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到了。
从听雪峰到丹草峰的一路上,白听泉接收到许多或敌视或嫉妒的目光,他只是短暂地和那些人对视,接触了一下目光,却发现那些人都心虚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白听泉无所谓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向药堂走去。
那位小道童早已在门口候着白听泉了,见白听泉过来,小道童像是什么了却了什么心事一样,见到白听泉的第一面,就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兄”。
白听泉心底抽了一下,面上却没什么波澜。
放眼整个琅剑宗,不管是辈分比他大的还是辈分比他小的,必要时都会喊他一声师兄或师弟,他也不是看不懂人心的人,他能看得出来,这些明显是可以拉近距离的称呼之中,没有几句是真心的。
但这个小道童对他的称呼,却是真正地发自内心,真得不能再真。
这倒是引起了白听泉的几分兴趣,他不知道这短短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打趣道:“使不得小前辈,按辈分,按进宗的时间,我都该喊你一声前辈,哪里有让你喊我师兄的。”
小道童连忙摆手:“不不不,琅剑宗里向来按资排辈,我虽进琅剑宗时间久,但并未在修道之上有什么成绩,这一声师兄,是我该喊的。”
两人寒暄过后,白听泉成功拿到丹药,温润雅致的小瓷瓶被他握在掌心,他的体温焐热了小瓶子。
白听泉谨慎地收好,准备回听雪峰,想着找个机会让温止把解药服下。
但他没想到,他碰到了魏薰。
魏薰愁眉苦脸地埋头走路,没看见白听泉,还是白听泉拦住了他,问道:“魏薰,你怎么来丹草峰了?”
魏薰像是被吓了一跳,抬眼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恍然大悟道:“啊,听泉。”
白听泉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受伤了?”
魏薰揉了揉鼻子:“剑道课上比试的时候受了点小伤,我来买些丹药。”
白听泉看着魏薰也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便放下心,两人边聊着边走到药堂门口,魏薰先一步进去寻药,那小道童却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白听泉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小道童喊魏薰的那一声“师兄”。
等魏薰出来,白听泉疑惑问道:“他怎么不喊你师兄?”
魏薰同样疑惑看他:“他为什么要喊我师兄?”
“你辈分不是要比他大吗?”
魏薰慢慢道:“的确是这样不错,可是他们的辈分体系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他们又不用修炼,大多数的小道童都不会和我们师兄师弟的称呼。”
白听泉心中的疑惑更甚:“那平时里都怎么称呼?”
魏薰道:“就喊名字呀,礼貌些的会加个公子、道友和阁下什么的。”
白听泉藏下心中的疑惑,唇角微勾:“原来如此。”
他虽然不知道这一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敢肯定,温止参与到其中了。
从岁岚即使再不愿意也要老老实实地喊他“师兄”这事上都能看出来。
温止向来喜欢以自己是听雪峰大师兄这个身份唬人,想要改善一些自己的名声。
白听泉轻笑,倒像是温止会做出来的事情。
忽地,白听泉耳朵尖,他听到旁边草丛之中传来一声细小微弱的“嗷呜”声。
白听泉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走来的方向。
魏薰诧异地看他:“怎么了听泉?”
白听泉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很给白听泉面子似的,草丛里又传来一声可怜求助的“嗷呜”声。
魏薰这次听得清楚,他侧目,惊喜道:“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小东西在叫。”
白听泉随口道:“也许是丹草峰上哪个弟子养的小灵宠吧,不用管,魏薰,走吧,回去帮你上药。”
魏薰却早已先他一步,拨开草丛,惊叹道:“是个受伤了的小家伙。”
白听泉有点无奈地顺着魏薰的动作看去,正看见一个小东西蜷缩在草丛里,它的后腿像是断了,血迹干在了草丛里,看见魏薰的那一瞬间,它立刻呲牙咧嘴,喉中发出警告似的的低吼声,一排尖锐的小尖牙不服输地伸向魏薰的手,它以为魏薰要攻击它,便自卫似的反击。
白听泉反应快,他迅速拨开魏薰的手,皱着眉头,沉声道:“别碰它,它不像是宗内的,它怎么进来的?”
却没料到,这小家伙在看到白听泉之后,愣了一下,像是在思索,随后立刻收敛了自己的獠牙,压着头,可怜巴巴地抬着眼睛看他,喉咙中发出哼哼唧唧的示好的声音。
白听泉蹙眉,倒是有些无措了:“它什么意思?”
魏薰又试探着去摸那小东西,小东西变脸变得特别快,一看见魏薰,就呲牙咧嘴,恨不得把魏薰的手咬下来,等魏薰收回手,它又可怜巴巴地看向白听泉,装可怜的一把好手。
魏薰笑了:“它喜欢你,我看它这么小,还受伤了,应该是逃进来的,先拘他几天看看他性子,顺路给他养养伤吧。”
白听泉蹲下身,伸出手逗了逗那小家伙,小家伙立刻开心,哈哈地吐着气,还企图用长着小倒刺的舌头舔白听泉的手。
白听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但小东西仍然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白听泉其实不是很喜欢小动物,他自认为他不是一个能负责任的人,他也没办法长久地保持一颗一成不变的心。
养育一个生命,这责任太重了,他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谈其他的小生命。
但很奇怪,在现世的时候他却出奇地招小动物们的喜欢。若是遇到了流浪猫狗,肯定都会过来找他碰瓷,求抱抱求好吃的。
白听泉仔细端详着这小东西,它毛色雪白,长相有些像狐狸,只是耳朵十分厚重且毛茸茸,体型也要比寻常的狐狸更小一些。
魏薰在一旁煽风点火:“听泉,不如就把它带回去吧,他受了伤,若是这样下去,恐怕活不久。”
魏薰心善,又多愁善感,皱着眉头一直劝白听泉。
白听泉眉头一挑:“听雪峰上太冷,它活不了,我也不会养,不如你领回去,岂不是正好?”
魏薰摊手:“我倒是想把它领回去养伤,但它这样子肯定是认你做了主人,它也不让我碰……”
“哪里认主了,他不过是见你好欺负,欺软怕硬而已。”
魏薰单纯好骗,他动摇了,侧过身子让一条路出来,示意白听泉抱起那小东西。
魏薰并没有住在戊泓的川烨峰上,他和一些资历较老的弟子们一同住在了阳峦峰的弟子房里。
白听泉轻笑着抱起小家伙跟在魏薰身后。
看魏薰那模样,大抵这小东西不用自己养了。
摆脱了一个大麻烦,白听泉的笑非常发自内心。
魏薰的房间干净整洁,白听泉幸灾乐祸道:“它要是住在你这,你的房间恐怕就没有干净的时候了。”
魏薰只是白他一眼,示意他把小家伙放到桌边的软垫子上,又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
两人手忙脚乱地给这小东西清理干净,换好药,包扎好之后,白听泉临走的时候,小东西已经睡着了。
白听泉心里挂着事,不愿久留,又净了手,给魏薰上了药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得赶快把解药给温止。
-
在回听雪峰的路上,他想了无数种能够偷偷地,不知不觉地让温止吃下解药的方法,但是依靠温止的实力与戒心,他那些小伎俩在温止面前藏不过去的。
白听泉忧心忡忡地走了一路,也没想到好的办法,许久也没有结果,他的耐心倒是耗尽了,不耐烦地边走边踢小石子。
到最后,他的小脑袋瓜里面倒是灵光一闪。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温止他中毒了呢?
毒是自己下的,那就敢做敢当,不管怎么样先跟温止认个错,解药他都拿过去了,再让温止吃下去,温止那种人,不可能还不依不饶的。
想通了,白听泉心里舒服下来,步伐也轻松了很多,他嘴角微微勾着迈上了登上听雪峰的阶梯。
但上了山,他觉得气氛不太对。
往日里偶尔会有一些小雪兔、小雪鸟出来玩耍打斗,在雪间窜来窜去。
可今日,一片萧条肃杀,什么都没有。
白听泉疑惑地向温止的院落走去,可还没到,却看见……
桑吾听见脚步声,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向他和蔼地笑:“听泉回来了?”
白听泉的脊背瞬间挺直,他鞠躬行礼,向桑吾问好:“明庚君。”
桑吾笑着摆了摆手:“不必拘束,你师尊他啊,被南明山的蒲叶法师临时叫去了,话也没说清楚,不过见他行色匆匆,也许是重要的事要他处理,大抵也要过个十天半月的再回来,要等到华法会了,这些时日,你师尊托我来教习你一些学业知识。”
桑吾始终看着白听泉,见他没有露出太过抵触的神色,才放下心:“听泉啊,这些时日,还要劳你多多听话了。”
白听泉微微蹙眉。
原著里对有关沧浪君的事件描写得其实不是很详细,他甚至不知道温止为何要不辞辛苦地跑去南明山,要处理什么事。
路途遥远,他有些担心那毒会发作。
白听泉勉强稳住心神,再次鞠躬:“弟子愚钝,那这些时日都要劳烦明庚君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