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荑淡定地把手机熄屏, 松了口气。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连续两日发烧带来的精神萎靡都被这个消息冲散了不少,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她怎么操心,只要等向从于回国, 一切都会解决的。
乌荑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片刻缓解,她这么想, 什么都会结束的。
在她还为这件事出神的时候,荆向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来到了她身后, 见她神色严肃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下一秒,她的脸颊被贴上了还盛着温水的玻璃杯, 乌荑回过神来,下意识扭头撞进了荆向延投下来的目光。
“在想什么呢?”他调侃, “我都不敢说话了。”
乌荑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番,隐隐酝酿好的情绪都被冲散, 一时无奈, 直接把手机给他看, 言简意赅道:“向从于的事情。”
“这可是好事, ”荆向延歪头,“你不开心?”
乌荑迟疑了下摇摇头, 半晌后叹了口气,颇有种挫败感:“意外又不意外。”
听她这么说,荆向延顿时就明白她在说什么。
毕竟要接受亲人之间互相争夺这种事情,确实让人一时有点接受困难。
就像他自己。
他能找到李女士的把柄和当年遗留下来的证据, 可她到底算主谋还是帮凶?
荆向延自己心里有答案,但他无能为力。
退一万步来说,那个人真的不知情吗, 还是在默认。
“后面还有工作吗?”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乌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回答:“没有, 我最近都推了。倒是你,画展呢?”
“人要懂得休息。”荆向延抬手戳了下她脸颊上的软肉,轻声问:“喜欢看海吗?”
没用多大的力气,顶多感觉到痒而已,抓住他在自己脸上揉搓的手指,乌荑点点头:“还可以。”
“那等事情结束,我们去大理吧。”他笑道。
“下一场画展在那里?”
“是啦,不过关注点不应该是看海吗?”
听起来是不错的样子,乌荑没想太多,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于是就这么答应下来。
她顺手接过荆向延手里的水杯,第一口水还没喝下去,就见荆向延欲言又止,犹豫了两下,才眼神飘忽道:“刚才秦叔看到婚服了。”
“咳。”乌荑险些被水呛到。
吓得荆向延连忙伸出手给她拍背顺气。
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嘴唇水润润的浸满了水渍,眼睛也因这个小事故而微红,责问的话还没说出口,荆向延就立马接上澄清。
“真不是我,那不是上次没收起来,恰好就被看到了。”
“我就说别订。”乌荑憋得脸都红了。
“我看你还挺喜欢啊”荆向延没敢说得太大声。
可惜这么嘟囔的一句话还是被乌荑捕捉到了,她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荆向延默默把嘴巴闭上了。
没过两秒,乌荑手机就震动两下,屏幕自动跳出来一条来自微信的消息,她只看了眼就头疼地扔给了荆向延,说:“你自己解释吧。”
说着就转身离开下楼。
荆向延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定眼一看,是秦原发过来的消息。
对方问她什么时候结婚,需不需要自己去做个造型什么的。
荆向延:
他后知后觉也感到头疼了.
距离祭日的时候还有两个多月,而乌荑知道就算是起诉或者是纠正错案,一套流程下来,两个月也是迟迟不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远闵故意把向从于回国的消息通知给了向家,那之后两天,向荟妍打了通电话过来,没有开门见山地单刀直入,相反,她说的话都很委婉。
话里话外都是在敲打乌荑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让还怀孕的筱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乌荑冷笑,“当年出事后不就离婚了吗,现在来问我怎么办?”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向荟妍先是错愕,随后沉默了好几秒,好几次都开口了却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最后也没说什么。
反观乌荑倒是满脸淡定,甚至在挂断电话之后还打了通电话给负责这起案件的律师团队了解了下当下的情况。
包括谢夫人在内,向从于和李女士都处于拘留状态。
谢夫人和这事的关系并不大,她的罪名比这些严重太多,估计提审都会快些。
乌荑没说什么,只说知道了。
等待的时间是会比较漫长,但她最不缺也最有耐心的事情就是等待。
这期间向荟妍都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不管她是不是要保释还是要让向从于自生自灭,乌荑都懒得去干涉向家的决定,她就不信在铁板证据面前,向从于还能翻身。
去郦城那天,荆向延先问她要不要回民宿休息下。
乌荑摇了摇头,让荆向延开去花店买了束花,白山茶混合着君子兰,然后让他开去了墓地。
下了车,附近的人寥寥无几。
乌荑捧着花大概看了眼目的地,脚步没有挪动,反而起了阵风,吹起了她的衣角和有些微长的头发,险些晃了眼让她不得不眯一会儿,鼻息间到处都是清风吹拂的气息。
很清透,也很令人安心。
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是这样。
“跟秦叔说过了吗?”荆向延走过来接过她怀里的花。
“嗯,他让我先过来。”乌荑任由他抱着花束。
两人继续往前走,由乌荑带路。
她来这地方的次数不多,少的时候能维持一年一两次的频率,但熟悉程度可谓是蒙上眼睛就能精准找到。
距离墓地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乌荑远远望过去就看到摆在墓碑前的另一捧花,她顿了下,随即感到疑惑。
这些年来除了秦原和自己以外,没见到谁来祭奠向亦乘,更别提是向家,像是为了逃避,对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连提都不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理解。
荆向延走过去弯腰把那捧花拿了起来,他这才看清楚是雏菊。
乌荑默了默,她大概能猜到是谁,心情有些复杂。
“放回去吧。”她好半晌后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愧疚又懊悔,是向荟妍带来的。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份悔恨里面夹杂了多少真心,也不知道对方的悔过之心到底有多少,但既然出现在了这里,留下也行。
毕竟这些年,向家也没有人来看他。
多了个亲人来看望,舅舅会开心吗?
荆向延看了眼她的表情,叹了口气,把雏菊重新放回位置后又把带来的花放到了另一边,蹲下身用手拂去了墓碑下的落叶。
再一抬头,恰好和墓碑上的黑白遗照对上视线。
温和的,近在咫尺的。
照片定格在了他最年轻,意气风发的时刻,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着,透露出具有感染力的笑容,穿着白色衬衫,似乎是在跟谁对视。
时不时的清风将花中残留的丁点香气飘进荆向延的鼻腔,他好像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乌荑和秦原会对向亦乘念念不忘。
这样一个人,由内到外的温润,哪怕只是照片,却没有人会不对他心生好感。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乌荑也向前缓慢走了两步,在荆向延身边蹲了下来,接过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扫走的叶子,仰头时瞳孔里倒映着向亦乘黑白遗照的面容,她说,“我人物拍得没有舅舅那么好,但他说他喜欢这张。”
要是镜头再往左边挪一点就能看到坐在吧台里调酒的秦原。
当时本来是一时兴起,哪里会料到这张照片再次出现会是以遗照的形式。
“是个很温柔的人。”荆向延看着她的侧脸。
“你都没见过他。”乌荑笑。
“镜头是有感情的。”他如是说。
再冰冷的镜头,摄影人倾注了感情去拍,那么出来的照片就是有温度的,那不是死物。
“其实我之前拍过秦叔,”乌荑手撑着脸,偏过头和荆向延对视,语气十分平静,“不过他说他去动物园找只猴子拍都能比我拍得好。”
荆向延听得险些笑出声来,调侃道:“拍得很糟糕?”
“好像挺糟糕的,”乌荑感慨,“我第一次见他两眼一黑快晕过去的场景。”
荆向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爽朗的笑声混杂着风声,夹带着隐隐的鲜花香气,乌荑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了墓碑上的遗照,轻轻眨了下眼睛。
她在心里默默念到—
我很想把这个人带回来给你看看。在见到他之前,我的人生很枯燥,可是与他相遇之后,我开始喜欢去拥抱一个人。
一切都让我安心,我甚至在为我生命中出现这样一个人而感到庆幸,更想让他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舅舅,他叫阿延。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但不用说出口的默契早就化作红绳紧紧缠绵绕在各自的小拇指上。
荆向延把那些落叶都处理好之后才拉着乌荑站起来,或许是蹲的有点久,起来的瞬间还险些头晕目眩,腿有点麻,还得两人互相搀扶着缓缓。
“我就说该锻炼了。”荆向延抱怨,“但你每次都睡懒觉偷懒。”
“说得好像我不偷懒你就去锻炼了一样。”乌荑瞥他一眼,“设个健身房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话刚说完,她就感觉脸上被人轻轻碰了下,还用指腹摩挲着,留下了些许痒意,酥酥麻麻的。
乌荑眼睫颤了下,抬眼看去时,发现荆向延正对着她浅笑,眉头一挑:“心情好了?”
“我心情本来就不差。”乌荑不自然地躲过视线。
下一秒,她额头被眼前人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第82章 照片
“嘶。”乌荑故作夸张地捂住了额头, 掀起眼皮看着他,还轻微单挑了下眉头,这眼神都不用她说话, 荆向延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也不疼啊。”荆向延凑过去,面上装的是满脸疑惑, 实则那点隐藏在眼底的笑意险些憋不住暴露出来,连嘴角都在微微上扬。
“又不是打在你额头上, 当然不疼了。”乌荑嘟囔两声。
“那我让你打回来?”他一脸正经,结果没想到乌荑只给了他一声冷哼, 接着转身就要走。
“诶,”荆向延傻眼, 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了上去,“诶, 等等我, 真不打吗?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啊?”
“误解得这么严重啊。”
“”
荆向延跟在乌荑身后絮絮叨叨, 后者也没嫌他烦, 要么就沉默听着,要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出声辩驳两句。
两人从一前一后的姿势, 不知怎么地变成了并肩而行,虽然垂在身侧的手没有牵上,但被风吹过而鼓起的衣角不时翻飞着互相触碰,恰好遮挡住了两人一触即离的指尖。
今年的夏天确实很热。
但并不令人烦闷
两人从墓地离开后没有回民宿, 而是掉头去找了秦原。
他的酒吧上次关了之后就把店面租给了别人,干脆在郦城又买了一间公寓,听他说这几天要在那里整理旅途间的照片, 所以早就提前把地址发给了乌荑。
到达地方后,乌荑坐在沙发上, 看着面前桌上被秦原推过来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先是疑惑地看了眼对面还在捣鼓茶叶的秦原,然后才端起喝了口。
意外之外地,味道居然还不错。
很清香,不像她之前随意喝得那些茶总有一股苦味。
瞅见乌荑惊讶的眼神,秦原无奈:“这是什么表情,我看起来像是不会泡茶的人吗?好歹我也是会调酒的吧。”
“这两者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乌荑偏头示意荆向延尝尝,下一秒就又把目光放到了正在慢悠悠品茶的秦原身上,好笑道:“您什么时候对茶感兴趣了?”
“这叫修身养性。”秦原把茶杯放下,“阿无,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旅途间遇到的不少人都很有趣,说不准还会催生出新的爱好呢。”
“所以您这是打算转行去卖茶叶了?”
“别把我说得像个骗子。”
“话说,你们两刚从墓地回来?”秦原话锋一转,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乌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当即点头:“嗯。”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秦原的目光看向了荆向延。
“按照您说的,我会跟阿无出去走走。”他笑了笑,“画展的第一个地点是大理,我们会先去那里。”
“这样啊,那也不错。”秦原赞同,他跟荆向延对视一眼,谁都没先开口询问乌荑的情况。
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当年的错案被重新拿出来审理,不管是真凶还是所需的证据,其余的只剩等待。
乌荑能做的都做了,他对于当年的真相知道的部分不算很多,其实没有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去承受愧疚,可就是这种原因才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现如今,最不缺的即使时间。
乌荑,没事了.
跟秦原这边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同,向家这边自从向从于被捕的消息传来,就一连好些天都在压抑的氛围内,佣人做事时甚至都没敢大喘气,生怕惹了向荟妍不高兴。
后花园内,向荟妍手扶额闭着眼皱眉,满脸烦躁,就连跟前泡好的花茶都让她没有一点想喝的欲望。
站在她身侧的管家默不作声,余光瞥见正打算往这边跑来的向多乐,二话不说就朝不远处的佣人使眼色,让她赶紧把孩子抱走。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猝不及防听见向荟妍淡淡问道:“阿凛回来了吗?”
管家摇摇头,如实回答:“还没,说是在回来的路上的。”
向玉凛并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会这么做也是她的默认。
毕竟一个没有血缘关系而被向家逐出去的外人做起事来再方便不过了,当年的事情不光向老夫人知道,她也知道,或者说,这个家里只有乌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向玉凛确实在现场,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看着。
而向老夫人要保的也是向从于,失去继承权资格的理由听起来好听,但只有向荟妍知道,每年都会有一笔资金被打进向从于的海外账户。
是谁做的那都不重要了。
这两天,向荟妍坐在向家常坐的地方,老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空虚吗?她也说不上来。
可总觉得不自在,总会时不时想起往事,想起乌荑。
“夫人,小少爷来了。”管家适时出声,唤回了出神的向荟妍。
她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让管家先离开,然后把目光放到了重新换回休闲装的向玉凛身上,跟穿西装相比,还是目前这样更适合他。
“姑姑,找我有事吗?”向玉凛在她对面坐下。
“这两天,你姐有找你吗?”向荟妍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这么问。
闻言,向玉凛干笑两声,随后摇了摇头:“没有啊。”
他想,按照乌荑那性格,别说主动联系了,不把他加入黑名单就算好的了。
“什么也没有?”向荟妍不死心,“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姑姑,”向玉凛叹了口气,耐心道:“说不准她想出去散散心什么的也说不准啊,您就别担心了。”
“不是这个问题,”她喃喃自语,“散心”
她担心的不是散心,而是乌荑还想不想回来这个问题。
见她这样,向玉凛很识趣地没有多待,找了个借口就起身离开了。
等走到向荟妍看不到的地方,这才掏出手机给乌荑发了条消息。
【姑姑问起你了,不打算回来吗?】
【不了,很忙】
乌荑看见这条信息时并没有感到很意外,故而也只是言简意赅地回复了这一条消息就把手机熄屏放回了口袋里,然后抬头—
四张被嵌在相框里的照片被荆向延让人从民宿大厅搬到了后院。
另外三张乌荑并不陌生,而排在第一张的照片就有点特殊了。
说是照片,倒不如说是根据原图而复原的油画。
这是先前荆向延画给她的。
“老板,你怎么把这些都拿下来了。”男员工好奇地注视着。
“老板的事你也问,快去工作,再摸鱼就扣你工资了。”荆向延挥挥手把人打发走。
乌荑弯着腰在照片跟前细细查看着每一处的细节,甚至还能指着几处跟荆向延笑着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这里,我笑得太过了是因为有只松鼠跑到了舅舅头上站着,还抓着他的头发。”
“这张镜头要是再往旁边移点的话,都能看到被石头绊倒的我。”
乌荑慢慢说着,语气也没有之前提到过往伤心事的消沉,反而就是在正常叙述回忆,说到有趣的地方还会笑笑。
荆向延也不打岔,就这么认真听着,在对方话说到一半时还会充当忠实观众,时不时点头应答。
“喵。”脚边突如其来传来的猫叫打断了乌荑快要说完的话,两人不约而同低头看去,就见小狸花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跑了过来,此刻就乖乖端坐在乌荑脚边,仰起小脸冲她甜甜叫了两声。
“你把它也带过来了?”乌荑诧异。
“是啊,不放心把它一只猫留在家里,干脆带过来了。”荆向延如是道。
“喵喵。”小狸花不满地对着乌荑又叫了两声。
依照着平时相处的习惯,乌荑很快会意,她蹲下身把猫抱在了怀里,果不其然得到了小狸花满脸舒服的小表情。
“我记得之前不是还收留了不少的小动物吗?”乌荑问道。
“嗯,前段时间发了领养的帖子,剩下还有几只因为一直找不到领养人就先养在了这里。”他回答。
“阿无。”荆向延歪头。
“嗯?”乌荑边挠小狸花的下巴边抬头。
“你多久没有拍照了?”
被荆向延这么一说,乌荑这才后知后觉,好像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碰过相机了。
她思忖了下,拍拍小狸花的背,让它从自己怀里跳下去。
“你想拍?”她笑着问。
“我当然是看你的意思啦,”荆向延眼神飘忽,“我没说这话哦,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毕竟你社交上也好久没有更新了,当然也不是催你,就是我觉得要是偶尔更新一下”
这意思简直昭然若揭啊。
乌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喂。”荆向延羞得耳朵都红了起来。
明明恋爱都谈了好久,可是被她调侃时还是每每都受不住。
“我知道了。”乌荑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今天相机没带,我拿手机将就下可以吧?”
她指挥着荆向延站到油画左侧,蹲下身抱着小狸花。
然后她再往后退几步,确保镜头能拍到想要入镜的事物,下一秒,她举起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通过食指和大拇指形成的小圈,把镜头对准—
微风轻抚,发丝飞扬,衣摆纷飞。
小狸花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而荆向延则是弯了弯眼,冲她一笑。
照片定格。
两分钟后,乌荑好久没更新的社交平台账号上发布了一张新的照片。
没有配文。
【AW:分享照片。】
—正文完—
第83章 番外一
荆向延最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乌荑好像对他冷淡了好多。
他不信邪, 于是每个晚上趁她工作回来时都在偷偷观察,最终发现,对方好似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欲望。
当场大受打击, 凌晨偷偷躲在被窝里怀疑人生,放空自我到心死, 眼神空洞。
他深感这样下去不行,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捞过手机就准备去问问薛书烨这个过来人。
【薛书烨:我懂, 这样一般就是厌倦期到了】
【薛书烨:拍拍肩膀安慰.JPG】
厌倦期?
荆向延捧着手机险些手抖,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满脸惊恐,不至于吧?难道说他这几天疏于保养了?
【yy:那咋办?】
【薛书烨:当然是要从细节处挽回伴侣的心啊,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钱钱.JPG】
荆向延二话不说支付宝给他转了五万。
【薛书烨:竖起大拇指.JPG】
【薛书烨:好兄弟,我祝你百年好合】
然后, 荆向延收到了一份【必须为伴侣做的十件事】—清单.
第一件—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荆向延沉默, 细细思索。
这事其实不算很难,这三个字太过简单了,不过他们之间确实是很少说的, 就连喜欢都很少表达,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往往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薛书烨又很严肃地说,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知道啊,喜欢是要表达的,不然憋死了都没人知道。
荆向延恍然大悟, 觉得他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乌荑下班回来,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 脑海里小人打架,专心盯着门把手的注意力都因太过紧绷而有些跑偏。
下一秒, 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扭动。
荆向延眼前一亮,在门被拉开的那一秒,他二话不说就把手里捧着的花递了出去,一本正经说道:“我爱你。”
乌荑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花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待听见荆向延说的这三个字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大脑没转过来,犹豫了下,说:“额谢谢?”
这个反应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荆向延困惑了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爱你。”
乌荑抱着花,疑惑道:“我知道啊。”
嗯,第一件事以失败告终。
荆向延跟被挖空了灵魂一样飘荡倒在了床上,就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他在床上摆烂了五分钟,在质疑薛书烨和把事情全部做完之间他选择了后者,然后慢吞吞地继续打开手机往下查看.
第二件事—为她写日记,不管会不会,哪怕几个字也好。
写日记啊,这事他在行啊。
荆向延瞬间就燃起了希望,到时候再假装不经意让乌荑发现,让她发现被冷落的自己,肯定能挽回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
写日记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观察对象,但是因为乌荑工作原因,最近都早出晚归的,两人时间对不上,就导致荆向延只能在晚上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偷偷摸摸观察。
包括但不限于—
在她喝水的时候躲在旁边用余光去瞥。
在她撸猫的时候假装路过。
在她查看底片时坐在旁边盯着。
于是就写出了—
8.11日,阿无在喝水,好嫉妒杯子。
8.12日,阿无在撸猫,好嫉妒猫。
8.13日,她在工作,好想把她抱在怀里
8.14日,看我两次,亲吻无。
8.15日,看我一次,亲吻无。
8.16日,看我好久,亲亲亲ww
不过偷窥的次数太多就会导致引来乌荑的不解,她询问:“为什么你老是偷偷摸摸的?”
荆向延又不能说我是在观察你写日记,只能苦哈哈干笑两声过去,后面这个计划也成功告吹.
第三件事—乖巧地让她拿腹肌当枕头。
荆向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底子还在,腹肌还是有的,虽然没有八块那么多,但是六块也是有的。
在趁着乌荑回来的间隙,他打算去趟健身房,在家里不用都快落灰了,本来还考虑过要不要撤掉改成摄影房什么的,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当晚九点,他还在健身房里的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为了方便锻炼,他没穿上衣,肌肉上渗着薄汗,他还特地到镜子前照了下,满意地点了点头,锻炼后连腹肌都清晰了不少。
算着估计乌荑回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卡着点离开健身房下楼,还不忘拿着毛巾擦擦脸上和额头上的汗水。
他知道乌荑不喜欢健身太过的身材,像他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就刚好。
楼梯才下到一半,他就看见楼下客厅里蹲下来给小狸花添猫粮的乌荑,紧接着清了清嗓子,云淡风轻开口道:“回来啦。”
面上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身体却诚实地往前走了几步,生怕对方看不见似得,就连毛巾都被他卷了起来拿在手里。
闻言,乌荑回眸朝他看了过来。
果不其然,荆向延毫不意外地在她眼里看到了诧异,得瑟还没两秒却见她忽然皱眉,道:“不穿上衣会感冒的,你先去洗澡吧。”?
荆向延不甘心:“不是,你没别的跟我说吗?”
“难道要我夸奖你?”乌荑继续摸着小狸花背部的毛发,无奈道,“又不是小孩子了。”
“对了,我今天要修的片有点多,可能会晚睡,我会去书房,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她补充。
荆向延不可置信,洗完澡后连头发都没吹干就垫块浴巾在身下,躺在床上呈大字型怀疑人生。
感情淡了,真的淡了。
可恶,好想哭。
可是哭不出来。
被乌荑送到房间的小狸花歪着头看了两眼快要昏死过去的人类,喵喵叫了两声,后腿用力一蹬,直接跳到了荆向延的肚子上,还踩了踩,估计是觉得舒服就坐下来了。
荆向延被这力度压得险些吐血。
眼泪汪汪.
第四件事—跟她一起看部电影。
这事也不难,家里也有家庭影院,况且还是两个人独处。
荆向延思来想去,觉得目前只有这个最靠谱了。
他二话不说就跑去家庭影院包厢里简单打扫了一遍,还把一切能让感情升温恢复如初的东西都一股脑放了进去,还不忘放点观影时的小零食。
特地等到乌荑有假期时才带她过来。
影院内只有大荧幕在发着光亮,其余的灯光都没有打开。
荆向延暗自满意,这氛围,这独处,简直就是专门为他们打造的空间。
“之前那部电影还没看完,你要继续吗?”荆向延问她。
“把怦然心动看完吧。”乌荑调整了下坐姿,好让自己更舒服。
荆向延淡定地摁下了播放键。
怦然心动,他可太会选了。
天时地利人和,这不升温都对不起今天。
然而,理想是挺美好的。
乌荑看电影看得专注,荆向延时不时看她也看得光明正大,甚至都忘了剧情进度。
等他再次醒来,影院包厢早就归于沉寂,身旁的乌荑也不见人影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下,下午五点半了。
荆向延:“”
“睡醒了?”乌荑倚靠在门口,摁下灯光的开关,疑惑道:“你最近很累?还没播五分钟就睡着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荆向延下意识抬起手挡在自己眼前,等差不多适应了才放下手来。
“我心累。”他瘫坐在椅子上,神色麻木。
这几天他一直神经紧绷,确实没睡过几个好觉,等松懈下来,那些困意就把他吞噬。
这个计划失败得让荆向延一蹶不振。
人生,好痛苦.
第五件事—不管难过还是开心都抱着她哭一场,让她看到你脆弱的一面。
看到这条,荆向延已经在怀疑薛书烨的可信度了?
就他这样能追到夏漾?
但目前看来,平安度过倦怠期又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
纠结再三,荆向延还是视死如归地打算实行了。
把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对方这件事并不难,他们两个早就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
哭也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虽然荆向延蛮少在乌荑面前落泪的,但他今天觉得,这一条简直是为了他而专门设置的。
“还爱吗?”荆向延面无表情地站在乌荑面前问出这句话。
乌荑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种话:“什么?”
“工作完,”他委屈,“就不爱了吗?”
他开始控诉了:“你这几天都这样,早出门不亲我就算了,回来了也不碰我,我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你连碰那只猫都比碰我有激情,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得到手了就不珍惜”
事先声明,虽然荆向延觉得这条挺好的,但他在开口前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就是为了不在开口的时候哭唧唧,连话都说不清楚。
大脑清楚这个点,但是不理智的情感不行啊。
他说着说着就给自己说破防了,一边说乌荑不爱了怎么可以这样,一边又说自己最近觉都睡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乌荑难得沉默两秒,随后直接笑出了声,双手捧着他的脸,鼻子轻轻碰了下他的鼻尖。
“我真的只是工作忙,有很多行程需要我去,我不是都事先给你报备了吗?”
“你说话好冷漠”荆向延撇撇嘴。
“所以你这些天是在跟我闹别扭吗?”她眼里透着笑意。
“我才没有,”他吸了吸鼻子,别扭道,“谁跟你闹别扭。”
“那是谁跟我说我爱你?”
“是谁在偷偷观察我?”
“是谁故意在我面前不穿衣服?”
“是谁邀请我看电影?”
乌荑慢悠悠地一件件说出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荆向延的反应。
“”荆向延脸爆红,“你明明都知道!”
“我只是觉得按照所谓攻略来做事的你还挺可爱的。”乌荑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睛,放软了声音,“对不起嘛。”
荆向延哼哼两声,不确定道:“真的还爱啊?”
“爱啊,”乌荑叹气,开玩笑道,“我可舍不得不爱。”.
荆向延明白了,攻略只对有情感危机的情侣适用。
但情感危机这四个字压根就跟他们沾不上边。
所以
【yy:退钱,庸医】
【薛书烨:??】
第84章 番外初见(一)
一年前, 南城,夏季。
乌荑带着相机穿梭在这处南城著名的公园景点,边抬头寻找着周边可拍的景色, 还不忘在向玉凛发消息过来时回他几句。
明明是他要求自己来南城接他的,结果他倒好, 说是要体验下南城的风土人情,转眼就跟别人出去跑圈。
乌荑也没过多阻止, 反正孩子爱玩就让他多玩呗。
于是向玉凛出去玩,她闲着也无事, 就干脆出来采风不管了。
下午五点半左右的阳光并不刺眼,再加上这里绿化做得非常好,稍微往前走走就能嗅到一股被清风吹拂的清香。
公园很大,乌荑也没有提前查询路线, 就凭着自己的感觉到处乱走, 直到二十多分钟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很少能看到游客了。
她简单环顾了下四周,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拱桥,以及视线内湖水清澈的湖面, 周边的矮房布满青苔和大量的爬山虎。
这些景色倒映在乌荑眼底,她捧着相机往前走, 站到了桥上, 偶尔抓拍—
湖里成群结队游过的鱼。
停在树枝上与她对视的鸟。
被风晃动的爬山虎的叶子。
镜头再往旁边移了点,一个坐在湖边树荫下的男人赫然出现。
他微微曲着腿,用膝盖和大腿顶着画本, 低着头,较长的头发被皮筋在脑后粗略绑着, 但更多的发丝垂落在脸颊,将五官似有若无地遮挡住。
时不时抬头再落笔, 看样子是在写生。
乌荑顿了下,其实她不怎么拍人像,但这次她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般把相机的镜头对准了这个男人。
镜头拉近了,风吹起了他散落的碎发,连带着衣领翻飞,他压住了跃跃欲试的纸角。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乌荑瞧见了藏在碎发下的侧脸。
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但是眼睛很好看,很适合夏天风味的琥珀色瞳孔。
不知道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乌荑拍完这张照片,食指无意识摸索着相机。
下一秒,她前脚把相机放下,后脚就猝不及防跟男人对视上,她一怔。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身后是掀起飞扬的柳树,风过树梢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刘海,过大的风劲让他眯了眯眼。
这双漂亮的眼似乎盛着夏季最柔和的冷风,他整个人都坐下树荫下,但还是有细碎的光落在了眉眼之间。
乌荑没有动,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画本上。
想了想,她没有离开,反而转身下桥朝他走了过去。
在距离还有十几步时,男人似有所感地回头,对她弯眼笑了笑,跟湖水一般清澈干净。
“你在写生?”乌荑凑过去。
“我以为足够明显了。”男人挑眉。
说着,他稍微侧开一点,让乌荑把画看个完全。
“这也是写生的一部分?”乌荑指着画上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人物草稿,笑着说,“是在画我?”
“你不也在拍我吗,”男人换了根画笔,“这算扯平。”
“怎么不是你闯进我的镜头?”
“怎么不是你闯进我的画纸?”
乌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男人,倒是挺有趣的。
她又问:“要看看拍得怎么样吗?”
“不用啦,我很相信你的技术。”男人已经在收画笔了,他把画本合上,提醒道:“再过会儿估计就要下雨了,你也早点回去。”
最近的南城到了梅雨季,基本午后没多久就会迎来一场暴雨,也不持久,顶多一个半小时就会慢慢消停,最烦的就是小雨。
说实话这件事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小插曲,这个人有意思不假,不过乌荑并没有想要去认识的打算。
因此在得到对方的这句提醒后,她很自然地转化为委婉的劝离,所以点了点应下。
回到酒店后没几分钟,果不其然就下起了大雨。
洗完澡的乌荑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筛选着相机里今天拍的照片,注意到给男人拍的那张时,她犹豫了下还是没删掉,加入了准备去洗出来的行列。
难得有张拍的不错的照片,出于人道主义,删掉也太可惜了点。
床的位置靠窗,窗帘没有拉上,狂风混杂着浴室柜肆意拍打着玻璃上,形成一道道水痕相互交错流淌。
乌荑又看了会儿照片,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才把相机放下,下一秒就收到了向玉凛发来的消息。
对方说他今晚要住在朋友家,发个消息给乌荑报备下。
乌荑只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就下床简单换个衣服,打算去楼下餐厅吃个饭。
现实总是魔幻又离奇的,她才离开房间关上房门,结果一扭头就看见自己方才还在看的照片里的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隔壁的房门前。
两人再一次对视。
估摸着是冒雨回来的,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基本全湿,头发耷拉着贴着脸颊,雨水顺势而下滴在碎骨,又滑进更深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腹部精瘦的腰肢和腹肌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乌荑又看了眼他抱着的画本,好在封皮够厚,应该没怎么湿。
缘份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本以为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还能再次碰见。
“好巧。”男人冲她笑笑,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在对上乌荑疑惑的眼神时,才啊了声,解释道:“后面又去了别的地方画了几张,我也没想到雨来得那么快。”
说着,他神色都带上了无奈。
乌荑点头,问他:“那怎么不进去?”
“跑得太急,房卡掉了。”男人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今天的破运气,“已经让前台帮我送上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轻轻动了下鼻子,问她,“你刚抽烟了?”
闻言,乌荑愣了下,忍不住抬起手闻了下胳膊,好奇道:“味道很重吗?”
她烟瘾并不大,但只有在处理工作或者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抽一根来放松。
抽的时候也会通风,按道理来说,留下的味道痕迹不应该还那么重才对。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地方沾上这味道后没那么容易消失,“男人指了下,“比如,头发。”
乌荑顺着他指的方向摸了下发尾,还没反应过来,前台就拿着备用的房卡从电梯里出来,走过来递给了男人。
男人边用房卡开门,边回答她,“刚才分开的有点仓促,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做自我介绍。”
他看过去,琥珀色的瞳孔盛满笑意:“初次见面,我叫荆向延。”.
接下来好几天都下着雨,乌荑被困在酒店哪里也去不了,总归向玉凛还没什么回去的想法,她倒也乐得自在,多待几天就当给自己放假。
乌荑躺在床上,静静听着窗外雨拍打玻璃的动静,没过两下就又翻了个身,死气沉沉,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就连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多次也没引起她的注意,直到最后烦了,乌荑干脆伸手抓过来一看,打过来的十几个电话毫无意外都是向荟研。
她啧了声,摁了关机。
然后,她顶着烦躁脸打算出门下楼去做个全身按摩放松一下,但没想到开门的一瞬间会和正在开门的荆向延撞了个正着。
他戴着一副无镜框眼镜,额前的一些碎发稍微遮在了眉眼间,和她对视时,周身气场温和。
最近在酒店这几天,乌荑时常能碰到这个人。
有时候是在餐厅,有时候是在室内酒吧。
明明也不是刻意,但就是偶尔转头就能发现他在角落里,亦或者是碰巧撞在空气里的视线。
靠着这个,两人碰到的时候也会开始打招呼。
乌荑也给他看了那张照片的底片,被夸赞说绝无仅有的天赋。
“怎么了,一副世界要爆炸的表情。”荆向延好笑地看着她,房卡拿在手上。
“你下雨都不烦的吗?”乌荑并不讨厌雨天,但现在她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不烦啊,能休息多好。”荆向延伸出手搭在门把手上,歪着头:“要过来抽烟吗?”
乌荑静默两秒,朝他走了过去。
她不想拒绝,那点加快了两秒的心跳也老是被她忽略,压根就不起眼。
酒店的每一间房间布置都大差不差的,但乌荑进来时还是把房间四周都大致环顾了一遍,最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我以为你不喜欢烟味。”她端起面前荆向延给她倒好的茶水,默默喝了口。
“这是什么奇怪的第一印象吗?”荆向延耸了耸肩。
“毕竟,前些天你闻我身上的烟味那么准确。”
鼻子那么灵。
“那个啊”荆向延眨眨眼,“其实只有一点,但在你身上太明显了。”
“嗯?”乌荑困惑,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问出口,便又听荆向延笑了下,缓缓说:“况且,我没理由讨厌你。”
乌荑捧着杯子又喝了口水,侧目望向仍旧没有要停下意思的雨幕。
荆向延背对着她,似乎快要融合进这场雨。
“还有茶吗?”乌荑轻轻出声,“这场雨不会那么快停。”
第85章 番外初见(二)
亲吻落下在嘴角时, 乌荑还没来得及闭眼,她眼睛因对方这个举动而不自觉睁大了一些,瞳孔颤动了两下, 但并没有出声拒绝。
雨声仍旧在拍打着玻璃,水痕划过的痕迹愈发大,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毫不客气地扑面而来被她的鼻腔捕捉,微微低头时过长的头发会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留下些许痒意。
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吻,乌荑搞不明白这点,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耳畔边的雨声似乎在变小,取而代之的是默默放大的心跳和接吻时双唇相碰而发出的轻微动静,伴随摩挲和体温的交换。
乌荑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下,接着犹豫了下才抬起抓住了荆向延的衣摆, 动作幅度很小, 但荆向延轻而易举就感受到了。
他手穿过乌荑后颈的发丝,手掌扶着脖子,让她不得不仰头和自己接吻。
浴室磨砂门上布满了雾气, 类似饱满干冰的效果很好的遮挡住了交叠的人影,也藏匿住了相互拥吻的姿态。
南城的雨持续下了一周, 期间向玉凛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乌荑要不要回嘉陵, 都被她说要采风的理由回绝了,顺带转了他钱让他自己先回去。
向玉凛心想,看天气预报就没几天放晴的, 采得哪门子风,不过这话为了避免被乌荑听见, 他没敢说出口,收了钱之后就买了最新的航班连夜回了嘉陵。
而乌荑这几日基本都在荆向延房间里, 除去真的因雨天而无法出门的因素,更多的是因为荆向延这个人让她感到好奇。
她并没有要求发生了什么就要求对方一定要负责的想法,在这之外,她更多对他的画感兴趣,又或者说,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画自己。
“你还没到桥上时我就发现你了。”荆向延背对着她站在厨房里泡咖啡,顺便还贴心地问她喝不喝,得到点头的答复后这才继续,“你采风,我也需要写生啊。”
“我人像画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抓形。”荆向延端着两杯咖啡转身朝着乌荑走来,把其中一杯放到了茶几上,推到了她面前。
她此刻浑身都泛着慵懒的姿态,或许是刚沐浴过,脸颊上被水蒸气晕染出的红晕还没消散,掀起眼时,眼眸似鹿。
“这算工作吗,还是业余的兴趣?”乌荑端起面前的杯子低头喝了口,不是黑咖啡,不算很苦,是她能接受的程度。
“准确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荆向延在她对面落座。
“荆老爷子也答应吗?”乌荑歪着头好奇,这倒不能怪她这么问,左右他们这个圈子里能真正选择自己喜好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要跟着家族企业走。
她是这个例外,但不代表面前这个人是。
闻言,荆向延也没感到有多意外,如果乌荑不问的话,他都要疑惑对方是不是避世了,那么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还以为你在我们分开前都不会这么问我呢。”他淡定地喝了口咖啡。
“我倒是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嘉陵姓荆的不多,她虽然跟荆家交往不多,但也隐约听过荆家大少是多么叛逆,放着好好规划的路线不走,反而要去学什么艺术。
结合这些,综上所述,荆向延的身份并不难猜。
“说实在的,他答不答应也不会改变结果。”他抬眼望向乌荑,“但我要是答应了,今天坐在这里和你喝咖啡的就不会是我了。”.
与此同时,乌家。
乌乐雅目瞪口呆地听着母亲的叨叨不休,身体僵硬地动都不敢动一下,脑子嗡嗡地。
“小雅,你清醒一点,就这一次机会。”
“和你随便玩玩的那个男朋友不一样,这可是荆家。”
母亲抓着她肩膀的力度让乌乐雅忍不住吃痛,声音是压抑的激动:“让你比过乌荑的事就只有这么一件,跟他订婚,听明白了吗?”
乌乐雅脸上纠结,一方面,她确实觉得母亲说的在理,可另一方面,目前这个学长男朋友虽然穷是穷了点,但对她并没有不好。
为什么非得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
“可”她迟疑了下,还是问,“荆家为什么选我呢?”
荆家那边并没有说太多,但显然乌家并不在意那么多,母亲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小雅,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你应该明白,和荆家联姻带来的好处只多不少。”
道理是这个道理。
乌乐雅心里那点不多的愧疚很快就被母亲说服,瞬间烟消云散,她点了点头。
见女儿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她满脸欣慰,替她整理了下衣领,说:“荆家那边急,订婚日期在下周,你给乌荑发个信息让她回来。”
“要是不回来呢?”毕竟乌荑对乌家并不亲近。
“回不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知道这件事,”女人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而且就算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她也得出席你这个妹妹的订婚宴不是?”
乌乐雅默默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其实就算乌荑真的不回来,也不会有人真的拿她怎么样。
父亲面上说着对她不上心,可她知道,对方私底下会由着乌荑,完全不开口干涉对方的举动。
毕竟,一个亲生,一个只是冠了姓。
选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的问题。
收到乌乐雅信息时是晚上九点半,南城的雨停了。
她站在阳台由着湿腻的空气沾染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雨后的空气清新不少,还会夹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风,稍稍拂过额发。
身后传来拖鞋与地面走路而产生的摩擦声,由远及近。
乌荑没回头,依旧垂着眼看着手机屏幕,顺手回了句知道了后才调侃说了句:“要结婚了?”
“别扯了,面都没见过结什么婚。”荆向延走过来靠在她旁边,两人中间只隔了大概四五厘米的距离,他倒是一脸郁闷。
开什么玩笑啊,不过出来一趟,怎么就要结婚了?
“说起来,乌乐雅这个名字没怎么听过,”他侧目望向乌荑,“和你有关系?”
“嗯,”她淡声道,“我继妹。”.
两人在南城又呆了几天,赶着要订婚的前两天踩点回了嘉陵,因为按要求来说,订婚前往往要先各自双方见一面。
落地后各自都没回去,反而荆向延问她能不能把之前在南城拍的那张照片给自己看看,乌荑不明所以却还是答应下来。
酒店内,乌荑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捧着电脑坐在床上认真筛选的荆向延,脑海里思忖了下一些圈内的小道消息,然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换来对方询问的眼神。
“怎么了?”他问。
“你看起来身体很好的样子。”
“”荆向延顿了下,试探道:“那我应该?”
“不,我是说,不想圈内传言的那样。”乌荑想了想,找了个词,“病秧子。”
“也不怎么算传言,我以前确实身体不太好。”荆向延解释道:“不过后面好多了,再加上无人在意,所以就一直这么传咯。”
“确实好多了”乌荑小声,移开了视线。
荆向延没听清:“什么?”
因为次日要去乌家参加见面会的缘故,乌荑本来不打算留宿,但天算不如人算,最后折腾了大半天,她终于憋不住骂出了认识荆向延这几天来的唯一一句脏话,还是抽噎着的。
第二天一早,趁着人还没睡醒,乌荑冷着一张脸就率先离开了,完全懒得理会即将要订婚的某人。
到了乌家,乌父先是训斥了下乌荑那眼底下清晰可见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又质问她为什么连打几个电话都不接,还姗姗来迟。
对此,乌荑没精打采地都没反驳,简单嗯嗯了几声后就绕开他上楼打算洗个澡,然后重新换身衣服。
只是没想到荆家的人来得会那么快,她才刚从浴室出来,房门外的佣人就已经在催促了。
她应了声后才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待快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就能清楚地听到楼下客厅传来的交谈声,似乎是格外融洽。
乌荑就站在楼上的这一块小角落没动弹,懒懒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瞧着楼下几人的举动。
荆向延坐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也丝毫没去看打扮精致的乌乐雅,看起来好像是在神游,要不是还会敷衍着嗯几下,乌荑都要怀疑他是来砸场子的。
她淡定地吸了口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然后轻轻吐出一圈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顿了下,她忽然觉得隔着这层朦胧的烟雾,荆向延好像不经意间瞥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很快就在消散的雾气中撞了个满怀。
真是稀奇,这都能注意到。
乌荑饶有兴趣,她轻佻了下眉,犹如一只狡黠的狐狸。
耳边是乌父在跟荆家谈论乌乐雅的优点,时不时满意大笑。
而这一切在乌荑听来都无关紧要,荆向延的视线已经落到了她手里的烟上,只停顿了两秒又很快移开。
她知道对方在看什么。
这根烟,在他们第一次事后她就抽过。
第86章 校园if线(一)
不远处教学楼的预备铃已经在缓慢地响起, 余音慢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乌荑站在矮墙下抬头眯眼估算着自己翻墙上去的差距,在预备铃的最后一声提示音消失时,她脱下书包拿捏着肩带, 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借着小助跑用力狠狠向上一甩, 直接把书包率先扔过了这堵墙。
无奈之举,附中每天早上抓穿着和迟到的都很严, 好巧不巧的是,乌荑可以算是迟到的常客。
为了避免一大早上就看到班主任那张笑里藏刀的脸, 她干脆练就了翻墙的小本领,这个地方学校一直没有修葺,有不少人都会像她这样走个捷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去高密,被教导主任知道了, 先是升旗大会上严重批评了一番, 后面发现依旧我行我素,干脆亲自出击去抓人了。
按照平常教导主任到来的时间还差两分钟左右,乌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儿。
也不管书包是被扔到里面哪里了, 她双手攀着墙,双腿用力一蹬, 大半个身体都差不多翻了过来, 待在墙上站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待瞧见站在墙下的人时, 身体一僵。
少年身上穿着同款蓝白校服,跟这个年纪大多数男生不同, 反倒是称得他身材颀长,刘海松松垮垮地搭在眉眼上, 很薄并不遮眼,因而在他抬眼朝乌荑看来时,能够轻而易举地看见他眼瞳中倒映着自己错愕的神情。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这个人怀里准确无误地捧着自己的书包啊。
乌荑整个人都快裂开了,她大脑正在疯狂思索。
逃不逃?跑不跑?直接撞开这个人跑吗?还是要原路返回?
可她上周才被抓了三次,这周要再被抓一次的话这个月的kpi就达成了,这些都还好,关键是要打电话告诉向女士来学校一趟就让乌荑头疼,毕竟对方是一定不会出席的,又要怪她在学校丢脸。
“上面视野好吗?”少年嗓音温润,并没有呵斥着让她快点下来的意思。
“还,还不错?”乌荑迟疑了下,放弃了逃跑打算,算了,被抓就被抓吧,思及至此,她干脆跳了下来,得益于平时的良好运动,这个动作被她做得很轻松,力度被掌握得很好,并不会出现落地站不稳导致崴脚的意外。
“书包能还我吗?”她拍了拍校服沾到的尘土,朝少年伸出手。
“可以,”他答应得很爽快,把书包的肩带交到了乌荑手里,“但你能告诉我是哪班的吗?同学,你迟到了。”
闻言,乌荑抓住肩带的手一僵,不可置信地跟少年对视,发现对方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坦然,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到底是怎么用这样一张脸说出零下三十五度的冰冷话语?
乌荑不理解,那点细微的困惑都要写满了脸,顺便唾弃教导主任下,居然雇了员工来抓。
“咳。”她佯装淡定地把书包接了过来,单挎到右肩上,在对方满脸认真听她讲话时,干脆趁着少年没防备,一股脑就甩开他冲了过去。
每当这个逃跑的时候,她都无比感谢班主任去年压着她参加的八百米运动会,不仅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绩,甚至锻炼出了速度和耐力。
她在心里默默跟这位素不相识的同学倒了个歉,并发誓下次迟到绝对不让他抓到了。
而此时站在原地没动的少年眼里没了面对乌荑时的那股笑意,仿佛她跑过身侧时掀起的那股清风还夹杂着她的气息,不仅吹起脸侧的碎发,她的衣摆甚至也擦过了他的手背,只有短短的两秒。
“向延,”接着,身后传来教导主任喊他的声音,“有看到三班那个乌荑吗?在校门口大半天也没瞅见她,别是又跑这边了。”
荆向延默不作声把手心里的名牌握紧了些,确保教导主任看不见,这才扬起一抹微笑:“没看见。”
与此同时,踩着正式早读铃声的最后一秒踏进教室的乌荑正趴在桌子上喘着大气,一脸的生无可恋,感觉跟之前那几次完全不一样,这次简直是被掏空了力气。
“怎么了这是,”坐在她隔壁组同排的林倚清侧身转过来对着她,撑着脸,好整以暇地调侃道:“别又是被吉吉抓到了,太逊了吧。”
吉吉就是教导主任私底下的外号,之前高一开学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下面说站在主席台讲话的那个老师长得有点像吉吉国王,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后来就那么传开了,一直流传。
“我上辈子欠他的,”提起这事乌荑就郁闷,她把早读需要的课本半死不活地从抽屉里抽出来放到桌面上,“他抓我就算了,这次还请了帮手,我差点没跑过来。”
“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哦。”林倚清揶揄着拍拍她的肩膀,接着看见今日领读的夏漾走上了讲台,然后自觉起立,顺道小声提醒了下乌荑,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她胸前衣服空空如也,诧异问道:“你的名牌呢?等下督导就要来检查了。”
附中跟别的学校不太一样,每一年新生入学都会领到定制的名牌,用来别在衣服上,上面写着班级姓名,为的就是遏制迟到抓人的时候报的是别班的名字。
并且名牌这块也是算在每日早读检查的班级分里面,发现一个没戴就扣0.5分。
乌荑顺着林倚清的话下意识摸了下往常别着名牌的位置,又低下头看了看挂在书包边上的钥匙扣,她平常基本把名牌跟钥匙放在一起,然而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她脸色一变。
别是掉在墙那边了吧?
乌荑皱眉。
“你没带?”林倚清见她这样就猜到了什么,把书举高了点,挡住自己的脸和她说话。
“丢了。”乌荑面上一副淡然的样子,实则早已心如死灰,早知道会丢那还跑什么啊,左右都是迟到或者扣分。
“喏。”
乌荑定睛一看,桌面上多了块林倚清丢过来的名牌,她拿了起来,询问的眼神。
“去年高一的,”林倚清解释道,“反正她们不会细看,你先用着吧,晚点我陪你去找一下。”
乌荑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先这样试试了。
她才把视线转回自己的课文上,还没念两个字,无意间抬眼就瞥见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朝着自己的方向正在和蔼招手。
“”
与其说是慈祥,倒不如说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乌荑倒也不会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在林倚清投来同情的目光之后。
没办法,她放下书本,视死如归般慢吞吞走了出去,还不忘借着这几秒的空隙来反思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大事,能让班主任一大早就来教室抓人的。
走廊外,远离了教室内的空调,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乌荑险些就想当场缩回去,但触及到班主任警告的眼神,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
晨读时间,走廊外除了他们两个外就没什么别的人,还有不远处正在检查另外班级的督导,她由衷希望自己能把时间再拖得长一些。
“今天没迟到?”班主任像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看着她。
“很稀奇吗?”乌荑挑眉,“我也不是天天都迟到的。”
“呵,”班主任冷笑一声,“少来了,我等下就去查监控。”
“”真是执着。
“先不说别的,”他言归正传,“昨天班长发下去让填的家长会名单怎么就你没写啊?”
附中有个在乌荑看来很奇葩和很不理解的传统。
每年开学后一周会小测,成绩按高到低排行,然后这一周的周六就会开家长会。去年她也把这个消息告诉向女士了,结果对方之看了眼成绩单之后就冷冷说她考这么点过来做什么,丢人吗?
也因此,班上四十个人的座位,只有她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家里的保姆阿姨。
所以今年的家长会,乌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可以邀请的人选,干脆就什么也不填,交了空白答案上去。
“因为没什么人会来啊,我填了也是浪费纸。”她撇撇嘴。
这不是假话,向女士自己的全身心都扑在亲生儿子身上,哪里会有时间来管她,更别提早就组成新家庭的乌父,外婆身体不好,她怎么可能让她奔波。
虽然林倚清插科打诨说可以在母亲那一栏填她的名字,被乌荑比了个友好手势。
班主任对她具体的家庭情况不了解,听她这么说只会误以为是因为成绩因素不敢告诉家里人,顿时放轻了语气:“这样,我晚点亲自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说,成绩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乌荑:“”
不,她不是说这个。另外,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同情?
乌荑满脸懵,意识到班主任可能是误会什么了,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督导已经审查过来了,正好到三班。
让她惊讶的是,早上在墙那边守株待兔的那个男生也在,走在队伍最末端,手里拿着本子和笔,约莫是记录扣分事项。
她自认为隐蔽,却想不到少年也恰好微微侧目和她对视。
九月份的清晨仍旧闷热,阳光明晃晃地照射在眼底,乌荑第一次清晰地注意到他琥珀色的眼睛,风过额发微微挡住视线。
第87章 校园if线(二)
待检查走后, 乌荑还盯着他的背影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班主任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顺着她看的方向也好奇看过去:“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视线被班主任的大头挡了个彻底,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但到底还是有些好奇,那个人以前是督导吗?感觉没什么印象。
“行了, 也不跟你说什么了,快回去早读。”班主任挥挥手准备赶人。
乌荑哦了声, 乖乖走回了教室位置上,刚坐下就瞅见林倚清朝她挤眉弄眼, 似乎是在问她在外面说了什么。
早读结束,乌荑扯下名牌还给林倚清,随口道:“让你罚扫一周。”
“?”林倚清不可置信,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不是, 你迟到都没被罚,凭啥罚我啊?”
乌荑淡定瞥她一眼:“凭我逗你的啊。”
“”林倚清给她来上一拳,“死鬼, 真讨厌。”
“嘶,”乌荑忍不住搓搓胳膊, 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嫌弃道:“你正常点。”
“别说那个了,”林倚清把名牌放在手掌心里抛上抛下的,“你名牌要是找不回来, 老班就要给你暴扣了。”
附中的几条校规都比较奇葩,名牌是根据每年升学而重新定制的, 一个人只有一份,丢了也不能再补。
而他们班主任又比较看重每周的班级荣誉, 可想而知,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名牌丢了,指不定要接受怎样的暴击呢。
想到这里,乌荑就不寒而栗,连忙拉着林倚清起身:“走,去找找。”
“你知道在哪里?”林倚清疑惑。
闻言,乌荑愣了下。
别说,她还真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名牌还在那块地方的话,下课时间也就五分钟左右,根本来不及返回。
她纠结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叹息着又重新坐下,不带任何希望问道:“你知道刚才来督导的那个新面孔男生是哪班的吗?”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人家会捡到,要是良心再好点,保不准就还给她了呢。
她抱着如上想法。
“新面孔?”林倚清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好像是哦,看着是蛮眼熟,但是想不起来。”
乌荑心死地趴在桌面上,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说话都有气无力:“你也太靠不住了。”
话音落地,还不等林倚清说什么安慰的话,门口那边就传来喊人的嗓音:“乌荑,有人找。”
乌荑艰难地从桌上抬起头,看见教室门口的班长指了指外头走廊,碰巧被墙体挡了个严严实实,人影都看不见。
“来了。”她跟幽灵一样飘了过去,“谁找”
那个我字还没说出口,目光触及到眼前人时就把这个字咽了下去,眼睛都瞪大不少,吃惊半天:“你?”
还真敢来啊。
看她这副表情,荆向延顿了顿,总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我来给你这个。”
乌荑低头,自己那前一秒丢了的名牌,这一秒正完好无损地躺在这人的手心里。
“怎么会在你这里?”她登时大喜过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然免不了班主任的一顿批。
“你跑太急,没来得及给你。”他言简意赅。
“谢谢了。”乌荑接了过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本来是想巡查的时候偷偷给你的,不过看你在跟老师说话,我就没过去。”
“”这句话真多余。
“跟谁说话啊?”和蔼催命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乌荑僵着脑袋扭头去看时,果不其然就见班主任笑眯眯捧着保温杯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见她拿在手里的东西,眼睛又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很快就下定结论,血压又高了几分,脸上笑意不减,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嘴角僵硬不少:“来送名牌啊?”
乌荑下意识摇摇头。
“向延你先回去吧,快上课了。”班主任先朝荆向延点点头。
向延?这名字好耳熟。
乌荑出神。
“来,不是说今天没迟到吗?”看着人走远后,班主任才恨铁不成钢地望向乌荑,苦口婆心说:“你看看你,迟到就算了,还把名牌弄丢了,我跟你说话你有在听吗乌荑?然后你那留的家庭电话,我打过去压根就没人接,你留的”
班主任絮絮叨叨的念叨模式又开启了。
乌荑边游离边听着,那么多话里面她只捕捉到了打电话过去没被接听这几个字,小心出声确认道:“真没人接啊?”
“你这话说的,别以为是我没打吧?”班主任气呼呼,“做家长也真是,你晚上回去再说下吧,毕竟家长会好不容易开一次。”
“哦,知道了。”乌荑干巴巴应下,垂下眼掩住了眼底闪过的那抹失落。
本来就该意料到的场景,就不应该有什么多余的期待,还以为会变得不一样.
晚自习后林倚清跟同路的人先回去了,乌荑则是站在校门口的榕树下无聊打着转,等着家里司机来接。
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都等了快半小时了还没人来,她疑惑着掏出手机正打算给司机打个电话,下一秒就听见嘟嘟两声。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快上车。”司机开着闪光灯从车窗里探出头。
乌荑没说什么,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今天怎么了?”
“小少爷发烧了,夫人让我先开车去了医院,刚刚才回去呢。”司机解释道,“说是烧到了三十八度。”
“这样啊。”乌荑神色淡淡,偏头望向窗外极速倒退的夜景。
算了,今天也开不了口,反正家长会嘛,谁去都一样。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眼乌荑,心下叹息。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他有跟夫人说过要不要先去接小姐,毕竟到医院后几分钟就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借了乌荑再过来,完全来得及,但向荟妍却让他专心把工作做好,因此才耽误了那么久。
等到了家,乌荑径直回了房间,把房门上锁后才松懈下来。
她把书包放到了椅子上,拉开书包拉链,取出家长会的邀请函,沉默看了两秒后冷着脸把它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家长会啊,就不能不开吗?还要强制要求家长参加,无理取闹。
乌荑闭着眼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不用想她都能猜到此刻向多乐房间里定是多人围绕,嘘寒问暖。
生病真是好啊。
她翻了个身,一言不发。
她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呢,都快记不起来了,而那时候向女士在哪里?也不记得了。
乌荑撑着身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侧着坐下,发呆似得望向楼下花园。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尤其喜欢一个人呆着,没有人可以进来她的小空间,她在里面发呆也好,睡觉也罢,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而消化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往往只要睡个觉就行。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扣扣。
“小姐?”管家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进来,“要吃点夜宵吗?”
“不用了。”乌荑勉强维持点思绪回复。
“夫人让我来告诉你一下,明天回来。”
“小姐,你在听吗?”
乌荑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根本没听清楚管家说得关键词,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敷衍着嗯嗯了几声。
管家似乎离开了,乌荑强撑着困意去洗漱换衣,待重新躺回床上后没过两分钟,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这一夜算不上好,乌荑难得的做了噩梦,夜里惊醒起来好几次,这就导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睡眠完全不够。
坐在车里时还见缝插针地补了会儿眠,到了教室完全就是倒头就睡了。
林倚清戳了戳她的小臂,“你昨晚没睡?”
“哼,”她迷糊着发出声气音,“梦到循环考了一个晚上的试卷。”
“噢,”林倚清表示理解,“那确实该做噩梦了。”
乌荑没再出声,迷迷糊糊着都快彻底陷入梦乡了,忽然一声巨大的响声径直在她身后或者接近耳畔边响起,类似于某种重物落地的动静,周遭都安静了三分钟。
乌荑被猛地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她睁着困倦的眼皮努力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发现自己前面几个位置的书桌和课本都被推倒在地,各类书籍都混在了一起。
靠讲台的位置,坐在第三排的男生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而他正前方两个男生各自拿着一根拐杖嬉笑打闹。
乌荑默了默,询问的眼神望向林倚清。
林倚清无奈耸肩:“班长刚去阻止被骂了,然后哭着去办公室了。”
“啊,”乌荑烦躁着揉了揉头发,满脸戾气,“烦死了。”
说着就站起身朝着那两个男生走去,后面倒掉的课桌被几个同学默默扶起,他们还自觉为乌荑让开路,丝毫没有要拉架的意思。
林倚清现在只祈祷班长的速度能够快点,按照她对乌荑的了解,不意外这人的起床气又犯了。
更别提那两个男生抢了残疾同学的拐杖开玩笑这件事,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遑论,乌荑的脾气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
于是,一片尖叫声和课桌被打翻以及叫骂的嘈杂声同时响起,教室内的监控正好在靠窗帘的位置,不知道是谁把窗帘拉了起来。
第88章 校园if线(三)
办公室内, 班主任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又给我惹事!”
桌上放着的茶杯和几张白纸都因这个举动而动了下,乌荑低着头听着训斥,那点困意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于那些话她早都会背了,不外乎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你看看你, 一训话就这样。”班主任气不打一处来,“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家长了, 你给我在办公室里等着。”
“哦,知道了。”大概率又会是保姆阿姨来吧, 乌荑漫不经心想。
“别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班主任气得指了指旁边坐着的两个男生,鼻青脸肿的,“你好好的拿别人的拐杖打他们做什么啊?还好没伤到什么地方,要是伤到那里了怎么办?女孩子怎么那么虎啊。”
“那他们欺负别人我就干看着吗?”乌荑面无表情, “再说了, 我又没抢拐杖,我是从他们手里抢过来的,我还一打二呢, 你怎么不夸我。”
班主任简直要被气笑了,瞧乌荑完好无损的样子, 再看看这两个男生抱头痛哭的模样, 真是难以想象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就算他们先不对,那你也可以先来告诉我啊。”班主任扶额,“上周检讨答应过我什么全都忘了?”
乌荑没说话。
见她沉默不语, 班主任就知道她这倔脾气又上来了,死活不会认自己错处的, 没办法他只得先让这几个人在办公室等着,等家长都来了再说。
乌荑倒是无所谓, 办公室她来的比谁都勤快,在等待保姆阿姨过来的这段时间,她干脆随手拉开椅子坐着休息会儿。
班主任注意到了也没说什么,算是一种默认。
“老师,周记我收好了。”
温润的嗓音如清风般缓缓飘进耳内,乌荑睁开眼朝着声源处看去,发现是昨天还自己名牌的那个男生。
叫什么来着,向延?乌荑想了想。
看他老师坐的位置,估计是五班的学生。
本来只是想看一眼的,结果在自己要移开目光时,却和对方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正着,还是那双很漂亮的眼睛。
但不知怎么的,乌荑突然有了种偷窥被抓包的虚心感。
莫名感到尴尬,又不好意思转头,那样就更像了。
于是就硬着头皮跟人对视,下一秒,对方看见她后似乎顿了下,接着才抬步离开办公室。
这什么眼神啊,乌荑感到点不爽了,那上下扫视和皱眉又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细想,因为在这人离开后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老师你好,我是乌荑的舅舅。”
来人身着白衬衫,谈吐谦谦君子,气质温和,在注意到乌荑错愕的神情时还朝她笑笑,带着安抚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漂亮又干净。
“舅舅是吗?快请坐,我这次请家长过来主要是谈谈乌荑的问题,虽说她在制止校园暴力,但是使用的方法太过极端了,你看这两个男生都打不过她,还有啊”
耳畔边班主任的话全都被乌荑自动忽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人,全身心感到疑惑。
她什么时候多出个舅舅了?虽然细看这人的长相确实跟向女士有几分相像,但为什么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件事?
还有今天班主任说打的家长电话,指的是这个人吗?
乌荑顿了下,想起来昨天晚上管家在门外跟她说的有人要回来,那么要回来的这个人指的就是?
乌荑掀起眼,眼皮重重跳了下,不会吧?
她思绪混乱,耳边朦胧一片,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到最后她是怎么被舅舅带出办公室的都不知道,这件事就那么轻易解决了?
乌荑感到不可思议,如果是让向荟妍来处理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是先压着她给人道歉为先。
但是
出了办公室,乌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犹豫半晌后还是停下来问道:“那个”
“怎么了?”对方也陪着她回头,耐心等她说话。
不知怎么的,乌荑突然就卡壳了,她本来是想问说,为什么我没听过什么舅舅?又或者是,为什么是你来,我妈知道这件事吗?她默许你来吗?
“那个”她低下眼,“刚刚,谢谢了。”
“没关系,况且你也没什么大错。”他走过来伸手轻轻揉了揉乌荑的头发,好笑道:“怎么满脸郁闷的样子?”
“我妈知道这件事的话”她小声嘟囔。
“那我们就不告诉她。”
此话一出,乌荑直接愣住了,她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告诉是什么意思?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确实是你舅舅,只不过我很久没回国了。”他眼眸温和,磁性清润,“好久不见啊,阿无。”
向亦乘没让她回教室,反而替她请了一天假带她出去,路上顺便解决了乌荑的那点小困惑。
他是早上的飞机,刚落地就接到向荟妍的电话请他来一趟学校。并且在乌荑小时候其实两人是见过几次的,不过乌荑应该并没有什么记忆了。
“噢。”乌荑干巴巴应下,她基本不怎么跟长辈相处,虽然说这个舅舅没大她几岁,但第一次见面,相处起来还是有点不自在,坐立难安。
向亦乘看出了她的窘迫,也没再提学校里的事情,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或者说是为了拉近距离,他半开玩笑地换了个新话题:“你刚看我的时候还挺惊讶,家里平常没人提过我吗?”
“我很少跟他们说话,”乌荑道,“可能有提吧,但我不知道。”
上学早出晚归的时间会正好跟向家的大部分人错开,尤其是向荟妍和向多乐,她简直求之不得。
听到这里,向亦乘略感疑惑:“你不喜欢家里吗?”
乌荑沉默着偏头没去看他,答案不言而喻,向亦乘了然。
“这样吧,正好我刚回国,国内我还不太熟悉,阿无要不要带我一段时间?”
闻言,乌荑惊讶了瞬间,她那句为什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是在听到向亦乘问她要不要搬出去住的时候,眼前一亮,没怎么犹豫就立马答应了下来。
向亦乘带她去的是一家高尔夫场所,乌荑很少触及这些地方,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进去。
“哟,这谁啊?”
前方一道桀骜的音色由远及近,乌荑抬眼看去,一个和舅舅差不多高的男人正笑着走来,似乎跟向亦乘很熟,揽着他的肩膀低头对着她挑挑眉。
乌荑:“”
为什么一副看小孩的眼神?
向亦乘无奈把他手推开,拍了拍乌荑的肩膀和他介绍道:“这我侄女。”
“噢,”男人眨眨眼,饶有兴趣地摩挲着下巴,“说你怎么一下飞机就急匆匆走了,原来是接人去了。但这小孩还穿着校服,你别是冲进教室把人家劫走了吧?”
“”
好新奇的脑回路,这性格跟向亦乘完全天差地别,到底是怎么玩在一起的?
“哇,小侄女你这什么眼神啊。”男人控诉,“我可不是怪人。”
“嗯,”向亦乘叹口气,跟乌荑说:“这我朋友,他叫秦原,你喊叔就行。”
“凭什么喊我叔啊,我明明跟你同岁。”秦原大声嚷嚷。
“走吧,我们先进去。”向亦乘选择性忽略他,带着乌荑饶过他走进去。
这家高尔夫会所是秦原家的产业,作为继承人,他在这里有个给他留着的VIP场地和休息地。
而向亦乘在出国前没少跟他来这边,对这里熟轻熟路的。
“吃葡萄吗?”秦原翘着二郎腿坐在乌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他把果盘推了过去。
乌荑摇摇头:“不喜欢吃。”
“哇,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啊,”秦原像发现了新大陆,“向亦乘也不喜欢吃。”
是吗,乌荑的视线看向面前场地上正在挥杆的向亦乘。
该怎么说呢,发现同样不爱吃葡萄这点,让乌荑有点找到了同类人的感觉,有了点心理安慰。在向家,她的喜好并不被在乎,简单来说就是爱吃不吃。
“话说,”秦原凑过来八卦,“是在学校里惹事了吗?跟我悄悄说下呗,听过绝不外传。”
“去问舅舅呗。”乌荑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点。
“他可不一定会告诉我,”秦原笑眯眯说,“本来都说好我去接他了,结果这家伙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害得我人没接到,还得把他的行李给他送回公寓。”
公寓?
乌荑困惑:“舅舅不回家住吗?”
“你不知道吗?”秦原丢了颗葡萄进嘴,懒散道:“他一直都是住在外面的,很少回向家。”
乌荑垂下眼,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裤子。
心跳的很快,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在脑海里悄悄露头。
秦原那句“住在外面”像魔音一样一直在乌荑脑子周围环绕,比起唐僧念的紧箍咒,一般无二,没什么差别。
不多时,乌荑瞧见向亦乘似乎接了个电话,没说两句后就挂断了。
她条件反射般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把秦原吓了一大跳,吃的葡萄都险些噎住。
“咳咳咳。”秦原拼命拍着胸口,脸都红了。
乌荑眼睛发亮地盯着向亦乘转身走来,嘴唇动了动,但还没开口向亦乘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跟你妈妈说过了,”他温声道,“以后就跟我吧。”
像做梦,乌荑顿感自己晕乎乎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大,用力地点点头,愉悦的心情怎么也藏不住。
她都能想象到向女士有多么求之不得了,不过这样正好。
秦原坐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调侃道:“可以啊向亦乘,才几岁就开始养孩子了。”
“少扯了你。”向亦乘走过去把他怀里的果盘全部端走,无视秦原震惊的眼神,吩咐道:“去,闲的话教她打打高尔夫。”
“得得得,”秦原举手投降,问道,“小侄女对高尔夫了解多少?”
“一点不会。”乌荑老实相告。
“那可有得教了。”秦原思忖。
“教吧,阿无挺聪明的。”向亦乘走到另一边的沙发落座,打算先休息一会儿,掏出手机准备清理下相册,最近拍的照片属于有点太多。
“奇怪的家属滤镜。”秦原摊手。
乌荑没接这话,她现在心情特别好,对这个舅舅的滤镜和好感以每秒两百的速度在疯狂上涨,故而就直接凑到他身边去了。
而刚好向亦乘手指滑到方才在学校从办公室出来时给乌荑在公告栏前面拍的那张照片,他咦了声,皱眉道:“好像拍到别人了。”
“嗯?我看看。”乌荑弯腰,待看清舅舅手指方向的身影后,微微有些讶异,但没说什么,想了想后问道:“这张照片可以发给我吗?”
人影是荆向延,只是离他们有点远,拍的不真切。
但乌荑记忆力蛮好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真是巧了。
她还以为对方那个时间点应该在教室里才对。
“阿无,过会儿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吧。”向亦乘问她。
“好啊。”乌荑眉眼弯弯,有个舅舅真是很好的事情。
向亦乘没问她要什么时间段回去,但都尽量避开会跟向荟妍打上照面的时间,想了会儿后还是决定让家里的佣人帮乌荑简单收拾下东西,他等下过去取就行。
乌荑在向亦乘的公寓里住了两天,期间没有任何人来烦她,也不用每天睁眼都能看到一家三口母慈子孝的场面,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连家长会她都不用提心吊胆的,向亦乘提前问了她时间,然后说那天会跟她一起过去。
乌荑心想,早知道就该把那张家长会的邀请函留着。
她这几天心情外露得好,连林倚清都看出来了,好奇来问她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你知道吗倚清,”体育课上,解散之后两人坐在树下摸鱼,乌荑慵懒着又带着满意的嘿嘿声,眯着眼说:“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那你以前是在行尸走肉?”林倚清玩弄着她的发丝。
“是啊,”乌荑躺了下来,“以前还不如死呢。”
林倚清听不懂她这些奇形怪状的比喻,不过也不妨碍她顺着乌荑的话给她鼓掌。
毕竟从最近来看,她这个朋友正常了好多,课不睡了,也不迟到了,成绩是逐渐往上爬的,把班主任吓得接连找她私底下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都一致怀疑乌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但从侧面观察来看,乌荑不仅正常,而且是十分的正常。
尤其是在第一次月考后,她的成绩位列班级前十五,班主任彻底放心了,欣慰乌荑的回头是岸。
倒是乌荑在把试卷带回去给向亦乘看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被问说是不是要感冒了.
乌荑跟着向亦乘开始就很少回向家,就连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亦或者是比较大的宴会,比如除夕或者中秋什么的她都懒得出席,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还是向亦乘软磨硬泡,她才勉强答应下来。
而有时候比较忙,向亦乘就会拜托秦原过来带她出去,他们相处的时间也蛮多的,这也就让乌荑从秦原口中知道了不少舅舅的往事。
比如他跟秦原其实从小学就认识了,彼时的秦原不服向亦乘的受欢迎体质,什么都要跟人家比一比,当然每次都铩羽而归。
再比如,两人关系缓和是在初中的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秦原没细说,所以乌荑也就只听了个大概。
接着然后说,其实向亦乘以前的脾气跟乌荑差不多,只不过后来什么都懒得计较了,就变成如今乌荑接触到的这样。
“以前脾气真的很烂。”秦原如是点评吐槽。
“看得出来。”乌荑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是吗,那你眼睛还真不错啊。”秦原毫不吝啬大夸特夸。
乌荑瞥他一眼:“舅舅骂你的时候能看出来。”
秦原:“”
这一脉相承的阴阳怪气。
开学后乌荑就迎来了高三期,在此之前向亦乘和秦原都来问过她打算考哪个学校,有没有出国留学的想法。
乌荑倒是对此还没什么规划,她不走艺术路线,靠文化分来说,已经达到了去年的一本线。
附中对高三的毕业生抓得很紧,晚自习都要再延后半小时,乌荑有时候大课间都不一定会出去,买的一套练习题连着刷一周,林倚清见了都直呼魔鬼。
时间很快就来到来年夏季,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零三天。
晚自习前,学校组织了一场喊楼活动,乌荑站在教室前,双手搭在矮墙上望着楼下连串的小灯光,以及对面那栋楼闪烁的荧光棒,不多时,不知道谁先扔下了纸飞机,一张接着一张,漫天的纸飞机飞扬而下。
“你要不要也折一个?”林倚清拿了两张纸跑过来,递给她一张。
“我不折显得我很扫兴。”乌荑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折好了一张。
“你高考后打算做什么?”
“先出去玩会儿吧,我舅舅说带我去郦城。”
“啊,羡慕死了,我老早就想去郦城了。”
“下次跟你去啊。”
“得了吧你,又给我画大饼。”
乌荑笑笑,把纸飞机的头靠近嘴边哈了口气,然后把它投了出去,很快就混在了大部队里飘飘然往前飞,轨迹不定,飘飘然落下。
高考这天,向亦乘起得比她还要早,甚至在饭桌上都一个劲让乌荑不要紧张,按照平时那样好好考就行,不会差到哪里去。
乌荑咬着荷包蛋,委婉说:“舅舅,我真不怎么紧张,倒是你,看上去仿佛要考试的人是你一样。”
“我没参加过高考啊,”向亦乘愁眉苦脸,“真的很紧张。”
“没关系,”乌荑淡定道,“在门口等我就好。”
附中作为考场,高考一共持续三天。
高考每个人的学校考场都是打乱的,但是乌荑运气不错,她的考场就在附中。
或许是因为在熟悉的环境里的因素,她发挥得挺不错的,最后一科的停笔铃声响起时,她松了口气。
在出学校的路上,身边有不少人都在狂奔呐喊,反倒是她不紧不慢地走着,低着头看路,想到开心的事情还扑哧笑了一声,下一秒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向亦乘。
乌荑弯了弯眼,加快了步伐。
“想什么时候出去玩,我订机票。”向亦乘把手里刚买的冰水递给乌荑。
乌荑注意到他额头的细汗,蹙眉道:“我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外面多热啊。”
“我紧张啊,你要是等下出来没看到我怎么办。”向亦乘叹了口气。
“机票再延迟一天订吧,我还有些书放在班主任那里,等下要过去拿。”
喝完水之后又等了会儿,待人群离开得差不多了乌荑才转身又进了校园,她先是回了教室,发现自己的书已经被搬回来了,就放在桌面上。
“才来啊,我顺便帮你一起搬了。”林倚清随便坐了个位置,拿着课本给自己扇风。
“我考完出了趟校门。”乌荑大概翻了下自己的书,都没少,目光在触及压在第三本的书籍时,疑惑了下,抽出来问林倚清,“你的吗?”
“怎么可能,放在你那里的不就是你的。”
“奇怪”
乌荑翻开了第一页,发现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她拿起来一看,是一封信,并且写明了是要给她的。
“什么啊?”林倚清好奇。
乌荑看完,笑了声,当着林倚清的面晃了晃这封信:“有人问我能不能认识他。”
“噢~”林倚清打趣,“是情书啊~”
眼见乌荑拍了拍叠在一起的书,要离开的样子,她连忙叫住她:“欸,你要去哪里,书不要了?”
“帮我看会儿吧,至于我嘛—”
乌荑笑着说:“我去赴约。”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