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我有话要跟你说。”她微凉的声音在书阁响起,将二人之间的气氛冻结,只有灰尘在阳光下转动。


    “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楚雪泽转身,抱起了放在一旁的书,往书阁门口匆匆而去。


    她快步跟上:“阿雪……”手想拉着他的衣袖,确是落了个空。


    楚雪泽快步走着,回廊、竹林。花影如走马灯一般快速退去,进了房门,终是散了力气,那堆书从手中滑落一地,他也跌坐在了地上。


    他紧紧地绞着双手,竟然,她竟然真的要舍弃了自己去。楚雪泽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手用力地抓着心口的布料,血色快速地褪去,像喘不过气来一般。


    “只是一些难免的磨难和阻碍罢了,”他安慰自己,只要他的计划顺利,从此以后那些说错话的人,终会付出代价。


    这样想着,楚雪泽终于从那股窒息感中稍稍解脱了出来,他垂眸信手从一地的书中随意地挑了一本,那是一本扶桑话书册。


    知道天黑下来,楚雪泽都闭门不出。


    林静含见他离开了,不知为何也松了一口气,便独自出门饮酒去了。


    听到婚事敲定后,刘城珏心情复杂地过了一日。


    傍晚小铁又来禀报楚雪泽和林静含这一日的行踪了,说完又有些担忧道:“虽然林小姐答应了婚事,但她还是和楚公子走这么近,只怕是有些旧情,难忘啊。”


    刘城珏问:“她还没有和那楚雪泽说吗?”


    “林小姐的神色像是要说,但是又极犹豫,只怕是不忍心,舍不得?”小铁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刘城珏当即一拍方案:“该说的话我也说了好几回,只那楚雪泽一直执迷不悟,当真烦人。”只怕要换林静含去叫他死心才会有用。


    “到底是青楼小倌,多的是勾缠人的法子,偏偏我们公子又是这么光风霁月的人物,不似他那般媚求女子,才会落后一步的。”小铁开解道。


    随即他的眼珠转了几圈,说道:“他跟着林小姐,不过是仗着一副痴缠样,不若……到时带着林小姐一道起揭破,看林小姐还瞧不瞧得上他。”


    刘城珏听罢皱眉:“这样,怕是不妥吧。”


    “表子无情,他青楼出身,那事早见了不少,更不可能干净,林小姐不过是被他蒙蔽罢了,那副贞洁烈男的样子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小铁做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架势开解他。


    “那……试试?”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诶!小的这就去办,等林小姐见到他的丑态,必能意识到公子的好处。”小铁不忘奉承一番,便下去找人了。


    天黑了下来,楚雪泽屋内的灯还没有点亮,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楚公子,该用饭了。”声调软糯,听起来是个女子。


    楚雪泽凤目沉沉看去,就见窗上映着一个女子袅娜的身影。来了个新把戏吗?哼,楚雪泽低头不去理会。


    屋外的女婢名叫青蓉,她见屋内没有人应声,以为没人,就退了出去,结果小铁硬说那公子就在房中,又将她推了回来。说实话,做这档子事,青蓉是极慌怕的。


    今日小铁来说的时候,她是万般不愿,毕竟清白是女子最重要的东西。但小铁却说,她若不愿就马上发卖到青楼里去,若是从了,给的银子也够后半辈子吃用了。无法,她只好从了。


    再接着敲门,楚雪泽这回听了,明白他们只怕不会简单放弃,便去点亮了灯盏,将门打开。


    青蓉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就见到了小铁口中的楚公子,虽然早听说风扬院里住进了俊美出尘的公子,但这与她原是没什么干系的,如今一见,比她见过的在城主书房中收藏的观音画像还要好看,是清隽又淡漠的玉人。


    想到待会或许二人……她的脸便控制不住地涨起了热气。


    楚雪泽看着面前尚算清秀的女子,和她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说道:“劳烦姑娘送饭,小叶呢?”小叶是日常在着院中侍候的小童。


    “他,他别管事喊去了,便让我来帮忙给,给楚公子送晚饭,我我叫青蓉。”青蓉紧张,说话也结巴。


    “原来如此,青蓉姑娘请进吧。”这公子声音也好听,温柔浅淡,又字字清晰。


    楚雪泽将门让开,青蓉端着饭菜迈了进来,在饭桌上摆好。


    他坐下端起饭碗,却见青蓉还没有走,礼貌问道:“青蓉姑娘,请问还有事吗?”


    “啊?哦,这碗汤是大夫嘱咐熬的,让公子趁热饮下,对伤势有好处。”青蓉指着一个白瓷碗,快速地说道。


    原来如此,事情进展到这个程度,楚雪泽已是心如明镜,刘城珏就算有婚约在身,对他还是这么不放心吗,真是让人发笑。


    青蓉就见那公子温柔地道谢,纤长好看的手端起了碗,她一眼不敢错,就见他漂亮的脖颈滚动几下,确实是将药汤喝了下去。


    楚雪泽将碗放下,见她仍没有离去的意思,问道:“青蓉姑娘是要等我吃完了收拾碗碟吗?”青蓉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一碗东西药效起得很快,楚雪泽还未再端起饭碗,就觉得面前的景象模糊了些,他想站起身来,没站稳退了一步,气息逐渐乱了起来。


    青蓉看着这玉人染上了暖色,冷淡的神情变成了暖热的懵懂,她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咽了口口水,她的口还是有些干,问道:“楚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事。”楚雪泽强撑着说道。


    青蓉满脸担忧的要上前扶他,却被楚雪泽拂开了手,他扭头,神色有些冷冽地看着她:“青蓉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青蓉自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眼珠子乱转了几圈,一咬牙,心一横道:“我扶公子去床上休息一下吧。”


    会仙镇上,林静含又进了那间会仙酒楼。


    有跑堂的还认得她,毕竟是清晨才走的,傍晚又来,客人长得太出众,他不记得都不成,赶紧上前问道:“小姐又来了,可还要……”


    林静含清淡丢下一句:“只上酒便是。”说罢拣了一个空位坐下。


    “好嘞!”跑堂的精神头十足地应了声就下去了。


    几坛酒很快被拍开封泥,送了上来,林静含胡乱喝了几盏,尚不觉得顺心,就忽地听见了鸣镝声,她猛地抬起头,这是楚雪泽有危险的声音!


    当即甩下一锭银子出了会仙酒楼,往洗剑城飞掠而去。跑堂的这头听见声音,那头追出门就已不见了人影。


    半刻钟后,刘城珏怕她赶不上好戏,派来的小厮就来了会仙酒楼寻她,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循着鸣镝的声音,林静含又回到了风扬院,她救人心切,直接一脚踹开了楚雪泽的房门,就看到一个女婢正拉着楚雪泽往床铺而去,快拖到半程了。


    楚雪泽那脸上红得不正常,气喘出来也不甚均匀,她的心一下提了上来。


    “是谁做的?”林静含肉眼可见得生气了。


    楚雪泽见她终于来了,心终于安下,断断续续说道:“是她,端了那药来。”


    “谁指使你来的?”林静含看着方才一直拉着他的青蓉,凌厉之气尽显。


    青蓉被她的杀意吓到,慌张讨饶:“啊,小姐恕罪,这药,我也不知道啊。”


    林静含皱紧眉头:“不知道还要我恕罪?”


    青蓉不敢供出指使之人,这屋子也不敢再待了,转身就要跑出去,这动作还想装无辜,林静含直接提住了她的后领,道:“今日不说清楚别想跑。”


    可楚雪泽也忍耐得十分辛苦,他们下的药极是霸道,“含娘,救救我……”他满脸潮红,手却苍白,徒劳地在半空中抓着,摇摇欲坠。


    林静含听到他的声音,却有些不敢回头,她知道他要什么。


    这人,这药,摆着这里,她如何还不明白要怎么解。


    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和洗剑城的联姻,也有心要与他明说,这时候还和他做这种事,实在是不妥。


    她甚至想,要不就让手里这个女婢……不不不,她忙不这想法甩出脑子外头去。


    林静含直接劈晕了青蓉,丢出门外去。


    转头就要对楚雪泽道:“我去叫大夫……”可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身后,在她天人交战之际,将人锁在了怀里,炙热的唇舌在她脸上肆虐。


    楚雪泽亲吻着她,随手关上了门,“含娘,给我解药。”他只说了这一句,声调喑哑,摧折着人的理智。


    药力折磨了他许久,他折磨了她许久,林静含一时间有种错觉,他好像在掌控着她,自己的每一声,每一次晃动,都是在他的计算之下的。


    床事之上,林静含头一次不只是感觉到疼痛,舒适快活,还有隐隐的被压制住了。但她只是安慰自己,或许是药力的作用,他才会凶狠了一些。


    床不知道晃动了多久,他终于枕着她的肩膀,歇了下去,尽管此前林静含已经很多次嘶哑的开口说够了,他倒是任性不听。


    她垂眸看着他的睡颜,睫毛鸦黑,唇形饱满,饮花啄露般的人,床上又实在是勾人,大概睡几次都不会腻的。可惜,这事变得不应该了。


    林静含先起了身,将内室的小轩窗打开,吹散了面上的燥热,平复了一会的心绪,转头,床上的男子也起身了,正在低头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掩去身上的痕迹。


    “我要成亲了,我们是时候断了。”林静含的脑子又一刻的空白,这句话无意识地就说了出来,待得反应过来,也没有后悔,反而松了口气。


    楚雪泽系衣带的手一顿,神色隐在暗处,林静含也不敢去看。


    他再抬头,却没有质问,声线倒是平静:“左右还没有成亲,往后几日还是需要我的。”只是这话实在卑微又自我。


    林静含抬眼,就看到了他眸中的水光,她想上前,又硬生生止住了步子,道:“我不愿沉湎于情爱之中,往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楚雪泽不知听没听进去,自顾自上前说道:“往常都是我伺候你沐浴,今日自然也一样。”说着就要上前将她抱起。


    林静含却推阻了他的手,只留下一句“我话已言明,改日送你回苏州。”便转身出去了。


    只剩了楚雪泽一人,和彻底冷寂下来的屋子。


    他直起了僵硬的身子,转头看着她打开的那扇轩窗,外头正对的是一丛修竹,有徐徐凉风吹进,他慢慢走到了窗边,看着外头幽暗的夜色。


    接着,楚雪泽又将刚穿好的衣服解开了,玉白的胸膛迎着凉风,就这么吹了一夜。


    第二日,林静含就接到了消息:楚雪泽患了风寒。


    她匆忙赶来看,大夫正在收拾起药箱,她上前询问病情,大夫只得:“心气郁结于心,又吹了凉风,治病先治心,莫要让他伤怀才好。”


    林静含想起了昨夜被她打开的窗户,和她说的那些话,一时间愧疚溢满了胸腔。


    这时,一只冰凉苍白的手轻轻拉了拉她,低头看去,就见楚雪泽苍白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含娘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美貌却易碎的人,善解人意却被她这般伤害,让林静含更加反思起了自己的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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