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阳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房间躺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了。
不是他不想动,是实在动不了。
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刚领了工资,准备给孤儿院换一批新的空调,突然心脏一阵剧痛,再睁开眼,就到了这里。
许朝阳暗自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想过穿越这种神乎神奇的事能让他碰上,而他穿越的这具身体的主人竟比他原本孤儿的身份更让人唏嘘。
原主也叫许朝阳,是荷花村许老爹的大儿子,村里人都叫他阳小子,许老爹除了阳小子,还有一个二儿子许朝暮和小女儿徐朝霞。
阳小子是许老爹的第一个孩子,按理来说应该是受尽宠爱的。
可是坏就坏在他刚出生没几个时辰,许家老太太,也就是许老爹的娘就死了。
许老爹本身有点迷信,一看儿子一出生他娘就死了,这不是他克死的还能是什么,当时就要把阳小子掐死,要不是老村长拦的快,阳小子早没命了。
虽说阳小子活了下来,可是背上了克亲的名声,他娘许老娘又凡事以许老爹为先,为了讨老伴儿欢心,更是厌恶阳小子。
阳小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许老娘就把阳小子像狗一样绑在凳子腿上不闻不问。
要不是隔壁贺大嫂听到他的哭声实在不忍心,偷偷的给他喂了几次面糊糊,估计阳小子都活不到周岁。
没过两年,许老娘有了二儿子,更是看阳小子不顺眼,嫌他在屋里哭会吵到二儿子,就把他栓到了地里,幸好有老村长照看,才没被下山找食的狼叼了去。
等许老娘生了三女儿,阳小子也会干活了,从那以后,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他的,不过好在许老爹允许他在院子里搭一个柴房,他终于不用睡在满是尘土的牛棚了。
而许朝暮和许朝霞从小看着他爹打阳小子,也把他当佣人使唤,更是把吃不完的饭混着泔水给他吃,在这个家里,阳小子从没有吃过一口热饭
上个月,许老二和镇上酒楼掌柜的千金成婚,亲家不知许家的情况,就随口问了句为何阳小子和没有成婚。
许老爹才想起来阳小子已经二十了,只能让张媒婆买个双儿送过来了。
在大洲朝,有三中性别,汉子,女子和双儿,双儿体格相对汉子来说比较娇小,大多喜好也和女子无异。
所以基本上都是会嫁人的,但由于生育能力不及女子,大多数只能被收为妾侍,只有家境贫寒或鳏夫才会娶双儿当正房。
当然也有家境富裕的人给自己家的双儿娶妻子,但是少之又少,万里无一。
双儿出嫁后基本都不会和娘家再有联系,而且比姑娘能干,许老汉前年租了几亩地,双儿来了好帮着干活。
而张媒婆干的就是给人介绍双儿的勾当,一些家庭养不起双儿或者是想用双儿换点钱的就会找她,
那天阳小子听说爹要给他找双儿,开心的不得了,偷偷去找二弟,想问问成亲要准备什么东西,可没想到二弟却告诉许老汉说阳小子想要钱给双儿买东西。
许老汉一听这还得了,本来买双儿就要花钱,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生气,把阳小子的头按进了院子中的水缸里,阳小子挣扎不开,慢慢的就没了呼吸。
阳小子是被他爹杀死的。
许朝阳刚读取完阳小子记忆的时候是又气又急,气阳小子不争气,是个窝囊废,又急着想去给阳小子讨个公道。
要不是动不了,他早就跑出去找许家人算账了,只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也幸好他动不了,要不然他贸然出去,还不被人当成妖怪。
而阳小子也不是窝囊,只是他从小就是那样长大的,他真的以为奶奶是他克死的,他所受的一切都是活该,所以他才会没有反抗意识。
许朝阳闭上了眼睛,在心里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死去的阳小子说:“你失去的我会帮你拿回来,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我们了!”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养成了他既同情弱者又强硬争取的矛盾性格,所以他同情阳小子,又不会放弃到手的利益。
这也让他一个孤儿能在社会上立足并活的很好的基本原因。
“嫂子,许嫂子在吗?”
许朝阳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在门外响起,随着声音,他的身体莫名的开始能活动了。
许朝阳心中一阵兴奋,和穿越相比,其实不能控制身体更让他在意。
他轻轻的下了床,可是双脚刚一落地,头就是一阵晕眩,腿一软,整个人又倒在了床上。
“靠。”他轻声咒骂了一句。
阳小子饿得太久,又营养不良,身体早就支撑不住了,现在靠的就是许朝阳的意志力才能挺过来。
许朝阳慢慢再次从床上站起来,只听到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
“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可要好好对他啊,这双儿乖巧得很,要不是你家说的早,我就送到贺员外家去了。”
双儿?许朝阳蹒跚着走到门边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花衣服,头戴大红花,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矫揉造作的女人正在和一个穿着普通,身材微胖的妇女说话。
让许朝阳在意的不是那两个女人,而是在那个明显是媒婆的人身后,有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
许朝阳估计这就是那个卖给阳小子的小双儿,小双儿身材本就较小,又岣嵝着身子低着头,许朝阳实在是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小双儿双手紧紧的抓着胸前的包袱,站在媒婆身后也不说话,许朝阳垂下眼眸,看这双儿的样子,估计也是遇到了难处吧。
在许朝阳打量那双儿的同时,许老娘也在打量他,她围着双儿转了几圈,像是很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又从荷包里掏出了二两银子递给张媒婆,笑眯眯的说道:“大妹子你放心,我们是娶双儿,又不是买奴才,怎么会对他不好呢。”
张媒婆没有接话,只是接过钱点了点装进兜里,顺手把身后的双儿拉到许老娘跟前,推了他一把,“常乐,你的情况你也明白,可别怪婶子狠心。”说着,拿出一张纸,“你的卖身契,你自己给。”
卖身契?许朝阳嗤笑了一声,真不要脸,谁家娶媳妇会给卖身契的?他没说话,继续看着门外。
常乐接过卖身契,眼眶跟着红了,以后他就要跟着这张纸走了,但是他不后悔,许家给钱葬了他爹,他卖身给许家,没有任何怨言。
他怯怯的抬起头,慢慢的把卖身契递给许老娘,许老娘接过去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她不识字,不过张媒婆给的,应该不会出纰漏。
收起卖身契,许老娘拉过常乐的手,语气亲热的对他说:“常乐是吧?以后这就是你家,我就是你娘,别生分了。”边说边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走了几步,在常乐看不到的地方回头给了张媒婆一个笑,张媒婆了然,回了一个笑,然后往外走去。
她走出许家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呵,什么放心,谁不知道她怎么对待她大儿子的,这双儿也是可怜,落到他们家算是毁了。”
叹息了一声,摇着扇子扭着腰,往村东头走去,她完全忘了是他把常乐送进许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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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的傍晚难得凉爽,荷花村的妇人和双儿也都忙活了一天,趁着这个时候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几个关系好的相约坐在阴凉处,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
闲聊的妇人有一位头戴蓝色手帕的大娘,看到张媒婆,好奇的伸着头张望,“唉,张媒婆怎么从老许家出来了?不会是给阳小子做媒吧?”
张媒婆进了别人家那肯定是没好事的,说的好听是做媒,说的不好听那就叫买卖双儿。
许家老二读过书,上个月刚娶了酒楼掌柜家的姑娘,现在住在镇上,这肯定是给阳小子买的。
不过就许家对待阳小子的态度,哪个双儿跟了他那指定是没活路了,迟早会被那一家子磋磨死。
“你知道吗,前天许老汉又把阳小子打了一顿,这次好像打的有点严重,到现在还没醒呢,”她旁边的另一位妇人看她不知道,赶忙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他们家舍不得花钱给阳小子找郎中,只能买个双儿。”
“买双儿干什么,双儿又不会治病。”这大娘家和老许家离得有点远,还真不知道这许老大又挨打了。
妇人撇撇嘴,解释道:“张婆子想给阳小子成亲呗,只要他成了亲,那他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家了,分了家,你还指望他们管阳小子的死活吗?”
大洲朝的律法有明确的规定,只有成家以后才可以分家,分家也只能由家中长辈提出来,至于怎么分,分多少,也是长辈说了算的。
大娘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他们这家人是不准备给阳小子留活路了,只是……
“那个双儿怎么办?是谁家的?”
“不知道是谁家的,以后估计也是伺候那一大家子的”
“……”
几个妇人聊着,很快又被别的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
许朝阳看院子里终于没人了,轻轻的打开门,他实在饿得不行,所以慢慢的往记忆中厨房的位置走去。
这会儿许小妹找她的小姐妹玩去了,许老汉也没在家,许朝阳垫着脚走进厨房,四周环顾了一下,掀开放在案板上用来防尘的竹盖,里面果然有些两个鸡蛋和两个馒头。
这是徐老娘怕许老汉和许小妹回家饿着专门给他们留着晚上吃的。
许朝阳可管不了那么多,偷偷的把馒头和鸡蛋全拿回房间,但只吃了一个馒头和鸡蛋,阳小子的身体饿得太久,他不敢一次吃饱,剩下的准备等会儿消化一下再吃。
重新躺会床上,他觉得他要好好计划一下,怎样在不损失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脱离这个家,他可以不要许家的东西,但他得帮阳小子拿到他应得的。
正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说话声,许朝阳赶忙闭上眼睛,只听到门缓缓推开,有人停在了床边。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人的紧张,许家人见他是不会紧张的,所以这人只可能是刚才卖了自己的那个双儿。
许朝阳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开眼睛,只是看到这双儿的打扮,他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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