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原本以为自己这次闯祸会跟以前一样,由父亲出面说几句话就没事了。可她没想到父亲会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而进了监狱。坐牢都是小事,甚至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结局,在家里大哭大闹了一阵。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她想到了父亲之所以会陷入这场飞来横祸的原因。
怎么想怎么跟顾碎碎有关系。虽然那个女孩看上去软弱可欺,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可她就是忍不住怀疑她。
以前那些同伴每天都像狗一样跟着她,可现在却因为陈家的倒台而避她如蛇蝎。她也没再去找她们,自己一个人去了二中门口,死死盯着从校门里出来的人。
总算看到顾碎碎。她旁边跟着罗致,虽然她并不怎么说话,可罗致却总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绞尽脑汁想些话题讨她开心。
陈雅气得眼睛都在冒火,走过去挡在两人身前。
罗致赶紧把顾碎碎护在身后,冷了神色说:“陈雅,我看你是想受教训了,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
陈雅鼻头一酸,不甘地瞪了他一会儿,又去看他身后的人:“顾碎碎,上次的事你是故意的吧,视频也是你找人拍的?你就想把事情闹大,害我爸爸出事,是不是?”
顾碎碎很迷惑的样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少给我装!如果你不是故意的,那你跟罗致是真的在谈吗?”
罗致愣了愣,扭头看向被他护着的女孩。
顾碎碎一脸淡然:“你不要诬陷我们,他跟我关系是很好,可我们都想好好学习,有什么事都等明年考上大学再说。”
这话不是单纯的否认,倒像承认了他们彼此都有好感。罗致听得心潮澎湃,嘴角慢慢地弯了上去,目光牢牢黏在她脸上。
陈雅简直想上去打她一个巴掌。可有罗致在,她又做不了什么。
“顾碎碎,算你厉害,”最后只能说:“是我小看你了!”
陈雅转身跑了。
顾碎碎担心罗致误会,赶在他开口前解释:“我刚才就是气不过,跟她胡说八道而已,你不要放在心里。”
罗致脸上僵了僵:“啊?”
“不过我们还是朋友的,”她说:“我要回家写作业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
罗致并不想就这么算了,抓住她手腕将她拦下:“碎碎。”
女孩低着头,原本雪白细嫩的一张脸上贴了好几个纱布,刘海下的一双眼睛沉静。
罗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班里也不是没有比她好看的女生,甚至学校里公认的校花都在他们班,还对他表示过好感。如果没有顾碎碎,他原本是有恋爱可谈的。
可后来顾碎碎转学过来,他频频看见她一个人安静的样子,沉默的侧脸,没什么情绪的一双眼睛,目光就莫名移不开了。
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不选对他有好感的校花,而要选一个不怎么爱说话,性格有些沉闷的女生。
“你跟陈雅说了什么?”他硬着头皮问:“我们……在交往?”
语气里分明带着期盼。
顾碎碎感觉得到罗致对她是不同的。班里的人并不喜欢跟她搭讪,可是罗致会。每回他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炙热和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对她,跟对其她女生很不一样。
她并不想伤害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是跟她胡说的。”
她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迈步要走。
“没关系啊,”罗致在她身后说:“没关系的。”
他声音轻快,有着无限憧憬:“我会跟你考一个大学的,碎碎。”-
廖局亲自打电话把江慕叫回了刑侦分队,原因却说得含糊其辞,并没有提及太多,只警告他以后做事小心些,不能再犯浑冲动。
江慕回了警局,中午去食堂吃饭时问对面的司彬:“陈部长怎么垮台的?”
司彬并不想把事情说得太清楚,以免江慕再发疯。上次陈雅只是剪了碎碎一缕头发,江慕就已经没有理智了,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去掐一个女高中生的脖子。这次碎碎被人群殴的事一旦说出来,江慕能拿枪去把陈雅崩了也说不定。
司彬不自在地咳了咳:“当然是稽查组的功劳了,他们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以为都是在闲转啊?”
他明显有话藏着没说,江慕也没再问。
手机响起,他瞥了眼,看见来电人是顾碎碎的班主任。
顾碎碎被班主任叫去苦口婆心教育了很长时间。
“你不要觉得一年时间很慢,其实一眨眼的工夫咻的一下就没有了。”
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劝导。
“你该收收心好好学习才对,能避免的事情尽量都避免,不要被外界那些东西打扰。再这么三天两头地出事,你哪还有时间学习?当初学校同意你转学,就是因为你成绩一直很好。眼看就要高考了,你要是最后关头掉了链子,这多可惜啊。”
他唉声叹气地盯着顾碎碎,觉得顾碎碎脸上这些伤都不是伤,而是会拉低他明年重点升学率的障碍。
他拿起保温杯一气喝下去半杯水,继续说:“你看看你这都是怎么弄的?别说你家长了,我看了都心疼!这才开学几个月,你警局、医院都跑好几趟了。时间对你们高三学生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一刻也不能浪费。这些道理你应该是很懂的,就不要让我一遍遍地跟你重复了。”
顾碎碎始终安静听着,最后听到班主任问:“以后能收收心,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吗?”
她点头:“能。”
班主任这才扬手让她回班上课。
等她走了以后,班主任找出谈媛的手机号,拨过去。
果然又是一阵忙音,也不知道谈媛究竟是在做什么工作,每天都忙到连唯一的女儿都顾不上。
班主任想起之前来过学校的那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那男人说,他是顾碎碎的哥哥。
班主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电话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有人接了。
“江先生,”班主任尽量公式化地开口:“没有打扰到您吧?”
食堂里有些吵,江慕起身走到外面:“您说。”
“是这样,关于碎碎的事我想跟您聊一聊,”班主任微微含笑:“您要是有时间,以后能接送她上下学吗?我怕她在路上再出事。”
江慕蹙眉:“出事?”
“是啊,这次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可也挺吓人的。”
班主任想到顾碎碎那张脸,说:“也不知道她这孩子怎么了,三天两头地跟人斗殴。看上去挺乖巧一个女孩,怎么就让人这么不放心。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可明年她就要高考了,这几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一点儿事都不能再有了。”
说到后来觉得这样要求一个哥哥去管妹妹似乎有点儿不太合适,更何况还是个不同姓氏的远房哥哥。可为了能有人让顾碎碎安生下来,他也顾不得太多了。况且上次江慕过来,看他那样子,他跟顾碎碎的关系应该是很亲近的。
“本来我也不好意思打扰您,”班主任最后补充:“可是碎碎那孩子的妈妈实在是太忙了,总联系不到她人。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多过来劝劝碎碎,让她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别再横生波折了。高三的时间,实在是一天都经不起浪费。”
深秋的风里,江慕一声不吭地把话听完,漆黑的眸子越来越冷。
“好,”他回,声线冰冷阴沉:“我会的。”
他回了办公室,在位置上坐了会儿,手里的打火机打开又关掉。
穿着制服的唐娜朝他走过来,拉了个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琢磨了下措辞才开始问:“江慕,过完年你都二十六了吧?”
江慕瞥眼看她:“怎么?”
“这个年龄也该谈恋爱了,”唐娜试着劝:“不能为了工作连个人生活都不顾。刚才碰见廖局,他还特地问我你最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说要是没有,他就给你介绍一个。我看你也不像在谈恋爱的样子,就替你应下来了。”
唐娜笑得小心翼翼:“江慕,你不会嫌我多管闲事吧?”
江慕轻嗤了声,把打火机扔去桌上:“不会,尽管介绍。”
唐娜刚想拍手说好,又听江慕说:“可我没时间跟人见面。”
“怎么会没时间,”唐娜说:“最近咱们这儿也没多少事,时间空得很,用不着你再连轴转了。”
“陈部长难道不是事儿?”江慕貌似很随意地提起:“能让他落马实在是不容易。”他抬头,薄薄的眼皮掀开,目中没有多少情绪:“我妹都被人欺负成那样了,这次陈部长再死不透,就说不过去了吧?”
唐娜一愣:“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能瞒得了我多久,”江慕说:“难道我没眼睛,自己看不见?”
唐娜想着江慕肯定是见过顾碎碎了,那顾碎碎被陈雅打了的事自然也都知道得很清楚了。
“陈雅确实过分了些,”唐娜想起那天顾碎碎身上的血迹就心惊:“我们的人要是去得再晚一点儿,碎碎可能都不剩一口气了。被传唤过来后陈雅还拒不承认是自己动的手,要不是有视频,我们拿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江慕面不改色听完,一只手攥得越来越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又到了换药的时候,顾碎碎搭乘公交去了医院。
或许是这几天她走路太多的缘故,左边小腿上的伤一直没好,隐隐很疼,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怎么不让家长送你来?”医生有点儿怪她不遵医嘱:“不是跟你说了这几天少走动。”
顾碎碎有点儿心虚:“也没走多少。”
医生叹气摇头,看了她脸上伤口的恢复情况,帮她换了药。
“别吃辣的东西,”医生说:“也别见水。你一个女生,留疤了可不是玩的。”
“好。”
她拿了口服的药离开医院大厅。刚推开玻璃门,发现外面下雨了。
雨下得不大不小,天色阴沉,外面来往行人都撑起了伞。
她把书包拿过来,往里面翻了翻。
并没有伞。
每次用伞的时候她就会忘了拿,阳光普照的天气反倒会把伞带着。
她暗暗埋怨自己一句,开始在廊下等。
这种雨,来得快应该去得也快,等一会儿,总会等停了的。
手机响了起来,是江慕打来的电话。
她拿起来接:“哥?”
“你在哪儿?”他问。
声音透过听筒,有种惑人的磁性。
她想了一秒:“在家里。”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最后什么也没说,蓦地把电话挂了。
她有点儿莫名,觉得江慕的情绪好像不太好,很不高兴的样子。
印象里,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挂过她的电话,更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又等了一会儿,见雨一时半刻好像停不了了,又因为江慕的那通电话让她心情恍惚,她抬脚准备冒雨走出去。
腕上突然一紧,有人把她拉回去。
她扭头见是江慕,瞬间想起自己刚刚撒的那个谎,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透过前面的玻璃门反光,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脸上狼狈地贴了好几个纱布。
她赶紧低头,想用脸庞的头发把脸挡住。
江慕眼光很沉,像是要把她盯穿一样:“这是你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家还挺热闹。”江慕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烦躁:“人挺多。”
“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她说。
“那你是为什么撒谎,有意的?”
他去看她的腿,刚才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知道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步。
他脱了身上的外套,把她裹住,突然抄起她腿弯把她横抱起来往医院大厅走。
顾碎碎的心脏有长达几秒种的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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