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况走后,天突然下起了雨,未点烛火的寝殿变得昏昏然,淅沥的雨声让思绪更沉。


    她自然也想跑,但是知道楚雪泽可能就是陷害郡王府的幕后黑手,让她无论如何也没法一走了之。


    但他还是让明修况来见自己了,是否又能说明,他问心无愧呢。


    走在屋檐下,风雨不侵,庭院中名贵娇弱的海棠花倒是可怜,被雨打得烂红。


    去了书房没看到楚雪泽,问起太监总管,才知道太子现下在浴池中沐浴。


    浴池里蒸腾着暖湿的水汽,人影朦胧,楚雪泽确实在池中,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过头来,只问:“明世子走了?”


    “走了。”林静含答,眼睛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


    楚雪泽的身子肌理分明,白皙如玉,不壮硕也不干瘪,只是纤薄。


    这段时日虽然二人也算坦诚相见,她看得不少,但她从没有仔细看过他的后背。


    没想到那里竟留下了这么大一块的疤,平白让人可惜一身脂玉似的皮囊,多了道难看的斑痕。


    林静含还记得这伤是怎么来的,她坐在池边,闲聊道:“背上的疤,是在太湖时,被剥皮鬼伤的吧。”


    楚雪泽没想到她要说这个,回首道:“是。”


    他溯游过来,将她的鞋袜脱去,林静含的足泡在了舒适的温水里,他仔细地擦拭,揉捏,手法得宜力道适中。


    如今该是被万人伺候着的,伺候起人来倒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林静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踢着他的小腹。


    “在洗剑城的时候没有养好?”


    楚雪泽低头侍弄玉足,摇摇头。


    “真可怜……”林静含勾过他的发尾,轻轻扯了扯。


    那人还是乖乖的,只抬眸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给她暖脚。


    那时候他因自己的疏忽生了风寒,她去深山采了红蝎草回来,二人就分别到了如今。


    洗完了澡他们就回到寝殿中去了,楚雪泽穿着薄薄的中衣,在铺着一床锦被。


    那截窄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林静含兴致忽起。


    将人推在床上,她坐在他背上,扒开蔽体的中衣,伤疤清晰地显现:“我帮你盖住它可好。”


    埋在锦被中的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眼尾扫过妆台上的胭脂和色粉,她忽然想起了来时的路上,那从被雨打过的海棠。


    起身走过去,楚雪泽回头,看她拿起那些女子物事,耳际绯红。


    是上好的画纸,可惜她不是一个好画师,红红绿绿画了一片,这白腻的一块玉,成了节日小摊上画着拙劣彩绘的玩意儿。


    毛笔蘸了颜色,在他背脊肩胛处游走。


    “世子表哥说,是你查出了那封旧信,真的吗?”笔尖还在走,她的另一只手,却将彩粉放下了。


    人的背部有一处致命的所在,手法得当,能一击毙命。


    若是想,林静含能轻而易举地杀了楚雪泽,因为他对她半点防备也没有。


    楚雪泽埋在被中,看不清神色,声音也不再清冽,压着嗓子说道:“陛下有耳目通天的皇城司,这事躲不过他的。”


    不说是也不是,重要的是皇帝会知道,和谁告诉他的没有关系。


    但是,真的没有吗。林静含又重新端起了彩粉。


    她画完背上犹觉不够,便沾了茜色的彩墨,将他翻过身来,这回坐在了腰上,抬起他本就精雕细琢的脸,细细地在脸上勾画。


    他睁开了沉蓝的眼看她,原先皎白如月色的人,被茜色颜料沾满了俗世人间的靡丽,看得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倒不像个清倌。”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确实不是,如今的楚雪泽,是大靖朝的储君,青楼小倌几个字,正常人听着都觉得像在嘲讽他。


    可惜楚雪泽不是个正常人,他晕红着一张脸,糯糯开口:“我便做含娘一个人的艳妓。”


    这话低俗,下流,听进耳朵里确实十足的兴奋,说出这番话的人犹不满足,纤长的指尖勾住她的衣带。


    真是!十足的□□做派!


    狼毫和色料都抛出了床帐,林静含咬住了他的唇,将人推倒。榻暖帐香,且先快活一日。


    太后的大寿出了意外,明修况意图借贺寿之机刺杀和元帝,被太子殿下当场斩杀。


    明挽珠也被皇城司当场捉拿,拘禁了起来,前去苏州捉拿郡王进京的大军也已经到了路上。


    这些事,不知是谁悄悄递了消息进东宫,告诉林静含的。


    现在谁不知道,她是太子最宠爱的,娇藏在东宫的侍妾。


    但是知道东宫侍妾和郡王府有关系的人却少之又少。


    林静含捏着那张悄悄送进来的字条,凑近了烛火,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火烧到了末端,她还没有知觉。


    如今消息闭塞,谁都能用她来做文章,若是轻易就相信,只怕会铸成大错。


    林静含不想信,但是自太后大寿之后,楚雪泽就不在东宫出现了,所有的一切慢慢透露着诡异。


    “太子呢?”林静含问管事的太监。


    管事太监脸上浮现出为难:“这……太子殿中或是在为陛下办差吧。”


    她又问:“明世子死了?”


    这句竟比前一句更让管事太监为难:“这……”


    她一步步上前:“是太子杀的?他现在是要去苏州,将整个郡王都屠灭干净是吗?”


    太监没听这一句,匆匆地往外走了。


    林静含呆呆站在原地,所以,世子表哥真的死了吗?整个郡王府也要被牵连进去……


    想着外祖父外祖母,明挽珠……她试探了一下丹田,仍旧是一丝内力也没有。


    她现在是个废人,连劫法场的能力都没有,她要怎么办。


    夜半,又一封密信送了进来:三日后,太子与东宫宴请大皇子。


    林静含压下眉头,原来楚雪泽是在东宫的,只是自己见不到他罢了。


    三日后,舞女如云般地进了东宫,鼓瑟丝弦的轻音似有若无地飘了过来,那边不知是怎么样的一番热闹。


    林静含一路避开人,摸进一间宫室之中,里面是等待着献艺的舞女,恰好有临场了要解手的出了门来的。


    她没了武功,手脚仍是利落,劈晕了那名落单的舞女,换上了她的衣裳。头发随意地挽了挽,跟着她们来到了宴会之上。


    宴席上只坐了正上的楚雪泽,和左边的大皇子,大皇子旁边还跟了一个随侍。


    见舞女们进来了,大皇子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楚雪泽倒没往这边看。


    丝竹再起,舞女们翩翩作舞,招袖如云,美不胜收。只可惜其中出现了一个异数。


    林静含也没有办法,她实在不会跳舞,但一直藏着也不是她的目的。


    倒是大皇子恼了,喊道:“停停停,你在跳什么呢?”


    楚雪泽方看了过来,才发现林静含不知什么时候混了进来,舞女的薄纱舞裙半遮半露,他当即有些不悦。


    “含娘,为何在此?”他问。


    她不应,大皇子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哦?这就是太子宫中藏着的那位美人?倒是英丽。”他端着酒杯,眼睛肆意打量着林静含。


    “让皇兄见笑了。”


    “唉,想来是太子多日不曾怜爱佳人,让她念得慌了,才上来寻你的吧。”


    楚雪泽只笑着摆摆手,家中丑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话锋一转。笑意莫名:“来都来了,不如就请含姑娘,单独献艺,为我们舞上一曲?”


    楚雪泽没来得及开口,林静含却不推辞:“好啊。”


    说罢左右看看,拿起了在架子上摆着的细长金杖。


    她确实不会跳舞,接过那金杖也是歪头看了片刻,只能依着柔美些剑招挥动着金杖。


    楚雪泽不错眼地看着她,眼眸中翻涌着墨色,这如何是别的男人能看的,就连大皇子的随侍都不经意地一直看着。


    她漫不经心舞着,眼神恰似无意间落在上首的楚雪泽身上。


    且舞且行地到了他面前,美人身姿纤纤却柔韧,曲线极是美好,他见过,在床榻之间。


    林静含垂眸睨着他,眼睛里含着细微的挑衅意味,看得楚雪泽心口发烫,想直接扯落她到自己怀里。


    她倒是自己坐了下来,酒案摩挲着裙摆,修长的腿渐渐有些遮不住。


    楚雪泽伸手,将她拉到怀中,遮掩住那几许春光,佳人娇唇艳红,仰首看他,似在索吻。


    他被蛊惑了,欲不顾场合地低头痴缠,却有刀锋刺进皮肉的声音响起,楚雪泽低头看,一柄匕首……扎入了他的腹中。


    同一时间,蛊虫从颈后爬出,林静含突然发觉自己的武功回来了,而携芳剑,就在酒案之下。


    她睁圆了眼睛看他,楚雪泽早知她会这般……


    楚雪泽到底盘算的是什么!


    这时,几道快到看不清的丝弦朝楚雪泽而去,他极快地起身,将人挡在了身后,长袖甩落那丝弦,腹下血迹斑斑。


    大皇子摔落酒盏,喊道:“太子宠姬是刺客,快快将她拿下!”


    林静含被楚雪泽挡在身后,从肩膀处看去,目光一凛,大皇子的随侍竟是……段青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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