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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小通房她只想混日子 > 【正文完】
    第100章


    五七眉头紧锁,想要冷笑或是嘲讽一句,可最终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定定地将目光投向观沅。


    “是,你说得没错。”五七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我之所以没走,确实是因为你。我想亲眼看见你好好的,还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那段被遗忘的过去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还是……哪怕只有一点点特别?”


    观沅望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五七,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无足轻重的。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里,是你给了我温暖和依靠,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即便后来记忆恢复,那份感觉也没有消失,只是……只是我意识到,那是一种亲人的感觉,并不是我以为的男女之情。五七,倘若没有二爷,我愿意与你相守一辈子,举案齐眉。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了二爷,便再也做不到欺骗自己欺骗你,你能理解吗?”


    观沅站在跳跃的火光中,白皙俏丽的脸在黑色斗篷中若隐若现,衣袍翻飞,显得她像泥潭中即将被冲走的一截嫩枝,摇摇欲坠。


    五七想,这时候,他应该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


    可惜,他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他于是苦笑:“其实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总是不死心,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吧!谢谢你的坦诚相待,心结已解,我确实轻松许多。”


    观沅泪眼婆娑:“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五七摇摇头:“没关系,毕竟,你是我的小九啊!”


    观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缓缓淌下。不想被五七看见,低头擦了擦,复又笑道:“今日之后打算去哪里呢?还是想策马江湖,四海为家吗?”


    五七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呢?听说窦炤已经被关进大牢,还受了大刑?你今日若不能劝服我,你的二爷怕是再也出不来。所以,看在我们过往情分上,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现在劝我娶公主,我可以答应你!”


    观沅怔了怔,脸上有明显动摇的表情。


    五七静静看着她,没有讽刺,也没有试探。


    因为,无论她做出任何选择,他都接受。


    观沅心中一阵天人交战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来这里,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劝你娶公主,然后救出二爷。可如我刚刚所说,自从见到你,我才发现,从心底里,我希望你自由,自由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被任何人束缚,包括我。所以,你去走自己的路吧,我会想其他办法救出二爷,你不必为此有负担,这是我的真心话。”


    五七低头突然笑了一下,抬头时眸光清浅:“小九,你跟窦炤,确实是天生一对,配合得真好!所以,谢谢你,我不能走,我走了,公主会伤心的。”


    观沅愣住,满脸的不解:“五七,我是认真的。”


    五七微微笑着:“我也是认真的,老实说,公主于我有恩,当初不是她,我大概要死在窦家私牢里。如今她有求于我,于情于理,我都要帮她。再者,你的二爷,也给我开了一个不得不娶公主的条件。”


    “二爷给你开条件?”观沅完全没想到,“什么条件?”


    五七道:“解药!上次


    你留给我的解药,窦炤说只能算一半,能控制毒素十五年,若想完全治愈,还需要另一颗。”


    “这不可能!”观沅急了,“二爷他……”


    “我知道你不信,”五七笑道,“因为我也不信!他这么说无非是给我多一个选择娶公主的理由,算是给我一个台阶下,我谢谢他。我无法拒绝的,是他说解药还有一些,若我能娶公主,他就将解药全部给我,如此我的那些兄弟,便都能脱离祁王掌控,去寻找属于他们的自由。”


    观沅久久没有出声。


    五七道:“所以你看,你跟窦炤是不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你来放我自由,从此与我两不相欠,他再给我台阶,给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再加上公主于我有恩,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观沅却摇摇头:“可是五七,我并没有这样想,我真的希望你……”


    “希望我无拘无束畅游四海?”五七再次打断她,“可是那样,我也不会快乐。小九,我现在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愿意娶公主,如此,我才能真正体验另一种人生!”


    他说着,将一条绿色披帛从贴身的地方拿出来,缓缓走到观沅跟前:“这个,当初你救了我,后来我却用它骗了你。所以小九,不必对我心存愧疚,是我,用了不够光明的手段想得到你。偷来的东西注定不能长久,现在物归原主,也真正还你我自由!”


    观沅望着那条熟悉的绿色披帛,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柔软的绸缎,仿佛能感受到五七曾经的温暖与执着。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望向彼此的目光清亮如夜空星辰,彼此照亮,却又遥不可及。


    周围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拥抱告别。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由火光在身旁晃动,任由夜风轻轻拂过脸庞。


    后来,观沅在城楼上,看着五七在盛大的仪式中牵起公主的手,带着她和万千将士们一起,在人群的欢呼喝彩中离去时,忍不住会想到这一晚,两人静静相对而立时,他眸中的祝福与释然。


    所以,他一定会幸福的吧?跟公主一起,体验那些他曾渴望的自由与不同。


    ……


    五七带着公主走后,已经奄奄一息的窦炤终于被放了回去。


    可是,窦相国因包庇甄氏一事,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半年,其实已经相当于贬斥,等他再回朝堂之时,已经不可能是他窦相国的天下了。


    而窦炤此番大刑之下,接回去之后便大病不起,听说即使治好了,也是个废人。


    显赫百年的窦氏,竟就此元气大伤。


    但窦老太太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元气不元气,她一心只想救活自己的乖孙子。


    此前已有高人算过,只有齐遇棠的女儿能让窦炤化险为夷,因此窦老太太见窦炤药石无医,便打起萧红锦的主意,叫她赶紧嫁过来,一方面了却一桩大事,一方面给窦炤冲喜。


    萧红锦如何肯应?


    她此前一心想嫁给窦炤,无非是看中窦家家世和窦炤身份品貌,如今窦家败落,窦炤成了废人,她再嫁过来岂不是自毁前程自讨苦吃?


    于是萧红锦又开始在家里闹,闹着让家里人给她退亲,不然就死给他们看。


    齐遇棠无奈,只得厚着脸皮找窦嘉山退亲。


    窦嘉山虽然心寒,却也认为他们的选择乃人之常情,本想答应,奈何窦老太太死都不同意,说他如果敢退亲,她就一脖子吊死。她的孙子,必须立刻马上,娶他齐遇棠的女儿,不然他们就是要故意谋害人命。


    窦嘉山无奈,总不能不顾老母亲的性命,去迁就别人的错误。只得一次次拒绝退婚,并且按窦老太太的意思,给萧家施压,限他们半个月之内将萧红锦嫁过来,不然就去告御状。


    萧家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境地。


    齐遇棠看着在家中哭闹不休的萧红锦,心中烦乱不已。他深知窦家的衰败已成定局,窦炤的未来更是渺茫,将女儿嫁入这样的家庭,无疑是将她推入火坑。然而,面对窦老太太的以死相逼和窦嘉山的强硬态度,他们似乎已无路可退。


    就在齐遇棠束手无措之时,有门客给他提醒,说窦老太太要的只是他的女儿,并没有指名道姓是萧红锦,不如趁此机会随便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做女儿,代替萧红锦嫁过去不也一样么?如此萧家不算毁约,他们再要告便也不怕了。


    齐遇棠心中一动,赶紧回去找来婚书查看,发现上面果然写的是“窦炤愿娶齐遇棠伯父之女为妻”,根本没有具体姓名。


    齐遇棠将此消息告诉萧家人,萧国公大喜,说就这么办,让他赶紧去认个女儿。


    可这边才准备挑人,消息便传到窦府。


    窦老太太大怒,放话说,换人嫁过来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是他齐遇棠的亲生女儿,届时要滴血验亲,若是假的,定要与他萧氏不死不休。


    萧国公气得发昏,已经做好与他窦家硬杠的准备,齐遇棠却战战兢兢说出一个秘密——他确实有一个私生女,唤作观沅,从前在窦家做奴婢,如今被沈家认作义女。


    原本这件事提早说出来,萧家一定如临大敌,别说让他认回女儿,只怕将他赶出萧家都有可能。


    可此时此刻,这个消息却无异于天降甘霖。


    萧国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看向齐遇棠,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激动:“你此话当真?你真有个私生女?”


    齐遇棠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愧疚与无奈:“此事我一直瞒着,也是怕影响了萧家的声誉。但如今窦家步步紧逼,我们也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萧国公冷笑:“好!既然如此,就让这个观沅代替红锦嫁过去。窦家要的是你齐遇棠的女儿,可不是我萧家的。哼,我倒要看看,那姓窦的老太婆此次还有什么话可说?”


    齐遇棠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显然这对观沅是不公平的,他心存愧疚,但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观沅能够理解他的苦衷,愿意为他这个做爹的牺牲一次。


    窦府内,廊下的药香浓得呛人。


    窦炤面色苍白地倚在榻上,手中捏着一封密信,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沈知淮歪坐在旁,指尖轻叩茶盏:“齐遇棠现在每日来我家求着要认回观沅,我爹正在跟他周旋,按你说的必叫萧家大出血。只是你这苦肉计,连沅妹都骗过了,当真不怕玩脱?”


    窦炤咳嗽两声,目光灼灼如暗夜星火:“若非如此,如何逼得萧家狗急跳墙?又如何让阿沅得一个齐国公嫡孙女的身份?”


    他垂眸看向掌心那道狰狞鞭痕,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总要让她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齐遇棠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沈家求观沅替嫁。


    观沅也终于从一开始根本不见他,到如今至少肯出来跟他说几句话,毕竟,他是来求她嫁给二爷啊!她知道窦炤确实在牢中受刑,但绝不至于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所以这一切,必定是他的计划,她要配合。


    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她当真一点感觉也没有。


    无爱,无恨,不想理。


    如往常一般,观沅只说了句“不嫁”转身要走,齐遇棠情急之下竟“扑通”跪地,拉住观沅衣袖:“小九,小九算为父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若你再不肯答应,我从此在萧家便再无立身之地了啊!”


    观沅皱眉:“齐大人何必如此?况且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不叫小九,我是观沅!”


    齐遇棠涕泪横流地改口:“沅儿,我……对不住你母亲,更对不住你。但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唯有你能……”


    “罢了,齐大人不必多说。”观沅打断他,心寒又觉得可笑,“此事我做不了主,还请大人与我父亲母亲商量,若他们答应,我绝无二话。”


    看着观沅绝然离去的背影,齐遇棠心痛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终于让她松口,如今只要说服沈氏夫妇即可。


    三日后,沈府书房内。


    沈父将一叠嫁妆单子摔在萧国公面前:“我早就跟齐大人说了,萧家既要认沅儿为嫡女,便该按嫡女的规矩来。萧红锦有的,沅儿一样不能少——城南三间绸缎庄、京郊百亩良田……”


    萧国公拍案而起:“沈大人这是趁火打劫!”


    沈父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国公大人言重了,齐大人不能做主才请国公大人来,怎么国公大人也做不了主么?若实在不行,还是请回吧,我沈家的女儿,犯不着替她人受苦。”


    萧国公脸色铁青,却听沈父皱眉道:“啊,对了,我突然记起,萧家与祁王往来的账本  ,此刻正在我儿案头。国公若觉得这些嫁妆太贵,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


    萧国公大惊,眉头一肃,立刻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父便冷笑着,招了招手。


    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位老嬷嬷,捧着个雕花木匣颤巍巍跪下:“老奴可作证,当年小姐诞下的是双生女,二姑娘被歹人掳走,如今寻回乃是天意!若二姑娘出嫁,确实该按嫡女身份备嫁妆。”


    老嬷嬷正是萧老夫人当年的贴身仆妇,早已告老归乡,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将她找出来的。


    “好……好得很!”萧国公咬牙冷笑,“你们做戏都已经做成这样,我若再不答应,怕坊间谣言都能将我萧家毁了,我还能说什么?遇棠,我们走,回去开库房,按单子备嫁!”


    沈岸舟笑眯眯将人送走,然后回头对一脸怅然的观沅道:“丫头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咱们拿金山银海堆出来的明珠。窦炤若敢负你,为父便拆了窦府给你砌鱼池。”


    观沅闭了闭眼,掌心贴上心口——那里藏着窦炤昨夜差人送来的信,只有八字:


    “红妆十里,聘汝为妻。”


    ……


    大婚当日,沈府门前车马喧嚣。


    观沅一身大红嫁衣端坐镜前,沈母替她簪上最后一支金钗,叹道:“窦炤那孩子当真疯魔,竟真连滴血验亲的戏码都安排妥当。你且放心,今日之后,天下人只会记得你是萧家嫡次女、沈家明珠,再无人敢提你曾是窦府丫鬟。”


    观沅却摇摇头:“娘,没关系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是丫鬟也好,明珠也罢,都很好。”


    她指尖抚过嫁衣上颤动的金丝鸾鸟,眸光映着烛火潋滟如水,“多年前二爷教我沏茶时说,茶叶浮沉皆由天命,可茶汤的滋味总要自己尝过才知。如今我尝过了苦茶涩水,终是等到了回甘。”


    她微微笑着,声音轻得像檐角飘摇的风铃:“这世上唯有二爷见过我最卑微的模样,也唯有他,把我看作未被淤泥染透的新荷。”


    沈母眼眶微热,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傻丫头,希望他值得你这般深情吧!”


    话音未落,外头忽起喧哗。


    观沅掀起盖头一角,见曲海翻窗而入,笑嘻嘻捧来一匣酥饼:“爷说,夫人空腹上轿伤身。”


    酥饼下压着张字条,字迹苍劲有力:“别怕,我等你。”


    沈府长街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踮脚数着望不到头的嫁妆:东海明珠镶的百子柜、整块翡翠雕的送子观音,连马鞍都缀着拇指大的三色玛瑙……


    有眼尖的女子惊呼:“快看,是窦二爷!不是说快病死了吗?”


    窦炤一袭绯红婚服策马而来,他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目光掠过人群,精准望向喜轿垂落的大红纱帘。


    翻身下马,冲观沅的轿门深深一揖:“夫人恕罪,为夫迎亲来迟!”


    轿内轻软而略带娇嗔的声音传出:“如此说来,窦二爷竟是个骗子,那也不必冲喜了,直接送我回去吧!”


    窦炤朗声而笑:“那怎么成?若不演这一出冲喜戏码,怎能……”他忽而掀开轿帘,在满街惊呼声中横抱起新娘,贴着她耳畔低笑,“怎能名正言顺地,让天下人看我娶你?”


    喜乐骤响,窦炤在众目睽睽中抱着新娘走向窦府。


    观沅盖头下的脸涨得通红,指尖掐他手臂:“放我下来!你这骗子……”


    “骗子认罚。”窦炤大步流星跨进窦府大门,声音清朗如碎玉,“罚我此生只骗你一人,罚我余生日日哄你。”


    洞房红烛高烧时,忽传来急促脚步声。


    曲海跪地禀报:“萧红锦在府外大闹,说今日嫁给二爷的新娘子应该是她!”


    窦炤慢条斯理挑开观沅的盖头,眼底映着烛光与她绯红的脸:“夫人可要去看热闹?”


    观沅眉眼娇媚,伸手勾住他的衣带:“我若真去,二爷可舍得?”


    窦炤低笑一声,挥袖扫落满床桂圆花生,俯身将她笼在红帐暖光里:“阿沅可知,从岭南相见第一天开始,我便在等今日。为夫,等得好苦!”


    窗外忽有夜风穿庭而过,将红烛光影搅碎,落在他为她摘下的凤冠上,碎成一片温柔星海。


    观沅的指尖还勾着他的衣带,却觉天地忽然寂静,唯剩彼此交缠的呼吸,在喜被上开出细密的花。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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