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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反省


    离开的时候,李颉走的不是来的时的路。时昭跟着他从房间另一个门出去,正是先前丫鬟退下的方向,到是了了时昭的好奇心。


    出去那道门便是卧房以外的起居室,起居室里浣洗用具一应俱全,连泡澡的大木桶都有。


    穿过起居室,又走过两间空闲的柴房,再穿过一个两旁堆满柴火的小道,推了门出去,竟然就是李颉的院子。


    李颉抬手搬了一旁放置的两捆柴火挡住他们出来的小门。


    时昭看了看眼前的院子,又回头看着面前的院墙,顿时愕然:“这……”


    李颉微笑道:“我的院子与柴房小院本来也就一墙之隔。只不过院子外面被一个土坡,一道竹林挡住,不知其然的人以为比较远罢了。今日带时兄走了一遍,还是很有迷惑性吧?”


    时昭才明白为何先前李颉要带他走正门,现在又从小门而出。转而笑道:“李兄所思甚密,时某佩服。”


    李颉往屋子里走,回到之前两人谈话的房间坐下:“时兄有话尽管问,李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时昭道:“不满李兄,时昭来前听到传闻的确也颇为费解,但时昭自然相信李兄的为人。只是李兄今日说一劳永逸,而皓月是犯官家眷,朝廷律令明确规定不得对他们停止肉刑;且必须有军功之人方可为他们赎身。不知李兄所谓的‘一劳永逸’是指?”


    李颉道:“我知其不能停止肉刑,可这刑法未必要在青楼才可实施。”


    “啊,此话何意?”时昭虽然以前纨绔,但对这些事还真是知之甚少。


    “还有家妓可罚。”李颉道,“官宦之家便都有此权力。不过这样教坊一旬便要派人验一次刑,除了要给教坊或者青楼赎身的银钱以外,教坊司的人每次来验刑还得每次打赏,所以很少有官宦之家愿意招这个麻烦。”


    不过是个妓子而已,想来是少有官宦人家愿意招这个麻烦。这一点时昭也理解。


    但养家妓和上青楼不同,这是正当合理的需求,李颉就算这样做了,也不会损他半点德行。要不然大家族里还有品行好的人么?哪个公子房里不是一堆通房丫头和泻火小厮。养个家妓又何足为奇。


    时昭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是他当初忽略了。


    不过就算他今日知晓,也不觉得这个法子跟他当初在青楼给皓月打掩护的法子强半点。起码在青楼又不需要验刑,只要留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而弄到家里,教坊司的人来验刑,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如何躲得过?


    时昭心中所想,也便将心中疑虑问出。


    “教坊司有李某的人,时兄就不必多虑了。”李颉微微一笑,“只是不曾想皓月竟是文家的人。”


    说到文家,时昭想起自己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还没说。


    “李兄,如此说来惭愧。”时昭道,“我也是今日方确定皓月是文家的人。”


    说罢时昭将自家父亲受人陷害致死,有可能与自己与皓月私交有关一事告知。


    并忧心道:“我虽想李兄护着皓月,但也不想李兄受此连累。皓月清白,可是你我皆有欺君之嫌。今日李兄说能让皓月躲过教坊司验刑,说实话,我心里是安慰了许多;但也害怕因此害了李兄。”


    “若是陷害我爹的贼人认定皓月身子清白,要当面对质,怕是教坊司的人也不会来的刚好是李兄的人。不管如何,这事是我给李兄添的麻烦,还是得把我的经历告知李兄,免得李兄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时昭诚恳地道。


    “想不到时叔父的事,还有如此隐情。”李颉神色严肃了几分。他手中杯盖划着茶水,想来是在思考对策。


    沉思良久,李颉才道:“我既然答应时兄,便不会反悔;再说皓月也是值得相救之人,我总不能给人希望又亲手掐灭这个希望。今日有了时兄的通气,我也能早做安排,甚为感谢。时兄放心,此事我已有计较,不会给小人可趁之机。”


    “李兄所谋甚远,时某便放心了。”时昭见李颉如此说道,一颗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既然李兄心中已有计较,时某就告辞了。我在李兄这里逗留久了,被人发现对李兄也不好。”


    “如此我也不便久留。”李颉起身送客,“以后咱们方便了,一起再聚。”


    “多谢李兄。”


    “不知时兄打算何时启程?”李颉问。


    原本时昭是计划父亲七祭之后再离开青州府的,但沈盛建议他为了安全着想,尽早动身离开青州。


    不过那时是因为皓月还是清白之身,怕仇家紧追不放验身皓月,到头他落下个欺君之罪。不过今日李颉说他要把皓月收做家妓,还能让皓月躲过教坊司的验刑,他又不怕了。


    只要教坊司验刑证明皓月没了清白,李颉没事,自己也就不存在欺君。至于皓月究竟是什么时候没了清白的,是在李家没的,还是以前在春满园就没的,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就不信仇家还能在这个事上纠结个一二三出来。


    时昭想了想:“待我家产变卖之后吧,最迟不过父亲七祭。”


    想到这里,时昭想起挂在牙房的售卖信息,心里有点没谱。


    李颉点头:“好,我知晓了。”


    离开李府,时昭用的还是飞檐走壁的老办法。


    一个轻功飞上墙头,四顾无人再落下地。离开李颉的院子外面,时昭的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


    先前在李府,和李颉谈话一句赶着一句,没时间细想,如今走在街头慢慢回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时昭终于看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想当初父亲出了事,自己能做的就是去求助父亲昔日的故交,和自己那帮不靠谱的兄弟,还有就是找姐夫。没有一样是在靠自己。


    但李颉不同,先不说别的,光今日去柴房小院走的那一遭就足可见他得谨慎与谋略。明明一墙之隔,却让他整得好似像个千山万水是的。


    再说到人。在柴房里伺候皓月的丫鬟,肯定不会是李府寻常的丫鬟,绝对是李颉自己的人。


    还有上次他在粮库那里遇到李颉,邀约李颉谈话时。李颉走的时候对手下交代话的时候,就避开了李府其他家丁,而那人也与李府其他人好像并不亲密。


    当时他还想不明白,一家人怎么还分得这么清楚,如今才算是想明白了。


    自己相帮皓月,就只能凭着父亲的荫庇和自己纨绔的名声花钱砸,但李颉却能在州府的教坊司有人脉,光明正大的把人放在家里。


    李颉能在青州府教坊司有人脉,在其他衙署有人脉那也是再合理不过了。


    倘若当初自家那样的事落到李颉头上。李颉即使上面没有哥哥,下面也没有弟弟,凡事也只有他一个人抗,他就算是运作自己的人脉,也不会处处被动,束手就擒,毫无办法可想。


    李家也不会落到今日自家这种境地。


    再看自己,以为家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只要自己吩咐一声下人必定照做。殊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是父亲没出事,对父亲言听计从的人,也未必会有对父亲那样的心对待自己。


    别的不说,光说自己房里的小厮侯春。


    这人应该是离自己最近的人了,可自己都没能让他与自己的关系变成粮库门前李颉低声交代事情的下属,今日在皓月房中所见的丫鬟,更不用说像教坊司那样的人脉。而是成了一个在时家落难第一个逃跑的人。


    此时,时昭不得不承认,他此前对侯春是有怨怼的;而在此刻之前,他却认为自己那不是怨怼,而是侯春忘恩负义。


    那日侯春前来请辞,他是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甚至当日一怒之下没有给他遣散费。现在想来,一个主子,连与自己关系最近的小厮都留不住也罢,竟然还成了第一个跑路的人,不检讨自己,却责怪仆从,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自己是嫡长子,本来有比李颉更优越的先天条件来得到比李颉现在拥有的更多的一切;但自己现在,却连父亲多年劳作挣下来的宅子都保不住。


    不得不说,现实真的很讽刺。


    年少的无知,终究要用现实来买单。而他付出的代价,却是父亲的性命。这太重了!


    时昭捏着双手,指甲掐进掌心,他感觉不到痛,却觉得这种痛让他清醒。


    自己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断然不可再让父亲的性命白白付出,母亲的希翼落空。他想起沈盛的话,自己现在应当做的,就是给时家传承香火,光大门楣。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对这番言论嗤之以鼻。父亲只爱母亲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也不妨碍他光耀了时家门楣;自己是嫡长子,时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时家门楣本就光大,还需要什么光大门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去争取什么。


    而现在,他竟然觉得沈盛说的有理。如果自己不能让时家再站起来,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念头,对时家又有何益?又如何报得了父仇,自己又如何证明自己。


    人在这世上,不就是要有些作为吗。


    想起这些,对沈盛,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恨了。


    心境豁然开阔,时昭觉得自己这会充满了干劲。


    他朝牙房走去,出售的宅子和商铺有的条款或许可以适当再议。宅子暂时还要居住,商铺却可先行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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