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地咕噜咕噜两口喝完红薯稀饭,不愿再在桌上坐着,就拿了旱烟坐到了院子里,正好看见了从门外经过的严国强。
田大地心下奇怪,现在都是吃饭的点,大家都在家里吃饭,怎么严国强会从外面回来。
等严国强走过了,田大地还扒着院子往严国强那儿看,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严国强手上拎着一大框子鸡蛋!
这鸡蛋从哪儿来的还用想吗!
田大地烟也不抽了,两三步跑进屋子里,对着张桂花就喊:“你给我去山上,找妞妞要只鸡下来!”
正在和碗里的红薯做斗争的田小宝听到鸡,立马开心,拍着手欢呼:“鸡,鸡!”
这两天张桂花心里苦啊。
昨天晚上严国强家煮鸡汤,那味道香的哦,他们隔得这老远都闻到了,小宝更是哭着嚷着要吃鸡,怎么都吃不下那红薯饭。
张桂花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现在这小宝就是她的命根子,但是小宝想吃鸡她却连鸡都没有,看看小宝现在瘦的,五岁了,才那么点个头呢。
上次妞妞下山喊人,妞妞那模样标致的,一看就日子过的好,过得这么好也不说心疼心疼自己的家人,看到她了连喊都不喊一声直接就走了,她在后面喊,妞妞就跟没听见似的。
现在她弟弟要吃鸡,等她上来去要,看这赔钱货给不给。
小宝可是男娃娃,得吃好些。
在地里把下午上工的时间拖了大半,张桂花便佯装肚子痛赶忙先走了,趁现在天还早,她去山上找一找那赔钱货。
张桂花的上山之行并不顺利,田欢欢从未说过自己住在山上哪儿,张桂花一进山看到这山路就蒙了。
大河村这周围的山并不是孤零零的几座,而是一座连着一座,连绵不绝的一片山。
山里的植被茂密,树木高耸入云,村民们常走的山路还算清晰,但是伴随着一阵阵的凉风,哗啦啦作响的树木,明明还算早的天,却只觉得暗了不少,仿佛阴影处随时有野兽在虎视眈眈,就等着扑出来。
张桂花自己几乎没走过这山路,她都是合着队上的人一块儿去公社,现在一个人上山,周围的这个情况让她心里害怕极了。
山路越走越暗,但是想象中田欢欢住的地方却依然丝毫不见踪影,风也越吹越大,仿佛直往她的的骨子里钻。
陡然间一阵惊雷,把张桂花吓得一个激灵,瑟缩了一下,随后就迅速回头,顺着来路跑下山去了。
虽然着急,但是那矫健的步伐看着倒是比上山的时候灵活了许多。
等张桂花回到家的时候,田大地和田大壮已经在屋子里坐着了,见张桂花回来,田大壮头也不抬,“怎么才回来?”
田大地倒是看到了张桂花身上沾染的枝叶,心下一喜:“妈,你去山上了?那今天有鸡吃吗?”
田小宝闻言连忙蹭蹭蹭地跑到了张桂花身边,绕着她转了好几圈,手不停地在张桂花身上摸索着,看什么都没摸到,才怏怏开口:“什么都没有啊。”
“今天还没找到妞妞,但是这不是要下雨了吗,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张桂花悻悻开口,在山上要是下雨了,那就下不来了,所以今天才没找到妞妞。
听到张桂花回话,田大地十分失望,“下次你去早点,拿了东西再回来。”
“好的好的。”张桂花只能连连点头,然后就赶着时间去做晚饭了。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田欢欢坐在木屋的客厅里,看着外面露台上雨哗啦啦地落下,然后顺着旁边的沟渠流到了湖里,倒是没觉得这雨吓人,只觉得这场雨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带来了十足的凉爽。
这雨一直持续了一夜,到了第二天雨势减小,但是丝毫没停,田欢欢便只能待在屋里,不能出去接着开垦她的地,就是不知道这雨一下,她的地会不会遭殃啊。
不过现在担心这个也没用,因此田欢欢去了厨房,把严国强带来的鸡汤加热了一下,还没揭开锅盖,浓烈的香气就直往鼻子里钻,这是多少年没闻到的味道了,田欢欢差点喜极而泣。
打着伞先给张富恒送了一份,然后田欢欢就端着自己的那一份坐到了客厅里。
露台没有遮挡,所以今天不能坐在露台上吃,但是客厅并没有封起来,把门打开,雨进不来,还可以感受夏日的凉爽,伴随着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喝着美味的鸡汤,田欢欢只觉全身上下都无比舒坦。
入目是大自然最原始的美景,入耳是不带任何嘈杂的雨滴清脆的声音,鼻尖是潮湿中带着枝叶清香的空气,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田欢欢只觉得一阵睡意袭来,便拿了一床薄被,盖在身上睡了过去。
——
山上地势高,这场雨对山上影响不大,但是山下的水却停不下来。
“奶奶,家里漏水了!”田小宝一觉醒来,就发现房间的地上湿漉漉的,穿着鞋子都无从下脚。
田小宝跑到堂屋,只见家里的大人都坐在这里了,爸爸和爷爷抽着烟,奶奶则看着外面的雨,满脸愁容叹着气。
“奶奶,家里漏水了。”见没人动,田小宝又重复了一遍。
“奶奶知道,等雨停了我们去修,今天就先在堂屋坐着吧。”
堂屋是他们家里最好的一间房。其他房间都是用土坯做的,只有这一间,是用石头做的。
张桂花还记得当时她公公婆婆要分家的时候,田大壮作为中间那个孩子,既拿不了大头,又不得公公婆婆贴补,因此就只得了一点点东西,也没多少余钱盖房子,只能堂屋好生修了一下,其它房就用的土坯,省钱。
这么多年住下来,修修补补,漏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要不塌,就还能住。
“奶奶,我肚子饿了。”漏雨也不要紧,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对对,奶奶这就去给小宝做饭啊。”张桂花不再皱眉叹气,连忙起身朝厨房走去,该做饭了。
今天雨没停,早上想来是不用上工的,张桂花从灶台上取下家里仅存的一块炊肉,这几天家里人心情都不好,想来是吃的不好,今天时间多,把这块肉做了吧。
不过现在吃了这肉,家里可就再也没肉了。
没事,不是还有妞妞吗,妞妞能给严国强家一只鸡和那么多鸡蛋,那肯定还有更多的鸡,让她拿几只下来就可以了。
有了打算,张桂花手上动作十分麻利,拿了丝瓜瓤就开始搓洗。
田小宝在张桂花做饭的时候跑进来好几趟,见奶奶在切肉,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喜滋滋地跑到堂屋和爸爸爷爷说,“有肉吃了!”
因此等饭菜一做好,张桂花一出来,就见到了田大地难得的笑脸。
“妈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张桂花开心地笑起来,一双眼睛眯的小小的,眼尾挤出了一条条的皱纹,凌乱的发丝间还带着灶台的烟火气,张桂花回厨房放下围裙,把自己的碗和腌菜端出来,放在了桌上。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田大壮三人已经火速地吃了起来,嘴里狼吞虎咽,手下也丝毫不停,筷子飞快地夹,不一会摆在田小宝面前装肉的菜碗已经见了底。
见大家吃得着急,张桂花还笑眯眯地说:“不着急,慢点吃。”
就着面前的腌菜,张桂花觉得这一顿饭是这个夏天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红薯汤都香甜了不少。
吃过早饭没多久,雨便越来越小,只剩下一些稀稀拉拉的雨滴,队上的人也纷纷出了门,虽然不用上工,但大家还有自己的活儿想要干一下。
这点雨不大,既不影响视野也不会让人着凉,这小雨丝落着要是干得累了还能降降温,正是适合干活儿的时候啊。
“国强,你去山上啊?”
有人看到严国强,见他的方向是往山里去,有些奇怪。
“是,现在雨快停了,想着上山能不能捡些菌子。”
“哦哦,那你快去吧,我先走了!”
严国强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那人走后一细想又觉得不太对。
捡菌子那需要大人去捡啊,不都是小孩在山脚下捡捡就行了?严明峻一个人去不就得了?
说着捡菌子的话,到了山里严国强也没仔细去找,倒是严明峻想着爸爸说的话,还仔细地朝着路两旁四处张望着,想看看有没有菌子。
但是这山路被人无数次地踏过,哪怕刚刚是雨后,菌子也不可能长在路边,因此这一路上严明峻一个菌子都没见到。
严明峻在前面带着路,远离了人们走出来的小路,来到了一条完全没有人行走过的也称不上路的路上。
田欢欢住的地方又远又偏,严国强哪怕已经走过了两回但依然记不住怎么走,倒是他这个儿子,迷路迷一回,就记住了是在哪里见到的田欢欢,田欢欢带一次路,就记住了田欢欢住在哪儿,平时的时候怎么没见严明峻记性这么好呢?
雨后山里的空气湿漉漉的,才走到半路,俩人的衣服就都湿了,不过空气中弥漫的丝丝水汽倒是让人完全不觉烦热,哪怕雨后的山路更难走,但是一路走来也觉得心情十分轻松。
不过这份好心情等俩人到了田欢欢的住处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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