口道：“可能是没有考好。”
这时，对面的门后走出一行人来。
叶明芙眼前一亮，踮脚挥手，和好友打招呼。
为首的宋情跑的最快，冲上来抱住她。
季念虚扶了下叶明芙摇晃的身体，确认站稳后收手，再抬眼，和一个男生对视。
只一眼，他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收回视线。
对方的眼神倒是很有火药味。待叶明芙和女生分开，又恢复笑意，大步迈过去。
“我们家小芙在京市交新朋友啦？”陈渐西笑笑，“以前你交朋友都会给哥哥过目的。”
他一边说，一边要亲昵地来抱她。
叶明芙没有和他拥抱过，但多年老友一学期没见，抱一下好像也不算什么。
季念的声音却在身后失落响起，音量非常小，好像生怕她听见了会为难：“我也想。”
叶明芙立刻心领神会。
他这样敏感的身体，恐怕从来没有和朋友拥抱过。
她心揪起来，瞬间不想当着季念的面再和人抱来抱去了，忙不着痕迹地转身，挽住宋情。
陈渐西刚张开一点的手臂悬在空中，有些茫然。
季念没再看别人，轻步走到叶明芙另一侧，任由她将他介绍给昔日好友。
宋情离叶明芙最近，注意到她耳垂的颜色，瞪了眼在那边云淡风轻的季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
季念的家长还在国外，没有回来，叶明芙一听，邀请他也一起来家里。
其他人去取行李，二人站在长长的传送带之外，季念叹息：“不会打扰你们吗？”
“不会的。”叶明芙拉了下他的袖子，“大家一定都很欢迎。”
季念抬起眼皮。
“那我换个问法，”他说，“不会打扰你吗？”
他目光专注，和刚才面对众人时一样，像有点在乎，又并不真的非常在乎他们。
叶明芙脸颊微红，摇了摇头。
季念这才淡笑：“好的。”
到了叶家，家长都不在，叶明芙拿出提前买好的桌游来玩。
她还点了奶茶，门铃响起，陈渐西立刻起身去取。
“怎么都是去冰的？”
他拧着眉回来，不赞同地看了眼叶明芙，“你每月底都肚子疼，现在更是学会在来的时候吃冰了，不长记性。”
叶明芙眨了眨眼，有点尴尬。
季念笑了一声。
陈渐西看他不爽很久了，讽笑着回：“笑什么？小芙肚子疼你很开心？”
季念和叶明芙对视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洗牌：“她没在经期。”
准确地说，还远。
陈渐西皱眉：“不可能，她什么样我不清楚。”
宋情忍不住嘟囔了句“收皮啦你”，然后把他手里的奶茶袋子扯过来：“行了行了，记不明白就别那么理直气壮啊。小芙是月底来过，但每个周期间隔35天，每个月时间都不太一样。”
不过……
这个京市男的就知道。她看了季念一眼，比上次认真些。
叶明芙接过奶茶，对宋情眨了眨眼睛，宋情叹了口气，揉了下她的头，多递给她一杯。
接下来发的时候，绕过了季念。
季念也没说什么，只是抬了下眉，望向叶明芙。
他们本来就是挨着坐的，叶明芙低下头偷笑了一下，又坐近了一点，保持在一个不会碰到又像是快要碰到的距离。
她把那杯奶茶递给他：“多了一杯欸，给你喝。”
季念眼眸渐深：“……嗯。”
“谢谢，”他接过，手指碰了碰她指尖，“你真好。”
叶明芙弯着眉眼，吸了一大口自己杯里的粉圆，嚼完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经期的？”
季念：“算的。”
“我就是问这个，”叶明芙小声道，“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算的呀，35天的事情，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吧。”
季念不爱喝甜的，叶明芙给男生点的都是不另外加糖。
他喝下一口，喉结上下轻动。
“我观察细致，而且记忆力不错。”
叶明芙哼哼：“不愧是季老师，真厉害呢。”
这一段插曲后，桌游继续。
叶明芙再如何迟钝也能看得出，以陈渐西为首，有好几个人都在针对季念。
一开始玩的是狼人杀，他们当狼，必然先杀季念，当好人，也是把票朝他身上引。
后来宋情及时喊停，换成别的，但针对并没有结束。
叶明芙感到一阵烦躁，又有点委屈。
她的家里，她刚刚介绍的朋友，就因为反驳了陈渐西一句话，他们就这样对待。
看起来，她得好好审视这些“朋友”了，比起她，这几个人更向着陈渐西。
但在那之前……叶明芙看向季念。
桌面下的手忽然被碰了碰。
季念在她手背写字：不用为这种人生气。
他们不配做你的朋友。
每写一个字，他脸就更红，但还是慢慢地写了下来。
叶明芙紧扣地毯，毛绒拂过指尖，痒痒的。
季念写完，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叶明芙紧随其后：“我帮你带路。”
陈渐西放下奶茶杯，宋情和旁边的女生使了个眼色，拖住了他。
客卫里已经有人，叶明芙把季念带去她房间里的浴室。
季念用冷水冲洗脸颊，接过她递来的面巾纸。
“谢谢，”他不看镜子，却望着她，一颗水珠顺着高挺鼻梁滑下，“还红吗？”
面孔放大，近在咫尺。
叶明芙紧张道：“…有，有一点点吧。”
季念仔细擦脸，期间一直望着她。
待到二人一前一后从浴室走出，卧室房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渐西的声音响起来：“你有看见小芙和那男的吗？”
刚才在客卫的人声说：“嗯？没有啊，他们不见了？”
剩下的话听不大清，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伴随敲隔壁房门的声音。
叶明芙又一次心虚起来，不是对于门外的人，是对于室内，紧随其后的植物香气。
叩击声已经落在门板，来不及多想，她拉住季念的手，朝书桌跑去。
门外，陈渐西敲了好几下门，才听见熟悉的声线。
“谁啊。”
陈渐西心下稍安，放柔音调：“是我，小芙。”
不等她回答，他狐疑地推门，却只见叶明芙乖乖巧巧地坐在书桌前，看样子正在找东西。
实心的柜式书桌正对房门，旁边是一个有隔断的小阳台。
几盆花随风轻轻摇动，窗帘厚重地垂在地上，落下旖旎的浮影。
陈渐西攥紧拳。
叶明芙看他没说话，还以为他什么也没发现，继续装作翻找收纳盒的样子。
下半身越来越热，却不敢动弹。
趁着陈渐西望向阳台，她连忙低头，撞进一双很深、很黑的眸。
季念半跪在书桌下，在她两腿间，抬着眼，对她做了个口型。
“心虚什么。”他问。
叶明芙脸更红，用手撑住脸蛋，对陈渐西说：“你是来找我的吗？要不先出去吧，我找完东西就来客厅一起玩。”
陈渐西笑了一声，有些刺耳。
叶明芙皱起眉，下一秒，却见他走进了卧室！
她下意识夹腿，向前抵，挡住季念。
灼热的呼吸洒落膝盖，即使隔着有一定厚度的针织裤布料，也难以忽略。
更何况叶明芙早已知道，季念的体质……很不一般。
心脏快要跳出来，她生气地瞪向陈渐西，幸好他只是走向阳台，拉扯窗帘。
当然什么也没找到。
陈渐西面色古怪，叶明芙严肃道：“我都说了让你先出去了。”
他立马僵硬地松手，说了声抱歉：“我这就走。”
“不过，那个男的呢？”
叶明芙更不高兴了：“你怎么这样说话啊，他有名字，叫季念，是我的学长。”
陈渐西：“好好好，季念。”
“他人呢？”
叶明芙有一瞬不自然，但是想到陈渐西先没有礼貌，撒一个小谎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他刚才说有事，先离开一会，怎么了吗？”
陈渐西放下心：“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出去。”
门扉渐合。
叶明芙撇撇嘴。以前认为陈渐西对她挺好的，但是不知道是跳出以前的环境有了新的视角，还是因为身边有了更好的对比，总觉得这个竹马，已经不太合适再继续做好朋友了。
桌下传来一声轻咳，她骤然反应过来，满脸红霞地站起来，把椅子拉开。
“你，”叶明芙不敢看他，“你快出来，哎呀，我差点忘记了。”
季念没动。
叶明芙瞄了一眼，他的脸红到不能再红了，配上那副清冷的五官……
她双手捂脸，慢慢漏出条缝，巴巴望去。
“怎么啦。”
季念用手背轻蹭薄唇，哑声道：“……没。”
“确定要我出来？”
叶明芙不解，偏了偏脑袋：“为什么会不确定？”
季念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灰裤子。
“不大雅观。”
话是这么说，下一秒，他就撑着她刚才坐过的椅子，慢悠悠站起来。
叶明芙快要不能呼吸了，急急背身，手指完全捂住脸。
身后低音难掩青涩：“等一下就好了。”
叶明芙挤出一声“嗯”，好半晌才试探性地回眸。
她没往下面看，但季念的脸还红着，一直红到了耳垂。
很奇怪的，一见他这么脸红，她自己的羞赧反而好了许多。
叶明芙还有余力来帮他开脱：“没关系的，我知道学长身体敏感，别人一碰到就会…就，这样。就是特别敏感，嗯。”
季念单手掩面，睨来一眼，眼神复杂。
就在叶明芙以为他会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稍微缓和一点的哑声再度响起。
“谁告诉你，别人一碰就……这样？”
叶明芙微怔。
季念：“刚才别人碰到我，什么反应，你也看见了。”
他说的是刚才当法官那一局，路过陈渐西时，被故意抬肘撞了一下。
叶明芙的视线一直紧随着他，这一下之后更是，季念忍耐得非常好，只有眼里闪过一丝嫌恶，须臾回到她身边落座，能看出有些不舒服，但……绝对没有。不一样。
心弦被轻轻拨动。
叶明芙陷入思考，不自觉出声：“嗯？”
窗外起了一阵风，吹动阳台的花花草草，摇曳不止。
“……什么意思？”
她拉了下季念的袖子：“季老师，我没懂。”
季念想起刚刚在浴室里瞥见的柠檬味洗护套装，闭了闭眼，指节轻叩她的脑门，又蹭了下鼻尖。
“自己想。”
———
这天以后，叶明芙自我感觉，和季念的关系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不一样了。
好吧。
不止一……点。
但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她单方面的感觉，毕竟寒假结束，回归校园生活，季念又成了那个年级第一、光环满身、谆谆教导的季老师。
当然，陈渐西，还有那几个偏心眼的朋友自然是被叶明芙逐渐疏远了，好在宋情她们都支持她。
高考结束那天，出于小小的私心，叶明芙没有让家长来接。
千里迢迢从湾城飞来的爸爸咬着嘴唇：“我们家小芙长大了，不要爸爸了……”
妈妈忍无可忍，推开他，自己抢来手机：“小芙，一会直接来包间里噢，我和爸爸已经来了，等你一起吃。”
叶明芙眉眼弯弯：“好。”
挂断电话，她接着走出校门，一眼就看见那个修长、熟悉的身影。
季念如今已经是京大的学生，昔日青涩、锐利的容颜更加沉稳，冷淡的黑眸在同一时刻回望她，倏尔温柔。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毕业快乐。”然后自然地帮叶明芙背走书包。
倒是没有问考得怎么样，不过也不必问，毕竟有他这个保送生用高三一年亲自辅导，叶明芙学得格外轻松，京大的王牌专业都可以随便挑。
她和季念并肩走在夏日的树荫下，蝉鸣四起，影子长长地缠在一起。
“谢谢季老师专门来接我。”叶明芙说，“要是能一起吃饭就更好了，妈妈总说要请季老师吃一顿大餐，感谢你为我辅导呢。”
可惜季念下午七点就有一场期末考，也亏得她考试的中学和京大在同一个区，才能抽空来接她，送到地铁站。
季念挑眉：“季老师从今天开始不当老师了。”
叶明芙“啊”了一声，心里一空。
她想起前两天和同桌的对话，同桌特别憧憬大学生活，恨不得立刻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住宿舍、吃外卖、谈恋爱。
同桌有云：“听我姐说这两届新生颜值可高了！而且京市高校每年开学季都会组织联谊活动，嘿嘿……”
好好的大学，被形容成一个花花世界。
叶明芙所了解的季念的大学生活，并没有那样丰富多彩，但也说不准。
她鼓了鼓腮：“上了大学，就不想再教我了吗？”
季念：“不是。”
叶明芙停下来，噘嘴看他。
季念比她多走半步，回过头，站在浮动的绿荫下，轻轻地抬起唇角。
他的身后恰好是高中的栏杆，黑栏后有一片古老的爬山虎墙，好像不论什么时候路过、路过多少次，都一直会在那里。
“因为我不赞成师生恋。”
风吹动树叶，在盛夏日里沙沙回响。
叶明芙心跳错拍，慌乱地看向地面，正好看见一串黑黑的小点。
蚂蚁在搬家，不知道还是不是从前那群蚂蚁，但他们还是他们。
“叶明芙。”
季念：“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
“——！”
叶明芙猛地抬起脸，睁大眼睛看向他。
季念慢条斯理：“你真的觉得，我分不清嘴唇和手指吗？”
他微微俯身，先用手指轻触她颤抖的嘴唇。
然后，头颅更低。
薄唇贴过来。
叶丛和心脏同样凌乱的响声里，叶明芙听见季念近在唇角的叹息。
“…怎么连唇膏都是柠檬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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