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接过茶,从容道:“以后每日卯时,在院子里等我。”
杜子规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徒儿多谢师父!”
别看他年纪小,一言一举倒是有板有眼的。
阿雪凑过来,“那……以后你们就是师徒啦!寒蝉哥哥,我弟弟以后就是你的徒弟了,你要照顾好他,不要让人欺负他呀。”
寒蝉微微颔首,“奴有分寸。”
阿雪心满意足了,仿佛是完成了一个夙愿。
阿雪正叮嘱着杜子规以后要听寒蝉的话,忽有丫环进来禀报,道是晚膳快备好了。
阿雪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了,腹中也有些饥饿。
她要走,杜子规有些舍不得她,送她送到院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阿雪,充满了希冀。
阿雪有些心虚,“我……明天没空。”
“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阿雪小声道:“我明天不在家……我要和爹娘去打猎。”
呜呜呜,这突如其来的愧疚感是怎么一回事。
“打猎吗?”杜子规一脸羡慕地问道,“那到时你们会骑马吗?”
阿雪点点头,“会的。”她牵起杜子规的手,“这样,你明天好好练功,如果你师父说你表现好,那我下次打猎就带上你!”
杜子规一听眼睛就亮了,“好!姐姐,我明天一定好好练功,听师父的话!”
阿雪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带着寒蝉走了。
好像又没那么愧疚了?嗯,她下次一定带弟弟出去玩,还要让寒蝉教他骑马,再送他一匹像他一样漂亮的小马驹!
阿雪回到食厅后,她爹娘已经在等她用膳了,朝阳公主见她姗姗来迟,随口问了一句,“跑哪儿玩去了?现在才回来。”
阿雪心虚不敢回答,目光落在桌上的酸菜鱼上,故作惊讶道:“哇!酸菜鱼吗?好香啊!”
单生十分配合,拿起筷子给阿雪夹了片白嫩爽滑的鱼肉,“香你就多吃点!”然后又给朝阳公主夹了几筷,“夫人你快尝尝!”
朝阳公主顾及阿雪在场,倒也给了单生一些面子,单生十分殷勤地给她布菜,用完膳后,夫妻俩人就和好了,一家三口还在小花园里散了会步。
散过步后,阿雪回了自己的院子,刚回到,萧奶娘就过来同阿雪请罪,她已经知道阿雪辞了她小姑子一事了。
这个小姑子她一直不大喜欢,这回也是她婆婆施压,她拗不过,才安排小姑子进将军府的,她万万没想到,小姑子竟给她惹出这么大个麻烦来。
阿雪看了萧奶娘一眼,她对萧奶娘是没什么意见的,因为萧奶娘一直伺候她伺候得很好,可是萧奶娘的婆家人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阿雪的记忆中,萧奶娘的婆家人常常借着他们将军府的身份欺压人。
前世,她娘一气之下给了萧奶娘一笔钱,让她离开了,萧奶娘的婆家人这才消停。
阿雪有心敲打她,于是道:“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今日起,你去照顾我弟弟,如果照顾得好,我就让你回来,如果不好,那我就让我娘给你一笔银钱,你回家吧。”
萧奶娘心一惊,她没想到事情竟这般严重,她小姑子到底给她闯了什么祸了?
阿雪继续道:“还有,你婆家那些人,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这回我不治她的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萧奶娘诚惶诚恐,连忙跪下请罪,对于阿雪的处置,更是不敢有任何异议。
——被将军府辞退,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后果。
阿雪不放心杜子规,又拨了两个二等丫环去当归院那边照看,还让人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福禄寿银碗送了过去。
这是她平日里用的,小小一套碗筷,精致小巧,很适合小孩子用。
阿雪一番折腾,一个晚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阿雪有多看重杜子规了。
次日一早,阿雪就让丫环唤醒了,阿雪记得今日是要去北郊打猎的,高兴得紧,丫环一叫,骨碌一声就爬了起来,等朝阳公主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穿戴好了。
今日阿雪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窄袖胡服骑装,头戴雪狐毛制成的小圆帽,帽沿上还插了一根漂亮的羽毛,打扮精致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俏皮。
朝阳公主怕她冷,又给她系了一件红色的绣鹿生花绒毛小披风。
将军府的马车出了城,在城门口和雍王府的马车会合,依旧如上次般,朝阳公主和阿雪上了雍王府的马车,单生和雍王在一旁骑马跟随,不同的是,这回百里扶风也骑马了,骑了他的踏雪。
百里扶风今日也穿了胡服,阿雪平日看惯了他穿儒服的模样,今日这么一看,倒觉得他身上难得有了几分英气。
雍王妃见到阿雪,就笑得眉眼弯弯,朝她伸出手来,喜爱道:“阿雪今日真好看,快过来给姨姨抱抱。”
阿雪上前去,雍王妃将她抱在怀里,笑问,“阿雪会骑马了吗?”
阿雪摇了摇头,“还不会,但是……快啦。”
朝阳公主道:“今儿我带着她骑多两回,估摸着就能学会了。”
雍王妃浅笑,“那就好,不过就算会骑了,也要小心些,马儿一定要挑温驯些的。”
前阵子,她的风儿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吓得她心惊肉跳的。
“姨姨,酥酥可乖啦!”阿雪道。
酥酥是一匹通身雪白、乖巧听话的小母马,是半年前阿雪刚学骑马的时候,单生送她的。
朝阳公主补充道:“酥酥还是王爷帮忙挑选的。”
“哦?”雍王妃微讶,很快笑道,“那错不了,定是温驯的性子。”她夫君喜欢相马,眼光也不错,曾相过好几匹千里马。
几人说话间,很快就到了北郊。
北郊草地肥美,林木连绵,便是冬日了,也有不少草木。
一行人并不着急猎物,而是骑着马先到树林里漫步。
雍王妃不会骑马,雍王带着她共骑一匹,其余的都是一人一匹。
单生本想抱着阿雪一起的,但阿雪想自个儿骑一匹,单生便让她骑着酥酥,他在前面牵着马绳慢慢走。
他自个儿的马是老马了,不用牵都会跟着。
一行人在林间散着步,有说有笑,就像一家人般亲密无间。
忽然,一匹浑身乌黑的宝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马儿悠闲自在地走着,不时低头吃下草,渐行渐远。
这马看起来岁数不大,约莫只有三四岁的模样,但身形矫健,脖颈修长,四肢有力,毛发油亮,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匹好马,便是不识马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此马价值非凡。
单生是个好马之人,不由得惊呼,“这谁家的宝马?”
雍王笑道:“我家的。”
“我怎么不知,你府上竟有这等好马?”
“也是前不久刚得的,不过,这马性子古怪得紧。”
“哦?怎么个古怪法?”
“它听话,也乖,但就是不肯让人骑。”
单生问道:“你驯不住?”
雍王失笑摇头,“驯不住,险些给甩下来。”
单生来了兴致,“那我试试?”
雍王笑道:“请便,贤弟若能制服,送你便是。”
单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说的啊!”
“我话可说在前头,”雍王正色道,“这马性情说乖也烈,人一骑就暴躁,你务必当心。”
单生没有放在心上,笑道:“马越烈,驯下来才越有成就感!这马说不定有灵性,在等它的伯乐呢!”
至于他是不是它的伯乐?试一下便知。
单生将酥酥牵至一旁,把它系在一棵树上,让阿雪在马上坐好,“阿雪在这儿乖乖呆着啊!爹去给你驯一匹宝马,将来等我们阿雪长大了可以骑!”
阿雪撅了撅嘴,“我有酥酥就够了。”她喜欢小白马,不喜欢乌漆麻黑的。
单生笑道:“那就送给你娘!爹去了啊!”
“爹你要小心点呀!”
“放心!”单生施起轻功,往宝马的方向飞身寻去,很快,他便找到了正低头吃草的宝马。
他从天而落,马儿似乎觉察到,脖颈一偏,但单生也及时换了方向,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不一会儿,阿雪等人便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声,夹杂着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雍王听着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马儿竟是往这边狂奔而来!
马背上的单生几欲被甩出来,他语不成调地喊道:“你们、快跑……跑啊!”
众人大骇,更可怕的是,这宝马性烈,仅仅是朝这边奔来,就吓得雍王等人的马惊慌失措,他们身后那些侍卫骑的算是中上的好马,也被吓得四处奔逃。
更糟糕的是,那马竟是朝阿雪的方向奔去的!众人想救,身下的马儿又都嘶仰不已,自顾不及。
“阿雪!”朝阳公主惊呼,想去救她,可身下的马儿又惊狂不已,不过一瞬间,马儿便跑出了大老远。
朝阳公主制不住,咬咬牙飞身下马,可还是狠狠地摔了一跤,她匆忙爬起来,想去救阿雪,可刚一站起来就跌倒了,这才发现自己摔断了腿。
这边,雍王抱着雍王妃飞身离开颠簸的马背,把她带到了一棵树上,将她安置好后,再想去救阿雪,却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寒蝉突然像一只黑鹰般迅速从空中落下,将紧紧抱着马脖子的阿雪一把擒住,拎上了树。
阿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一条布绳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树干上,手中还抓着一把鬃毛。
下一瞬,寒蝉射出一条黑布,黑布稳稳地捆住了马背上的单生,紧接着,寒蝉飞身穿过树杈,拉住黑布猛地落地,硬是将体重是他好几倍的单生给拉上了树。
单生感觉自己双脚悬了空,但整个身子却都稳住了,不再是方才那种五脏六腑险些要错位的颠簸感。
就在这时,树上传来了雍王妃的尖叫声,“风儿!”
众人一看,那宝马竟是朝百里扶风奔了去!
寒蝉所在的位置,想要救下百里扶风已是不能,他当机立断,施起轻功,飞身重压在马背上!
宝马受惊嘶鸣,一双前蹄不停疯狂踢踏,整个马身几乎笔直地站立了起来,寒蝉使了巧劲,几经施压,宝马的一双前蹄总算落了地。
他握紧缰绳,硬生生地掉转了马头,驾驭着这匹野性十足的宝马朝无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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