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
房门一下子被踹了开来,便见净诚带着两个膀大圆粗的比丘尼又折了回来。
白楚莲见到她们倒是不慌,她确实使得一手好药,并不怕净诚她们,只是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一下。
她站在一边害怕地瞧着三人,柔弱可欺的模样不似作假。
“师姐?”两个比丘尼环顾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不像净诚回来所说,她说白楚莲这藏了个厉害的男人,只是此刻房间里除了白楚莲并无他人,她们奇怪地看向净诚。
净诚恶狠狠地问道:“白姑娘,此乃佛门重地,你把野男人藏哪了?”
她方才越想越不对劲,朗朗乾坤下怎么会有妖魔鬼怪,定是眼前这小蹄子不知在哪勾引来的人躲在暗处暗算了自己,她连忙寻了两个有力气的师妹,诋毁了白楚莲一番,为的便是来捉奸——净诚也算是歪打正着,白楚莲的房梁上确实藏了个男人,只是郭云璟轻功了得,几个寻常的比丘尼根本找不到他。
“师太身为佛门弟子,怎可信口雌黄,辱我名节!”白楚莲当下便落了泪,哭得好不伤心,这样的话从庵堂里传回京城,那她当真是不要做人了。
“你——”见她连哭得都如此我见犹怜,净诚心中恨意更深,恨不能把所有的污水都倒在她身上。
“好了!净诚!”不待净诚开口,身后来了一个更为年长的比丘尼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净诚脸色一白,忙转身行了一礼,道:“住持……”
来者是净慧庵的住持净心师太,她无意刁难这些被送来的贵女,往日对净诚的小打小闹她也懒得过问,但是前提是决不能将事情闹大,现在她是亲自送侯府的嫡小姐过来寻白楚莲,岂容净诚放肆?
她冷冷地瞧了净诚一眼,转头又慈眉善目地对一旁的郭云雅笑道:“郭姑娘,你与白姑娘慢慢叙旧,贫尼便不与二位唠叨了。”
待几人都走了,只剩下郭云雅,白楚莲才轻轻抹了眼泪,柔声唤道:“雅姐姐……”
郭云雅扫视了一番四周,她知道庵堂不比在家,却未想到如此简陋,她对白楚莲浮现了一丝同情,但更快地想到谢谭为了她与陆夫人几乎都要闹翻了,她便冷下了脸,硬声道:“谁是你姐姐?我郭家只生了我这一个女儿,可没有什么妹妹!”
白楚莲愣了许久,脸上带着些许委屈,改口道:“郭姑娘请坐,来此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你……”郭云雅见她柔顺得过分,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有气无处发,她也不是什么藏得住话的人,直白地问道:“你与仲奕是什么关系?”
白楚莲为她倒水的手微微一顿,茫然地瞧着她道:“自然是表哥表妹关系。”
“这个我不知道吗?我的意思是——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郭云雅气得直跺脚,若是寻常的表哥表妹关系,她用得着来此逼问白楚莲吗?可是真逼问出了什么,她又能怎么样?郭云雅不知道……
“我确实有些不明白……可是二表哥对郭姑娘说了什么气话?”白楚莲垂眸遮盖住自己那双过于勾人的眼睛,使自己显得愈发楚楚可怜,“若是二表哥说了什么惹人生气的话,还请郭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我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与他之间轮得到你说话吗!”郭云雅似点着了的炮仗一般当下跳了起来。
白楚莲明白定是谢谭在山下闹了什么,此刻郭云雅处处敏感,她多说多错,遂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二人沉默了半日,郭云雅又忍不住发火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这些日子楚莲一直在庵中,不知外事……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白楚莲低眉顺眼,把姿态放得极低,只显得郭云雅无理取闹。
郭云雅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眼前的少女楚楚动人,莫说是男人便是她一个女子看了也不免有几分心动,更不要说白楚莲脾气是一等一的好,全然不同于她这个暴脾气,可是谢谭是她全部的少女情怀,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嫁于他为妻,哪怕知道他心中另有他人,她都不想退让——她又凭什么退让,她与谢谭的婚约早在白楚莲回谢家之前便定下来了!
郭云雅一双美目忽地烧起了火,灼灼地瞪向白楚莲。
不必系统幸灾乐祸地在耳边提醒郭云雅的好感度在跌落,白楚莲也知道郭云雅厌恶了自己,她在心中微微叹气,谢家二郎亦不过如此,这么点心事瞒不住一个像郭云雅如此心思简单的少女。
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并不惧怕地回看郭云雅,眼中的少女如火一般艳美,若非自己在系统的指引下搭上郭云璟搅乱了局势,也不会叫郭云雅察觉谢谭心中另有所爱。白楚莲反思着自己,平日里她对谢谭有勾引吗?其实是有的。
这些人不知道谢从安是在青楼里寻到自己的。那三年她颠沛流离,日子过得艰难,随着年纪渐长她突出的容貌即便是污垢都难以遮掩,身边起了歹心的人越来越多,她索性便将自己卖给青楼以寻庇护。青楼老鸨见她容貌出众、天资聪慧,便一心培养她,她确实也是心比比干多一窍,玲珑剔透,除了学会各种各样的才艺外,更是将勾引男人的那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媚融入了骨子里,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诱惑。尤其是对着谢谭时,因着陆夫人对自己的不喜,她为了能在谢家活得舒服些,更是刻意勾引了他。她倒不担心谢谭为了自己毁了婚约,毕竟谢家人重诺,许下的诺言看得比命更重,即便是自己这般冷心冷肺之人,只因在谢从婉面前许下诺言,也逼着自己日行一善,像谢谭这样的君子更是不会主动与郭家解除婚约。
她到底还是存了一份善心,思索了一会,柔声细语道:“我虽不知道郭姑娘与二表哥之间生了什么间隙,只是谢家绝不会负了郭姑娘,郭姑娘莫要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
“谢家轮得到你一个外姓人来代表吗?”郭云雅冷笑着。
白楚莲无奈地笑了一下,“谢家确实轮不到我来代表,只是我知道二表哥他……”
“你知道他什么!”郭云雅听到这话更炸了,“论青梅竹马,我与仲奕一起长大,论婚约,我与他早就定亲了,你又凭什么在我面前说你知道他!”
白楚莲只暗想着再漂亮的人若不管住自己的脸发怒的脸也有些狰狞,她心有戚戚地低下头,“是我嘴笨说错了话,郭姑娘莫放在心上。我一个外人怎比得上你了解二表哥……”
这话依旧叫郭云雅听得不舒服,她本是一时意气来寻白楚莲,真对上白楚莲她既想知道她与谢谭究竟是不是郎情妾意又怕知道,心里乱糟糟的,无论白楚莲说什么在她这皆是刺耳得很。
“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回去我便让郭云璟退了你这门亲,你就一辈子在庵堂做尼姑吧!”
郭云雅说完对上白楚莲眼中的震惊,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只是她被宠坏了,断不会认错道歉,只跺了跺脚便跑走了。
“牟……女主被你的茶言茶语气到了。”系统说,“她要是让郭云璟退亲,你肯定没辙,还是和本系统绑定吧,本系统帮你!”
白楚莲不懂何谓“茶言茶语”,也懒得理系统,她知道郭云璟方才就在梁上,将她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缓缓地坐下来,默默地让自己的眼泪如珍珠一般掉下来,水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恰如雨中白莲。
郭云璟从房梁上跳下来,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白楚莲,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疼,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紧了紧喉头,“我的事还轮不到郭云雅做主!我这就去找郭云雅让她别乱说!”
待到他离去,白楚莲便停了眼泪,她心中有些思考,郭云璟是对自己动了心的,可是这一份心有多少呢?系统说他痴恋郭云雅,这话她是怀疑的,可他对郭云雅的态度却也比他待旁人要好上许多……
算了,不管他与郭云雅之间如何,都与自己无关,她的目的不过是取得他的信任……甚至无需取得他的信任,只要将七煞蛊引到自己身上便可……
那一头郭云璟追上郭云雅,他这几日一直在山上,倒不知道谢谭与陆夫人闹翻,这几日都搬出了谢府连着郭云雅的面也不见。无论谢家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楚莲最是无辜,郭云雅不该将气撒在她身上。
“你?”郭云雅突然见到他有些吃惊,随即脸色大变,知道他定是寻着白楚莲而来,想着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在郭家就搭理父亲和自己,便是母亲他也爱理不理的,如今和白楚莲才订婚多久,便对她这般上心,还跑到尼姑庵来寻她?!
郭云雅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对白楚莲的愧疚被压了下去,只有满心的难受与迁怒,忍不住气道:“你少和白楚莲交往,下山后我便让母亲去退了这门亲事。”
郭云璟嗤笑了一下,讥讽道:“郭云雅,我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吗?当初给我揽这门亲事的是你,如今说退亲的也是你。”
“我……此一时彼一时,我也不知道白楚莲竟是这样的人……”郭云雅被嘲讽得面色有些苍白。
换做往日,郭云璟并不会再为难她,只是今日他看郭云雅格外不顺眼,尤其是前面她与白楚莲的对话他听得一字不落。
他冷笑着问道:“白楚莲是怎样的人?”
“她……她……”郭云雅将郭云璟当亲弟弟,但是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来关系却也没有近到她能毫无顾忌说出未婚夫变心之事,只得将话锋一转,“她如今在京城名声极差,配不上你。”
“她名声为何会差?当时你也在场,平日里你莲妹妹长莲妹妹短的,真到了你为她说句话的时候,你反倒落井下石了。”郭云璟的目光冰冷,他知道她是为了谢谭之事迁怒白楚莲,可是心底多少还有些失望,他以为郭云雅脾气不好可心是好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若是往后自己与谢谭起了冲突,他这个所谓的“弟弟”也必然会被她舍弃……
到底还念着这么多年的感情,郭云璟难得相劝:“你迁怒白楚莲没有任何用处,变心的是谢谭,你若不忿便退了这门亲事,以武安侯府的门第找个比谢谭好的……”
“不可能——”郭云雅尖锐地大叫着打断了郭云璟的话,她一双美目占满了怒意,“谢仲奕的妻子只能是我!”
“谢仲奕心里没有你……”
“那是白楚莲勾引了他!只要没有白楚莲——”
一个念头在郭云雅的心中一闪而过,还不待她抓住这个念头,她便被郭云璟身上的冷冽压得喘不过气来,十六岁的少年明明寄人篱下,却有着叫人不敢直视的上位者气势,逼得她一下安静了下来不敢言语。
郭云璟冷冷地看着她,正声道:“你要与谢谭如何是你与他之间的事,白楚莲是我的人,决不允许你伤她一根寒毛,从今开始你不要再来找她了!”
郭云雅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
过了许久,她才闷闷不乐地下山回了武安侯府,回府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郭云璟可有回来,得知郭云璟好些日子未回过府,心中愈发难受,其实郭云璟以前也会经常个把月不在府上,她也没多在意,但是这次不同,她总觉得他是去陪白楚莲了……
赵淑兰见了女儿,一眼就看透了郭云雅所有的心思,她在心底微微叹气,这是她唯一的女儿,被她养得太过天真,这几日谢家闹的事她都看在眼中,谢家没那么简单……
为母者总是盼着女儿能有一个好归宿,谢家二郎纵然名声在外,如今在她看来也算不得好归宿……
她对女儿问道:“你去净慧庵了?”
“是……”郭云雅生得一张强势的脸,对母亲却是极度依赖,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淑兰,除了郭云璟叫自己退婚一事。
赵淑兰听得微微皱眉头,只觉得这个白楚莲怕是不简单,不管是郭云璟还是谢谭皆是人中龙凤,也并不是容易亲近之人,若是说少年慕艾,白楚莲是美,可也美不过郭云雅。对谢谭尚且可说是因着朝夕相处容易生情,那么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叫郭云璟承认她是他的人,便当真是有手段了。
郭云璟是怎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明明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叫她打心里害怕,不单单是他的身份,更是他的处事与气势,这个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皇子的少年做事乖张、喜怒无常,她这个名义上的舅母实际上的堂姑,对上他都格外谨慎……他若有心护着白楚莲,或许她该出面劝劝陆氏将白楚莲接回来,只是谢谭那边……
她瞧着自家女儿这几日为谢谭憔悴的脸,心疼得不行,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道:“女儿呀,娘觉得这谢谭既然心里有别人,索性我们便退了这门亲事,我的女儿又不愁……”
“不行——”
“嫁”字还未出口,便被郭云雅急急地打断了,她无法像怒视郭云璟一般怒视着自己的母亲,只能扑到赵淑兰的怀中纵声大哭,“娘——娘——女儿今生今世非仲奕不嫁,你要女儿退了这门亲事是要女儿的命呀——”
“也不知道这谢谭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叫你这般痴恋他……”赵淑兰一边轻拍着郭云雅的背安抚着她,一边长长叹了声气,“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娘也只是与你商量,不退便不退吧。”
赵淑兰仔细擦干了郭云雅的眼泪,在心中狠狠骂着谢谭与白楚莲,面上则给自家女儿出着主意:“只是你若不想退婚,以后便不要再去找白楚莲,谢家最为守诺,只要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仲奕再如何也不会来退亲,待到往后你们成了亲,他知道了你的好,对别人的心思自然也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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