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含一路策马回了庐州城,一路上也看到不少从通州离开的江湖同仁,在谈论的都是常萤山的秘宝归谁所有的事。


    她途径茶肆,下马休息喝了一杯茶,听到的也是有关通州的消息。


    隔壁茶桌的武林人士正说得热火朝天。


    “要我说,那蓝纵竟然没死,宝贝可能就归拂衣阁了,天可怜见的,这眼任意作威作福,以后怕是要生灵涂炭咯。”


    “这也难说,我走得晚,看有另一伙人朝着那山腰之处投掷火药炮弹,那个猛啊,蓝纵说不定早死在里面,被黄雀打了呢。”


    “我也看到,那衣服我隐隐约约见过,像是……皇城司的。”有在京师行走过的江湖人说道。


    “拂衣阁和朝廷,嗬,这回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我等的本事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都不知道那越女剑派,连掌门都搭进去了……”


    一路言语纷繁,都在猜测着宝贝落在了谁的手里。有在泽川山庄见过林静含的,没想到她竟然也来了通州,凑上来问道:“林少主,此行可有收获啊。”


    林静含想到袖中的药丸,只神色失望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翻身上了马离开了。


    众人目送她离开,有看不惯她的人嗤道:“哼,特特跑了这一趟落个空,装什么神仙呢。”女子一战成名,却也有人看她不起。


    却有人说:“诶,这么大的宝贝谁不得来看一眼,瞧瞧自己有没有机会呢。”


    裕山以南,楚雪泽静坐在太师椅上等陆秉元上来,忽然自暗处亮起一点剑芒,朝他刺来。


    他自坐着,八风不动,早有暗卫出手截住剑锋,如猎鹰杀将回去,其他人也一齐上了。


    来的人就是张三变,朱问山处心积虑,自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往松林死路上送,而是也来了这高处蹲守,结果就见得一顶黑轿子上来了。


    没想到来人竟然越过了所有人去,直接拿到了秘宝,如此良机,朱问山自然不会放过,让张三变杀出去,将那小木盒抢过来。


    楚雪泽玉指轻敲木盒,看着眼前这一片乱象。


    大内暗卫,剑术虽然不及张三变,但一齐围剿上来,他也应付吃力。


    朱问山眼见张三变不敌,自然是心焦,他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各大势力都在觊觎的东西,这是他离这宝贝最近的一次,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看着独自坐着的楚雪泽,朱问山咬了咬牙,把张小丢到一边,朝楚雪泽杀去。


    朱问山五指成爪,拼着全身武艺,招式极快地朝楚雪泽而来。


    楚雪泽听得声音,转头看着朱问山,微微一笑,超尘拔俗。他如何不知这几人躲在一旁,蛊虫散去,张来成一张密网,这片山林有几个人,他一清二楚。


    自然也知道,陆秉元已经到了。


    朱问山见楚雪泽动也不动,断定这只是个回蛊术而不懂武艺的人罢了,如今保护他的暗卫已经被张三变引走,杀他夺宝,易如反掌。


    他不禁心中狂喜,然而手离楚雪泽一尺之地时,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去,黑色的刀尖破开他的血肉出现。


    楚雪泽看着朱问山跪倒在他面前,背后是陆秉元那张无波无澜的脸。


    “使来得及时及时。”他笑道。


    陆秉元道:“殿下没受惊吧。”


    楚雪泽摇头:“倒是没有,那边还有一个。”


    陆秉元转头,就看见那个已经身中几刀的张三变,最后,还是陆秉元出手,了解了这个江湖剑客的性命。


    黑刀又一次贯胸而过,然后张三变一点点被抽离刀身,倒在地上。


    被朱问山丢在一边的张小大喊一声:“大哥!”冲了过来,有暗卫举起了刀。


    “住手,”楚雪泽道,“让他收尸吧。”


    张小没有被拦,扑跪在了张三变的面前,只呜呜哭着喊他的名字。他才刚找到的大哥,结果就为了自己死了。


    暗卫皆将刀放下,陆秉元也不在意这个,又转身走到他面前。


    “三殿下。”他的意思很明显,楚雪泽叫他来,说的就是秘宝找到了。


    楚雪泽举起那方小木盒:“这就是父皇要的东西。”


    陆秉元接过小木盒,并不打开,也不问真假,只说道:“那我们便启程回京面见陛下吧。”


    楚雪泽起身又做回了轿子当中,一行人马就这么下了裕山。


    山野之中,只生了张小呜呜地哭啼声,张三变尚睁着眼睛,脸扎在草地上。


    他带着对剑术的崇敬背井离家,受了泽川山庄的接济,却也受着钳制,贫家子弟,只能凭着可怜的天赋和卖身,才能有一点习武的机会。


    行走江湖多年,得了剑痴的名号,自有人闲谈时问起家人,他只是说自己是孤家寡人,无根浮萍。人在江湖,本就身不由己,再多家人,只是徒添拖累。


    为此他不常归家,也尽力避着看他阿娘企盼的眼神。结果,倒是让他猜对了。


    弥留之际,他的魂好像又飘回了家乡,那个黄土垒成的小破院中。


    他哗地打开院门,入目一片空荡破败,满地枯叶没人清扫,被太阳晒得干脆,走进去,沙沙地碎在脚下。


    搭的草棚垒的灶台都结上了蛛网,房门脱落了半边,空洞洞地显在他眼中。这时,他娘从屋中走了出来,看着大儿子,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


    他问阿娘:“今年娘收的榆钱,是要做饼还是要做粥啊?”


    阿娘死了有一年了,张小手臂重重地压着眼睛,还是答道:“做,做的饼子。”


    可娘却说:“娘嚼不动了榆钱饼子了,所以还是做粥。”


    “粥也好,我喝过,我喝过就好,我记得那味道,很好……”张三变咕哝着这句话,终是咽了气。


    林静含日夜赶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青峰盟内。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竟然回来得这么快,快步地穿过回廊,她问身后跟着的人:“老头没死吧。”


    身后人忙应道:“回少主,盟主还……健在。”


    林静含大步推开了林云起的房门,林古柏大夫崔姨娘等一众人俱在,见她回来了


    林静含将小蛇给她的那枚丸药丢了过去,大夫接过。呆呆问:“这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她看向林云起。


    “只有药?”林云起仍旧病弱,勉力支撑起身看着那枚丸药。


    林静含懒得理他,敷衍道:“不错。”


    林云起问:“怎么证明这药是真的?”


    “不知道,反正吃不吃都要死的话,你闭眼往嘴里一丢就完了。”林静含才不关心他信不信,转身回房洗漱去了。


    另一边林古柏和崔姨娘在疯狂地交换着眼神。


    大夫犹豫地说:“盟主,这药……”他听着两个人在打哑谜,大小姐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了,也不知道这黑漆漆的丸药是何作用。


    “把药放下,你们先出去吧。”林云起有些疲累地说道。


    林古柏把门带好关上,陪着崔姨娘走回了枕霞院。


    “那臭丫头真的这么快就把长生不老药找回来了?”林古柏惊疑不定地说道。


    “没想到她这么快,我们还来不及对老爷……”崔姨娘咬牙捶手。


    眼下没什么时间筹谋了,林古柏阴狠说道:“要不现在趁我爹还没好起来,去杀了——把药抢过来?”


    崔姨娘直觉不行,林云起死了,还有个不好惹的林静含呢。


    还没等他们拿定章程,主院的方向就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接着就听到一声“有刺客!”


    林古柏忙按住崔姨娘,自己抽刀冲了出去,崔姨娘在后头大叫:“你自己要小心,千万别出事啊!”


    主院的动静很大,林云起手上捏着药丸,正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有人破窗而入,持刀朝他杀来,林云起虽然卧病在床,但也算一代豪杰,强提了气翻身避开,抽出床内长剑还手,丸药还紧攥在手里。


    然而还有接二连三的刺客不断从涌入,林云起勉力应战,试图退出屋子。动静惊动了整个青峰盟,救援的人已经到了。


    林古柏和林静含是同一时间到的,林云起早已经是穷弩之末,见人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心里也下定了决心,要把手中的药吃下。


    有了林静含救场,林云起终于有了空档,将药举起张嘴。


    然后,他眼前一黑,就被一张巨掌擎住了脸。举起的手,还有脸都被巨大的力道捏碎,炸开一朵不大显眼的血花。


    蓝纵扯断林云起拿着药的手,将血肉模糊的尸体随手丢在了地上,就转身离去了。


    变故来得实在太快,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林云起倒在地上,已经是彻底断绝了气息。


    一时间,“爹!”“盟主!”喊声乱乱地响起,炸开在青峰盟内。


    只有林静含看到了快速离去的蓝纵,一脚拈上墙头,执剑追入了夜色中去。


    “站住!”看到僧袍,林静含大喊。


    蓝纵听到了,是段青荇喜欢的那个丫头。


    他还赶着回去救他的儿子,脚下不停,只说道:“儿媳别急,带我回去救了儿子,再遣他来找你!”


    说罢,夜色吞没了僧袍。


    林静含已经追不上了,她站住了脚。


    儿子……段青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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