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简敢肯定,这男主今儿是特意候着她的。
而她现下,却不知道……
这块兵符,是个试探,还是他已经确定了伏空青在荣简这里。
等到侍女气喘吁吁地上了马车,就看到她家小姐苦大仇深地抱着吕小侯爷给的木盒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不由笑出了声。
她自幼服侍在徐荣简身边,和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便不由自主地亲昵了些许:
“我们小姐真是好福气,前头有太子殿下,这儿还有小侯爷献殷勤。”
荣简:……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面上,她只能勉强一笑:“哈哈。”
通常情况下,荣简总觉得马车是个非常不方便的交通工具,它坐着不舒服,安全系数也有待考量,而最重要的一点——
则是慢。
京城的街道很窄,皇亲贵胄又极多,避让来避让去,荣简有时候不免觉得自己走路都比用马车快。
但是今天,她着实觉得马车可太快了。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徐府就到了她面前,而她根本就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处理这块兵符。
原著中,伏空青人气再高,到底也是个男配,关于他如何夺得兵符的事情,也只是简略带过,大概在最后揭秘的时候,模糊说了一句男主帮了他许多——
但是荣简着实没想到,这帮忙是直接把兵符塞她手里。
她胆战心惊地下了马车,丞相府中灯火通明,等她刚把兵符揣在怀里,就被那头候着她的丞相夫人一把抓住:
“我儿怎如此晚归!都让你爹爹等急了!”
荣简:“这,我和姑妈……爹爹?”
丞相夫人笑得脸成了朵花:“对!你爹爹回来了!”
这还是荣简第一次见到原身徐荣简的父亲徐丞相,对方已过不惑之年,但是身体硬朗,神采奕奕,此时他们一家三口围在圆桌上,倒也是极为温馨。
因为丞相的归来,哀愁了多日的丞相夫人现下像是有了主心骨,此时讲话越来越利索,近乎眉飞色舞,倒像是个半大的姑娘一样。
而丞相也没有半点要斥责夫人的意思,反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时地附和对方的话题,神色温柔又幸福。
荣简对于这样的家庭状况,倒是并不十分惊讶。
毕竟徐丞相官高至此,只有一个夫人,和一个女儿,那他一定极为宠爱自己的夫人。
也听闻两人是年少夫妻,丞相夫人在丞相最为落魄的时候,排除众异,与他共苦,而丞相在飞黄腾达之后,如他所承诺的一样,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妻子,也可以说到根本来,是两人不忘初心,才成就如此佳话。
而徐荣简,就是两人的爱情结晶,也不奇怪两人对她都百般宠爱,而此时,那位在外刻板森严的徐丞相正在温声安慰她:
“简儿,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你不必再想,为父不日就会为你找一门更好的婚事,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喜欢江南水乡那处的景色吗,那里有一户富甲人家正在求亲……”
荣简:……麻了麻了,天天被介绍相亲可真是太难了。
倒是丞相夫人此时面露难色,她四下环顾了一下,确认下人都被屏退,才小声道:
“温郎,你可打听出来,那位殿下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怎会一朝如此?”
她一张温婉的脸上满是遗憾,边摇头边压低声:
“那位殿下隽永无双,又战功累累,倒是那陛下,唉,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父子?莫不是那位陛下看不得儿子功高盖主……”
荣简很新奇地看着自己的便宜娘亲,发现她歪打正着地地猜对了大半。
“噤声。”
丞相的脸色稍稍严肃了一些,丞相夫人倒是不怕,她停了嘴,倒还是有些不服气一般地轻哼一声,那边的丞相也缓了点脸色,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手:
“我之前为了把我们家摘出太子一派,已经尽可能地远离了旋涡中心,现下却什么消息都不清楚,但我听那守大狱的说,殿下不见了。”
丞相夫人的神色倒是一亮:“是不是被谁救出来了?”
荣简低头扒饭:这不正坐你面前吗。
那边的丞相则没有这么乐观了,他依旧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究竟对百姓们来说,是好是坏,但不假时日,这京城定是要变天了……这些日子里,陛下一直在找太子殿下,却不是只要抓回去,凡有容貌相似者,杀无赦。”
荣简听到这里,心都凉了一半,她想起之前吕小侯爷带着人来搜寻‘朝廷要犯’,却没想到,现下的局势已经如此严峻。
一顿饭食不知味地吃了快有一个时辰,荣简终于确定下来,徐丞相是个好官。
他心怀百姓,同时也不满着现下坐在皇位上的昏君,而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疼爱妻子和女儿的好丈夫,好父亲,荣简决定相信他——
并且决定把自己手里那块烫手山芋交给对方处置。
她借有事让丞相夫人先去休息,自己和丞相独处一室,中年人把油灯点亮,离了妻子,他带着一点做父亲的严肃,沉声问道:
“何事?”
荣简在琢磨怎么迂回地告诉她的老父亲,他胆大包天的闺女儿从倌楼捞回了一个太子殿下,现在还把人安置在了丞相府偏房中,这还不算什么,今天还从一个侯爷那里拿到了可以号令京城一半军队的兵符……
荣简越想,越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想是从荣简的脸色里看出了些什么,徐丞相的脸色稍稍和蔼了一些,他温声道:
“简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别怕,说出来,爹帮你。”
荣简:……怕这事儿爹你也担不住啊!
但是她咬牙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把兵符从内袋里拿出,呈给了那边的丞相看,紧接着就把伏空青的事情也交代了一遍。
倌楼这个特殊地点还是被她隐藏了过去,她用的故事版本是伏空青之前用的那个版本,大概意义上就是她为了舒心,去郊外放风,正好遇上了被贼人迫害的太子殿下。
她看着丞相爹从一脸严肃变成一脸惊恐最后慢慢空白,一炷香的功夫,中年人像是老了十岁,等荣简把故事说完了,过了好几秒,他才终于开口,干涩地问道:
“那你……那殿下现下在何处?”
荣简几乎是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便宜丞相爹:“父亲随我来吧……殿下现下正借住在女儿的院子里。”
丞相的步伐都有些虚浮,他行尸走肉般地往门外走去,还没出门,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地拉住了荣简:
“那兵符,既是吕小侯爷赠与你,定要多多思量,凡事……要多留一条后路。”
很显然,徐丞相是个好官,但同时也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他虽怨恨着龙椅上那位不管天下的昏君,但也不敢把心全交给一位落难至此的太子殿下。
荣简五味陈杂,她捏着那块兵符,只觉得棱角尖锐,让她的手心隐隐作痛。
而现下,她只能把兵符放回了内袋中,勉强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入了荣简的院里,徐丞相本身胆战心惊着,但眼看着荣简面不改色地在离自己闺房有一段距离的偏房门口停下,又是放心,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荣简不知道老父亲这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小院这时候极为昏暗,下人也都回房休息了,春夜有些寒冷,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这这才敲门,轻声唤道:
“殿下,您还醒着吗?我父亲求见。”
她敲了两下便停下,等在原地,间或和身后的徐丞相交换一个眼神,对方也沉得住气,一动不动地站定。
荣简被他所影响,也耐心地等了几秒,而等她终于忍不住想敲第二次门的时候,那边的房门却开了。
瘦高的青年站在那里,给荣简父女俩的脸上都投下一片阴影,荣简舔了舔嘴唇,就听到那位殿下终于是开了口:
“徐丞相。”
那边的徐丞相微微颤抖着做了个礼,紧接着便沉声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可否让老臣进屋来谈?”
这里明明是丞相府,但是徐丞相半点也不敢僭越,只得低着头,过了几秒之后,才听到那边的青年开口道:
“请。”
他侧开了身子,徐丞相才暗暗松了口气,而同时,他快速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离开。
而那方的荣简还在那边琢磨这便宜爹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伏空青突然开口道:
“荣简,能帮我与你父亲点个灯吗?”
伏空青看不见之后,油灯就失了它本身的用处,甚至还为对方加了安全隐患,荣简倒是已经习惯于伏空青每晚都不点灯了。
倒是那边的丞相,他听完伏空青的话语,颤抖着嘴唇,环顾四周后,用严厉的目光狠狠瞪了荣简一眼。
这个眼神荣简懂的,大概意思就是‘你怎么敢如此怠慢太子殿下’。
倒是伏空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在荣简把门带上后,他便平声开口:
“丞相不必怪罪荣简,之前是我让她不要点灯的。”
徐丞相只能连声说‘好’,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荣简,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把屋内的油灯点亮,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下,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蒙着绸缎的太子殿下。
荣简刚把灯全部点完,一回头,就看到她的便宜爹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跪得干脆又标准,让荣简甚至恍惚地觉得似曾相识,转而她就听到徐丞相的声音颤抖着开口:
“请殿下恕罪。”
荣简:“……”
这和那位江太医完全是一个路数,荣简再一次把自己靠在门口,安心地做一个背景板,她听着伏空青让徐丞相平身,紧接着也是一通和之前宽慰江太医八九不离十的词句。
荣简开始怀疑,这古代中,人人都是敷衍学十级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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