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以为你是谁
黎潇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剑,微微皱眉之后就笑了。
“先前我刺了你一剑,现在你也还我一剑,这样是不是两清了?”
她的嘴唇毫无血色的动着,宁姝只觉得烦躁,她一把推开黎潇,浑身是血的站起来,对带着大批人马赶来的檀繁和赤戟道:“我瞧着这些人实在碍眼,速度处理了。若还有人想找我掩月宫的麻烦,格杀勿论!”
檀繁被她语气里的冷意吓了一跳,赤戟木着脸抱拳道:“属下遵命。”
黎舟一死,正道群龙无首,哪里敢轻举妄动,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住了局面。
融雪忍着痛把自己的下巴接上,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宁姝,欲言又止。
现在的宁姝浑身都充满了煞气,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如果贸然上前,她害怕自己小命不保。
宁姝扫了莫裳和雾隐一眼,面无表情地对融雪道:“帮他们看看,别死了。”
融雪呼吸一窒,弱弱地回道:“是。”
解决了这些事,宁姝转身往殿中走去,融雪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黎潇,大着胆子问:“小宫主,这个姓黎的怎么办?”
“扔出去,难不成你想留着当标本吗?”
融雪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本来挺讨厌黎潇这种不择手段的人的,现在倒有点可怜她了。
小宫主受「修罗」和「妄言蛊」的影响,心性大变,先前伤害过她的黎潇对她来说可能连宫里的下人都比不上。
赤戟是个有令必从的人,宁姝说完他就行动了,让手下把黎潇拖了出去。
融雪觉得这多少有点折辱黎潇,好歹她也曾是个有身份的人,而且手刃父亲间接帮了掩月宫,于是对赤戟道:“给她一个体面吧。”
赤戟冷冷:“我知道。”
融雪对此持怀疑态度,觉得她说的「体面」跟赤戟以为的不是同一个。
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掩月宫全是伤员,她不可能去关注仇人。
檀繁跟赤戟动作麻利,逼迫正道的人签了停战协议,有些不愿意签的被用雷霆手段清除,剩下的都乖乖按了手印。
从那天之后正道元气大伤,嚣张气焰全无,作为正道第一大派的天枢也改朝换代,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黎清解决了觊觎掌门之位的人,成为天枢第十代掌门,带领正道做战后重建工作。
宁姝在两种毒药的作用下,变得残暴不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要不是几位护法和融雪拦着,只怕整个武林都会被重新洗牌。
转眼,距那场血腥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半载。
九月十四,融雪照例拿着调制好的止疼药去找宁姝,小香站在宁姝房间门口,见到她之后脸色尴尬的摇了摇头。
“融姑娘,小宫主她……”
融雪早已习以为常,淡定道:“没事,我把药拿给她就出来。”
小香点点头,打开门把融雪放了进去。
宁姝的房间很大,再加上陈设比较少,看起来很空旷,所以有很多空间做别的事。
“小美人儿,别跑啊,快过来让我香一个!”
宁姝眼睛上蒙着黑布,伸着手到处摸索,唇角带着笑,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五六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到处躲藏,时不时留一截袖子给宁姝,几人玩得不亦乐乎。
融雪沉着脸进去,那些女子看到融雪之后,纷纷往旁边避让,宁姝一把抱住融雪,唇角的弧度增大。
“小雪雪,你是来跟我们一起玩游戏的吗?”
不用取下蒙着眼睛的黑布,宁姝就知道自己怀里的人是融雪。
融雪一把抓掉她眼睛上的黑布,沉声道:“小宫主,你不是答应我好好泡药浴的吗?”
近来她研究医书颇有心得,用很多珍贵药材熬制了药浴,想让宁姝每天泡两个时辰减缓毒素的扩散,宁姝也答应她会每天按时泡,这才不到三天就原形毕露了,融雪恨不得把她塞进浴桶里。
宁姝掐了一把融雪腰上的肉,笑得玩世不恭,“哎呀,每天泡那么难闻的水我人都要臭了,这样多快乐?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不玩就出去,不要扫大家的兴。”
融雪把手里的止疼药砸到宁姝怀里,推开她气呼呼的走了,走到门口顿住脚步,语重心长道:“小宫主,不要这么自暴自弃,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宁姝看着融雪远去的背影,眼神暗了一下,随即露出无所谓的笑容,对门口的小香道:“小香,以后我玩游戏的时候不要把无关的人放进来,不然就把你赶出掩月宫。”
小香连忙回道:“知道了小宫主!”
宁姝捡起地上的黑布,捏在手里没动,一个比较受宁姝青眼的漂亮女子大着胆子问:“小宫主,咱们还继续吗?”
宁姝唇角勾起,眼中却没什么笑意,“继续啊,大好时光可不能浪费。”
说完伸手绑黑布,绑到一半突然停下,百无聊赖地说:“算了,没什么兴致,你们下去吧。”
年轻女子依次退下,宁姝把黑布丢在地上,走到桌前拿起一坛酒灌了下去,然后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外面的桂树。
这棵桂树是一个月前雾隐移植到她院子里的,问他为什么要弄一棵树来他也不说,树种好之后人就消失了,一个月了也不见人影。
闻着浓郁的桂花香味,宁姝觉得一阵头疼,那人身上也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闻了很安心。
宁姝喝了大半个下午,等万籁俱寂的时候带着七分醉意推门出去,走到桂花树下仰着脸看金黄色的花朵,眼里划过一抹冷意,掌心凝着内力挥出去,树上的花朵簌簌地往下落,仿佛下了一场桂花雨。
“主任务都已经完成百分之百了,为什么我还不能进行下个任务?”
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系统,说完之后她就躺到了厚厚的桂花上,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小宫主,小宫主,醒醒,这里湿气太重了,不能在这里睡。”
半梦半醒间一道不怎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姝不耐烦的挥手,然后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她半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带着面纱的女子,勾起了唇角。
“是长得多好看才把脸遮起来,怕被我看上?”
女子摇摇头,然后用粗粝的声音回道:“不是的,我天生貌丑,怕污了小宫主的眼。”
“呵……”宁姝冷嗤一声,从地上坐起来,凑近看了女子一眼,眼神变幻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女子佯装淡定,实际上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握起,等宁姝的视线移开,立刻对她道:“小宫主,更深露重,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宁姝拉住她的胳膊,神色莫测,眼睛被月色投下的阴影遮住,看不清情绪。
“正好你长得丑,从今以后伺候我沐浴吧。要是长得好看,我怕忍不住。”
宁姝一下站起来,脚步不稳地往房间走去,女子看着她的背影,神色纠结哀恸,十分复杂。
宁姝走了一段发现女子没有跟上,转身冷眼看她,“怎么,伺候本宫主委屈你了?”
女子连忙跟上,低着头道:“不委屈,不委屈。”
宁姝看她即使低着头也挺的直直的背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进了房间之后,宁姝自顾自的开始脱衣服,女子跟在后面一件一件的捡,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屋后的浴池是从温泉引来的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宁姝抬腿跨进去,靠在浴池边缘,问道:“叫什么名字?”
女子犹豫半晌,答道:“小潇。”
宁姝眼睛微眯,没了再问下去的兴趣。连撒谎都不会,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趣。
泡了约摸一刻钟,宁姝从浴池里出来,随意裹上旁边的丝质里衣,往床边走去。小潇跟在她身后,在距床还有几步时停了下来。
宁姝侧身躺在床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沉默半晌小潇才问:“衣服放哪?”
“问我?”宁姝挑了一下眉,“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小潇顿了片刻,然后抱着衣服往外走,“我去洗。”
“回来!丢到地上就行了,明日会有人来收拾的,至于你嘛……”宁姝沉思了一下,然后道:“过来守夜。”
小潇走过去僵硬的站到宁姝的床边,像个木头似的杵着。宁姝鼻尖涌入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抚慰着她因为疼痛而烦躁的心,她突然笑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时间越久,「修罗」发作的越频繁,再加上「妄言蛊」蚕食,宁姝体内已经被毒素占据,稍微有点情绪波动就会诱发,随即就是噬心的疼痛。
本来她完全可以用内力和融雪的止疼药压制,可方才情绪起伏太大,「妄言蛊」苏醒,熟悉的疼痛传来,她只能强迫自己睡去。
半夜,趴在床边的小潇被宁姝的声音惊醒,她看着宁姝脸上的冷汗,连忙为她输入内力。可她的内力仿若泥牛入海,起不到一点作用。
宁姝睁开眼睛,迷茫的喊了一声「黎潇」,小潇整个人仿佛遭到雷击,连眼珠都不敢转,手抓着被子,迫使自己镇定。
“我真是疼糊涂了,你怎么可能是黎潇,她早就死在我剑下了。”
小潇闻言,眼里一闪而逝哀伤,随后顺着宁姝的话道:“是的小宫主,你认错人了。”
宁姝抓着她的手,指甲嵌进她的手背上,闻到鲜血的那一刻她彻底忍不住了。
“曾经有个人说要把心给我,你愿意吗?”
宁姝一把按住小潇,摸到她脖子上的疤痕,然后凶狠地咬了下去,“不愿意吗?嗯?”
小潇皱了一下眉,然后顺从地任由宁姝咬,声音粗粝难听:“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宁姝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开始不满足于现状,她的血明明可以更美味,明明可以压制她的痛苦……
宁姝从小潇的脖子一路往下,在她胸口停下,变得尖利的犬齿刺破细嫩的皮肤,鲜血涌出来的瞬间她用唇舌舔去,直到体内汹涌的躁意褪去,她才趴在小潇的身上睡去。
小潇轻轻拢了拢衣服,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宁姝醒来。
宁姝只记得零星的片段,所以当醒来之后看到小潇蒙着面纱的脸,第一反应就是她趁自己虚弱爬上了她的床,一把将她打落到地上,声音冷锐道:“谁准你上我的床的,滚出去!”
小潇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走了出去。
宁姝又开始头疼,脑子里一团浆糊,除了那股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杀意,什么都不记得。
小香见小潇从宁姝房里出来,惊讶道:“你昨晚在小宫主房里吗?”
小潇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声音难听,如非必要绝不开口。
“从前那些姐姐想服侍小宫主都被她无情的赶出来了,你是怎么留下的?你把面纱拿下来给我看看,是不是长得美若天仙?”
小潇沉默着,刚想拒绝,就听宁姝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小香,还不滚进来!”
小香吐了一下舌头,赶紧拿着衣服进去,还不忘关照小潇:“你在这里等我,待会儿我带你去吃饭。”
宁姝穿戴整齐梳洗完毕,眼神不自觉看向门外,小香立刻会意:“小宫主您是不是想让那个姐姐进来伺候?”
“闭嘴!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
即使宁姝跟雾隐等人都离了心,变得残暴不仁。但对小香还是宽容的,这也是小香敢这么「造次」的原因。
小香暗中撇撇嘴,等一切妥当之后便推门走了出去,“小宫主,我带那个姐姐去吃饭了。”
宁姝犹豫片刻,颇为不自然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让她留下来伺候。”
小潇听到宁姝的话面色一喜,不等小香说什么就自觉地进了屋。
“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还是我……强迫你?”
小潇低着头,回道:“是我自己爬上你的床,小宫主你没有强迫我。”
宁姝向来记不清自己发狂后做的事,小潇为了让她安心,逼自己说了违心的话。
宁姝面色沉郁,眼神带着探究和审视,“当真如此?”
“当真。因为我想留在小宫主身边,所以才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宁姝冷哼一声:“你倒是坦诚!”
她说完顿了一下,收回自己的视线,漫不经心道:“既然你如此费尽心机,那就留下吧。”
小潇低头道谢,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宁姝看着她,表面平静无波,眼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因为是月圆之日,宁姝从早上就开始不舒服,变得焦躁易怒,看谁都不顺眼。
“天枢派掌门今晨派人送了信来,想来拜访小宫主。”莫裳把一封信递给宁姝。
宁姝看都不看,不耐道:“推了推了,我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她父亲和姐姐都死在掩月宫,你就不怕她是来寻仇的?”
莫裳被问住了,拿着信后退两步什么都没说。檀繁抿了抿唇,小声道:“可是黎掌门上个月还送了月饼和银钱过来,你不是说要跟天枢派处好关系吗?怎么现在……”
宁姝眼睛一凛:“我说过吗?”
赤戟连忙把檀繁拉到身后,面无表情道:“没有,是檀繁记错了。”
“檀繁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有空多给他吃点核桃,好好补补。”
赤戟坚定道:“是,属下知道了。”
宁姝把视线从两人身上收回来,看着底下攒动的脑袋,心里生出一股戾气。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还有什么事就找莫护法。”
宁姝说完,在莫裳说话以前逃之夭夭,想偷溜出去喝酒,被小潇抓个正着。
四目相对,宁姝突然有点心虚,随后她想,自己一宫之主干嘛要怕一个丫鬟,又硬气起来。
“本宫主要出去,你拦在这里做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保护你。”
“嗤——”宁姝嗤笑出声,一把抓住小潇的胳膊,把她拉进怀里,眼神晦暗不明,“就你这样还保护我?我知道你想讨好我,但你好像用错了方法。我没那么饥渴,是个女人都喜欢,爬我的床之前你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宁姝说完甩开她的胳膊,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小潇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眼皮垂了下来,长睫遮住眼中情绪,犹豫片刻后抬步追了上去。
宁姝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不满地皱了皱眉,她本来是想在宫外度过今晚的,没想到跟了个小尾巴。
月圆之夜在京城的花楼睡觉已经是宁姝的习惯了,一开始她只是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后来就习惯了。至少这里的人只要给钱什么都做,她不用伪装自己。
小潇原本一言不发的跟在宁姝后面,看到她走的路越来越歪之后,忍不住问道:“小宫主,你要去……”
“浣花楼……”宁姝转身看她,眼神淡漠,“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了,自己到处转转,找个客栈落脚吧。”
宁姝说完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丢给她,优哉游哉的进了浣花楼。门口的龟公早就认出了她,热情的把她往里面领。
老鸨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长相不赖。只不过浓妆艳抹,脸上的粉有两斤厚,每次她笑着靠过来的时候宁姝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哎哟,宁姑娘来了,莺莺等你许久了,快上楼!”
妈妈笑着走过来,脚底生风,宁姝在她还没靠近的时候一个闪身,长腿一迈上了楼,妈妈扑了个空,转身看到走进来的小潇之后,又笑着迎了上去。
“姑娘是来寻乐子的?”
妈妈混迹风月三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来不会歧视任何一个客人,即使对方是来青楼找姑娘的姑娘。
小萧指了指已经上楼的宁姝,声音嘶哑:“我们是一起的。”
妈妈快速打量她一眼,脸上笑意不减:“宁姑娘每次来都是一个人,这突然多了一个人我得问问她的意思才行。”
宁姝早就听到两人的对话了,楼内喧嚣,即使现在人还不是那么多,也不是绝对安静。可她就是能听到那并不好听的嗓音说出来的话。
见宁姝看过来,妈妈讨好地问:“宁姑娘,你看……”
“不认识,可能是想进来蹭吃蹭喝,赶出去就是了。”
宁姝说完钻进莺莺所在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妈妈耸耸肩,对小潇道:“姑娘,你也听见了,宁姑娘说不认识你。如果你不是进来找乐子的,就请出去吧,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小潇被推到了门外,但她固执的不肯走,就站在门边,妈妈见她说不动就不再管她了,笑着去招待客人。
这个时间浣花楼客人比较少,小潇站在门口没什么问题,到傍晚时分,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她的存在就很扎眼。
不少进去的客人都要问门口的龟公,这是不是浣花楼新招的迎客姑娘。
有些客人只是驻足片刻,有些见小潇蒙着面纱,有意调戏,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更有甚者直接污言秽语,小潇手里捏着剑,面对他们面色平静,仿佛根本就听不到他们说话。
龟公也是害怕她惹出什么事端来,劝道:“姑娘,还是走吧,按照宁姑娘往日的习惯,她明日晌午才会出来,你就算在这里站一夜也无济于事。”
小潇看着他摇头,继续站着。龟公面色无奈的走了,嘴里喃喃道:“真是个怪人。”
宁姝听着曲儿打瞌睡,莺莺的嗓子黄莺一样清脆婉转,唱起曲儿来听得人心情舒畅。
“这才是女人该有的嗓音。”宁姝心想。
一曲终了,莺莺倒了一杯酒递给宁姝,声音魅惑:“宁姑娘这次来也只待一夜吗?”
宁姝半睁开眼睛,笑道:“你希望我待久一点?”
莺莺半个身子倚在宁姝身上,抓着她的手指把玩,“那是自然,每次你走后莺莺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好几天茶饭不思,不如宁姑娘买了莺莺吧,这样莺莺就能每天给你唱曲儿了。”
宁姝唇角带笑,眼里却划过一抹厌恶,她饮下杯中酒,淡淡道:“我也很想把你带回去,可我怕自己没有那么多条命。”
莺莺表情僵了一下,随后缓缓坐直了身体,不自然道:“宁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宁姝勾起她的下巴,唇边笑意增大,却莫名让莺莺觉得可怕,她抓着裙角保持镇定,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噗!”宁姝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十分好看,“怕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像你这么好看又有魅力的美人儿我怎么会不心动呢?只不过家里有只母老虎,实在是不敢把你带回去受苦。”
宁姝说完,手在莺莺脸上摸了两下,这才拿起桌上的酒壶灌酒。莺莺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抱着琵琶走到屏风后面开始弹奏。
宁姝重新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晚些时候,楼下传来喧闹声,宁姝正在压制体内的毒素,没有余力去仔细辨认,以为只是客人的吵闹,便没有注意。
莺莺弹奏完了之后就出去了,恰好遇到楼里的姑娘,几人聊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往楼下跑?”
“楼下打起来了,我们赶着去看热闹呢?”
“好像是一个喝醉的客人调戏一个奇怪的姑娘,被砍断了手臂,那个客人是天枢派的弟子,现在一群人正围攻那个姑娘呢。”
“据说那姑娘血吐了一地,就是不肯低头,骨头硬得很呢,啧啧啧。”
宁姝本来闭着眼,闻言缓缓睁开,浓密纤长的睫毛翕动,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天枢派啊,还真是久违了。
无论掌门怎么更新迭代,内核还是一成不变的恶臭。
小潇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都是细小的剑伤,白衣变得斑驳,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那是衣服本来的设计。
天枢派的人围着她,慢慢同她周旋,像是要把她的内力耗尽。
被砍掉手的男子正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眼睛里都是恶毒,“给我把这个贱娘们儿杀了,谁能拿到她的人头,我让我爹收你们为内门弟子!”
男子是天枢派长老王尚的儿子王旸,平时吊儿郎当,武功不怎么样就爱耍威风,出了事就让父亲擦屁股,江湖上有名的纨绔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一点都不假,王旸说完之后围着小潇的众人开始不断向她发起进攻,一招比一招狠。
小潇也想速战速决,可她的内力不支持她突出重围,很快就被刺伤了肩膀,鲜血染红了白衣,也染红了二楼某个房间坐着的人。
“臭,蒙个面纱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脸有多好看!”王旸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看小潇的真面目。
小潇内力耗尽,膝盖一软跪下去,她将手中的剑插到地上,努力稳住身形,眼神冷锐的看着围住自己的人,背脊挺直。
王旸的断臂已经被包扎好了,在旁边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小潇,眼里充满了贪婪和阴鸷。
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小潇的时候,一块瓷片直直飞过来,将他的手腕整个贯通,重重地钉在门框上。
杀猪般的叫声响起,却无人去在意他,所有人都望向瓷片飞来的地方,看到了一袭红衣,眼神阴沉的宁姝。
“我的人你也敢碰?”
自上次正邪大战之后,正道所有人都把「宁姝」这两个字刻在了心上,就算其他不混武林的客人不知晓宁姝的身份,天枢派的弟子也知道她是谁,王旸嚣张的气焰立刻弱了下来,只是大声哀嚎着。
“我记得天枢派秉持的是心外无物,不允许弟子到声色犬马的场所,你们不仅擅自来还打伤了我的人,这笔账该怎么算啊王公子?”
听宁姝点到自己,王旸吓得一个激灵,毫无血丝的唇抖着,磕磕巴巴地说:“是在下有……有眼无珠,还望小宫主能原谅,在下以后一……一定好好修炼,约束好自己和身边人。”
宁姝眯了一下眼睛,唇角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话是这么说,可本宫主并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她手里又飞出一块茶杯碎片,直接插进王旸的喉咙,王旸直直倒下,死不瞑目。
围观的客人和姑娘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但最害怕的还属天枢派弟子,他们原先还倨傲的看着小潇,现在只能跪在地上求饶。
宁姝体内的「妄言蛊」跟「修罗」毒素碰撞到一起,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她眼里的血色加深,整个人充满了煞气。
“你们跟着王旸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还需要本宫主一一点明吗?识相的就自我了断吧,落到我手里的话,你们会生不如死。”
掩月宫小宫主残暴的声名在外,没有人会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他们接二连三的开始抹脖子,宁姝看着这血腥的场景,唇角弧度扩大,像暗夜里嗜血的恶魔。
最后一个弟子的剑刚放到脖子上,就被宁姝的碎片打断,她红唇轻启:“念你年纪尚幼,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回去告诉黎清,让她好好约束门人,否则掩月宫不介意接手天枢派。”
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对着宁姝磕了个头,然后跌跌撞撞跑出浣花楼。
楼内还是寂静一片,谁也不敢先开口,生怕自己跟地上的尸体一个下场。
宁姝摩挲了一下木制栏杆,笑着对妈妈说:“妈妈,客人都被吓到了,你还不赶紧让人把那些「垃圾」处理了?”
妈妈露出僵硬的微笑,连忙回道:“是是是,我这就差人清理,宁姑娘您先回房,打扰了您的雅兴是我的不是,待会儿我拿两壶好酒上去亲自给您赔罪。”
宁姝什么都没说,转身欲回房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着伤痕累累的小潇,声音冷硬道:“还不上来?”
小潇闻言抬头看她,眼睛弯了起来。她捂着还在流血的胳膊上楼,踏进了宁姝所在的房间。
地上全是酒坛,「叮呤咣啷」的响,宁姝嫌杯子喝不过瘾,直接拿酒壶往嘴里灌,小潇顾不上自己的伤,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酒壶。
宁姝眉头皱起,眼神倏地变冷,“别以为我让你进来你就可以忤逆我,你……”
后半句话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眉眼,宁姝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小潇隔着面纱吻宁姝,本意是让她平复,没想到这一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宁姝用指风灭了蜡烛,等室内一片漆黑时撩开了小潇的面纱,小潇瞬间神经紧绷,连嘴都不会张了。
“怕什么,我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看清你的长相。”
宁姝说完之后小潇放松了许多,紧闭着的唇齿张开,把宁姝的舌头放了进来。
尝到美好之后,宁姝开始不满于现状,她想要更多,以此来填满她因为疼痛麻木的心和不断叫嚣着的杀意。
一声清脆的布帛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小潇痛得吸气的声音,宁姝这才想起她还有伤在身上。
“真是麻烦!”宁姝不耐地说完,屋里的蜡烛同时亮起,小潇连忙把脸遮起来。
“柜子里应该有金疮药,你自己去包扎。”宁姝漫不经心地说完,又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
小潇顺从的走过去为自己敷了金疮药,又用干净的棉布把伤口包起来,走到宁姝身边蹲下,看着她喝酒。
宁姝刚想她怎么不阻止我了,下一秒小潇就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然后轻咳两声,看起来并不擅饮酒。
“酒都不会喝吗?真废!”宁姝勾起唇角,“今日本宫主高兴,免费教你。”
她说完猛灌一口,撩开小潇的面纱吻了上去,室内重归黑暗,只剩轻微的喘气声。
宁姝把辛辣的酒渡到小潇口中,看她被呛得皱起眉,心里不知怎么就雀跃了起来。
小潇有样学样,经过短暂的不适之后,开始贪婪的攫取宁姝嘴里的芳香,屋子里弥漫着酒的香味,两人的唇齿之间也是浓烈的酒香,熏得人有了几分醉意。
这个吻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敲门声响起,两人才如梦初醒,宁姝见小潇有推拒的动作,故意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懒懒的说:“东西放在门外,人不用进来。”
妈妈闻言连忙回道:“好的,宁姑娘慢用。”
等脚步声远去,宁姝咬着小潇的耳朵,声音含笑:“她又拿了酒给我,怎么办呢?”
小潇不说话,在宁姝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宁姝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手上力气陡然增大,像是要把小潇嵌进身体里。
“以前有个人也喜欢咬我的脖子,你知道我把你怎么了吗,我把她杀了,你咬了我的脖子,我是不是也该把你杀了?”
不等小潇说话,宁姝狠狠咬在她锁骨处,很快嘴里就充满了血腥味。
闻到别人的血宁姝会觉得恶心,但是小潇的不会,她的血像镇定剂一样,能够安抚她内心的躁动。
宁姝轻车熟路的摸索到小潇胸前,在她心口处用已经变得尖利的犬齿咬了两个洞,然后贪婪的吮吸她的鲜血。
小潇一只手揽着宁姝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脸上表情温柔。
子夜,月亮升到最高处,整个大地像是铺上了一层银白。房间里透进了月光,显出几分温柔。
宁姝的戾气到达峰值,她将小潇压在地上,赤红色的眸子沉郁地看着她,像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
“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如果不愿意,现在就走。”
小潇没动,半晌才道:“愿意。”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粗粝,落在宁姝耳朵里却像某种催化剂,她低头吻了上去,这次比先前都粗暴,小潇的嘴唇和舌头都被咬破,宁姝把带着鲜血的唾液咽下去,很快就有新的血液涌出来。
陷入癫狂的人是没有温柔可言的,宁姝的吻像疾风骤雨,在小潇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青紫印记,最后更是直接破开了秘密基地,疼得小潇缩起了身子。
宁姝神智回笼了些,语气不自然地问:“要不算了吧?”说实话这方面经验她比较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小潇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小声道:“没关系,我可以的。”
宁姝感受到小潇逐渐放松下来,开始重新动作,意乱情迷之际,小潇流下眼泪,在她耳畔道:“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宁姝听见了,但她不想回应,她不想给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日子增加负担。
只要她绝情一点,那么在她死后每个人都能活得很好。
一次之后小潇就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她用没伤的那条胳膊,把宁姝照顾的很好,地毯上到处都是两人欢爱的痕迹,淫靡的声音被楼中的丝竹声遮掩。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黎潇,你恨我吗?”宁姝整个人缩在小潇怀里,意识不清地问。
小潇的手臂收紧了几分,随后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小宫主你认错人了,我是小潇。”
宁姝什么都没说,回身在她胸前的伤口上咬了一口,含混道:“是我糊涂了,你个丑八怪怎么可能是她,黎潇长得可好看了,跟天上的仙子似的。”
小潇吃痛的吸了口冷气,手顺着宁姝的脖子一路往下,在宁姝抗议之前开始新一轮的征程。
月色逐渐暗下去,屋里的温度却还在上升,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掩在薄雾中,宁姝伏在小潇怀里沉睡,眉心的赤红印记鲜艳欲滴。
小潇看着自宁姝胸口蔓延的黑色纹路,眼神暗了下去。
这一觉宁姝睡得极其踏实,这让一直失眠的她感到不可思议。睁开眼睛,面前是白花花的皮肉,再往上,是小潇晶亮的眸子。
昨晚一夜没睡,她好像一点都不累,看起来精神奕奕。
宁姝不知道该说什么,拥着被子坐起来,冷冷开口:“别以为爬上了我的床我就会待你不同,你始终是个丫鬟。”
小潇好像无所谓,起身背对着宁姝穿衣服,背上是交错的抓痕。宁姝表情一僵,别过了眼。
“小宫主,需要我帮你穿衣吗?”
“不用!”
宁姝自己胡乱地套上衣服,下床的时候被被子绊了一下,向前倒去,小潇连忙上前扶她,没有固定住的面纱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都写好了,你们要be,我要哭了哦!感谢在2021-11-2115:03:34-2021-11-2619:3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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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别伤害她
宁姝一把按住小潇脸上滑下来的面纱,冷冷道:“不要把你的脸露出来,我怕晚上做噩梦。”
小潇扶稳宁姝,转身把面纱固定住,眼里的落寞一闪而逝。
宁姝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然后率先走出去。
小潇跟在她身后,胳膊上的伤往外渗着血,她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在面对宁姝以外的人时眼神冷得像冰。
临走前宁姝扔了一锭金子给妈妈,妈妈立刻点头哈腰,恨不得跪着恭送宁姝。
宁姝如今已经完全断绝了食物,看到以前喜欢吃的也是闻闻味道就饱了。
两人走在街上,宁姝完全忘了要吃饭这回事,长街都快走完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需要吃饭的小尾巴。
“吃什么?”她回头看着小潇,一脸不耐。
小潇及时刹住车,没有撞上宁姝,回道:“什么都行。”
宁姝皱眉:“爱吃不吃!”
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猜对方的心思,看到那张脸只觉得烦躁。
转身之际,袖子被人拉住,宁姝侧目,小潇眼神清澈的看着她,“馄饨可以吗?”
宁姝看了眼路边摊的馄饨,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坐下,卖馄饨的老爷爷连忙招呼道:“两位姑娘先坐,我把馄饨下上。”
他动作麻利的把馄饨下进锅里,然后倒了两杯茶给宁姝和小潇。
馄饨很快出锅,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两人面前,宁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胃里立刻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
她强忍着恶心把馄饨吞下去,猛灌了两口茶胃才舒服了点。
“都吃了吧,别说本宫主苛待你。”宁姝把自己的那碗馄饨推到小潇面前,自己则端着杯子喝茶。
“小宫主不吃吗?”小潇停下吃饭的动作问她。
“不吃,昨晚已经吃饱了。”宁姝说完觉得哪里不对,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饭吃饱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宁姝越发烦躁,拔高了声音:“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小潇低头的瞬间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动作优雅的开始进食。
清晨的阳光一点也不热,暖暖的照在两人身上,裙角交织在一起,一红一白相得益彰。
摊主老爷爷十分勤快,没人的时候拿着抹布擦桌子,即使是街边小摊,桌子上也一尘不染。
只不过这份安静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来了一堆不速之客。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宁姝已经皱起了眉,小潇内力尚未恢复,所以听不到百米以外的动静。
“快点吃,很快就有人来扫兴了。”
小潇抬头看她,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声「姐姐」,听着熟悉的声音,小潇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黎清站在旁边,一脸惊喜:“姐姐,是你吗?太好了,你还活着!”
黎清想上前一步看清小潇的脸,被宁姝挡住,她似笑非笑道:“黎掌门,你认错人了,她只是我掩月宫的小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黎清对着宁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姝姝来了京城怎么也不来找我?”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宁姝身后的小潇,眼神带着探究,显然不是很相信宁姝的话。
宁姝表情不变,没有回答黎清,而是对小潇道:“别愣着了,吃完还要去黎掌门那做客呢。”
黎清昨晚就知道她在京城,今天又带这么多人来,心思不言而喻。
小潇食不知味的吃完了两碗馄饨,跟在宁姝身后往天枢派走,一路上黎清都没有放弃试探她,说着说着就要把话题往她身上引,不过宁姝我行我素惯了,回都懒得回,多数时候是黎清一个人在唱双簧。
“前日我派人送了信给你,不知你收到没有?”
宁姝懒懒道:“没有,可能是被莫裳拿走了,你知道的现在他统管掩月宫。”
黎清皱了一下眉,很快就调整了表情,开玩笑似的问:“我记得你很讨厌身边有人跟着,这次出来怎么带了个丫鬟?”
宁姝转头看她,眼神平静直白,直把黎清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她露出一个笑容,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怎么这么看着我?”
宁姝也跟着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我只是好奇,我跟黎掌门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黎掌门连我带个丫鬟都要管。”
黎清听了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我是好奇罢了。”
“黎掌门还是把心思放在如何管理门派上吧,不然总要麻烦别人帮你清理门户。”
宁姝说完,黎清附和了两句,然后缄默不言,接下来的时间清净了很多。
宁姝是第一次来天枢派,对他们的财大气粗有些了解。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好,倒是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中年男人穿着黑衣,规格明显高于其他弟子。但引起宁姝注意的是他眼里不加掩饰的阴毒和杀意,宁姝跟她擦身而过,唇角勾起,眼睛暗了一下。
这个人想杀她,真有意思。
宁姝对此人的身份早有猜测,所以当黎清介绍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毕竟她杀了人家的儿子,要是对她以礼相待,那这个人才可怕。
“姝姝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客房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待会儿让人带你过去,晚上我设宴你可一定要来啊。”
宁姝没个正形的倚在椅子的扶手上,看了一圈在坐的天枢派长老,挑眉问:“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没有人接她的话,黎清扯出一个笑容,道:“姝姝说的哪里话,我一直以来都想跟掩月宫交好,是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啊。”
宁姝不想听那些弯弯绕,起身往外走去,“那就晚上再说吧。”
黎清连忙跟上去,脸上依旧是挑不出错来的笑容,“我带你去客房,但我只准备了你一个人的房间,这位姑娘……”她看着宁姝身侧的小潇,欲言又止。
“她跟我一起住。”宁姝语气平淡,黎清听了眼神却变了,划过一丝嫉妒,暗暗握紧了拳头。
三人走在偌大的庭院里,除了黎清偶尔介绍一下,宁姝和小潇都不说话,显得黎清特别奉承。
快要走到客房的时候,黎清掌心凝了一道内力,趁小潇不注意打在她身上,小潇不可避免的往旁边倒去,黎清适时「伸以援手」,实际上却扯开了她面纱的带子。
“黎掌门,不劳费心,还是我来吧。”宁姝将小潇扣在怀里,细心的为她系上面纱,然后假装训斥道:“怎么连个路都走不稳,早晨那两碗馄饨白吃了吗?”
小潇闻着宁姝身上淡淡的酒味,想起昨晚的荒唐,脸颊飞上了红晕,还好有面纱遮挡,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有宁姝看到了她眼里的温情。
黎清看着姿势暧昧的两人,咬了咬唇,然后勾起笑容:“姝姝对下人还真是照顾,我都有点嫉妒了。”
她故意加重「下人」两个字,小潇闻言眼睛垂了下去,伸手推开宁姝,跟她保持主仆之间的安全距离。
宁姝看着她的小动作,眼里划过一些笑意,对黎清道:“她胆小怕生,我要是不护着她,可能要哭鼻子了。”
小潇:“……”
黎清脸上的笑意增大,眼神却透露着明显的不善,指了指前面道:“马上就到客房了。”
宁姝抬步往前走,占据了中间的位置,将黎清跟小潇隔开。
进了房间,黎清还想说什么,宁姝十分礼貌道:“累了,黎掌门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黎清:“好,那你先休息。”
临走之前她深深的看了小潇一眼,明显带着冷意,小潇回头看时,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推门出去了。
宁姝昨晚被折腾一夜,累得够呛,精神疲乏到了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辗转翻了两次身,然后盯上了坐在窗边的小潇。
“过来……”
小潇听话的走到床边,还未开口就被宁姝一把扯进了怀里。宁姝绕过她的胳膊揽住她的纤腰,头靠在她肩窝处,闭上了眼睛。
小潇一动不动的充当人形抱枕,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自己能够安抚宁姝的情绪,这在以前她会感到开心,可现在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宁姝越来越喜怒无常,失眠,没胃口,这些都是中毒越来越深的迹象,结合昨晚看到的宁姝胸前那些黑色纹路,小潇心里惴惴不安,根本不敢闭眼,她害怕自己一睁眼怀里的宁姝就不见了。
宁姝睡得很安稳,甚至决定以后睡觉都要带上这个「大枕头」。
晚些时候,天枢派弟子来请宁姝赴宴,宁姝本就打算看看黎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带着小潇前去赴宴。
宴上人不是很多,都是天枢排得上名号的人。但这些人明显对宁姝带着敌意,在黎清提议敬宁姝一杯的时候,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人起身。
黎清脸上还是一贯的笑意,一切都十分周到,彰显了一派之主的风范。
只不过宁姝怎么看都觉得,黎清跟黎舟越来越像。尤其是笑起来时眼睛里透露的算计,简直如出一辙。
黎舟死后天枢局面不稳,黎清能凭一己之力当上掌门,个中缘由宁姝不想猜,可也知道她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姝姝,今日特意为你设宴,咱们不醉不归。”黎清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脸上笑意晏晏。
宁姝看在酒的面子上举起杯子跟她遥遥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顺便把自己这边的糕点饭菜推到小潇面前。
黎清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神暗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初,脸上的笑意甚至扩大了几分。
“姑娘,虽然你是姝姝的丫鬟,但来者是客,我敬你一杯。”黎清一张笑脸,让人不好拒绝她。
宁姝拿起小潇面前的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我这丫鬟不胜酒力,我代她喝。”
黎清放在腿上的手捏紧,调笑着饮下这杯酒。
“姝姝你也太护短了,一杯酒又喝不醉。”
宁姝知道一杯酒喝不醉,但身边这个实在是太逊了,别说一杯,半杯可能就倒了。
宁姝自顾自地喝着酒,丝毫不在乎王尚掩藏不住杀意的眼神。酒喝完之后,桌子上添了两坛新酒,宁姝吸了吸鼻子,对王尚道:“多谢王长老送的酒,我却之不恭了。”
王尚愣住了,半晌才道:“不……不客气……”
回答完之后,王尚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两坛酒确实是他差人拿过去的,可这事他做的很隐蔽,宁姝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王尚是真的害怕了,心绪不宁的坐着,差点捏碎手里的酒杯。
宁姝打开坛子倒了一杯,放在鼻子下面轻嗅,赞道:“好酒!”
王尚本来还在担心,看着宁姝就二连三的端起杯子,脸上开始浮现诡异的表情,喜悦溢于言表。
妖女,打不过你我还不能想别的办法了吗?这次定叫你有来无回!
宁姝喝了整整一坛酒,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尚,“王长老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王尚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回道:“宁小宫主是什么意思,王某不是很懂。”
宁姝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提着另一坛酒走向王尚,王尚表情变了变,手已经摸到了桌下的剑。
“两坛酒我喝不下,一人一坛如何?我的那一坛我已经喝完了,这一坛是王长老的。”
宁姝把手里的酒坛重重地放到王尚面前的桌子上,桌上的杯碟被震的弹起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王尚看着面前的酒坛,咽了一口唾沫,这酒里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别说喝一坛了,一口他都不敢。
宁姝垂着眼,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怎么,王长老不敢喝?莫非这酒里有东西?”
黎清不知道王尚的计划,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上前调和。
“王长老的酒可能不合我们姝姝胃口,把这坛酒撤下去,再拿几坛我珍藏的陈酿来,我要跟姝姝不醉不归!”
立刻有人上来撤酒,宁姝用手按住酒坛,对黎清道:“既然黎掌门这么说,那不如你替王长老喝吧。”
黎清怔住,笑容也僵在脸上,不自然道:“一坛酒而已,没必要弄成这样,你说呢?”
宁姝一脚踩在桌子上,在王尚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捏着他的下巴把酒灌了下去。
王尚想拔剑,小潇先他一步砍伤了他的手臂,一坛酒半喝半洒很快就见了底,王尚把手伸进嘴里使劲抠,但收效甚微,很快脸就变成了青紫色。
在场其他长老和天枢弟子全部站了起来,拿起武器对着宁姝,个个脸上义愤填膺。
王尚很快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吐着白沫,死状凄惨。
宁姝扫了一眼他们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们天枢派还真是一脉相承啊,惯会用毒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说完甩了甩捏着王尚的那只手,厌恶道:“真是晦气!”
小潇收了手里的剑,从怀里掏出帕子仔细的为她擦拭,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宁姝一直冷着的眼柔和了些许,等小潇擦完后便拉着她往外走。
那些人还想拦她,宁姝头也不回的对黎清道:“黎掌门,不想再损失几个长老就让他们让开。”
黎清终于不再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在宁姝看不见的地方,她露出了本来面目。
神色冰冷,眼神阴鸷,看着宁姝和小潇的背影时那股嫉妒和阴毒像是要喷涌出来。
她捏着拳头,冷冷道:“谁也不要阻拦,让她们走!”
宁姝大喇喇的从那些人身走过,神色倨傲,气场迫人。
黎清重新坐下,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神色癫狂。
她不允许宁姝身边有别的女人,就算是黎潇也不行!
只要把那个女人杀了,宁姝自然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黎清伏在桌上,唇角勾起一抹阴郁的笑容。
走出老远,宁姝还能听到身后的咒骂声。
“一个娼妓生的妖女,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我天枢耍威风!”
“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中了「修罗」,活不了多久了,咱们且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呃……”宁姝的眼神沉了下去,抓紧小潇的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时间城门已经关闭,两人只好去客栈投宿,还是熟悉的招牌,还是熟悉的店小二,只不过这次宁姝只要了一间房。
房间里烛火昏暗,小潇看不清宁姝的表情,只知道她一进门就拉着自己吻,直到两个人都没力气了才放开。
“胳膊上的伤为什么不好好包扎?”宁姝伸手摸上去,在小潇伤处捏了一下,小潇「嘶」了一声,然后就没声了。
宁姝不喜欢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眸色沉沉的问:“不疼吗?”
“疼。”小潇实话实说,她惯常不会撒谎。
“疼为什么不说?”宁姝拉了门后的绳子,然后带着小潇到鱼洗旁边,淡淡道:“把衣服脱了。”
小潇乖乖脱掉半边衣服,露出翻出皮肉的伤口。宁姝皱眉,洗的时候故意用力,小潇疼得眉毛拧在一起,但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宁姝眉头紧蹙,没再说什么,毕竟她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无趣的人。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宁姝并未把小二放进来,而是吩咐道:“去药店买两瓶金疮药,要最好的。”
“好的宁小姐,小的这就去,您稍等片刻。”小二应一声之后离开。
宁姝坐下,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潇,突然道:“把面纱拿下来吧。”
小潇怔了一下,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我相貌丑陋,还是不给小宫主添堵了。”
宁姝想起天枢那些伪君子们说的话,脸上表情变得平静,有一种勘破红尘的感觉。
“你知道我中了「修罗」,时日无多,还要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扮演游戏吗?黎潇。”
小潇浑身一震,眼神慌乱,不敢直视宁姝。她甚至想逃离,可是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了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宁姑娘,您要的药小的买来了。”
小二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宁姝的不再只盯着小潇,转身走过去打开门拿了药进来。
小潇还呆滞的坐着,见宁姝走向自己,拘谨的缩了缩脚。
“胳膊拿过来,我给你上药。”
小潇乖乖把手上的胳膊伸出去,宁姝借着烛光仔细上药,动作轻而缓,小潇没有感到一点疼痛。
这也是自中「修罗」以来,宁姝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的做一件事。
待伤口包扎好,小潇刚要穿衣服,宁姝就阻止了她。
“别穿了,反正待会儿也要脱。”
小潇:“……”
宁姝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解释什么,径直走到床边张开双臂直直倒在床上,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褥子,被子也很蓬松,她趴上去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在床的衬托下看起来小小的一点,十分惹人怜惜。
“小宫主,被子盖好再睡,不然又要感染风寒了。”
宁姝翻了个身,枕着双手看小潇,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摘面纱还是坐上来,自己选。”
小潇沉默片刻,撩着裙子上了床,顺着她的腿挪了上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某人,宁姝唇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
“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为了不让我看你的真面目,竟然做这么耻辱的事。”
宁姝猛地坐起来,一把勾住小潇的细腰,脸埋进她胸前的柔软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黎潇,你恨我吗?”
“黎潇,你死后的那段日子我每晚都会梦见你。”
“我本来已经做好死后去见你的准备了,可你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不该离我这种疯子远点吗?”
宁姝把头埋在黎潇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她本不是个矫情的人。
小潇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宁姝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仅不怪你,还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会拥有健康的身体,不会被剧毒和蛊虫影响心智,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宁姝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神灼灼的看着她,“面纱,我帮你摘还是你自己摘?”
黎潇摇摇头:“我的脸受了伤,很丑。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吧,我想把最美的样子留在你心中。”
宁姝没有强迫她,用牙齿解开她胸前的衣带,整张脸都钻了进去。
黎潇心口处交错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加旧伤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胸。
宁姝伸手摸了摸,疑惑道:“为什么还没有结痂,难道我把毒素传给你了?”
黎潇摸摸她的头,温柔道:“没关系,不疼的。”
宁姝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咬上去,而是伸出舌头细细的舔舐,试图用这种方式治疗那些伤口。
黎潇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拨,她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头微微往后仰,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
“黎潇,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对吧?”
“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黎潇话音刚落,宁姝脑海中就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隐藏任务完成!】
【攻略目标黎潇好感度上升二十,总好感度一百。宿主可以在进行下一个任务时选一项技能,作为您新位面的金手指。】
喳喳声音消失之后,任务面板上出现了几行之前没见过的文字,宁姝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黎潇一把按到了床上。
“这种时候不要分心。”黎潇说完吻了下来,宁姝张着嘴接纳她,回以最大的热情。
坦白了之后,这个女人好像又开始霸道起来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喜欢的是势均力敌,而不是对方什么都让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在被可怜。
命不久矣有什么好害怕的,反正她只是一缕游魂,死亡对她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黎潇,亲亲我。”
虽然两人紧紧相拥,亲密无间,宁姝总觉得不够,想要更多的触碰。黎潇依言抚上她光滑的脊背,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黎潇的动作越温柔,宁姝越觉得心里空虚,她的手不规矩的到处点火,泪眼朦胧的望着黎潇。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黎潇被连续冷待了三天,看着宁姝这幅模样,再配上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脑子轰得一下炸了,瞬间理智全无。
她低头吻去宁姝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克制,眼尾带着薄红。
“别哭……”
黎潇从宁姝的额头吻到她的眼睛,再是脸颊……
带着神圣意味的吻落下,黎潇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描摹宁姝,长夜漫漫,红烛帐暖,两人互相给予对方慰藉,像沙漠里干涸的植物碰到了水一样。
天字一号房传出细碎的声音,幸好三楼没几个客人,倒也无伤大雅。
折腾得累了,宁姝窝在黎潇怀里,闭着眼睛懒懒的说:“你的胳膊还好吗?”
“不碍事,睡吧。”黎潇将宁姝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宠溺的吻了吻她的耳尖。
宁姝翻了个身面对着黎潇,慢慢抚上她的脸,在左边脸颊上摸到了类似疤痕的东西。
“怎么受伤的?”
黎潇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处亲了一口,语气淡然道:“尸毒。你的下属把我跟战中死的其他人丢在一起,我整整昏迷了半个月才醒,醒来的时候尸毒已经钻进了血肉里,最后全部聚集到了脸上,还诱发了喉咙里的旧伤。”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让宁姝有一种她在讲别人的故事的错觉。
一想到这些都是她造成的,宁姝就有种愧疚感,她双手环着黎潇的腰,把她抱得紧紧的,头埋在她胸前闷闷地说:“对不起。”
“傻瓜,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直到现在,黎潇依然不能原谅自己把「修罗」送入宁姝体内,她难以想象如果宁姝真的不在人世了,她要怎么活下去。
“黎潇,你不是一直想当天枢派的掌门吗,明天咱们去把你的掌门之位夺回来。”
黎潇听着宁姝带着困意的声音,压低声音道:“以前掌门是我的执念,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只想陪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形影不离。”
宁姝唇角勾起,掐了一下她的腰,“你好烦人,我才不要跟你形影不离,我还要跟其他美人儿玩呢。”
黎潇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嵌进身体里。
“那可以算我一个吗,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玩。”
宁姝有些诧异,睡意都少了两分,她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黎潇嘴里说出来的,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人的醋王程度她是知道的,所以也知道她说出这种话有多么难得。
宁姝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手轻轻捏着黎潇腰上细嫩光滑的皮肤,淡淡道:“看你表现吧,表现好就让你加入。”
黎潇啄了一下她的唇瓣,声音温柔:“好。”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宁姝睡得相当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的时候昨夜拥着她入睡的人还在身侧,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有幸福感。
“几时醒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黎潇回头,揶揄道:“你想要什么动静?嗯?”
她没有蒙面纱,脸上的疤痕就那么展露在宁姝面前,宁姝半天没回过神来。
黎潇见她表情不对,连忙用手遮住黑色的疤痕,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失落。
她以为宁姝不会介意她脸上的疤,没想到她还是高估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她那么喜欢美人,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
宁姝拨开她的手,抚上那个狰狞的黑色疤痕,眼里流露出心疼,“疼吗?”
黎潇方才还在难过,看到她的表情之后有点懵,不可置信的问:“你不觉得很难看吗?”
“觉得。”宁姝说完接着说:“但更心疼你,早知道当时我应该让你留在掩月宫。”
黎潇抚上宁姝放在自己脸上的手,道:“如果留在掩月宫,以你当时的状态,我可能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宁姝想想也是,她当时被「妄言蛊」影响,两种毒物交织在一起,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杀人,说不定黎潇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回头让融雪给你看看,她医术高超,应该有办法。”
宁姝说完,黎潇的吻落下来,宁姝连忙捂住嘴,摇着头道:“没有刷牙洗脸,不可以色色。”
黎潇只好收回自己不健康的想法,做一个正人君子。
两人在客栈用了早饭,然后携手出去逛街,宁姝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但身边有个黎潇就什么都感兴趣,钗环首饰之类的都要试试,她在前面买黎潇在后面付钱,两人分工明确。
宁姝笑容明媚,跟没中毒之前一样,黎潇却笑不出来,现在这样她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即使宁姝就在她眼前,她也有种不真实感,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宁姝趴在黎潇怀里吃松子,「咯嘣咯嘣」的声音回荡在黎潇耳边。
“脸色怎么这么沉重,怕我那些下属找你麻烦啊?”
宁姝顺手喂了一把剥好的松子给黎潇,黎潇张嘴吃下,回道:“那倒没有,只要你肯重新接纳我,其他人如何我不在意。”
她真正担心的其实是宁姝的状态,从冷酷嗜血变成现在这样,转变的实在太快,让她不得不怀疑。
可从表面看又好像没什么不妥,这才是最让她在意的。
“那还板着脸做什么,没事儿干就给我剥松子吧。”
宁姝把一把松子放到黎潇手里,黎潇任劳任怨的开始剥松子。
也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虽说「修罗」没有解药,但只要宁姝能控制住情绪,说不定能在毒发之前找到解药,掩月宫能人异士那么多,她也暗中拜托了朋友四处打听,肯定会有办法的。
马车停在掩月宫门口,黎潇率先下去,宁姝张开双臂,傲娇的对黎潇道:“抱。”
黎潇无奈的叹口气,纵容的把她抱下了马车。
没有黎潇之前,宁姝一刀一个小朋友,有了黎潇之后,她变得柔弱不能自理。
掩月宫情报网四通八达,宁姝在外面做了什么事雾隐和其他人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当她们进去的时候,几人已经在等候了。
距离宫主出关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宫主可不能有什么闪失,不然他们都得完蛋。
宁姝看着排成一排的几人,有点好笑的挑了挑眉:“倒也不用这么隆重的接待,你们这样我压力很大。”
融雪是第一个察觉出宁姝有所不同的人,她立刻就把目光放到了宁姝身后的黎潇身上,试探地问:“这是小宫主此次外出新买的丫鬟吗?”
宁姝勾唇一笑:“虽然不是买的,但也可以这么说,这是我的新宠,以后你们见了客气点。”
宁姝并不打算一开始就把黎潇的身份告诉他们,而是想让他们自己发现,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相处久了自然能察觉出个中不同。
融雪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黎潇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宁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流连花丛。
实际上她谁都没碰过,更别说在众人面前公然承认自己对某个人的偏爱,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雾隐脸色也很凝重,对宁姝道:“小宫主,你身边的人必须得身家清白才行,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伴你左右,这是规矩。”
宁姝脸上的笑意淡下去,眸色冷淡的看着雾隐,“这是谁定的规矩?”
雾隐被问住了,先前确实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可他担心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宁姝,所以即使她不高兴,也要阻拦到底。
雾隐坚决的挡在宁姝面前,使得宁姝烦躁不安,那种由心而生的躁意激发了她的嗜杀因子,要不是黎潇阻止,她就要对雾隐出手了。
黎潇上前一步站在宁姝旁边,握住她的手揉着她的掌心,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雾护法这么做想必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黎潇摘下面纱,带着黑色疤痕的脸暴露在几人面前,雾隐先是一愣,随后眼神冷了下来,在他心里无论什么时候,黎潇都是给宁姝下毒的凶手。
雾隐刚要出手,莫裳阻止了他。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黎潇在小宫主心里的意义,要是真的打起来,为难的只会是小宫主。
可雾隐像是失了智一般,不顾莫裳的劝阻,直接对黎潇出手,要不是黎潇反应够快,只怕小命就不保了。
宁姝知道现如今的黎潇绝对不是雾隐的对手。所以急着想要制止,刚一催动内力,四肢百骸就传来足以将她毁灭的疼痛。
黎潇看出宁姝的不适,想要脱战查看她的状况,雾隐却步步紧逼,招式狠辣,她分身乏术。
这一分心,黎潇直接中了雾隐一掌,她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心急如焚道:“先停下可以吗,让我看看姝姝的状况!”
雾隐哪里肯听她的,凌厉的掌风再度袭来,黎潇被击飞,重重的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却还是望着宁姝。
宁姝疼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赤红着眼喊道:“别伤害她!”
她说完也喷出一口鲜血,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融雪第一个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宁姝,手探到她的脉搏,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修罗」毒素提前扩散了!
宁姝用最后一点意识告诫雾隐:“别伤害她,如果我死了就放她离开,听到了吗?”
雾隐面带愧疚,郑重的点点头。
宁姝用最后一丝力气转头看了一眼黎潇,闭上了眼睛。
“宁姝!”
“小宫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滴都没有了,瘫——
第27章 任务完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惊走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天气陡然一变,整个掩月宫笼罩在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里,沉重压抑。
融雪知道普通的方法对宁姝已经没用,直接抱着她进了药房,然后一脚踢上了门。
“你们在外面待着!”一群大老爷们儿进来反而碍手碍脚。
雾隐面带愧色,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角落里,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黎潇撑着一口气,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眉心拧成「川」字,眼里透露着焦急,苍白的唇紧紧抿着,仿佛一下秒就要倒下去。
融雪把宁姝放进药浴里,往里加了两根万年人参和千年火灵芝,然后施针为她缓解疼痛。
宁姝是至阴骨,练的功法也偏阴柔,这两种至阳之物会跟她体内的毒素产生反应,在延缓毒素的同时让她生不如死。
果然片刻之后宁姝皱起了眉,脸上的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滴。
“小宫主,你再忍忍,很快就能控制住。”
融雪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把握。如果是以前的话她还能用这种方法抑制毒素扩散,可宁姝出去了一趟又中了第三种毒,原来两种毒互相制衡的平衡被打破,稍有不慎就会毒发,凶险万分。
宁姝头上插满了银针,融雪捏着最后一根针,迟迟没有扎下去。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针,如果失败了的话……
融雪不敢想。
可看着汗如雨下,形容痛苦的宁姝,融雪心里也不好受,她咬了咬牙,将银针扎到了某个穴位上。
“啊!”
一道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院子,黎潇一把推开药房的门,冲了进去。
融雪呆滞的站在旁边,手抖个不停。失败了,这一针失败了,她还是没能留住宁姝。
黎潇看着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黑色纹路包裹的宁姝,什么都明白了。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她的语气很镇定,可眼泪却一滴一滴往下落,止都止不住。
融雪的手还在抖,她失魂落魄道:“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
黎潇瞬间心死,融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连她都没办法,那这世上就没人能治得了姝姝了。
“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跟姝姝单独待会儿。”
这个时候,黎潇反倒平静下来了,说话很有分寸,神情也没什么不对。
融雪看了一眼已经没什么生气的宁姝,转身之际眼泪滑了下来。她像个行尸走肉般走出去,关门的一刹那倒了下去。
“师姐!”莫裳连忙扶住她,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雾隐冲在最前面,焦急地问:“小宫主怎么样了?”
融雪摇摇头,然后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雾隐后退几步,满脸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能控制得住她体内的毒吗!”
莫裳也很难过,但他理智尚存,对雾隐道:“小宫主中的毒本就无药可医,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这不关我师姐的事。”
他说完就抱着融雪走了,留下三人在药房门口,个个神色哀伤。
黎潇亲吻了宁姝,附在她耳边说话:“早知道我们相处的日子这么短,我应该早点回来找你的。”
“你知道吗,我早就做好了跟你同生共死的打算,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很多很多话……”
“上次在客栈看到你那么痛苦,我本想回去查明真相的,可时间来不及。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根本不用受这些苦,我罪该万死!”
黎潇的眼泪顺着宁姝的肩膀滑到浴桶里,跟褐色的药水混在一起,了无痕迹。
“不过没关系,去了地下再说也是一样的,黄泉路上你要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黎潇眼睛有点肿,眼里布满了血丝,不过她还是擦干了眼泪,想把自己最美的样子呈现给宁姝。
她把宁姝从浴桶里抱出来,细细地为她擦拭身上的水渍,然后替她穿上衣服,梳好头发。宁姝神态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似的。
“你看,多美,这样你到了下面也是最美的那个。”
黎潇说完把宁姝抱到了床上,眼神呆呆地望着她,拿着旁边的小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宁姝,我来陪你了。
雾隐难以面对这么残酷的真相,一直不敢进去,檀繁觉着怎么也要见小宫主最后一面,所以推门走了进去。
“赤戟,你快来!”
檀繁胆子小,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喊赤戟。
赤戟连忙进去,看到檀繁一脸凝重的站在床边。
宁姝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一般,黎潇躺在她旁边紧紧抓着她的手,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手腕处正在流血。只不过因为被子是红色的,所以才没有那么明显。
“这世上真有生死相随的感情吗?”檀繁自语道。
赤戟没有他这么多细腻的心思,只觉得哪里不对。
“你有没有觉得小宫主的脸色好像在慢慢变好?”
他问完之后,檀繁收起伤春悲秋的情绪,仔细观察了一下,皱着眉道:“没有。”
赤戟:“……”
正在他们讨论时,房门被一脚踢开,来人带着强大的气场,像一阵风一样撞开了檀繁和赤戟。
月棠看到床上的宁姝之后怒道:“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本座!”
赤戟连忙道:“是小宫主不让我们去打扰您的,本来以为她能撑到您出关,没想到……”
月棠好看的眉眼上凝着一层霜,伸手谈了探宁姝的鼻息,心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世间有几个至阴骨,又有几个像宁姝这样合他心意的徒儿。没想到他闭关一年,先前活蹦乱跳的徒儿就成了一具尸体。
造化弄……
月棠还没感慨完,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眼睛一眯搭上黎潇的脉搏,随后封住她身上的穴道,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她鼻子下面晃了晃。
黎潇睁开眼睛,看到几人之后痛苦的将脸转向宁姝,哽咽道:“让我跟她一起走。”
月棠最看不惯别人哭哭啼啼,尤其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死什么死,你死十次我徒儿都不会死!”他说完,看了一眼黎潇还在流血的手腕,沉声道:“你愿意为了宁姝放弃生命吗?”
他看得出来黎潇是真心对宁姝的,否则她脸上也不会有这么大一块难看的疤痕。
这是「妄言蛊」在她体内寄宿,慢慢积累的毒素。为了控制「妄言蛊」,她舍弃了自己的脸,宁姝月圆之夜痛的时候,她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血才能救宁姝。
黎潇不知道月棠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郑重的点了头,为了宁姝她什么都愿意做,包括付出生命。
“很好,既然你同意,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月棠一直沉着的脸色缓和不少,唇角微微勾起。早就看出这小兔崽子命硬得很,不像是早死之人,原来生机在这里。
檀繁和赤戟看到宫主的笑容,以为他又要发疯,悄悄往后挪,准备随时逃命,却被月棠叫住。
“你们俩打算去哪啊?”
檀繁和赤戟赔笑道:“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去把冰室的门打开,再把本座的砭刀拿过去,本座沐浴更衣后过去。”
檀繁不解:“宫主您是要……”
月棠扫一眼床上的两人,沉声道:“给宁姝换血。”
……
一切就绪之后,月棠穿着简单的衣服去了冰室,看着躺在冰床上的两人,眉目有些舒展不开。
方才他一时激动做了决定,现在想来有很多漏洞。换血不是一般的事,弄不好这两个丫头连全尸都留不下,可事已至此,只能勉力一试,否则宁姝连万分之一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众护法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宫主有这种技能,一个个站在旁边准备围观,被月棠赶了出去。
“滚出去,你们在这里有什么用!”
月棠只留下了还没缓过来的融雪,把手里的砭刀交给她,语重心长道:“论医术我是不如你的,我指挥你,你来操刀。”
融雪看着手里的刀,犹豫道:“我……可以吗?”
“可以。”
月棠说完,看向意识清醒的黎潇,道:“此法凶险异常,且过程极为痛苦,稍有不慎你就会毙命。或者侥幸成功,但你一样要死,因为本座也不知道宁姝需要多少血。”
宁姝被「修罗」蚕食已久,恐怕整个身体里都是毒素,这个法子相当于是以命换命。
黎潇转头看了宁姝一晚,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再看向月棠时脸上已经是坚定的神情。
“我知道了,开始吧。”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要救姝姝,即便是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月棠也有些动容,转头对候在旁边的融雪道:“在她们的心脏处割一个口子,然后把盘子里放的紫线草汁液滴在上面。”
吩咐完毕,月棠转过了身,虽说他是师父,但男女有别,还是回避为好。
融雪握紧手里的砭刀,咬着牙走过去割开两人心脏位置的皮肉,在鲜血涌出来的时候把紫线草的汁液加了进去。
宁姝的血变成了蓝色,黎潇的血成了透明的粉色,她咬着牙都难以抵挡这灭顶的痛苦,脸上很快就沁出了冷汗。
融雪听到黎潇牙齿「咯咯」响的声音。但没办法,必须得在她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动手,这样才能保证血液的鲜活度。
“宫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然后呢?”
“然后用管子把两人的伤处连接起来,再把左手腕割开,滴紫线草汁液,放上管子。”
融雪第一次做这么危险的事,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做着月棠吩咐的事,等一切做完之后衣服已经被汗浸湿,粘到了身上。
月棠看着管子里缓缓流动的血液,淡淡道:“接下来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黎潇因为巨大的痛苦奄奄一息,她看了宁姝一眼,然后如释重负般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至于能不能再睁眼,就看天意了。只要姝姝能够健康快乐的活着,她死而无憾。
后面的七天两人都在持续换血这个过程,除了月棠时不时进去看看状况,融雪给她们喂点紫线草的汁液外,其他人全都守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也没机会进去看一眼。
“已经第七天了,小宫主能活过来吗?”
檀繁扒在门上,努力往里看,试图透过厚厚的石门看清里面的东西。
赤戟双手环胸,面无表情道:“等下宫主就来了,是生是死自有分晓。”
檀繁撇撇嘴,走到他跟前用手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心冷的跟石头似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赤戟眼神变了一下,缄默不言。
月棠施施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瓶,看起来不似凡品。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当年融雪的师父弥留之际交给他的。
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不过鉴于他是个老神棍。所以月棠并不相信,只是把它当做故友的遗物,妥善保管。
这几天那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不知道换血会不会成功。如果不成功,那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冰室的门再度打开,融雪从里面出来,神色凝重。
“融姐姐,小宫主怎么样了?”檀繁比谁都着急,一个箭步冲上去。
融雪不语,看向月棠,月棠懂她的意思,走进冰室,这次他没有阻止其他人进来。
冰室里不像之前只有寒冷,有股奇异的香味,跟周围的坚冰混合在一起,直往人鼻子里钻。
“怎么这么香?”檀繁到处嗅嗅,最后停在黎潇身边,“好像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黎潇脸上的黑色疤痕不见了,整个人呈现透明状,就好像下一秒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反观宁姝,她的脸被黑色纹路占满,五官都快要被淹没了。
月棠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沉吟片刻:“把她们身上的管子拔了,然后把这个喂下去。”
在融雪拔管子的时候,几人十分自觉的背过身去,脸色或多或少有点沉重,就连最没心没肺的檀繁也严肃起来。
融雪把两人身上的管子拔掉,她们的血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颜色,残留的紫线草汁液散发着莹莹光芒。
处理好胸前和手腕上的伤口,融雪打开月棠给她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两颗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喂给两人,再喂了些用人参和灵芝熬成的水,这才对几人道:“转过来吧。”
月棠走近宁姝,在她眉心谈了探,脸色比先前更加沉重。
融雪一看就知道状况不容乐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作为大夫,一直以来她见惯了生死,可唯独这次她有点不敢面对。
躺在自己面前的是朝夕相处了一年的人,虽然她时常无缘无故的发火,可在她心里宁姝还是有所不同的。
静静等了一刻钟,两人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月棠怒道:“胤川这个老神棍,就知道骗我!”
融雪跟莫裳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也不知道师父跟宫主说了什么,他们也不敢问。
月棠咆哮完,宁姝脸上的黑色纹路像是活了一般,开始疯狂生长,直到铺满她整张脸,那些蠕动的印记才停下来。
在众人震惊的时候,黎潇手腕上止住的血开始往外流。但没有流到地上,而是顺着宁姝的手往上爬,钻进她的脖子,染红了宁姝胸前的衣服。
黎潇的血甫一触到宁姝的皮肤,宁姝脸上的黑色纹路就开始褪去,半刻钟之后已经消失不见。
月棠微眯着眼睛,试图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他挖空心思也没有从自己丰富的阅历里找到可以对应的解释。
等黎潇的血不再往宁姝身上流之后,融雪上前摸了一下宁姝的脉,然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小宫主的脉搏恢复正常了!”
月棠这才放下心来,暗暗舒了一口气。几个护法看他的眼神越发崇拜了,就好像他是天神下凡一样。
本来他就深受下属的爱戴,这一次之后他们肯定会更加敬重他。最重要的是,这一大胆的做法换回了徒儿的命。
“她还得昏迷一阵子,你记得每日喂些参汤,除此之后什么都不要做,静静等待即可。”
月棠说完,宁姝的手指动了动,随后又没了动静。不过这一点就足够让众人惊喜,檀繁想上前查看,被赤戟一把拉住。
“别去添乱!”
檀繁刚想反驳,就听融雪道:“赤戟说得对,别给我添乱,都出去吧。”
等人走完之后,融雪拿着浸湿的帕子为宁姝擦身子,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你知道吗,我也很喜欢你,只不过这辈子注定不可能了。”说完之后融雪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如果我狠心一点应该把你旁边这个人杀掉,可我不想让你恨我。”
融雪有点哽咽,她抬了抬头止住眼泪,然后狠狠瞪了黎潇一眼。
她是看不出来这个女人有哪里好,可能爱情分先来后到吧,如果她先认识宁姝,宁姝一定会喜欢她!
掩月宫第一美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七天之后又是七天,这期间融雪一直在照顾两人,虽然还是讨厌黎潇,不过该喂的参汤一次都没拉下。
这日清晨,融雪照旧去看两人,推门进去却发现宁姝坐在床上,她的眼神有点呆滞,看起来像是刚醒不久。
融雪又惊又喜,愣了一下才跑过去抓住宁姝的手,“小宫主,你终于醒了!”
宁姝愣怔片刻才想起什么似的,急道:“黎潇呢!”
融雪失望的垂下眼睛,强颜欢笑道:“在你旁边。”
宁姝转头看到冰床上的黎潇,连忙跳了下去,脚下一软跌到了地上。
不过她还是急切的握住了黎潇的手,感受到温热之后才转头看着融雪,用眼神询问融雪。
“宫主为你们换了血,不过这种方法只能保证你的性命,至于她……”融雪欲言又止,不敢再说下去。
宁姝神色变了几下,最后艰难道:“没有救她的办法吗?”
融雪摇头:“只能看天意。”
宁姝失魂落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嘴张了好几次,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融雪识相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黎潇没有跟小宫主一起醒来,恐怕凶多吉少。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可心里却生出了悲凉。
宁姝握着黎潇的手,呆呆的望着她,良久之后她转身走了出去。
从那天以后,她照常处理公务,虽然还是偷懒,但比以前认真了许多。
掩月宫的人都以为她转性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法转移注意力。
冰室里,宁姝躺在黎潇旁边冷的蜷缩起来。
“已经三个月了,你到底什么时候醒?”
“今日莫裳问我新年的安排,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我已经帮你教训过雾隐了,他也知道自己太冲动,自请去南疆分舵,我准了。”
“黎潇,你再不醒我就撑不住了。”
宁姝把黎潇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然后失声痛哭。
黎潇似乎是被她的泪灼到,手缓缓动了一下。但是宁姝沉浸在悲伤里,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动作。
第二天,不速之客就来了。
不知黎清是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黎潇在掩月宫,带了大批人马前来,说是来接黎潇回去的。
宁姝哪能不知道她的花花肠子,连客气话都懒得说,直接让她哪来的回哪去。
黎清脸上笑意不在,在心里计较强行带走黎潇的代价。虽然她带的人不少,可在对方的地盘还是显得被动了不少,打起来并不占优势。
几番思索下来,黎清决定用怀柔政策。
“那就让我见见姐姐吧,毕竟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必姐姐也是愿意见我的。”
宁姝本想拒绝,但不让黎清死心的话她以后肯定会经常来烦她,于是带她去了冰室。
见到黎潇的第一眼黎清就起了杀心。
论武功她不如黎潇,论声望她也不如黎潇,更该死的是,她连血统都比不上对方。
掌心慢慢凝聚内力,脸上却露着悲伤的神情,带着哭腔:“姐姐,你快醒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话音刚落,掌心就对着黎潇的心脏拍了下去,黎潇吐出一口鲜血,宁姝目眦欲裂,一掌将黎清击退,抱着黎潇动都不敢动。
“黎潇,黎潇你没事吧!别吓我啊!”
她养了三个月才把黎潇流失的元气补回来,没想到功亏一篑,这个女人,实在该死!
宁姝抬眸看着黎清,眼里是快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你想让黎潇死是吗,那你下去陪她!”
再出手宁姝没有控制功力,凌厉的掌风裹挟着寒冰朝黎清袭去,黎清直直飞了出去,撞在冰柱上又重重摔到地上,嘴里鲜血喷涌,伏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她该死!”黎清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凭什么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凭什么!”
宁姝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了,看着她时眼神像淬着毒的刀。
“那你先走一步吧!”
话说完就要再出手,手却被什么拉住,宁姝不敢置信的转头,就看到黎潇正看着她,脸色虽然苍白如纸,眸子却晶亮。
“留她一命吧,不然天枢无人领导,江湖又要陷入混乱。”
黎潇声音嘶哑难听,语气却温柔。她看着伏在地上的黎清,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你从小被送往少林寺,不是因为我容不下你,而是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吃了堕胎药,导致你在母体时就受了伤,生下来体弱多病活不长久。所以父亲才把你送到寺庙,希望佛祖能够庇佑你。”
“我早就知道你那些心思,只不过不想让你太难看,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说。否则你以为你一个洗脚婢生的女儿,凭什么能跟我平起平坐?”
黎潇说完,轻轻咳嗽了两声,柔弱的依偎在宁姝怀里。
“还不快滚!”宁姝声音冷锐,她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恶毒的女人。
黎清癫狂的笑了几声,然后硬撑着爬起来,眼神阴毒的看着宁姝。
“从今以后,天枢与你掩月宫势不两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待她出去,宁姝突然对黎潇道:“应该把她杀了的,这种疯女人疯起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如今你这么虚弱,万一她对你下手怎么办?”
“不怕,有你在。”
这句话取悦了宁姝,她收紧环在黎潇腰上的手,舒了一口气:“谢谢你还活着。”
如果黎潇因为自己的疏忽丧命,那她肯定会疯。
黎潇缓缓抬手抱住她的腰,声音温柔:“我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黎潇说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脸上却挂着笑。
月棠等人来的时候,宁姝和黎潇已经互诉完衷肠,月棠含笑看着宁姝,眼里的算计一闪而逝。
这小丫头浪费了他两粒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必须得讨回来才行。
“如今你的身体已然大好,那为师可以放心把掩月宫交给你了。”
宁姝听出不对劲,连忙道:“师父,徒儿身体还没恢复,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啊!”
“没什么可计议的,为师闭关的这一年你把掩月宫在武林中的知名度提升了一个度,又自己处理了正道的围攻,已经具备了一个继承人应该有的资质,把宫主之位交给你为师很放心。”
“师父,再考虑考虑吧,我不行的,真的不行!”
月棠不听她废话,直接走了出去,“继承仪式你们自己搞,为师先走一步。”
宁姝一脸懵的看着月棠远去的背影,黎潇醒来的喜悦「啪」的一下就没了。
看着愁眉苦脸的宁姝,黎潇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宁姝想起她先前说的,揶揄道:“不是说正邪不两立吗?”
黎潇撩起额前的刘海,笑道:“可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想赶我走都不行。”
看着黎潇额前的赤红的印记,宁姝半晌没说出话来,还是融雪为她答疑解惑。
“你们换了血,所以从今以后共享生命,至死方休。”
宁姝知晓自己的身体,被修罗蚕食了许久,注定活不长,共享生命对黎潇来说太不公平了。
“现在是真的同生共死,你想反悔也没用了。”
黎潇一笑,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能跟你同生共死,也很好。”
融雪看不下去了,转身往外走去,恶狠狠道:“你们想冻死就继续待在里面吧!”
檀繁「啧啧」两声:“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刚说完融雪就给了他一个眼刀,他立刻闭嘴,乖乖走了出去。
宁姝和黎潇躺了半个月,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宁姝刚要脱衣服,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看着黎潇道:“你转过身去。”
黎潇非但不听,反而上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怎么还害羞?”
宁姝被耳边的热气喷的红了脸,双手不怎么用力的推她,“让你转过去你就转过去,哪那么多废话!再说你挨了黎清一掌,身体这么虚弱,给我老实待着!”
黎潇没有回答,一只手揽着宁姝,一只手扯开她衣服的带子,宁姝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掉下去,黎潇眼中笑意加深。她打横抱起宁姝,把她放进温泉水中,然后伸手解自己的衣带。
宁姝眼睛不眨的看着,就算黎潇注视着她,她也只是脸红了点,却没有移开视线。
她就不信,被人用这么裸的眼神看着,黎潇会不害羞。
事实证明黎潇这人脸皮厚得很,当着宁姝的面脱衣服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察觉到宁姝的炙热的眼神之后还故意放慢了动作,几件衣服脱了两分钟。
黎潇长腿迈进浴池时,宁姝突然觉得有点危险,自觉离太她远了点。
但黎潇不放过她,走到她身边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声音黏糊糊的说:“能这样抱着你,真好。”
宁姝附和一句,想趁她不注意逃跑,被黎潇一把拉进怀里,紧接着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宁姝被迫张开嘴,感受着黎潇狂风骤雨般的席卷,舌根发疼。
黎潇的手也没闲着,在宁姝身上到处点火,直到她软软地倚在她怀里才放开她。
“想要吗?”
宁姝推了推她,倔强道:“不想,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做这种事。”
黎潇咬住她的耳朵,用气声说:“无妨,方才我是装的,就是想让你疼疼我。黎清那一掌拍出了我心口沉积的淤血,现在已经没什么不大碍了。”
宁姝:“……”
见过这么多人,黎潇是最狗的那个,亏她还一直在担心!
黎潇本意是想逗逗她,可不敢把人惹生气了,连忙亲着她的脸颊哄:“错了错了,以后绝对不让你担心,不要生气好不好?”
道歉的时候手也没闲着,轻拢慢捻,手法纯熟,宁姝眼角微红,趴在她怀里轻轻颤抖。
“我以为我会就此死去,没想到上天给了我一次好好爱你的机会。”
“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宁姝指甲嵌进她胳膊上的皮肉,仰着头控制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愉悦。
这个时候谁要听她说这些!
转眼两年过去,宁姝还在任劳任怨的做宫主,期间天枢派不时挑衅,都被掩月宫能干的护法们打得屁滚尿流,后来黎清就歇了跟掩月宫作对的心。
黎潇虽然不擅长与人交际,但掩月宫的人对她以礼相待,这两年过的也很愉快,主要表现在:“黎潇,你再这样不知节制就给我滚出去!”
宁姝揉着疼得起不来的腰,骂骂咧咧。
黎潇侧身看她,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也喜欢的,所以才……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动你了。”
宁姝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可看着对方委委屈屈的样子,又感觉是自己话说重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emmm,以后我说停你就停好不好,这样折腾会英年早逝的。”
黎潇点点头,把宁姝揽进怀里,唇边却勾起一抹邪笑。
不管做不做得到,先答应再说。
到时候她自有办法让宁姝求着她给。
早上跟护法和各分教负责人开会,下午教四个徒弟武功,这就是宁姝现在的日常。
“不对,把手抬起来,像我这样……嘶——”
宁姝扶着腰在一旁坐下,同时在心里问候黎潇。
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跑过来,把自己的小水壶递给宁姝,“师父喝水。”
宁姝捏捏她的脸蛋,笑着喝了一口她水壶里的水。
“今天怎么这么乖啊,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女孩嘴一撇:“师父怎么能这么想人家,我就是担心师父,如果可以的话雅雅想听师父讲故事,嘻嘻。”
宁姝学雅雅的样子撅了撅嘴,笑道:“我就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没想什么好事,大家都在练功,我怎么可以给你一个人讲故事呢?”
雅雅转头对着还在练功的师姐妹道:“快过来,师父要讲故事啦!”
剩下的三个小女孩火速跑过来,围在宁姝身边,七嘴八舌道的说着自己想听的故事。
宁姝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女孩,温柔地问道:“茸茸想听什么呀?”
茸茸沉吟一下,回道:“想听师父的故事,融雪姑姑说师父你是江湖上的传奇。”
宁姝无奈一笑,道:“别听你融雪姑姑瞎说,师父不是什么传奇,故事也很简单,十二个字足以概括。”
众徒弟:“哪十二个字?”
宁姝:“被人追杀,掉下悬崖,大难不死,习得神功。”
雅雅一脸崇拜:“嗷!师父还说自己不是传奇!”
茸茸:“不过这是十二个字吗?”沉思.jpg
黎潇从竹林过来,唇角含笑:“孩子们,去找融雪姑姑吃点心吧,你们师父昨晚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下。”
孩子们手拉手快快乐乐的走远,黎潇从后面抱住宁姝,柔声道:“腰很痛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宁姝掐了一把她手臂上的肉,嗔怪道:“你别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
“那说什么?说你晚上有多黏人?说我们有多恩爱,还是……”
“闭嘴啊!”
宁姝红着脸,恼羞成怒的打断她的话。无论在一起多久,她还是会因为黎潇这个老色批的话脸红。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世界的任务。位面通道已开启,请宿主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前往下一个世界。】
【五、四、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啥说的,凑合看吧,目前的水平也写不出更好的了。感谢在2021-11-2619:35:36-2021-11-2721:1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莫要辜负良辰
宁姝眼前一黑,还没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她忍不住腹诽,这系统一点也不人性化,至少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
再次醒来,眼前是昏暗的光线。宁姝刚睁开眼就被猛得颠了一下,摔了个屁股墩儿。
宁姝坐在地上,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她在一个狭仄的空间里,入眼都是红色,刺得眼睛疼。
根据宁姝的知识储备,在加上这种颠簸感,她大胆猜测,自己现在正坐在轿子里,而这轿子还是花轿。
“宿主真聪明,这都能猜到!”喳喳突然出现,恭维道。
宁姝:“……”倒也不必硬夸,这是个人都能想到好吧。
【接下来为宿主传输本位面的剧情提要,请宿主注意接收。】
喳喳说完,宁姝脑子里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主也叫宁姝,是礼部侍郎宁怀昌的女儿,十岁时母亲去世,由继母苏小月抚养。
苏小月故意不约束原主的性子,使得她骄纵跋扈,在京城贵女中声名极差。
而她自己的女儿则在原主的衬托下成了人人称赞的才女。即便原主才是宁家嫡女,很多人却只愿意跟宁婵玩。
日前朝臣提到了立储事宜,永安帝询问众大臣的意见,朝臣们以丞相和端王分为两派。
丞相派支持五皇子伏旻,端王派支持大公主伏念,只有一直明哲保身的宁怀昌处于中立的尴尬位置。
所以两方都想给他一个教训,各种明里暗里的操作下,永安帝为宁怀昌的女儿赐婚,择日与宸王完婚。
宸王伏蕴自三年前围猎时伤到腿之后就一直萎靡不振,性情也变得残暴不堪,宁怀昌不忍小女儿受苦,在苏小月的怂恿下,让原主代替宁婵嫁给伏蕴。反正永安帝只说嫡女,没有说是哪个嫡女。
没想到一向听苏小月话的原主会激烈反抗,毕竟伏蕴虽然是王爷,但身有残疾,又不受圣宠,是个人都不愿意嫁进去守活寡。
苏小月为了让原主安安静静地上花嫁,在她的饭食里加了过量的迷药,结果原主迷药过敏,在上花嫁前一命呜呼,宁家抬进花轿的是一具尸体。
苏小月对原主进行的是捧杀教育,把她往猪嫌狗厌的方向带,这才造就她在京城的「名媛圈」里不受欢迎,实际原主很善良,只是性子骄傲了些,被苏小月母子俩背地编排,再添油加醋说些莫须有的话,就被贵女们排挤,实在可怜。
原主被继母养废,宁怀昌这个渣爹竟然觉得苏小月把原主养的很好,还时常让苏小月不要厚此薄彼偏心原主。
他只关心宁婵,对原主只有斥责和冷漠,这也是原主性格跋扈的另一个原因,她想维持自己嫡女的骄傲,不想让人看出她在家的尴尬位置。
所以原主的死宁怀昌也有很大的责任。
宁姝微微皱眉:“任务是让苏小月母子和渣爹付出代价吗?”
【要不怎么说宿主冰雪聪明呢,一猜就中。】
宁姝对喳喳的恭维已经习惯了,并不理会。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迎亲队伍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道,看来是要从后门进。
明媒正娶的王妃从后门进去,这个宸王也很有意思。
花轿很快就到了宸王府后门,门打开,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出来,她看了一眼花轿,冷淡道:“新娘子的鞋是不能沾地的,你们找个人把王妃背进来。”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要知道这可是未来王妃,李嬷嬷有王爷撑腰不怕,他们可没有靠山,要是王妃日后借个由头惩罚他们,还不是得生生受着。
李嬷嬷有点不耐烦,拔高了声音:“让你们去就赶紧去,磨磨蹭蹭做什么!”
坐在花轿里的宁姝听不下去了,拳头微微握紧。
这个老太婆是来故意找茬的吧,她一个刚嫁过来的新媳被外男背进去,被人知道不定怎么嘲笑宸王,她到底有没有学过礼仪?
不对!一个嬷嬷不会这么放肆,肯定是宸王授意她这么做的,只要她被外男碰了,伏蕴就有借口休了她,好狠毒的女人!
宁姝一把掀开帘子,问嬷嬷:“只是鞋不能沾地是吧?”
李嬷嬷面色有点难看,沉声道:“还请王妃乖乖待在花轿里,不要随便抛头露面,这不合规矩。”
我giao!我盖着盖头你说我不合规矩,那你让下人背我就合规矩了吗?
宸王府连下人都跟宸王一样古怪,她开始期待在这里的生活了。
宁姝声音也冷了几分,并且比李嬷嬷更有气势,“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李嬷嬷顿了一下,然后不甘愿的答了个「是」。
宁姝勾唇,心道那就好办了。
她坐在花轿里把鞋脱了拎在手里,然后穿着袜子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现在已经是深秋,地上还是有点冷的。
众人被她的操作惊呆了,李嬷嬷更是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她大声斥责的时候宁姝已经快走到后门口了。
“王妃,你这是做什么?好歹你也是大家闺秀,难道不知道不能把脚露出来吗?”
宁姝边走边答道:“嬷嬷,我脚上穿着袜子,谁能看到?再说……”
她走到李嬷嬷面前,声音陡然变冷:“是你们王爷不能出来接我,我即便如此也是她的责任。如果你当真觉得不妥,就把他们全杀了吧。”
宁姝说完俯身穿好鞋子,背脊挺直,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
李嬷嬷看着那个火红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小声道:“看来她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
宁姝进去之后没有乱走,而是站在院子中央分析了一下地形,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婚房。
彼时伏蕴正因为宾客过于难缠而藏在婚房小憩,听到推门声之后倏然睁开眼,就看到一穿着红衣,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宁姝看到伏蕴的第一眼就被她美而英气的脸吸引,半晌才想到自己没盖盖头,连忙把盖头放下来,试探地问道:“王爷?”
伏蕴很快也回过了神,知道面前的女子是自己被迫娶的王妃之后,心里的惊艳被厌恶取代。
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画像,伏蕴的眉皱得更深。虽说画像上的女子也很美,但跟眼前之人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她非常肯定,这不是父皇赐婚给她的那位。
“你不是宁婵?”
宁姝知道瞒不过伏蕴,索性大方承认:“我是宁婵的姐姐宁姝。”
“为何会是你?”想到京中传言,伏蕴眼里划过一抹嘲讽,“你以为抢了妹妹的位置,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痴心妄想!”
宁姝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自恋,觉得别人就一定会为了王妃的位置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她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哪来的自信?
“是这样的王爷,你别想太多,之所以今天来的是我,纯粹是宁婵不想嫁给你,跟她母亲合谋给我灌了迷药,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抬上了花轿,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当什么王妃,平白惹你讨厌。”
伏蕴越听脸越黑,等宁姝话说完已经可以用面色如墨来形容了。
她眸色沉沉的看着宁姝,半晌没有说话。宁姝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知道她肯定生气了,有点后悔刚才的那番话。
能不能好好的在王府活下去全看父蕴的态度。要是她一个不高兴把她拖出去砍了,这不是白瞎许多功夫吗?
宁姝刚想着要不要说点软话,伏蕴就推启动了轮椅,临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等她出去,宁姝按照电视里的新娘子,乖巧的坐到床上,然后姿势逐渐放肆。
一刻钟后,她手里端着一盘糕点,双腿盘起坐在床上,跟系统唠嗑。
“上次说那个金手指什么的,再给我看一眼。”
喳喳把可供挑选的技能点放出来,宁姝脑子一花,眉头皱了起来。
“刚开始选项好像没有这么少吧?”
喳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高级选项是限时的,您的挑选时效已过,只能从现有的选项里面选哦。”
淦!不早点说!
宁姝看了一眼仅有的两个选项,在美貌和医术之间选了医术。
美貌不能当饭吃,但医术可以。
万一以后宸王府混不下去了,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
【叮!您选择的金手指——医术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宁姝刚想说这种抽象的东西怎么查,就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
她反手给自己把了把脉,结果还真有问题。
这具身体中了慢性毒药,应该是日积月累的那种,现在用量已经达到非常微妙的地步,再多中一点直接一命呜呼。
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苏小月那个恶毒的女人的杰作,为了不让原主妨碍到自己的女儿,她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一想到自己快嗝屁了,宁姝就有点焦虑,连忙问喳喳:“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治我的脑血……不,我中的毒?”
【没有哦亲亲,您现在的医术都能比得上国手了,不如自己研制?】
宁姝想想也是,总不能事事靠系统,否则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以后遇到更大的事情怎么办?
想到这里,宁姝静下心来,想了想身体上存在的毛病,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对症的药,她自己都惊到了。
“不愧是金手指,讲究!”
为我之前的犹豫道歉,美貌在医术面前不值一提!
宁姝在脑海里列了一张清单,准备等明天出去抓药,吃饱喝足有点困,她支着头打盹儿。
原主的身子实在太弱了,慢性毒药导致她吸收不好,身上没有几两肉,胳膊肘支在大腿上都硌得疼。
但该睡还是得睡,嗜睡也是毒药导致的症状之一。
只不过令宁姝没想到的是,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更没想到的是,屋子里站着一堆人,一个个敛声屏气,低垂着头,最前面的两个各端着一个盘子,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合卺酒,一个盘子里放着如意秤。
正中间是神色冷漠的伏蕴,她背着光,整张脸都掩在烛光下,眸色看起来很幽深。
宁姝也知道自己大婚夜睡觉有点不妥,连忙把盖头盖上,努力端正坐姿,使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大家闺秀。
伏蕴看着她做作的样子,眼里划过一抹嘲讽,神色依旧冷漠如冰。
站在旁边的李嬷嬷虽然也看不惯宁姝,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声音中气十足道:“王爷,您该挑喜怕,跟王妃喝合卺酒了。”
伏蕴瞥了一眼端坐在床上的宁姝,冷声道:“冷萤,你替本王喝。”
一旁的冷萤:“王爷,这怕是不合适吧?”
哪有下人替主子喝合卺酒的道理?
伏蕴侧目看她一眼,声音越冷:“你要忤逆本王?”
“属下不敢。”冷萤立刻认怂,看了一眼宁姝,艰难上前,“可是……”这真的不合理啊!
宁姝拳头又硬了,这破王爷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刁难她,现在竟然让属下跟她喝合卺酒,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爷,合卺酒只有夫妻才能喝。”
宁姝站起来,拿起盘子里的合卺酒,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把杯子塞到伏蕴手里,然后抓着她的手跟她喝了合卺酒。
冷萤:王妃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李嬷嬷:果然没规矩!
伏蕴:“大胆!你竟敢……”
话说到一半伏蕴顿住了,因为这本就是她该做的,没有理由去怪罪这个女人,于是她更加嫌恶宁姝,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冷萤,我们走!”
伏蕴说完启动轮椅上的按钮,轮椅转过去的瞬间被宁姝抓住,伏蕴回头:“??”
宁姝透过红盖头看到了伏蕴错愕的眼神,也许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所以连发火都忘了,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王爷,还没挑喜怕呢。”
宁姝说完把如意秤塞到伏蕴手里,自觉的俯身到她面前。
伏蕴拿着如意秤,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冷萤则在旁边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王爷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宁姝等了一会儿不见伏蕴行动,自顾自的抓起她的双手,为自己挑了盖头。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洞房了,你们出去吧,不要浪费我跟王爷的良宵。”
伏蕴:“??”
李嬷嬷有懿贵妃的授命,对此喜闻乐见,闻言立刻带着丫鬟们走了出去。
冷萤还站在伏蕴身侧,毕竟是伏蕴的贴身侍卫,没有伏蕴的命令她不敢出去。
宁姝看了一眼长相冷艳的冷萤,摸着下巴道:“你知道我是陛下赐婚给王爷的王妃吧?”
冷萤不明所以:“属下知道。”
“所以,明日我同王爷去宫里见陛下和贵妃的时候,也给你也求个姻缘?”宁姝看着冷萤,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冷萤一听却打了个冷颤,连忙对宁姝道:“劳烦王妃照顾王爷,属下先行告退了。”临走还不忘把伏蕴往宁姝面前推了推。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宁姝这才敢去直视伏蕴的目光,伏蕴见她还敢用如此坦白的目光看她,气笑了。
“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宁姝当然怕,但她笃定父蕴不会杀她,所以才这么「嚣张」。
皇帝赐婚,就算再不喜欢表面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要是新妇进门第一天就暴毙,那伏蕴这个王爷也不用做了。
不说朝中对峙的两派会不会为难她,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这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给她。
再说明日早晨要去宫里给永安帝和懿贵妃请安,她就不信伏蕴敢对她怎么样。
而且宁姝发现了,伏蕴表面上看起来冷漠,实际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怕,怎么会不怕?但王爷舍不得杀我的,对吧?”
宁姝说话的时候一脸柔情,还故意把两只手绞在一起,学着狗血偶像剧里的套路,边说边用星星眼看着伏蕴,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吃软的是吧,那她就软起来!
伏蕴略一皱眉,然后启动轮椅往床边走去。
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实在是倒胃口。
宁姝被晾在一边,开始自我怀疑。
一定是因为她还不够「软」,所以伏蕴才这样!
她走过去,想体现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把伏蕴抱上床,十分自信的把手放到她腋下和膝盖下,一个使劲,伏蕴纹丝不动。
伏蕴垂着眼睛看她,眼里分明写着「我静静看着你作妖」,宁姝尴尬的笑笑,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是抱不动。
原主本来就体弱,再加上伏蕴的腿使不上劲,所以显得格外沉重。
“放手……”伏蕴声音依旧冷淡,听不出起伏。
宁姝尴了个大尬,连忙放手让伏蕴自己上床,伏蕴用力一撑就上去了,而且还是单臂。
宁姝:“……”多少有点欺负人了。
伏蕴直接在床中间躺下,一点没给宁姝留地方。
“既然你想留下,那本王就如你所愿。今晚你便站着,随时听候本王差遣。”
寒冬腊月的,屋子里虽然烧着地龙,但也不暖和,一想到要这样站一夜,宁姝眼一闭心一横,脱掉繁重的婚服外衫,掀开被子上了床。
伏蕴原本闭着的眼猛地睁开,神色看冷峻的看着她,“谁准你上来的,滚下去!”
方才宁姝就闻到她身上有酒气,凑近之后那股浓烈的酒味更是直往鼻子里钻,神奇的是她并不讨厌。
因为位置不多,所以宁姝必须紧贴着伏蕴才能防止自己不倒下去,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她咽了口口水。
好看是真的好看,虽然一直阴沉着脸但丝毫不影响美感,反而有股禁欲气质,皮肤也是吹弹可破的程度,凑得这么近也看不到丝毫毛孔。
或许是烛火昏暗,一切看起来很有氛围感,宁姝猪油蒙了心般亲了伏蕴一口。
伏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给本王滚下去!”
看到恼羞成怒的人,宁姝反而胆子大了起来,她亲亲伏蕴的耳朵,然后翻身压在伏蕴身上,附在她耳边暧昧道:“王爷,春宵苦短,莫要辜负才是。”
伏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一把抓住宁姝,就要把她丢下去,宁姝适时痛呼一声,成功改变了被扔下去的命运。
“王爷,你弄痛人家了。”
宁姝眼泪含着泪花,欲语还休的看着伏蕴,活脱脱一副娇羞的模样。
伏蕴手上的力道减轻,宁姝心里得意了一下。不过这个女人的力气是真的大,她之所以哭一半是装的,还有一半是真的疼。
“王爷,咱们已经成亲了,这样难道不应该吗?你不要害羞,我会教你的。”虽然她也没有经验。
伏蕴没想到宁姝会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刚要斥责她,嘴里的声音就被吞掉。
此处省略九十九个晋江不允许出现的字。
伏蕴活了十八年,向来恪守礼仪,以往听到某些人讨论这事总是嗤之以鼻,如今才知自己有多浅薄。
……
即使是在黑暗中,宁姝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她把脸埋在伏蕴颈窝处,一动不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现在知道害羞了?”伏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略微有点沙哑,也多了两分柔情。
宁姝刚要反驳,伏蕴就单手抱着她坐了起来。
随后的事便水到渠成,只不过某人动作生疏,不可避免地让宁姝流下了眼泪。
“伏蕴——”
这一刻,她任性的叫了伏蕴的名字,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称呼。
伏蕴手一顿,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心生几分怜惜。
“要不还是算了?”
宁姝一听,哭得更凶了,哪有做到一半停下的道理!
“你是不是,不行?”
被人这样质疑,伏蕴自然是生气的,可对方梨花带雨的样子委实可怜,她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只有用行动证明自己到底行不行。
红烛燃尽,被翻红浪。连月亮都羞涩的藏了起来,偶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为这喜悦的日子添彩。
折腾得狠了,宁姝连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任凭她怎么哭着哀求,伏蕴就是不肯放过她。
自作孽,不可活呀!
门外脚步声杂乱,宁姝被吵醒,眼睛酸涩难忍,身体何处也传来不适。她眯了半天眼睛,才适应窗外刺进来的阳光。
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人了,伏蕴正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她穿着一身绛紫色华服,头发用同色簪子束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贵气逼人,将她略带英气的脸衬得明艳无双。
见宁姝醒来,宫女把衣服拿上来,并要伺候她更衣,想到昨晚伏蕴的暴行,宁姝拉着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吧,本王妃自己更衣洗漱即可。”
宫女们悉数退下,屋子里只剩宁姝和伏蕴两个人,伏蕴丝毫没有回避的打算,直勾勾的看着宁姝,眼神带着几分揶揄。
宁姝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妥协,弱弱地说:“王爷,你能不能转过去?”
“哼!”伏蕴冷嗤一声,“现在知道害羞了?昨夜爬我床的时候可是积极得很。”
“呃……”宁姝无言以对,干脆坐起来,任由被子滑落,露出自己身上的齿痕和青青紫紫的斑驳痕迹。
看着宁姝身上交错的印记,还有脖子上的齿痕,伏蕴眼神暗了一下,然后狠狠转了一下轮椅。
宁姝听到动静看过去,发现伏蕴的耳尖泛着淡淡的红色,莫名觉得可爱。
口嫌体正……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王妃正装比婚服还要繁重,里里外外好几层,所幸宁姝现在很瘦。
即使穿了这么多也一点都不臃肿,纤腰不堪盈盈一握,刺绣精致华贵的礼服跟她相得益彰,艳绝无双。
穿戴整齐洗漱好,宁姝在发型上犯了难,原主虽然身体不怎么样,却有一头乌黑浓密、长及臀部的长发,昨天她临睡前把头上的钗环都卸了下来,现在想再安上恐怕有些困难。
宁姝决定先试试,坐到梳妆台前,先被自己的美貌惊了一下。
“哦莫,我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她惊呼出声,伏蕴听到她的话,唇角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赞自己,这个果然女人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哼!
柳叶细眉下是一双桃花眼,高挺小巧的鼻子为整张脸添彩不少,唇不点而朱,中间的唇珠莫名增加了几分诱惑。
五官单看无一不精致,组合到一起更加锦上添花,活脱脱一副天上有地下无的长相。
宁姝足足欣赏了一分钟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连忙拿着那些首饰往头上比划,试图做一个简单的发型,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她不得不求助伏蕴。
“王爷——”她回过头,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带着祈求。
伏蕴早摸清了她的套路,知道她这样准没好事,所以装作听不见,淡定的喝着茶。
“王府,帮我梳一下头发,随便挽个发髻就行,我不挑。”
伏蕴抬头看她一眼,眼里写满了嫌弃。
还不挑?有你挑的份儿?
宁姝殷切的跑过去把伏蕴的轮椅推到梳妆台边,然后乖巧的坐在她面前。
伏蕴看着手里的梳子,声音冷冽:“这是下人做的事,叫丫鬟进来帮你梳。”
宁姝在她扔梳子之前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可是咱们是夫妻啊,夫妻之间不就应该做这些事吗?常听人说举案齐眉,眉我已经画好了,你帮我梳头吧。”
宁姝说完把头塞到伏蕴怀里,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伏蕴突然觉得手里的梳子有点重,好像扔不动。
不过从小养尊处优的人哪会干这些,最终宁姝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发髻出门,头上首饰简单,一根紫玉簪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宁姝跟伏蕴乘同一辆马车,马车宽敞舒适,但宁姝坐在厚厚的垫子上还是觉得难受。
“王爷,我能靠着你吗?”
伏蕴的「不」字还没说出口,宁姝已经靠到了她肩上。
“昨夜你太用力了,我身子不适。”
宁姝成功让伏蕴沉默,且靠了她一路。
两人在宫门口下马车,这种时候伏蕴就需要靠冷萤上下马车,毕竟就算臂力再强也不去那么高的马车。
冷萤把伏蕴抱到轮椅上,刚要推着她往前走,宁姝连忙上前接替了她。
“我来吧。”
宁姝自然的接过把手,推着伏蕴往前走,同时小声喃喃:“看来我得锻炼一下身体,这样以后就能抱你了,我不喜欢别的女人碰你。”
伏蕴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
宁姝说完也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谁能不喜欢她这种小天使呢,就算是石头心也给她捂热了。
永安帝和懿贵妃在毓秀宫用早膳,直接让人把宁姝和伏蕴带过去,伏蕴腿脚不便行不了礼,宁姝却周全的行了大礼,这让永安帝和懿贵妃十分受用。
“起身吧……”永安帝虚扶一下,随后道:“来人,赐座。”
很快有太监拿了凳子来,宁姝福身谢礼之后才坐下,懿贵妃长得十分好看,保养也很得宜,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二十岁一样,没有一点年龄感。
她自进宫以来就是专宠,大约是有圣宠,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平和,柔得像水一样。
“可用过早膳了?”
伏蕴摇头:“未曾。”
“那就一起吃吧,来人,再添两副碗筷。”
宁姝其实很饿,但周围都是优雅的人,她被迫跟着优雅,吃了跟没吃一样。
饭后伏蕴就被永安帝叫走了,留宁姝跟懿贵妃独处,宁姝还有点小紧张。
“别紧张,本宫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宁姝微笑点点头,一方面礼数周全,一方面又把小辈的娇憨体现出来,懿贵妃脸上带着笑,似乎对她很满意。
“昨夜本宫就知道嫁给蕴儿的是你,并非你妹妹。”
一句话惊出宁姝一身冷汗,她立刻想到欺君之罪被砍头,刚要跪下就被懿贵妃拉住。
“本宫还没说完,你且安心坐着。”
宁姝舒了一口气,更加全神贯注的倾听。
“先前听说你骄纵跋扈,无才无德,今日本宫见你,便知传言不可尽信。蕴儿母妃早亡,是在本宫膝下长大的,她自那时起就有些孤僻。
自从腿受伤之后就更加难以捉摸,可她心性不坏,只是喜欢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她不肯跟本宫说,身边也没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才会给自己裹上坚硬的外壳。
本宫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方才你们进来时,本宫突然发现,或许你可以让她敞开心扉,让她重新做回八年前那个自信张扬的三公主。”
宁姝犹豫地问:“娘娘真的觉得我可以?”
她只想得到伏蕴的一点好感,在她的庇佑下活下去,成功做完任务,没有想过要做伏蕴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啊。
懿贵妃摸了一下她头上的紫玉簪子,脸上笑意加深,“这是昨日本宫差人拿给蕴儿的,赐给她新婚的妻子。如果她不把你当回事的话,这支簪子不会出现在你头上。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头上的发髻也是她梳的吧?”
宁姝有点愣怔:“娘娘怎么知道的?”
懿贵妃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这孩子从小只会梳这一种发髻,在她小的时候曾给她母亲梳过一回,你是第二个。”
宁姝有点惊讶,不自觉地摸了一下摇摇欲坠的发髻。
“去找蕴儿吧,陛下应该跟她谈完事了。”
宁姝起身行礼告退,在两个宫女的带领下去御花园找伏蕴。
走至一处凉亭时,一个跟伏蕴有五分相似的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明意味的笑了一下。
“你就是三皇妹的王妃?”
宁姝听她称呼伏蕴皇妹,立刻便知晓了她的身份,礼貌的福了下身道:“大公主安。”
伏念凑近宁姝,唇角的笑意扩大,“三皇妹还真是有福气,竟然娶了个这么美的美人儿,只不过……”她顿了一下,附在宁姝耳边小声道:“她一个废人能满足你吗?”
宁姝闻言眉头皱起,后退两步跟她保持距离,“大公主若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王爷还在等我。”
宁姝搬出伏蕴就是想让她知道,伏蕴地位比她高,她一个公主是无权拦着王妃的。
伏念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随后越发凑近宁姝,还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宁姝如瀑般的黑发散落下来,微风轻轻掠过,美得不可方物。
宁姝实在是烦透了这个人,想抢回自己的簪子,伏念却抓住了她的手腕,邪肆道:“别跟伏蕴那个废物了,跟着我吧,本宫一定会疼你的。”
宁姝厌恶至极,狠狠甩开她的手,怒道:“大公主,请你自重!”
伏念不退反进,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谑笑道:“我哪里不自重了?”
宁姝气得说不出话来,拼命想把她推开,可力量相差太大,伏念像块铁一样捍在她身上,她根本就推不动。
听到某种声响之后,伏念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更加邪魅。她不顾宁姝的抗拒,把下巴搁在宁姝肩膀上,挑衅地看着从花园另一边出现的伏蕴。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冷漠中夹杂着些许愤怒的声音响起,宁姝连忙回头,就看到伏蕴正在不远处,虽然面色如常,眼神却很阴鸷。
宁姝刚想解释是伏念抱着她不放,伏念就放开了她,还恶人先告状污蔑她。
“三妹,你的王妃说,比起你她更喜欢我,毕竟我身体健康,体力也好,比你……更能让她快乐。”
伏念说完,伏蕴的眼神越发阴冷,她死死盯着宁姝,像是要把她看穿。
宁姝恨不得扑上去打烂伏念的嘴,但看着伏蕴的眼神,她感觉自己要芭比Q了。
“是这样吗?”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伏蕴的牙缝里蹦出来的。
宁姝连连摆手,指着伏念手里的簪子道:“不是的!是她平白无故拦着我,还抢走了你送给我的簪子,我想要回簪子,她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说过那些话。”
伏蕴眼神沉郁的看着宁姝,仿佛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伪,宁姝心里忐忑,面上还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她本来就没做错什么,根本用不着心虚。
“过来……”伏蕴开口,眼神还是如之前般阴鸷。
宁姝如蒙大赦,往伏蕴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折了回去,一把夺过伏念手里的簪子。
“拿来吧你!”
回去的路上,伏蕴一言不发,宁姝实在受不了这种低气压,弱弱道:“王爷……”
“本王有没有说过,本王的东西,绝对不许别人染指!”伏蕴掐住宁姝的脖子,一脸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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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努力刷好感
看得出来伏蕴很生气,不过她还是控制着手上的力道,没有让宁姝感到难受。
只不过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宁姝心里有点害怕,半天没组织好语言。
伏蕴的手微微用力,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叵测的笑容,看得宁姝一个激灵。
她不会想把我杀了吧?
伏蕴的样子实在太太吓人了,宁姝连忙解释。
“宫女可以为我作证,是大公主先拦住我的。”
伏蕴眼神变幻了几下,眼睛微眯:“是吗?”
宁姝想点头,突然意识到脖子还被对方握在手里,连忙伸出四根手指,信誓旦旦道:“绝对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在我心里王爷你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你。”
伏蕴是不相信宁姝的话的,却不可避免的被她的话取悦,收回了自己的手。
宁姝随便用簪子把头发挽起来,碎发垂在脸颊两侧,看起来多了几丝温婉。
马车里一片寂静,宁姝也不敢随意靠在伏蕴身上,僵硬地坐在旁边,忍受着身上的不适。
某个不知节制的女人,昨天按着她使劲儿欺负,现在又晾着她独自生气,心思比海底针还难以捉摸。
宁姝刚腹诽完,马车就猛地颠了一下,宁姝不可抑制的往前倒去,伏蕴及时出手拉住了她,然后宁姝就撞进了她怀里。
闻着伏蕴身上好闻的味道,宁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伸手戳了戳伏蕴的柔软,不自觉笑起来。
伏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宁姝,如此不知检点的女人,就应该给她个教训。
本想着宁姝会自己起来,没想到她不仅不起来,还敢对她动手动脚。
“还不起来?”
伏蕴的声音十分冰冷,宁姝却没有先前害怕了,将脸埋进她怀里蹭蹭,声音软糯:“我腰酸腿疼,王爷怜惜我一下吧。”
伏蕴还想说什么,宁姝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十分安逸的躺在她怀里,把大半部分重量都放在了她身上。
伏蕴:“……”
她还没消气呢。
这个女人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对她怎么样?
宁姝才不管伏蕴是怎么想的,自己舒服最重要。
回到王府已经午时了,下了马车之后伏蕴甚至不愿意多看宁姝一眼,让冷萤推着她去了书房。
宁姝有自己的计划,所以也不去烦她,自顾自地往婚房走,半路遇到了李嬷嬷。
“王妃,这是王爷的住处,您的院子在旁边,老奴带您过去。”
宁姝点点头,随她往外走。
毕竟她还要治自己身上的毒,有个私人空间比较好。
虽然宸王府的人在伏蕴的授意下对她不怎么样。但给她准备的住处还是很好的,独立的院子里池塘花园应有尽有。
除了主卧之外还有两间偏房,以及库房和小厨房,基本上算是整个王府的缩小版了。
宁姝对自己的住处十分满意,连带着看李嬷嬷都顺眼了不少。
“嬷嬷进去喝杯茶?”
李嬷嬷的脸色有一瞬错愕,然后高冷的告退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进来了几个人,一个稍年长的丫鬟领着八个年轻丫鬟,对宁姝道:“王妃,这是府里新进的丫鬟,李嬷嬷让奴婢先带来给您挑。”
年长丫鬟不卑不亢,礼数周到,宁姝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于是对她道:“你们九个都留下。”
年长丫鬟错愕:“啊?”李嬷嬷只让王妃留两个伺候的,怎么连她都给扣下了?
“别「啊」了,本王妃觉得你不错,以后就当我院里的管事丫鬟吧。对了,你叫什么?”
“奴婢叫折柳。”
“折柳,倒是个好名字。”宁姝夸赞一句,“就这样,你先带她们下去安排一下各自的职务,本王妃有事要做,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别来打扰我。”
宁姝说完就进主卧了,坐下之后才发觉有点饿。
她灌了两杯茶垫了垫肚子,走到床边的书桌前铺开宣纸,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先前想好的药方,然后握着毛笔写了下来。
原主虽然无才无德的名声在外,但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十分好看,写完之后宁姝吹干上面的墨迹,看着娟秀漂亮的字迹,不禁感叹道:“我不仅长得好看,还多才多艺,真是便宜了伏蕴那个棺材脸。”
此时窗外某处站着的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意识到自己在执行任务她又连忙严肃起来。
折柳不愧是王府的老人,不等宁姝吩咐就端了午膳给她,宁姝对这种有眼力见的丫鬟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宁姝饿得狠了,吃起饭来毫无形象,站在暗处的某人悄悄退出了院子。
书房里,伏蕴正在练字,冷轻推门进去,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
“王爷,这一个时辰王妃并无什么可疑的举动。”
伏蕴最后一笔落下,抬头看她,淡淡看她一眼。
冷轻立刻会意,道:“王妃先是扣了几个丫鬟,然后就回房间写了一个类似药方的东西,然后还夸自己长得好看、多才多艺,还说……”冷轻顿住,不敢再往下说。
伏蕴面色不变,沉声道:“还说什么?”
冷轻咽了咽口水,小声道:“王妃还说你没眼光。”后面的三个字她实在不敢说,怕王爷把她拖出去砍了。
“呵!”伏蕴把手里的狼毫重重地放在砚台上,眼神变了变,看了一眼纸上的字之后,声音幽深:“那就看她几时露出马脚。”
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姝」字,笔力遒劲,字迹锋利张扬。
伏蕴并非有耐心的人,如果不是想探查宁姝的目的,早在对方第一次挑衅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让她消失了。
不过经过昨晚跟今天的相处,她倒是对宁姝产生了几分兴趣。
这个女人,很有趣。
……
宁姝吃饱喝足昏昏欲睡,但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强打起精神。她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把头上的紫玉簪子取下来,用发带扎了个马尾,拿着仅有的十两银子出了门。
折柳办事利落,一个时辰的时间,丫鬟们已经各司其职,而她自己则当起了宁姝的贴身丫鬟。
“王妃,您要出门?”折柳的表情有点为难。
宁姝点点头,叮嘱道:“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睡觉。”
折柳还想说什么,被宁姝打断,宁姝揽住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肯定能办到,我相信你。”说完就扬长而去。
折柳的脸皱成一团,眼神看起来也很是疲惫,“奴婢不可以啊!”
宁姝从后门出去,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药店,抓药的是一个学徒模样的少年,她拿着宁姝的药方端详了半天,然后把自己的师父请了出来。
药店掌柜看了药方连连点头,并询问宁姝这是哪位大夫开的药方,想要认识一下。
宁姝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抓了药之后离溜之大吉。走在街上,她本想买点零嘴,腰间的钱袋却不见了,让本就贫穷的她雪上加霜。
宁姝哪里咽得下这口气,顺着小偷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在闹市看到一人躺在一辆豪华马车面前,躺着的人正好是先前撞她的那个人。
周围聚集了不少百姓,宁姝凑近才知道马车撞了人,那人想要赔偿。但车夫一口咬定自己没撞,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小偷越发嚣张,把裤腿撩起来露出腿上的大片淤青,这下人们彻底信了他的话,纷纷指责马车里的人。
宁姝一眼就看出他腿上的伤是假的,不过她只想拿回自己的钱,不管其他的闲事。
她走上前,对那人道:“把我的钱还给我,否则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戳穿你。”
小偷眼神闪烁,嘴硬道:“什么你的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是吧,那我只好报官了,按照律例,偷盗加上敲诈,是要坐牢的吧?”
小偷害怕了,站起来想跑,宁姝快准狠的从他怀里掏出了自己的钱袋,然后转身离去。
看热闹的人见没瓜可吃,纷纷散去,马车里的人探出头来,感慨道:“真是一位人美心善,做好事不留名的姑娘啊。”
宁姝害怕在外面逗留太久会引人怀疑,所以提着药回了王府,在后门处跟人狭路相逢。
“是你,人美心善的姑娘!”一个长得十分幼态的少女惊讶道,“不过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是皇姐府里新来的丫鬟?”
宁姝迅速挖出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个长相干净气质纯粹的女孩是七公主伏岑,永安帝最宠爱的小女儿。
对于对方认错自己身份的事她也不解释,反而问道:“七公主怎么从后门进?”伏岑又不需要掩人耳目。
伏岑无奈一笑,道:“正门有我母妃的眼线,我一来皇姐这里他就去给我母妃通风报信,烦都烦死了!”
宁姝了然一笑,没想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你快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等我见完皇嫂就去找你玩。”
宁姝脸上笑意加深,提起裙子踏进王府,“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七公主先去找王爷吧。”
回到房里,宁姝找到煎药的药罐,按照包好的分量把药煎上,然后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静静等着伏蕴那边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伏蕴很快就会派人来请她。七公主来看新嫂子,伏蕴怎么着也要把她叫过去让七公主看一下,除非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不过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以伏蕴变幻无常的性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药罐里的水沸腾的时候,折柳敲响了宁姝的房门,跟她说王爷派人来请她去一趟会客厅。
宁姝从容地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王妃,是否要奴婢陪同?”折柳跟在她身后,问道。
宁姝回头看她一眼,脸上挂着笑:“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帮我看着点药罐子,等水快要烧干的时候再加一碗,那个时候我应该快回来了。”
折柳点头,目送宁姝出去。
宁姝进去的时候,伏岑表情有点呆滞,起身走到她面前,道:“原来你是皇姐新娶的王妃,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失望和遗憾,宁姝只当做没听出来,笑着道:“我就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伏蕴看着两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既然已经见过了,那就回去吧,不然你母妃又要派人来请你回宫了。”
伏岑撇嘴不满道:“我才来多久啊,皇姐你就赶我走?再说我还有话要跟皇嫂说呢。”
伏蕴眉头皱的更深:“跟皇嫂说?”
伏岑没觉出哪里不对,宁姝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伏蕴话里的危机,连忙道:“七公主先坐下吧,我让下人上几碟点心,咱们边吃边聊。”
她说完十分自然的坐到了伏蕴身边,顺势握住她的手。
伏蕴往回缩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宁姝脸上笑意加深,食指在她手背上摸了摸。
伏岑见了,羡慕地说:“皇姐跟皇嫂感情真好。”
宁姝闻言羞涩一笑,神情柔得能滴出水,伏蕴见了不禁呼吸一窒,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从父皇赐婚开始,她就在查宁家,本来嫁过来的该是宁婵,没想到盖头底下却是宁姝。
宁姝在京中名声极差,骄纵跋扈胸无点墨,她本以为这样的人会好掌控,可一直被影响的好像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伏蕴的眸色逐渐加深,甩开了宁姝的手,神色也冷峻了不少。
宁姝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面上委屈,心里却在吐槽伏蕴阴晴不定,时好时坏。
难道这就是病娇吗?
伏岑也看出伏蕴对宁姝并不好,所以当只有两人时,对伏蕴道:“我觉得皇嫂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
伏蕴抬头看她,淡淡道:“万一她是丞相或者端王那边的人呢?”
伏岑觉得皇姐简直杞人忧天,漫不经心地回道:“丞相和端王就算想要安插眼线,也是往我身边安插,你一个已经被提出局的公主,对付你的意义何在?”
现在立储之争进行的如火如荼,的确不排除他们用些肮脏的手段,但这完全不该是伏蕴担心的事。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姐妹还要好。所以伏岑完全不担心伏蕴会生气,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伏蕴把这两天派人跟踪宁姝和自己的调查结果结合起来,发现宁姝确实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既然她被宁家当做弃子推出来,那必然是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许她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
伏蕴经历复杂的心路历程的时候,宁姝正在吃李子干,甜丝丝的李干慰藉了她被药荼毒的舌头。
伏岑看起来心性单纯,说话也直来直去,她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令伏蕴生气的话里,聊了几句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回来了。
药喝下去,宁姝又开始昏昏欲睡,这次她没有再压抑自己,倒头就睡,醒来时天色已晚,外面有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是折柳。
“王妃身体不适,劳烦冷侍卫告知王爷一声。”
宁姝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折柳,让冷侍卫稍等片刻,我洗漱一下就来。”
这个点除了吃饭也没别的事了,今天伏岑在。如果她不去,多少有点不给对方面子,以后还怎么在懿贵妃面前混?
还有就是,伏蕴那边的菜肯定比她的小厨房做的好吃,没道理跟美食过不去。
宁姝长得好看,正水灵鲜活的年纪,就算不施粉黛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还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当她穿着简单的月白罗裙进走进饭厅时,还在聊天的两人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望向她,然后就再也没移开眼。
伏岑小声嘟囔道:“这么好看的王妃,皇姐你要是不要就给我,我绝对会整天黏着她,一刻都不分开。”
伏蕴眼神一变,转头问她:“你说什么?”
伏岑看着皇姐危险的神色,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让你对皇嫂好一点,别让她被人抢了去。”
伏蕴看着已经走近的人,眸底暗流涌动。是该注意一下,觊觎她东西的人好像不止一个。
宁姝走过来,先给伏蕴行了礼,然后施施然坐下,一派女主人的气度,对伏岑道:“七公主不要客气,当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伏岑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包括美人。宁姝这种级别的美人,就算是让她去喝西北风,她也甘之如饴。
“皇嫂客气了。你昨天刚嫁过来,还不知道什么好吃吧,我给你介绍介绍。皇姐府里的厨子是从黄鹤楼请来的,有几道菜做得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好。”
宁姝脸上挂着礼貌大方的微笑,闻言微微靠近伏岑,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和谐,被晾在一边的伏蕴,表情慢慢冷了下来,夹了一大块姜给伏岑。
“更深露重,驱驱寒。”
伏岑呆滞片刻,然后夹了一头蒜给伏蕴,“皇姐你也是,多吃大蒜防风寒。”
伏蕴夹起大蒜看了一眼,然后丢进嘴里,咬得「咔嚓咔嚓」响。
“你怎么不吃?”
伏岑被死亡凝视,抖着手夹起姜块,最终还是没有吃。
众所周知,她最讨厌的东西是生姜,而皇姐最讨厌大蒜,她没法像皇姐那样对自己下狠手。
论狠,一百个她都比不上皇姐。
“我错了,我这就闭嘴。”
伏岑低下头,一脸悲愤的吃饭,悄悄把自己碗里的生姜丢了出去。
宁姝看着姐妹俩闹,心里生出了些许温暖,也许这才是一个家庭该有的氛围,可这两人也太像小学生了吧?
她低低笑出声来。
伏蕴抬头望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宁姝唇角的弧度增大,眼尾弯了起来,看起来温柔明媚,伏蕴却像是被什么烫到,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这个女人不好好吃饭,乱看什么!
伏岑本来打算宿在宸王府,结果还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毓秀宫的人就来了。
“七公主,娘娘让我才带您回去。”
说话的人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穿着深绿色的冬装,表情也是恰到好处。
宁姝认得她,是颇受懿贵妃倚重的掌事姑姑常蓉,跟她身边的折柳是一个性质。
伏岑刚想说什么,常蓉就打断了她。
“娘娘说,王爷跟王妃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让您不要在此处碍王爷的眼。”
伏岑看向伏蕴,怒道:“我碍眼吗?”
伏蕴挑挑眉,此时无声胜有声。
“走就走,哼!我就知道你重色轻妹,有了媳妇忘了妹!”
院子里重归寂静,宁姝见天色不早,便对伏蕴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伏蕴冷漠道:“怎么,七皇妹走了你就想回去,跟我待在一起无趣是吗?”
宁姝:“……”什么跟什么呀,这人也太会脑补了。
伏蕴冷哼一声,启动轮椅往寝室走,宁姝连忙跟上去。
“不是要回去?”
“王爷说得哪里话,咱们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我自然要服侍王爷睡觉。”
伏蕴眼神僵了一下,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这次宁姝没有不自量力的去抱伏蕴,而是等她上床之后突然想起什么,跑了出去。
伏蕴拉开被子盖上,眼睛闭上又睁开。
“不是说要伺候我睡觉吗,不知羞耻又会骗人的女人!”
宁姝刚要伸手推门,就听到伏蕴这句咬牙切齿的话,看着手里的药渣犹豫了。
一下子就安了两个罪名给她,她还有必要帮她治腿吗?
先前她借着能动手动脚的契机,替伏蕴把了脉,顺顺摸了摸她腿骨的情况,发现并不是无法挽救。
至于那些做出诊断说伏蕴再也站不起来的太医,她只能说艺术不精,或者是有人从中作梗,让所有人认为伏蕴余生只能依靠轮椅。
宁姝想治好伏蕴的腿,也不是全无私心,既然不能用感情牵扯,那就用这种方法,让伏蕴离不开她,这样无论以后做什么,都能有宸王府这个靠山。
推门声响起,伏蕴闭着的眼睛睁开,看到来人是宁姝之后,眼里的警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嫌弃和生气。
宁姝把药渣放在桌子上,又去外面打了半盆水,然后把药渣倒了进去。
先用冷水泡,等伏蕴的腿恢复一点知觉之后,再用热水。
她端着盆子走到床边蹲下,掀开被子调整伏蕴的姿势,伏蕴眼神一冷:“你干什么!”
“用药渣给你泡脚,以后每天晚上都得泡,再用特殊的手法刺激穴位,说不定……”
宁姝顿住,没有告诉伏蕴她的腿能好的事。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以后再给她个惊喜吧。
伏蕴对自己残疾的事很敏感,平日里不管是下人还是朝臣,都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话题。所以当宁姝动她的腿时,她的心里已经起了杀意。
“放开本王,滚出去!”
宁姝不管她的斥责,把她的脚放到水里,用药水淋遍她整条小腿,然后动作轻柔的按摩。
“不要动不动就让我滚,这里不是我的家吗,我还能滚到哪里去呢?”
伏蕴低头看着眼神认真的宁姝,心里的戾气消了几分。
“若你想在王府好好活下去,最好不要忤逆本王的意思,否则……”
“否则什么?”宁姝直起身子凑近伏蕴,两人近在咫尺,鼻子都快要碰到一起,“否则你就把我杀了,然后抛尸荒野?王爷,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其实你一点也不想杀人对不对?
再说了,更亲密的事都做了,我给你洗个脚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的腿不良于行,如果不经常按摩的话,腿上肌肉会萎缩的,变得干瘪难看,皱皱巴巴,你喜欢那样的腿吗?”
伏蕴:“……”谁会喜欢那样的腿?
见她不说话,宁姝露出一抹笑容,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真乖……”
伏蕴眼神震颤,放在侧面的手抓紧被子,看着重新蹲下为她按摩的宁姝,神色复杂。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也没来没有人在她站不起来之后摸过她的腿。
这个女人为什么笃定,她会让她碰?
可事实好像,她赌赢了。
宁姝把所有穴位都按了一遍,又把几个重点穴位多按了几遍,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手都酸了。
擦干伏蕴腿上的水,宁姝用尽吃奶的劲把她的腿抱到床上,然后端着盆子走了出去。
伏蕴看着依旧毫无知觉的腿,眸色一暗,看向门口。
她不跟我一起睡吗?
宁姝把药水倒到了一棵枯死的梅花树下,把手洗干净,推开伏蕴的卧室门走了进去。
折腾半宿累得够呛,就近找个地方睡吧。
听到开门声,伏蕴连忙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宁姝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脱掉身上的衣服钻进被子,不住往伏蕴身上靠。
伏蕴被身边动来动去的人搅得无心睡眠,一把扣住宁姝,威胁道:“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宁姝立刻就老实了,把头埋进伏蕴怀里,闭上了眼睛。
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伏蕴不禁生气,这个女人勾起了她的火,自己却睡得这么安稳?
越想越不甘心的某王爷戳戳自己王妃的腮帮子,试图把她叫醒。
宁姝抓住伏蕴乱动的手,声音又软又迷糊:“不可以色色,昨晚你做的太狠了,现在还疼呢。”说完就又睡了过去。
伏蕴没想到宁姝会这么做,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连忙收回手。
冷静,不要上这个女人的当。
第二天,宁姝精神奕奕的醒来,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伏蕴愣了一下。
“难道我的药渣有副作用?”
伏蕴别开眼,不自然道:“醒了就起来。”
宁姝这才发现自己枕着伏蕴的胳膊,她狡黠一笑,不仅没起来,还在她胸前蹭了蹭。
“大冷天起这么早做什么?王爷,我知道你勤奋,但偶尔偷偷懒也不妨事,你说呢?”
伏蕴没有回答,但没再催宁姝起床,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宁姝抓着伏蕴的手把玩,看到她手腕处的守宫砂,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王爷,你……”
“闭嘴!多说一个字就把你扔下去!”
宁姝连忙抿了抿唇,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成了感情不会更进一步,但如果不成,可能脑袋就落地了。
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冷萤敲响了房门。
“王爷,王妃,你们醒了吗?”
“吵什么吵,滚!”
伏蕴因为羞恼,迁怒到了冷萤身上。
冷轻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冷萤,庆幸自己打赌赢了,否则就是冷萤现在这种下场。
宁姝觉得一直拉着伏蕴睡也不太好,万一下属找她有急事呢?
她一骨碌坐起来,被子滑到腰侧,露出胸前点点红痕,颜色十分鲜艳。
“咦?怎么还没褪下去?”
伏蕴眼神躲闪了一下。
因为赖床,两人直接吃午饭,饭桌上宁姝十分殷勤的给伏蕴夹菜,伏蕴一眼就看出她另有所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她并不急,心安理得的享受宁姝的服务,直到宁姝忍不住自己开口。
“王爷,明日就要回门了,你会陪我一起回去的,对吧?”
宁姝眨了眨眼睛,眼神满是期待。
伏蕴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宁姝。怎么偏偏这么巧,明日她有事在身,恐怕……
“我让冷萤陪你回去。”
“哦……”
宁姝失望的垂下眼睛,安静的吃起了饭。本来就不该对她抱有希望的,冷漠了八年的人,怎么会因为她两三天的好就改变。
伏蕴听出宁姝语气里的失望,不知怎么,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神。
“本王吃好了,冷萤。”
冷萤连忙过来推动轮椅,主仆二人出了饭厅,宁姝才敢表达自己的愤怒。
“不去就不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想起苏小月和宁婵,宁姝的眼神冷了下来,明天她就去会会这对白莲母子,看她们到底有多恶心!
吃完之后宁姝回去给自己煎药,照旧把药渣保存起来,想着晚上拿去给伏蕴泡脚。
“唉,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人美心善的女子,真是替我的妻子感到荣幸。”
说完之后,宁姝突然一阵胃绞痛,然后突然一口黑血。
宁姝用手帕擦干净嘴角的血迹,眼里充满笑意。
这是沉积在体内的毒素,虽说只排出了一部分,但自此之后身体会慢慢好转,现有的问题应该也会解决。
宁姝结合昨晚摸到的伏蕴的情况,开始琢磨对症的药方,这一琢磨就琢磨了一下午,直到折柳敲门,她才意识到已经傍晚了。
“王妃,王爷派人来请您过去用晚膳。”
宁姝放下毛笔,把最满意的一张药方揣进怀里,应声道:“来了。”
吃饭时交流不多,因为白天的事宁姝还是生气。所以自顾自的吃着饭,就差把脸埋进碗里。
伏蕴看了她好几次,每次想要开口,都及时停住,然后两人就这么干耗着。
“我吃饱了,王爷慢用。”
宁姝起身往外走,丝毫不在意伏蕴冷下来的眼神。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才应该生气!
不陪老婆回娘家,你称职吗!
宁姝一路踢踢打打的回了自己院子,把包好的药渣扔进水里,小火煮了一个小时,直到药渣颜色变浅,才连渣带水一起舀到了盆里。
也许是出于一个医者的严谨,这些事她不喜欢假手于人,事事亲力亲为。
等药渣水晾温,又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宁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端着盆子去找伏蕴。
伏蕴还未歇息,在书房里看密函,听到敲门声之后,沉声道:“什么事?”
宁姝一听,当场就生气了,她好心过来给她泡脚,她竟然还敢不耐烦!
“没什么,王爷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宁姝说完就要转身离去,伏蕴的声音再度传出,与此同时还有轮椅滚动的声音。
“站住……”
宁姝顿住脚步,却倔强的没有回头,书房门打开,看到宁姝委屈的背影后,伏蕴眼里多了些无奈。
“我同你一起回去。”
冷萤自然的接过宁姝手里的盆子,笑嘻嘻道:“劳烦王妃帮属下推着王爷。”
宁姝回头,伏蕴正看着她,眼神好像比之前两天多了些柔和。
算了,不跟她计较。
宁姝走过去推动轮椅,很快就到了伏蕴的寝室。冷萤知道自己是多余的,把盆子放下之后就溜了,留宁姝和伏蕴两个大眼瞪小眼。
宁姝别别扭扭道:“你先上床,我给你捏脚。”
伏蕴上了床,特意把腿留在外面。
宁姝照旧按了一个小时,然后对伏蕴道:“王爷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伏蕴皱眉:“在生本王的气?”
“没有,只是明日要早起,怕打扰王爷。”
是的,就是在生你的气!宁姝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一点也不显。
“无妨,本王明日也要早起。”伏蕴说完,见宁姝还是一动不动,眉头蹙起,“还不上来?”
宁姝乖乖爬到床上躺下,像个木乃伊一样绷着身子。伏蕴让冷萤把盆子端出去,然后也躺了下来。
两人中间隔了一条缝,谁也不愿意去先跨越。
宁姝体质特殊,无论怎么绷着,该睡着还是得睡着,一点也不含糊。
伏蕴侧身,看着身旁睡得安稳的人,最终还是伸手拥住了她。
翌日清晨,宁姝蹑手蹑脚起床,回去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带着折柳出发了。
王府距离宁家虽说不远,但也有一段路程,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宁姝不得不早点过去。
其实这个门她完全可以不回,但为了近距离接触一下宁家一家三口,她得趁这个机会去一躺宁家。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就算伏蕴不在,她也能自己应对各种情况。
宁怀昌原本高高兴兴候在门口,见马车里只有宁姝一人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转身往回走。
“没用的东西!”
他的斥责宁姝听在耳里,对他的厌恶更深。
苏小月幸灾乐祸的一笑,然后上前抓着宁姝的手道:“哎呀,姝姝快随我进去,娘给你准备了好多你喜欢吃的。”
宁婵站在苏小月旁边用帕子捂着嘴,唇角是嘲讽的笑容。
就凭宁姝这个没脑子的,怎么会得到宸王宠爱?
如今一个人回门,等她明天出去到处散播一下,宁姝又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想想都觉得开心。
进去之后宁姝才知道,原来她喜欢吃的是清粥咸菜。
宁怀昌早就坐在了饭桌上,只不过他面前是样式丰富的早餐,苏小月和宁婵跟他大差不差,只有宁姝面前是一碗能映出人脸的粥和一碟看着不怎么样的酱萝卜。
“快吃呀,你这孩子客气什么,把这当自己家,不要那么拘谨。”苏小月一脸和善的笑意,如果宁姝不知道她的真面目的话,还真以为她是个慈祥的长辈。
“姐姐,如今你成了宸王妃,可一定要念着我们啊,不要飞上枝头之后就忘了家里。”
宁婵说完,宁怀昌冷哼一声,十分不屑道:“就凭她还能飞上枝头?你没看宸王根本就不愿意跟他一起来吗,丢人现眼!”
苏小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过她还是压下心底的喜悦,对宁怀昌道:“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要再斥责她了,快吃饭吧。”
宁怀昌拿起筷子,苏小月母子也开始吃,只有宁姝迟迟没有动筷。
宸王府的下人吃得都比这好,拿她当什么了,以为她还像以前一样好欺负。
“姨娘,我回来你就给我准备这个啊,你还真是疼我呢。”
宁姝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搅了搅那碗粥,真就光可鉴人。
苏小月表情僵了一下,问道:“你自小身体不好,大夫说只能吃好消化的。所以我才给你准备了粥,你要是不喜欢我让厨房给你重做。”
宁怀昌却一拍桌子,横眉竖眼:“宁姝,你母亲为了你的身体殚精竭虑,你却怀疑她的用心,谁教你这样忘恩负义!”
苏小月添油加醋:“这才出门几天,连称呼都变了。”她用手帕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看起来很是悲伤。
“给你母亲道歉!”
宁姝看着一脸怒容的宁怀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使得宁怀昌更加不满。
“你笑什么!”
宁姝勾起唇角,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趣。苏小月一个扶正的妾室,有什么资格让我叫她母亲?我母亲早在你宠妾灭妻,要把苏小月纳为平妻时气死了!”
宁怀昌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打宁姝,一道身影急速入内,挡住了他的胳膊。
与此同时,伏蕴冷漠凌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宁大人,本王的王妃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竟劳烦宁大人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是谁在养肥?别养了,再养养死了!(卑微)感谢在2021-11-2822:44:46-2021-11-3022: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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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有什么资格?
宁怀昌一听是伏蕴的声音,立刻放下手来,脸上的怒气也被笑容取代,全程不过一息,堪比川剧变脸。
冷萤走到宁姝旁边站着,冷轻推着伏蕴进来,宁怀昌一脸讨好的上前,伏蕴直接无视他,走到宁姝面前,柔声询问:“没事吧?”
宁姝原本就不怵,伏蕴一来底气就更足了,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俯身小声问:“王爷不是说不来吗,怎么……”
“本王只说让冷萤先陪着你,何时说过自己不来?”
宁姝挑挑眉,声音暧昧道:“谢谢王爷来给我撑腰,妾身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你的。”
伏蕴轻咳一声,颇为不自然的转头,在看向宁怀昌时眼神陡然变得冷锐。
“宁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王妃犯了何错,竟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宁怀昌脸色变了变,赔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臣跟姝姝闹着玩的,她未出阁时我们就是这样相处的,是不是啊姝姝?”
宁怀昌转头看向宁姝,眼里暗含警告,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以为宁姝会像以前一样对她言听计从。可惜他面前的宁姝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宁姝,压根不吃她这一套。
“是啊,我爹从前就对我非打即骂,每天都在训斥我,这只是我们日常的相处模式,王爷您错怪他了。”
伏蕴眼里的冷意加深,似笑非笑的看着宁怀昌,“本王倒不知道宁大人家风如此清奇,今日得见真是大开眼界。”
宁怀昌说的脸色就像吃了死苍蝇一样,对宁姝敢怒不敢言,对伏蕴又只能笑脸相待,整张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苏小月也是个人精,知道宁怀昌处理不了这种状况,连忙道:“想必王爷还没有用早膳,若是不嫌弃便跟我们一起用吧。寒舍简陋,食物比不上宸王府精细,还望王爷不要嫌弃才是。”
她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宁婵,宁婵立刻会意,上前对伏蕴献殷勤。
“先前姐姐说王爷不肯跟她一起回来,我还以为王爷有公务在身。没想到王爷这就来了,王爷如此关心姐姐,我真为姐姐感到开心。”
宁姝看着这个小白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句话既抬高了伏蕴,又诬陷了她,搞离间感情这一套倒是拿手的很。
伏蕴看宁姝一眼,眼神似乎有些无奈:“你跟他们说本王不愿同你一起回门?”
宁姝撇撇嘴:“本来就是,我也没说错。”
谁让她说话模棱两可的,昨天那态度不就是摆明告诉,她不愿意吗?
虽然她没跟宁家人这么说,但这也是事实。
宁婵对于伏蕴对她的无视感到生气,声音越发娇柔:“王爷真宠姐姐,婵儿看了好生羡慕。”
宁姝实在不想听这个白莲花的夹子音,于是对伏蕴道:“要不要一起吃早饭,让你尝尝我这十几年来「爱吃」的东西。”
宁姝特意加重「爱吃」两个字,伏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于是点点头,冷轻把她推到饭桌前,跟冷萤站到了一起,两人抱着剑双手环胸,脸上神色冷峻,让原本就微妙的气氛更加诡异。
伏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粥,抬头望向宁怀昌,语气莫测道:“宁大人平日里就给王妃吃这个?”
怪不得宁姝瘦的咯人,看到这桌子上泾渭分明的食物,就什么都明白了。
每天清粥咸菜,也不知道宁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想到这里,伏蕴眼里多了两分心疼,同时也对宁怀昌更加厌恶。
宠妾灭妻不说,对亲生女儿也下狠手,宁怀昌这个礼部侍郎看来并不合格。
宁怀昌都快要被伏蕴的死亡凝视吓出冷汗来了,磕磕巴巴道:不是这样的,主要姝姝从小身体不好,大夫说她只能吃好消化的,所以……”
“所以你就只给她喝清粥?这世上除了粥没有好消化的食物了吗?”
宁怀昌咽了咽口水,眼神明显慌乱,一旁的苏小月连忙接话道:“王爷这就错怪我家老爷了,姝姝这孩子尚在闺中时,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些,这个整个府里的下人都能作证,妾身也是考虑到她好不容易回门,所以准备了这些。姝姝是我跟老爷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长大,怎么会苛待她呢?”
伏蕴这才睁眼看了苏小月,声音沉郁:“我跟宁大人说话,你一个姨娘插什么嘴?”
苏小月被伏蕴一句话噎住,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委委屈屈的看向宁怀昌,欲语还休。
宁怀昌对苏小月的喜欢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见娇妻受委屈,先前的惶恐被愤怒取代,对伏蕴道:“王爷,小月是下官的夫人,也是姝姝的母亲,她对姝姝视如己出,如果王爷真的心疼姝姝的话,就不应该这么对小月说话。”
宁婵在旁边安慰母亲,实际上心已经被伏蕴完全吸引,她甚至有点后悔当时不应该让宁姝代替她出嫁。
伏蕴唇角含笑,眸底一片冰冷,“据本王所知,姝姝的母亲乃是武安候府的嫡女,出身世家,温婉贤良,如今你旁边的这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苏小月家道中落沦落风尘,虽是清倌,到底于名声有损。放眼整个京城,只有宁怀昌一人将青楼出身的妾室扶正,别家莫说是正妻,就算是小妾也是身家清白,谁会像他一样做出如此有违祖制的事?
先前听说宁怀昌被这个小妾迷的失了智,伏蕴总觉得传言过于夸张,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什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生生世世都能恩恩爱爱。”宁姝脸上挂着笑,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伏蕴:“王爷,想必这种浑浊的环境你也待不下去,咱们回去吧。”
伏蕴点点头,冷萤上前推动轮椅,宁姝从容有度的站起来,眼神在宁怀昌、苏小月、宁婵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往门口走去。
这三个人的性格她已经大致摸清楚了,回去直后只需要按照他们各自的弱点制定计划即可。
不过有一个人不用等她回去,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送上门了。
看着蠢蠢欲动的宁婵,宁姝眼里的冷意一闪而逝,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种又蠢有毒的废物还敢以才女之名自称,真是白瞎了才女这两个字。
果不其然,伏蕴刚到门口,宁婵就追了上去,她的脸上带着薄薄的红色,一开口就是老夹子了。
“王爷,婵儿自小未与姐姐分开过,这几日不见姐姐实在是想念,不知王爷可否让小女跟你们一起回王府,我想跟姐姐多待几天。”
怕是跟王爷多待几天吧,宁姝在心里腹诽。
宁婵长得不如宁姝,只是中等之姿,但她惯常会装单纯,有时看似无意做出来的动作实则是精心设计过的,这也是她平时无往不利的招数。
宁婵说完,偷看伏蕴一眼,见对方看着她,又好像很害羞般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十分引人遐想。
大冬天穿低胸装还真有你的,是个狠人!宁姝见了,在心里为她竖大拇指。
苏小月原本想阻止宁婵,转念一想又改变了注意。伏蕴维护宁姝不过是因为她如今是王妃,要是她的女儿能够得到伏蕴的宠爱,宁姝还有什么本事敢在她面前猖狂,到时她肯定要把今日的账算清楚!
伏蕴看着宁婵,面上表情平淡,实际上心里却在想,两人都姓宁,为什么同样的动作,宁姝做的时候她不觉得讨厌,而宁婵却让她恶心。
她又回忆了一下先前宁姝故意做作的样子,只觉得可爱,至于眼前这个,实在是倒胃口。
“王妃意下如何?”扶蕴转头看宁姝,把问题抛给她。
宁姝看了宁婵一样,挑了挑眉:“我知道妹妹想我,但是我跟王爷刚成亲,正是情浓意蜜的时候,妹妹就不要打扰我们过二人世界了。若是以后王府缺人手,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
宁婵表情僵在脸上,半晌才强颜欢笑道:“姐姐真幽默。”
这个贱人,竟敢拿她当下人!
不过她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了吗,越是难以得到的她越是想得到,尤其是宁姝的东西。无论是父亲的偏爱还是伏蕴的宠爱,她都要从宁姝手里抢过来。
这个蠢笨如猪的女人不配拥有这些。
对于宁婵的「夸赞」宁姝照单全收,甚至大言不惭道:“我也觉得我很幽默,王爷就喜欢我的幽默。”
她说完,伏蕴十分自然的接了一句「王妃说得对」,差点把宁姝给整不会。
还以为伏蕴会觉得她厚脸皮,没想到她竟然附和了,看来这两晚的脚没白泡。
想到这里,宁姝不自觉笑了一下,然后同伏蕴一起出去,本想直接离开,却看到下人正在往外抬东西,其中一副看起来十分好看的画被随意折起来扔到了地上。
宁姝认得,那是原主母亲的画。
原主的母亲出身高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一不太好的可能是眼神,看上了宁怀昌这么个一无是处的渣男,不顾家人反对下嫁,结果到头来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眼下更是连她珍视的书画也被人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实在是可悲可叹。
宁姝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画,看着那个下人,沉声道:“谁叫你扔我母亲的东西的?”
虽然宁怀昌并不喜欢原主这个女儿,但原主这些年被苏小月娇惯,一言不合就惩罚下人,在下人面前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听到宁姝的话后,下人连忙跪在地上,抖着身子道:“回大小姐,是夫人吩咐奴才们把原来夫人的屋子清空的。”
宁姝看一眼身后跟着的苏小月,苏小月立刻低下头,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一声。
这个蠢货,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当日你要把苏小月扶正之时,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么快就忘了吗?”宁姝视线转到宁怀昌身上,眼神冷到了极致。
为了不让原主闹,他答应原主永远不会动她母亲的东西,这个家也永远有她母亲的一席之地,这才过去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尤其这个旧人还为了他放弃良多,跟着他从微末到功成名就,结果他做尽了绝情事,现在连个置放旧物的房间都不给她,简直不可饶恕!
宁怀昌不满女儿对他的指责,又碍于伏蕴在不好发火,只不耐烦道:“一间屋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过世了这么久,放着死人的东西也不吉利。”
宁姝拿着画的手收紧,画纸边缘皱了起来,她怒极反笑,一字一句道:“宁大人,还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有朝一日我母亲来找你。”
宁怀昌脸色一变,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莫要说这些神神鬼鬼的,叫王爷听了笑话。”
他不是害怕伏蕴听了笑话,而是真的害怕。一来是心虚,二来是胆小,否则也不会忌惮伏蕴一个并不受宠的王爷。
宁姝把画抱在怀里,眼神阴鸷的看了宁家一家三口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马车上,伏蕴看着抱着画一言不发的宁姝,心里有些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只是往常总是笑得像太阳一样,黏着她的人变得沉默寡言,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往后,王府就是你的家。”
伏蕴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响起,宁姝抬头看她一眼,愣怔片刻之后眼里浮现出了笑意。
“王爷,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伏蕴喉头一动,别开眼睛,“不是,随口一说而已。”
“我就知道王爷你对我最好了,还特意跑到宁家来给我撑腰,我要给你生猴子,呜呜呜。”
伏蕴眼底浮现出笑意,随即被压下去,声音柔和地斥责:“不知所云!”
宁姝靠在她肩膀上,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这算是跟伏蕴更进一步吗,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刚回到王府,伏蕴就被人叫走了,看起来好像很急,宁姝只好自己吃午饭。
吃完之后她想托人出去抓药,怀里的药方却不见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掉在哪了,只好重新再写一次,还细化了一下,多加了几味药材,让药方变得更完美。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自己去一趟,有些分量很难界定,她得亲自盯着才行。
这次折柳说什么也要跟着,一点不把宁姝这个主子的话放在心上。
“你非要跟着吗?”
“是的。”
“那如果我不让你跟呢?”
“那奴婢只能去找李嬷嬷,让她换一个掌事丫鬟给您。”
哟呵,还学会威胁她了,有点意思。
最终宁姝妥协了,同意让折柳跟着,顺便从她那里找到了此次出去的经费。
“咱们院子里一个月的例银是一百两,你怎么才拿这么点?”折柳数钱的时候宁姝悄悄走到她背后,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吓得折柳一个激灵,手里的银子差点扔到地上。
“这才月初,咱们一下子花太多月末怎么办?”
经过两天的相处,折柳摸清了宁姝的性格,所以说话略微大胆一些。
“月末再说呗,不够我去跟王爷要,我堂堂一个王妃难不成还能挨饿?都拿上都拿上,出去逛街荷包怎么能不充足呢?”
折柳不情不愿的把所有银子装进钱袋,干瘪的钱袋立刻就丰盈了起来。
宁姝对此很满意,带着折柳出了府。
一个人的时候还有点人生地不熟的紧张感,多了一个人宁姝直接放飞了,东瞧瞧西看看,完全忘了自己是出来抓药的。
折柳几次提醒都被宁姝挡回去,她处了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就是吃的,看到什么都想尝尝。
路过一个糕饼摊的时候,周围围满了人,摊主是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中年男人,此时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跟这姑娘素不相识,怎么会害她?你们这样带人围着我的摊子,我还咋做生意咧?”
抱着少女的是一个神情冷冽,长相很霸气的女人,她抬头看摊主一眼,手边的刀很快就到了摊主脖子上。
“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要是她有事,你这条贱命死十次都不够!”
宁姝站在旁边吃着折柳剥的栗子,觉得那女人多少有点脑壳不清楚。
都已经这样了不想着赶紧把人送去治疗,竟然在追究摊主的责任,这是怕自己的主人死得不够快吗?
摊主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了,「啪」的一下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真的不关我的事,我的糕饼都是自己做的,不可能有问题。有没有人帮帮我,我真的没有害人啊!”男人看向四周,可惜围观的人都是看热闹的,没有一个人帮他。
对方不依不饶,宁姝看得捉急,于是拍了拍手走上前去。没想到对方的手下立刻把剑横在她面前,冷冽道:“你是何人?”
宁姝无奈撇嘴,对抱着少女的女人道:“再耽误时间你那小主人就一命呜呼了。”
女人眉头一皱:“你会医术?”
宁姝停止胸膛,摸着下巴故作高深:“略知一二,也就跟国手差不多吧。”
折柳原本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短剑,听到宁姝的回答之后还是忍不住汗颜。
王妃这也太夸张了,要是治不好那姑娘,这么多人她根本没有办法保她全身而退,早知道不该让她出来。
在折柳思考退路的时候,宁姝已经得到允许去查看少女的情况,见她唇色发青就知道是中毒。
出门在外宁姝也没带工具,只能拔下头上的簪子,准备给少女放血。
女人在她拔下簪子的刹那手里的剑已经驾到她脖子上了。
“大姐,你要不要这么小心啊,我只是想给你主人把毒血放出来。”
宁姝一脸无奈,说完之后把女人的剑推到旁边,抓起少女的左手,刺破她的中指。
指尖被刺破的瞬间,黑血就顺着口子往下滴,很快地上就集聚了一小滩黑色的血,宁姝见情况差不多,准备给少女做人工呼吸,又被女人拦住。
对于这个接二连三的拦路虎,宁姝彻底怒了。
“行行行,你来治你来治!本姑娘不伺候了!”
少女毒发之时正好在吃糕饼,可能被卡住了有点休克,不人工呼吸怎么醒?
这女人以为她要占她主人的便宜,实际上宁姝只把对方当成一个需要救治的患者,根本没想其他的。
女人眉头皱的越深,她哪里知道怎么治,如果知道的话刚才就不会那么慌张了。
折柳见宁姝生气,适时道:“小姐,咱们走吧,时间不走了。”
为了不暴露宁姝的身份,她换了个称呼。
宁姝也不管了,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就算死了那也是她那个蠢手下的错,跟她无关。
宁姝起身要走,女人抓住她的裙角,在她不明所以的看过去时,女人动了动嘴唇,道:“先前是我不对,求您救救主人。”
不知她在这几秒经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连称呼都变得尊敬了起来,宁姝看着她怀里双眼紧闭的少女,最终还是牺牲自己做了个人工呼吸,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做到一半少女会突然睁开眼睛。
两人大眼瞪小眼,宁姝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她,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大夫,这只是治疗的一种手段。”
少女显然还处于震惊中,眼神变幻了几下,然后突然开口。
“我母后说,若是有人碰了我,那人个人就要娶我。”
宁姝一听这还得了,一边后退一边拒绝:“姑娘,在我眼里,你只是需要治疗的患者,并没有夹杂什么私心,今天就算是阿猫阿狗需要治疗,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帮忙,懂了吗?”
少女从女人怀里起来,看着小小一个,个子竟比跟宁姝还要高,气势也比她强。
“这是我们草原的规矩,你亲了我,就要负责。”
宁姝瞅准时机,在退到折柳身边时大喊一声:“快跑!”
于是折柳带着宁姝拼命往前跑去,手里的食物和小东西散落一地。
跑了七八条街,主仆两人藏在一条小巷里,折柳看起来面色如常,宁姝喘气喘得快要晕过去。
“他们……没追来……吧?”
折柳动了动耳朵,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回道:“没有,王妃放心。”
“那就……好!”宁姝靠在墙上,脸上带着薄红和汗珠,看起来有一种瑰丽的美艳。
“真是有毒,我好心救她,她却要恩将仇报!”
宁姝忍不住吐槽,折柳脸色有点难看的说:“王妃,您这样,万一王爷知道了……”
宁姝立刻从墙上弹起来,看着折柳,一字一句道:“千万不要告诉王爷,否则我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伏蕴好不容易对她有点好感,要是知道她被人追着逼婚,估计又要掐着她的脖子发疯了。
折柳没说话,毕竟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着王妃,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不报告给王爷,那她……
“折柳姐姐——”宁姝抓着折柳的手撒娇,“好姐姐,你就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不然我真的会被王爷赶出王府的,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下场凄惨吗?”
折柳眼神动了动,最终无奈答应。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回去就让李嬷嬷给你加工钱!”
宁姝也歇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下外面,对折柳道:“应该安全了,咱们走吧。”
折柳把宁姝护在身后,直到走出一段路程才放下心来,让宁姝走在前面。
主仆二人抓了药回到王府,宁姝按照剂量把药煎上,想着伏蕴回来正好可以喝,却没想到伏蕴先给了她一个「惊喜」。
看着站在伏蕴身边的宁婵,宁姝一脸疑惑地看向伏蕴,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
“姐姐,王爷带我回来你不会生气吧?”
宁姝握紧拳头,随后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妹妹多虑了,多个人伺候王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宁婵一脸惊喜,走到宁姝身边想抓她的手,却被宁姝避开,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既然王爷有人照顾,那我就不打扰了。”
宁姝说完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心里还对伏蕴抱着希望,幻想她会叫住自己,实际上伏蕴并没有。
宁姝一脸失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伏蕴本来就没有承诺过她什么,她又在期待什么呢?
宁姝一进院子,就被那股浓郁的中药味熏到,先前不觉得难闻,现在觉得实在令人窒息,于是她连药带罐子一起丢到了距离她房间最远的角落里,还不忘用脚踩两下。
“我真是脑子瓦特了才会这么替你着想,朝三暮四的渣女不配我对你好!”
做完这些宁姝的心情好了不少,晚些时候被叫去吃晚膳,她穿着得体的衣服,还化了点淡妆,拿出王妃的气度往饭厅走。
她倒要看看宁婵那个白莲葫芦能舞的多高!
宁姝去的时候伏蕴跟宁婵已经在饭桌上了,见她来宁婵装模作样的站起来,笑着道:“姐姐可叫我们好等,也就是王爷脾气好,若成换成别人,指不定就要生气了呢。”
她说完还自以为幽默的捂着嘴笑了几声,宁姝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问伏蕴:“王爷等了我许久?”
伏蕴点点头,脸上表情的平淡,看不出情绪。
宁姝走到伏蕴身旁坐下,故作亲昵道:“那王爷可生气了?”
宁婵见状捏起了拳头,却还要保持一贯人畜无害的表情,看着着实有点难受。
她不开心宁姝就开心,身子越发往伏蕴那边靠了靠,就差直接坐到伏蕴怀里了。
伏蕴看着暗暗跟宁婵较劲的宁姝,意外地觉得她有点可爱,于是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王妃如此主动,是嫌本王这两晚冷落你了吗?”
宁姝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有点不敢直视伏蕴。
伏蕴瞥见她耳尖上的绯色,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起来。
宁婵不甘心被两人排除在外,装模作样的夹了一块鱼肉给伏蕴,含羞带怯道:“王爷,多吃鱼肉,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宁姝总觉得宁婵是意有所指,但鱼肉确实对伏蕴的腿有好处,所以她也没说什么。
整个吃饭的过程就是宁婵不断献殷勤的过程,虽然伏蕴反应平平,但宁姝就是觉得不舒服,膈应的饭都不想吃。
在她看来不拒绝就是接受,虽然伏蕴没有说把宁婵带来做什么。但明知道她不喜欢宁婵,还要把她带来,难道是喜欢宁婵?
这么想着,宁姝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她也不顾什么表面功夫,直接站起来往外走。
“姐姐你去哪里啊?”宁婵明知故问。
宁姝侧目看她一眼,声音冷淡:“我吃饱了,你跟王爷慢慢吃。”
伏蕴盯着宁姝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一下。
“王爷,您笑什么?”宁婵夹着声音问。
“没什么,本王也吃饱了,你慢慢吃。”
冷萤推着伏蕴往书房走,饭厅里只剩宁婵一个人,她看着伏蕴碗里丝毫没动的鱼肉,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旁边的丫鬟连忙上前问道:“宁小姐,需要给您添饭吗?”
宁婵露出了真面目,瞪着丫鬟恶狠狠道:“滚开啊!”
丫鬟立刻退下去,同时在心里腹诽她表里不一。
宁姝回到自己房里,越想越气,于是让折柳准备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主仆两人坐在一起边聊边吃。
“让你吃你就吃,不要磨磨唧唧的,现在我不是主子你也不是下人,咱们是平等的。”
折柳一针见血:“您是不是因为宁小姐不高兴?”
宁姝端着杯子一饮而尽,酒顺着喉咙滑下去,辣得她咳个不停。
“才不是因为宁婵,那种小白莲我看都不看,我气的是王爷,她为什么要把宁婵带回来,她是不是想纳妾?纳妾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宁婵,她不知道我讨厌姓宁的吗?”
宁姝把嘴里的菜当成伏蕴,发泄似的咬的「咔咔」作响。
折柳刚想说什么,耳朵动了一下之后眼里盈满了笑意,“这事啊你得亲自跟王爷说。”
“我才不要跟她说,她都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了,我还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生气。”
伏蕴的声音身后响起,宁姝连忙回头,就见伏蕴跟冷萤站在门口,冷萤脸上甚至还带着某种笑意。
宁姝冷哼一声,故意问道:“王爷怎么有空来我这,不用陪你的宁姑娘了?”
伏蕴挥了挥手,冷萤将轮椅推进屋里,然后跟折柳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同时退出来,并且关上了门。
“怎么就是我的宁姑娘了?本王可跟她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哼!现在是没有,谁能保证以后也没有呢?再说了你把她带回来不就是为了有吗?”
伏蕴转动轮椅,在宁姝面前停下,对她道:“附耳过来,本王告诉你为什么。”
宁姝不情不愿地把耳朵凑过去,然后耳尖就被叼住了。
轻微的疼痛感从耳朵上传来,宁姝半边身子都麻了一半,她连忙捂住耳朵站起来,又急又气:“你流氓!”
伏蕴勾起唇角,笑得什么好看,“这就是答案,本王只会对我的王妃有亲密的举动。”
宁姝脸颊红起来,别别扭扭道:“那你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伏蕴想起白天的事情,眼神暗了一下,“她想来王府本王就让她来了,她不是说很想你吗,那就让她表现一下思念之情。”
不带回来怎么让你出气?
这句话伏蕴没说,她不是个很会表达自己的人。
宁姝还没反应过来,折柳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王妃,宁姑娘来找您了。”
宁姝想都没想:“不见!”
“她说今晚没有地方住,想住在您的院子里。”
宁姝看向伏蕴,挑了挑眉:“怎么不给佳人安排住处?”
“安排住处这种事难道不是王妃该做的吗?”
宁姝唇角露出一抹笑容,随后又赶紧收了回去,对折柳道:“让她住在西苑的厢房,我要睡了,别来烦我。”
折柳回了个「是」就走了,宁姝转头看向伏蕴,阴阳怪气道:“我把你的小美人安排到西苑,王爷不会生气吧?”
伏蕴唇角还是挂着笑,直直盯着宁姝,倒是把宁姝给看得不好意思了。
“王爷没事就回去吧,我要睡了。”
伏蕴:“我同你一起。”
宁姝:“什么一起?”
“一起睡觉。”
“呃……”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鉴于伏蕴态度还可以,宁姝又把药罐子捡了回来,让折柳加热了一下之后倒了一碗药端给了伏蕴。
“王爷,这是治疗你腿的药,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先喝一口……”
宁姝话还没说完,伏蕴就拿过她手里的碗,面露难色的喝了一口,然后五官皱成了一团。
“怎么这么苦?”
宁姝被她的表情逗笑,道:“药哪有不苦的,良药苦口利于病,苦才能治病啊。”
伏蕴屏着气一口气喝完,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宁姝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冷不防被伏蕴一把拉进了怀里。
“很好笑吗?”
“王爷,我不笑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
伏蕴低头吻住宁姝,把舌头搅进去,宁姝瞬间觉得满嘴苦味,五官也皱了起来。
她的药虽然也苦,但她每次喝完立马吃桃干杏干李干,从来没有尝过这么长时间的苦味,伏蕴这个狡猾的女人!
直到两人嘴里的药味消失,伏蕴才放开宁姝。
“还笑吗?”
“不笑了。”宁姝认怂。
伏蕴低低一笑,声音略带沙哑:“那么,我们该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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