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扶风一番夸赞,使得福安心中舒畅,看着这些白纸黑字也顺眼了一些,她拿起自己的大作仔细端详,还真给她瞧出几分意境。
“算你有眼光。”
福安将这字递给一旁的暖玉,“去赠予父皇。”
暖玉立即应道,“是。”
谢扶风本想问问福安写的是什么,担忧上面有什么不敬之言,或者不适合展于人前的辛秘之事,但转念一想,这字连他也认不大全,旁人估计只怕一个字也不认识,于是便站在原地翻起手中的书来。
那福安回头见他好似在自家书房一样怡然自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宫还没看书呢,你倒是先看上了!”
她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说罢,今日要教我什么。”
谢扶风没想过这位公主真要上课,他可不想真的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顿时行礼道,“微臣才疏学浅,公主只管自学,若是有何不解之处,微臣愿和公主一同探论。”
这话便是要她自由发挥了,福安本就没打算认真学,现在更是失了看书的兴致,“不如你教我弹琴吧。”
福安想起谢扶风的琴音,只觉得许久不听有些想念了,而且谢扶风此人如此傲慢,决计忍受不了被她当做琴师使唤,最好弹完琴直接拂袖走人。
谢扶风却不似她这般在意这些莫须有的颜面,不然上次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弹琴,他轻笑道,“好。”
福安见他笑意不似作伪,轻哼一声,连这般屈辱都肯承受,此人决计有广大图谋。
只是福安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谢扶风的阴谋诡计来,云霄叫人将琴搬来,琼浆准备好点心,玉露抱着白猫进来,福安倚在罗汉床上,看着不远处的谢扶风。
这人生得一张好脸,白皙纤长的手指弹起琴来可谓是赏心悦目,她不知为何有些不敢多看,只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儿。
这小猫是决计不愿意在人怀里多待一刻钟的,没多久就挣扎着要跑,但它愈是如此,福安便愈是不想将它放走,一人一猫闹腾起来,谢扶风觉得好笑,便弹了首欢快的曲子给她们伴奏。
美人步摇轻晃,小脸上满是愤慨,叫她妩媚的眉眼中多了几分纯然的天真,她将脸埋进白猫肚子里,“落在本宫手里,你就别想跑。”
白猫气得喵喵叫,将她的头发扯乱,福安吃痛轻叫一声,下意识松了手上力道。
那小猫立即跳到地上,朝谢扶风跑了过去,竟是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福安气得发抖,她刚说完这么威风的话,这猫竟是一点儿颜面也不给她留,要跑也就罢了,扯了她精心养护的头发也就罢了,还跑谢扶风怀里去了,真是活活要将人气死!
她心爱这只猫,因此也不愿跟它计较,于是又一股脑将错处全往旁人身上堆,她瞪着谢扶风,“瞧你做的好事!”
此刻的福安气得双颊飞粉,一缕发丝从脸侧垂落,很是狼狈,但面上神情依旧是如此的鲜活,墨色的眸中亦满是稚子般的童真。
她现下全然一派恼羞成怒的模样,却丝毫不肯怪罪她的猫,只同他来生气,仿佛笃定他君子雅量,不会与她计较。
谢扶风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闷闷笑了出来。
“你敢笑话本宫!”
福安瞪大眼睛,她先是为此万般恼怒,旋即又认为谢扶风这厮终于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了,有些得意。
“都说你是君子,本宫认为前头要加一个‘伪’字吧。”
怀里的猫不安分地蹭着谢扶风的手臂,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将其放在地上,垂眸抚琴,“公主所言正是。”
几个侍女正帮福安重新挽发,她上半身动弹不得,又听得谢扶风舒缓的琴音,不知不觉将头靠在窗边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近黄昏,谢扶风已然走了,徒留那把他抚过的琴在那儿。
还有一只正在他坐过的椅子上睡觉的白猫。
她站起来将猫抱在怀里,看着猫儿碧绿的眸子,福安心下一软,点了点它的鼻子,“日后若是再敢叫本宫丢人,就把你胡须通通扯下来!”
小猫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从她手里蹦了出去,好像嫌弃她似得,站在地上舔起自己的毛来。
“!”
福安早就习惯了小动物不喜爱自己,眼前这只猫准她亲近已是奇事了,但见此情景,也难免有些失落,恹恹走了出去。
月明星稀,太极殿的夏夜是最凉爽的,福安用过晚膳,便叫人打听起阿莲娜那边的消息。
在听闻她已绝食一整日,那阿苏勒却依旧没有松口的时候,福安紧紧皱起眉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她计较!若是十三妹妹真嫁到那蛮荒之地去,本宫岂不是成了天底下第一大罪人!”
她又打听起乾清宫的消息,在听闻永安帝今日心情甚佳以后,顿时更为恼火。
父皇也太冷血无情了些!怎会如此!
福安不明白和亲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再把这桩亲事搅黄会有什么后果,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眼看着十三公主嫁到草原去。
第二日她难得起了个大早,草草装扮过后,便出宫前往阿莲娜所在的客栈打探消息。
阿莲娜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她来了,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你不是说你这个办法百试百灵吗,你骗我!”
“你别胡说!”福安冷哼一声,“分明就是你无用,你根本拿捏不住你那个野蛮人哥哥!”
“你才胡说!我哥哥最听我的话了,而且他才不是野蛮人!”阿莲娜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二哥哥说的没错,你们大周惯会拿鼻孔看人,真是讨厌死了!”
“那他怎么不听你的话。”福安怀疑地看着阿莲娜,“你莫不是偷吃被发现了吧?”
“你别血口喷人!”阿莲娜铁骨铮铮地喊道:“阿莲娜才不会出尔反尔,我一口水都没喝!”
“真的啊?”福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距我回宫,这都快二十个时辰了吧?”
阿莲娜瞪着福安,“你是不是使阴谋诡计想要害死我。”
“要不然……你吃点。”福安也怕这个公主真的因为自己的主意饿死了,她连忙叫烟罗暖玉去买早膳,“我们想想别的法子。”
阿莲娜的哥哥早早给她备着吃的,就等她愿意松口,各色烤羊烤牛和鲜奶顿时摆了上来,香气扑鼻,叫福安都有些馋了。
这阿莲娜真是厉害……这么香都能忍着不吃,福安认为自己是决计做不到的,起码也得偷偷摸摸吃上几口。
阿莲娜啃着羊排,“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什么叫做馊主意!”福安皱眉,在她床边坐下,毫不客气地从盘子里也拿了块羊排啃,“我说了,这法子我百试百灵,你不管用,那是你哥哥不疼你,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中用!”
二人又是一番争吵,最后阿莲娜将满手的香料抹在福安脸上,直接将战火升级,两个少女既是动口又是动手,直到一人被辣椒辣到眼睛,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这位没出息的小东西自然是我们福安,她生来娇贵,论体力哪里比得上一直骑马射箭的阿莲娜,偏偏心气又高,决计不肯认输,以至于现在坐在地上,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你,你没事吧。”
阿莲娜给自己擦着手,她第一次见一个女子哭得如此肝肠寸断,鼻子都哭得通红,看着可怜又可爱。
娇滴滴的女人也不是这么惹人烦嘛。
阿莲娜咳嗽几声,将福安的手扯下来,“你手上全是油,越擦越痛!”
“那怎么办!还不是都怪你!”福安狠狠推开她,“你卑鄙小人,你胜之不武!”
几个侍女连忙又是给福安擦眼睛,又是给她吹风,但丝毫不管用。
福安哪里忍受得了这种痛楚,“叫太医!”
她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个瞎子了,想到这里,福安哭得更是撕心裂肺,“叫太医,叫大夫来!本宫要瞎了!”
烟罗早早就去附近请了大夫,琼浆立即进宫去请太医,半路遇见谢扶风,见他去往太极殿,连忙气喘吁吁地说道,“不,不好了,谢阁老……公主她,她,快,快去请太医!”
“……”谢扶风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去请太医,我出宫带大夫过去。”
那琼浆点了点头,急匆匆地又跑走了,谢扶风留在原地哑然失笑。
这公主的侍女怎得连他的家丁都不如,不告知公主如今所在何处,他如何去请大夫?
今日福安公主清早出门,去使臣所在的客栈见那位阿莲娜……
谢扶风想到这里,顿时眉头紧锁。
若是公主在那处出了什么事,皇上是会发疯的。
谢扶风赶到宫外,将谢府马车上的马单独牵了一匹出来,翻身一跃,再轻轻一喝,那马儿就听话地疾步奔走起来。
京城是不许在城内骑马的,巡逻的侍卫提起剑喝道,“大胆!竟敢在……”
谢扶风略一皱眉,叫马儿转了个弯,穿进一条偏僻的小道,不多时又拐进先前那家药铺。
他掀起帘子,连喘息都不曾乱过,“跟我去诊治公主,报酬照旧。”
白面郎中满脸古怪地看过来,“不是吧,女人打架的事你也掺和?”
打架?两位公主竟是互相打起来了?
那阿莲娜鞭法出众,公主也不知道吃了多大亏,若是受了什么重伤,就是再和一百次亲也无用。
“公主伤在何处?可曾请了大夫?”谢扶风想起琼浆那不似作伪的焦急担忧,抿唇道,“莫要多言,你先随我去看看。”
“……”
行吧。
白面郎中提起药箱。
被辣椒糊了眼睛也要本公子出马,真不愧是谢家人,一个赛一个的痴情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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