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睡了一夜,小狗狗难免沾染上灰尘,于是齐木千花再次洗漱了一番,夏油杰亦是换了一身衣服,墨色的袈裟衬得他多了几分冷寂,青年长身玉立,站在廊下,正听下属汇报昨夜东京的动静。


    齐木千花看着她的哥哥展露出万般柔和的笑颜,抬指轻轻拂去袖子上的青叶,“全都杀了。”


    她鼻尖一酸,哥哥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想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夏油杰似有所觉,朝她回眸一笑,“过来。”


    齐木千花小跑着扑进他怀里,青年像是已经习惯了她的冒犯,并未对此做出回应,那几个属下却难掩震惊,再看夏油杰竟然抬手揉着少女的脑袋,连忙仓促地低头,不敢再看。


    房间里没有吹风机,齐木千花的头发半湿半干,手感并不是很好。


    夏油杰浅浅蹙眉,将少女推开,“找几个会伺候人的来,顺便教她规矩。”


    齐木千花茫然地看向他,又一次钻到他怀里,她打定主意要做一只黏乎乎的小狗,一整天都挂在哥哥身上,哪里也不去。


    “胆子大了。”


    青年像是随口一说,“想去院子外面睡吗。”


    于是齐木千花又怂兮兮地松开手,牵起他的袖角。


    夏油杰并不在乎身边带着一个挂件,照样处理他的事务,一直到了正午,他才像是刚刚想起来那样问她,“饿了?”


    从昨天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的齐木千花满脸委屈地点头。


    夏油杰抽回自己的袖子,让新来的女仆带着她去吃饭,齐木千花跟着新来的女仆长[下野由希]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午饭是笼屉荞麦面和一碟蘸料,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齐木千花不喜欢吃凉凉的东西,她试探性地问道,“我想吃热汤面,可以吗?”


    下野由希像一尊木偶一样站在她身侧,并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回应。


    齐木千花皱了皱鼻子,囫囵吞枣般将凉面吃干净,“我吃好啦,我要去找哥哥。”


    “很抱歉,大人。”下野由希行了一个礼,尽职尽责地教她规矩,“教内所有人都要受到传唤才能见到夏油大人,除此之外,你必须有足够的理由去打申请。”


    “可我是想见哥哥欸。”齐木千花觉得新来的大姐姐实在是太笨了,“千花和哥哥之间才不需要打申请。”


    没有得到回应,齐木千花索性直接站起来,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山不找我,我去找山!


    哥哥是千花的天空和大地,当然也是大山啦,齐木千花跑到夏油杰的门口,小心翼翼地把门扒开一丢丢,往里头偷看。


    夏油杰正在看书,左侧茶炉沸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任由开水扑腾落在地上。


    木门刚被推出一点儿光线,他的眼睛便敏锐地看了过来,将偷偷扒门的小贼捉住。


    于是齐木千花直接将门推开,像一阵风一样扑进他怀里。


    夏油杰坐得很稳,宽敞的肩膀并没有因她的冲击而摇晃一丝一毫,他双眸眯起,抬手捏着齐木千花的后颈将她提起来,“最后一次。”


    他将少女扔到旁边,“再这样不知分寸……”


    他话还没说完,少女就爬起来重新钻进他怀里,然后手脚并用地将他缠绕,“千花要赖在哥哥身上!”


    除了撒娇和拥抱,齐木千花想不到任何能够讨好哥哥的方式,于是她决定将自己唯二掌握的技能全数施展,“哥哥就算推开千花一千次,一万次,千花也会重新扑上来,把哥哥抱进怀里!”


    “……”


    夏油杰反倒笑了,“昨天怎么不敢这样?”


    “昨天……”


    齐木千花老老实实交代,“因为昨天千花撒谎了!”


    夏油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昨天我害怕哥哥来着……”


    齐木千花坐在夏油杰的腿上,紧紧扯着他的袈裟领口,“哥哥不要生气。”


    “今天不怕了?”


    “不怕啦。”


    夏油杰挑眉,“为什么?”


    “因为哥哥真的是哥哥!哥哥不会伤害千花!”


    她的声音轻轻快快,脸上满是童稚,语气笃定,像是神明将一切美好的礼物都装在了这双灿金色的眼眸中,就等他抬手拾取。


    “千花最喜欢哥哥啦。”


    她接着说道,“哥哥也最喜欢我,我知道的!”


    该说什么……不愧是他的孩子吗?


    这蛊惑人心的手段,还真是……


    夏油杰摸了摸她的眼睛,“最喜欢我。”


    少女顺从地闭上眼睛任他施为,坚定地点头,“最喜欢哥哥!”


    长睫蝴蝶振翅般眨动,嫩白的眼皮薄薄一层,薄得仿佛遮不住里面灿烂的金色。


    好像只需要轻轻用力,就可以将里面的眼球摘下来。


    夏油杰加重力道按下去。


    少女吃痛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挽住他的脖子,语气惊慌中又带着十足的依赖,“哥哥?”


    “变得更有用一些吧。”


    夏油杰收回手,看着她眸中艳阳,笑道,“光会讨人喜欢可不行。”


    很快,齐木千花就到了施展她用处的时候,她被青年带到一个实验室里,几个白大褂研究员一遍又一遍从她身上提取需要的东西。


    不论是唾液、头发、血液还是肌肤,还是不管齐木千花哭得多么可怜,青年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浅笑,然后将她再次推进实验室里。


    马上就要轮到她的骨头了,他们要取一根她的骨头。


    齐木千花听不懂他们的术语,只知道她没有办法使用麻醉药剂,只能清醒地承受全部的痛楚。


    青年听见这个消息,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用那双狐狸眼睛看向她,语气缱绻中还带着对她的期望和信心,“可以为我做到吗?”


    齐木千花摇头,“我不要,哥哥,我好疼,我害怕。”


    夏油杰将她抱进怀里,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伤口,满含珍视与怜惜,“那我们回去。”


    青年说罢真的将她抱起来,俊秀的面容上难掩失落,却朝她笑道,“没关系的,你是个乖孩子。”


    齐木千花揪着夏油杰的领口,鼓起勇气说道,“我可以的。”


    她抬指抚上青年深紫色的眼睛。


    她不要这里染上名为‘失落’的色彩。


    “千花最喜欢哥哥。”


    齐木千花蹭着他的脸颊,“千花愿意为哥哥做一切事情。”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将她放在地上。


    少女的背影瑟瑟发抖,细瘦的手腕犹豫片刻,推开了那扇实验室的门。


    阳光钻过窗户,斜斜打在墙壁上,将青年的面容衬得半明半暗,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亦叫人看不清他心绪。


    她哭泣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可特级诅咒师的五感敏锐,幼鸟折翅般的哀鸣一声一声响在他耳边。


    她的痛苦全然拜他所赐,却还时常呼唤他的名字。


    舌尖卷起,上唇微翘,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三个音节,su、gu、ru。


    夏油杰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感受到了久违的愉悦。


    “她不必死了。”


    他话音刚落,研究人员马上去配置药剂,身后阴影处的下属也立即去将拥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带过来。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晚上,齐木千花钻进浴室脱掉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没有找到一丝伤痕。


    她的哪一根骨头不见了?


    身上并没有痛意,那些备受折磨的记忆好像也因此变得有些虚幻,齐木千花跑出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套上睡衣睡裤,然后又抱着被子躺到夏油杰门口。


    以后这里就是千花的小窝!


    凉风习习,零星几只萤火虫伴着远处的蝉鸣舞蹈,少女把自己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夏油杰推开门,看了她一会,然后在她身旁坐下。


    咒灵提着一瓶清酒,青年长发披散,倚在门上对月小酌,直至蝉也休息,他才叫醒地上的少女,“外面冷。”


    因着刚喝过酒的缘故,夏油杰的嗓音比平日多了几分朦胧的湿意,“回去睡。”


    “我想和哥哥睡一起。”


    齐木千花将脑袋搁在青年腿上,“哥哥房间里再摆一张床好不好?”


    夏油杰轻笑一声,“我的房间太小,放不下了。”


    “唔……”齐木千花抓住青年冰凉的手,将其捂在掌心,还不住地哈着热气,“那我就在哥哥床边打地铺,做守护哥哥美梦的小梦魇。”


    “你是天生就会说这样的话吗?”


    齐木千花摇头,“不是的呀。”


    “是哥哥教我的。”


    “我教你的?”


    “没错!!”


    少女惯会顺杆子往上爬,没三两下又钻进他怀里,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像一只小狗一样闻来闻去,“因为哥哥喜欢我这样撒娇呀。”


    夏油杰指尖微动。


    “看得见吗。”


    青年揉着她的脑袋,让她往远处看,透明的空气墙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齐木千花隐约想起一点这个世界的设定,她乖乖点头,“看得见。”


    “你存在的价值是打开它。”


    夏油杰握住她抚过自己眼睛的手,轻轻一捏,就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而不是在这里耍一些无用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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