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婆子们没料到青竹脾气这么刚,马吊哗啦啦洒了一地,那花妈妈也是脾气暴烈的,当即哀号了一声“我的牌!”,又看向青竹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小蹄子,你敢弄花我的牌!我今日不治治你你是不知道谁是这里真正的主子!”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青竹啐了口,也尖着嗓子大喊:“谁怕谁,大不了咱们就去王妃面前论论是非!”
众人只得纷纷架住花妈妈和青竹不叫她俩打起来,有胆小的去叫了内院的管事婆子赵贵家的,赵贵家的忙扔了下头的活计赶过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地的狼藉,青竹嘶叫的脸都红了,花妈妈素来同赵贵家的交好,见状忙道:“赵嫂子你可来了,你快看看,青竹这丫头这是要上天呢!”
赵贵家的怎么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近来府里都在传世子妃失宠,花妈妈是膳房二把手,又是张嬷嬷那头举荐过来的,如今张嬷嬷和翠屏出事,她记恨沈虞,自然不会给青竹这个小丫头片子好脸色。
但之前沈虞去庄子那事之后,李循还敲打过她,叫她不要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思……
想到世子爷那冰冷锐利的眼神,赵贵家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对花妈妈说道:“行了行了,多大年纪了还老天拔地的,连个火都生不起来了?为这点子事也能吵起来。”
花妈妈眼睛一瞪,“赵嫂子,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是什么意思,”赵贵家的脸一沉,“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没听说哪家贵人的府上叫主子来生火的,花妈妈,我敬你是老人,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是老人就欺负世子妃,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月钱你不用领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到王妃面前去理论。”
花妈妈听得气了个仰倒,却又不好辩驳,只得忿忿的去了屋里头给青竹烧火,赵贵家的又安抚青竹,“日后有什么也别急着发脾气,世子妃看着了可不心疼你?”
青竹揉了揉红红的眼睛,“我省得,谢谢赵嫂子,我不会叫世子妃知道这事的。”
“没事,没事,快进去给世子妃炖燕窝吧!”
赵贵家的心里叹了口气,本也没在意这事,没想到转头出了膳房就碰见了李循。
李循本是回来寻卫王有事,没想到出明德院经过膳房时竟听见里头的争执声。
那个叫青竹的丫头他认识,是沈虞院子里的大丫头。
此刻他正面沉如水地站在拐角的游廊下,那位置刚好能看见膳房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她说得可都是真的?”男人仿佛刚从冰天雪地里走过一遭,声音都淬了层厚厚的寒霜。
赵贵家的咕咚一声就跪了下去,“世子爷明鉴,奴婢已经教训过花妈妈了,”说完悄悄觑了眼李循,小心提醒道:“毕竟是张嬷嬷举荐来的人,回头奴婢和张嬷嬷说道两句,想必她日,后不会再犯了……”
嬷嬷的人?
李循负着手,凤眼中划过一道嫌恶和阴沉。
他现在沾了沈虞的身子,沈虞自然便是他的女人,他可以欺负沈虞,可身边的人却没这个资格,尤其这人还是奶娘举荐而来的,如此挑拨是非的下人,真叫人恶心。
“这奴婢顶着嬷嬷的名声,却狐假虎威欺负到爷身边人的头上,留下这等人,既给嬷嬷招惹是非,爷更不放心。”
李循瞟了赵贵家的一眼,“妈妈你说呢?”
到底是李循跟前的老人了,只这一句话,赵贵家的立刻就明白了李循的意思,忙道:“是是,奴婢想起来了,怪道最近来膳房的饭越来越难吃,想来是这婆子太过懒散,咱们王府可养不起这等吃闲饭的,还是早些辞退了的好!”
和聪明人说话就这个好处,都不用讲话说全,她自会替你处置得当。
李循遂未再言语,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又顿住,淡淡道:“日后再有人为难盈月院,你便直接去找陈风。”
“爷嘱咐你的话,也不必告诉世子妃。”
“啊?”
“没听明白?”李循皱眉。
“是是,奴婢听明白了。”
赵贵家目送着李循走远的背影,神色复杂而古怪。
回去后就寻了由头裁撤了和青竹起头争执的花、夏两个婆子,花妈妈和夏妈妈得知后惊慌失措,忙问是不是因着白日和世子妃院子里的大丫头青竹争执之事,可是这世子妃便是再厉害,也没道理敢大睁明眼地就这么把她们裁撤了呀,她们可是张嬷嬷举荐来的人!
“行了行了,别哭了,”赵贵家的被两人哭得实在烦,“你们两个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我既敢这么把你们裁了,你们还不懂是什么意思?”
两人却仍旧是痴愣愣的。
或者说,她们根本想不到,素日里对沈虞冷而处之的世子会主动帮沈虞出头,甚至连乳母的颜面都不顾。
但瞧着事情没转圜的余地,也只得垂头丧气地收拾包裹被扫地出了门,赵贵家的怕这处置轻了李循责怪,又赶走了花妈妈那在府里吴侧妃身边做洒扫丫头的女儿,小丫头吃了挂落不说,连这个月的月钱也给扣了没拿着,两人哭都没地方说去。
这是后话。
青竹那厢,因怕回来后被沈虞看出来自己哭过,就偷偷用热鸡蛋给自己的眼睛敷了消肿,装作没事儿人似的端了碗蒸酥和刚刚熬好的燕窝来了上房。
下晌的时候比较闲,沈虞小憩后起来描了幅福寿如意的样子,意欲给王氏做一双绣袜,画样刚刚描完,外头青竹就推门走了进来
“世子妃,吃些蒸酥垫垫肚子吧,您晌午都没怎么吃。”
沈虞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睇着青竹仔细打量,“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了?”
青竹放下蒸酥和燕窝,揉了揉眼睛,“哪有,是眼睛里面迷了沙子,现在还疼着。”
沈虞心里叹了口气。
青竹在耳房里抹眼泪的事,被她房里的另一个二等丫头芸儿瞧着告诉她了,沈虞叫芸儿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青竹刚刚在膳房里和一群妈妈们争执了好一番,还差点动手打起来。
“过来,让我仔细瞧瞧。”她招了招手。
青竹犹豫了一下,没敢过去,低着头讷讷道:“世子妃都知道了?”
“嗯。”
“奴婢是不是做错事了?”青竹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忐忑地看了眼沈虞,又怯怯地低下头。
她怕沈虞知道后怪她太过莽撞,直接和膳房的人闹翻了,其实现在想想也是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控制住脾气呢,唉。
“你可不是做错事了。”果然,沈虞微沉了脸。
青竹差点又要哭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给世子妃惹是生非了,世子妃不要赶奴婢走……”
说着就要去跪倒,沈虞上前将她扶起来,无奈道:“真是个傻丫头,旁人欺负你你反击自然是对的,我是怕她们人多势众,你被她们一道伤着了。”
青竹愣愣的,大眼睛瞪大,“啊,世子妃真不怪奴婢?”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怎么会怪你?”沈虞也觉着心里过意不去,想来想去还是说道:“你若是现在想回家,我是不会拦你的,你也不必觉着难为情……”
“您这是说什么话!”
青竹大急,也顾不得主仆礼数了,打断沈虞道:“奴婢岂是那起子嫌贫爱富之人,既跟着世子妃,那就是世子妃的人了,您别想赶奴婢走!”再说了,世子妃而今的境地如此艰难,身边也没几个帮手,她若是都走了,那成什么人了啊。
“日后不能再提这话了,否则奴婢要不高兴了。”青竹佯装生气。
沈虞脾气好,时间久了,青竹也没大没小起来,不过刚说完这话,她又有些怂,有些后悔,她这个人,真是主子给三分颜色就开了染坊,连着咳嗽了好几声,“那个那个,奴婢要做什么来着,奴婢忙昏头了,话也说的不中听,世子妃莫往心里去……’
说着就要往外面跑,一开门正和进来的芸儿撞在一起。
芸儿嗔道:“姐姐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呢,”一面又看向沈虞,屈膝道:“世子妃,郑太医来了呢。”
“郑太医?”
上次是郑太医救了李循,沈虞不敢怠慢,立刻搁下了手中的缎子,由青竹扶着去了堂屋。
郑太医刚从宫里下值回来,路过卫王府,说是世子嘱咐他来王府给沈虞瞧瞧身子。
青竹一听见这话,脸都兴奋的红了,一脸期待地追问道:“太医伯伯,世子还说了啥没?”
郑太医笑着捋了捋胡子,“丫头想听什么?”
沈虞无奈,轻轻扯了扯青竹,“休得无礼。”
“无妨无妨,”郑太医笑呵呵道:“世子妃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记得隔三天喝一回老夫开的药方子,来日方长,世子妃和世子还年轻,总会怀上的嘛。”
不知为何,沈虞总觉得郑太医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
她低声应下,亲自将郑太医送了出去。
酉牌时分李循就过来了。
由于他来得实在突然,沈虞没什么准备,听说李循来了,匆匆披了一件衣服下榻去迎接。
“世子。”
她身上穿得单薄,郑太医开得药并没让她恢复多少,李循很自然地扶了她的腰道:“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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