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白天日头毒辣,仿若已到盛夏,到夜里时却还有些许春寒。


    静谧的夜里,一轮圆月挂在天上,金氏上完香从家里的祖屋出来,顺带收走院儿里绳子上挂着的衣服和被子。一面闻着晾晒好的被子上特有的阳光气息,一面走进了北屋。


    丈夫苏盛还没入睡,正在塌上呷着碎末子茶,肩膀上松松垮垮挂了一件厚衣服。


    金氏没说话,先到里屋将衣服整起叠放拾掇起来,而后又把被褥铺好,才对外面塌上的苏盛说:“时候不早了,明个儿还起早干活呢,快睡吧。”


    “哪有心思睡。”苏盛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口中吐出一片茶叶,叹息了一声。


    “还想着陌儿今天的事呢,依我看她就是睡糊涂了说胡话,再说也请驱鬼的来过了,就算有鬼也驱干净了。”金氏拍打拍打因晾晒蓬松的棉被,又催了苏盛一声:“陌儿已经睡下了,你就算不睡觉也无济于事。”


    话说到这,苏盛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将肩膀上的衣服又捂严实了几分,蹒跚到床跟前,才像木偶一样脱去衣物。


    他没马上入睡,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怪事。


    自己的女儿苏陌怎么今天睡一觉起来竟说胡话,一会说“拍戏”,一会说“穿越”,这两个词是她口中重复率最高的。而性情也与平时截然不同,说话的口音也没了,倒像是官话。


    苏盛看的心惊胆颤,就怕苏陌是鬼上身,这便叫妻子金氏请了神婆来看,这一看倒是看好了,苏陌不吵也不闹,虽说的话口音依旧不同,却安静寻常许多,可他这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


    此刻,与北屋相邻的东屋,苏陌将头埋进被子了,虽说已经是深夜,她却将整个屋子里的蜡烛都点燃起来,照的屋子灯火通明。


    缩在被子中,她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她怎么会穿越到这里的?


    她记得自己分明是一家服装品牌创始人,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总裁,谁知公司经营不善破产,她站在天台吹凉风,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来,再醒过来,她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她看的穿越小说不少,大抵的套路都了然于胸,但当自己真正穿越,还是免不了到处找摄影机和碎碎念这种穿越必备经历,导致苏家人以为她中邪,请了一个神婆来帮她驱邪。


    为了不再被人当成鬼上身,她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农家女。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穿成农家女,可夜里仔细一想,结合今天的所见所闻,苏陌发现事情不简单,这里一切都跟她看过的一本小说对上了号。


    这本小说讲的是女主被心上人抛弃之后,奋发图强,从进宫做宫女开始成长为女官,最终嫁得良人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苏陌并不在主线之内,而是一个只为被女主打脸而存在的炮灰。女主的心上人正是被她勾引走,这也是女主进宫的诱因,此后她再出现就是被女主报复折磨。


    苏陌清楚地认识到,既然已经穿到书中,那就不能继续走没好下场的老剧情,一定要避开与女主的冲突。


    探出被子,苏陌热出了一身的汗。此刻短小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一些较长的蜡烛因灯芯无人修剪,正发着微弱的光。


    忽见外面一道强光,伴随着闪电,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苏陌叹了口气,无奈掀开被子下床去关没关严的窗户,回床时顺道吹了蜡烛,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苏陌醒过来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便知自己并没有穿回去,而是还在书里。她并没有激动,经过昨晚的打算她心态已经很平常了。


    根据原身的行为习惯她先去跟苏盛和金氏问了早安,陪同苏家父母吃了早饭,尽量做到与平常一样打消了两人疑虑。然后便更衣梳洗,坐在了梳妆台前。


    苏陌素知原身貌美,否则也不会仗着容貌抢走女主的心上人,却不想坐在镜前还是被原身的美貌惊叹到了,她是典型的古典长相。


    柳叶眉、杏眼,樱桃唇,鼻梁不高,但胜在精巧,一张小小的瓜子脸,肤白如雪。哪里像个农户的闺女,若换了一身好衣服,不知比过多少千金闺秀。


    苏家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只是一个农户,但祖上的家底深厚,到苏盛这一代虽然家产败得差不多,但还有些田产祖业,日子比同村要好许多。而且苏陌貌美,这就导致求娶她的人排了长队,她挑挑拣拣,就到了十八。


    今早用早饭时,苏盛和金氏像习以为常般说起了苏陌的婚事,大有催婚之意,还给了苏陌三个选择。


    一是前途无量的秀才,二是富裕人家的公子,三就是女主那才貌双全的心上人。


    苏陌刚穿过来,哪有心思留意婚事,便说自己想想搪塞了过去。至午时,金氏又来跟苏陌说起婚事,还说苏陌年纪大了没嫁人阴气重才惹得鬼上身,需得快点嫁人,直让受过唯物教育的苏陌听不下去,到下午便借口散心出去了。


    苏陌不想这么快成婚嫁人,按照穿越文设定,她起码要靠着自己的现代知识发家致富,然后才是遇到真爱。


    既要赚钱便要想法子。


    檐口村靠着山,俗话说山上全是宝,苏陌想都没想就上了山,路上在田间拽了一棵狗尾巴草叼嘴里,而后她便在山上发现了一颗野果子树。


    凑近一看是一颗桃树,因长的偏僻还土生土长,果子大约核桃那么大还泛着青,这种野果子又酸又涩,平时自然是没有人吃的,但用来酿酒却是极好的原材料。


    苏陌没带什么容器,便用自己的衣服兜着摘起野桃子,正摘着,忽然听一块大石后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个霸道浑厚的声音道:“你手里是什么?还说你不是来偷东西!”


    “我只是太饿了,想来山上摘点野果子,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果树,并不为人所种,我摘两颗怎么了。”说这话的人声音虚弱,听上去像是很久没吃东西。


    “呸!就算这果树是土生土长的,那也是我们村里人的东西,你一个外来的有什么资格吃!”


    “就是,我看这小子就是欠揍!”


    ……


    苏陌忽听有什么东西纷纷滚落,随后便是拳脚和闷哼的声音。她朝着那块大石后走去,一颗圆润饱满的果子正好滚在了她的脚边。


    她捡起那颗果子放在自己衣兜里,然后绕到了大石后,她并不乐于见义勇为,但实在听不下去男人隐忍的痛楚之声。


    “住手!”这两个字说的毫无底气。


    打人的几个精壮男子瞧见苏陌之后马上停了手,他们与苏陌同村,而苏陌的美貌在村里都是有名的,几个男人自然都认识苏陌,打人最凶的男人立马陪上笑脸:“呦,苏家的姑娘怎么在这。”


    苏陌毕竟是一个人来的,眼看这里荒郊野岭,顾及自己安全,她便扯了个谎,“我同父母来这山上摘点野果子酿酒,听见这里有打人的声音便来看看。”


    苏陌看了一眼被堵在角落的被打者,只见他捂着头,身子瘦瘦小小的,也看不出来什么,她对着打人的人说:“你们怎么把人打成这样,怪可怜的。”


    “苏妹妹好心,我们只是教训教训他,早知道就走远一点,把苏妹妹摘果子的好心情都破坏了。”开始霸道粗鲁的男人在苏陌面前说话降了音量,甚至憨憨地摸起后脑勺。


    “打也打了,便算了吧,我看他挺可怜的。再说了,有什么事情非得下这么重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说是吗?”


    苏陌言辞间带了些许娇嗔,几个男人对美人颇有好感,自然顺着苏陌的话说,只道她说得对,为首的还故意殷勤着叫着所有人帮她摘果子,随后一哄而散。


    打人的人一走,此处便只剩下苏陌和被打得男人,男人颤颤巍巍抬起头来,对着苏陌道了一句多谢。


    苏陌仔细瞧着他的模样,只见他一身粗布麻衣,手腕比她的还要纤细,一副灾荒逃难似的光景。他露出来的脸和手都受了伤,青一块紫一块,蓬头垢面的,却仍然可见他五官长的清秀,只是瘦骨嶙峋难免让人心生怜悯。


    “你可是没饭吃,所以才来山上摘野果子?”苏陌询问道。


    男子点点头,张了张苍白干裂的嘴唇,说:“是。”


    苏陌现在也没带什么干粮,也帮不了他什么,就把自己摘的新鲜果子递给男子,说:“你吃吧。”


    男子颇为客气地接过果子便往嘴里塞进去,这果子酸涩难当,男子一边咀嚼一边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分泌出唾液,五官酸涩地挤在一起,看的苏陌很不是滋味。


    “他们打你做什么啊。”苏陌在一旁坐下来,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男子的事情问清楚了能帮的就帮帮他。


    男子停下吞咽果子的动作,看着苏陌虚弱地说:“姑娘,我叫路铭远,我不是这的人,家中干旱,我逃难到这里的。”


    听到“路铭远”的名字,苏陌瞳孔瞬间放大。路铭远在这本书中可以说也是一个炮灰角色,但他的身份却不一般,他是皇室失落民间的皇子。


    在这本书中,路铭远前半生一直过的凄凄苦苦,养父养母临死才告诉了他他的真实身份,于是他便带着信物出来,却因为身体孱弱走到檐口村便走不动了,只能在檐口村暂时安定下来,靠乞讨和卖苦力勉强生活。村里人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又来路不明,经常欺负他。


    直到后来他偶然遇到了女主,女主帮助了他,给了他一笔银子,并告诉他让他好好活下去,此后他的信仰便成了女主,为了女主他带着信物认亲成功,并一改往常的懦弱,在皇室扎根,在女主成功路上做了强大的助攻。


    眼前就是路铭远,这大腿不抱白不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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