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邻稻田的十亩江禾熟了,绿叶里一根根穗子呈花瓣形散开,在风里摇来摇去。
高粱还未成熟,江禾也能酿酒。
梁妆吩咐陈副将:“把几个郡县的兵重新编排一下,让熟手带去采江禾,我们来做酒酿。”
“再号召全城百姓,把熟了的菜都收一轮,再种下一轮。”一直以来的粮食都往北前线送,北前线该足够了。梁妆道:“三层送去北前线,其余的送往西前线。”
梁妆站在城墙上,环视城外郁郁葱葱的土地。
种植有两三个月了,生长期短的菜收两轮了,周期长的,这一轮也差不多熟了。
这次采收,怕是边关城装不下。
梁妆考虑到这点,道:“收来装车就走,不进城。果子也收一收送去,给前线换换口味。仗是要打,营养也得跟上。”
果子跟药材一样,价值高。
听梁妆说起营养要跟上,陈副将忽然想起城北的那位老副将,年轻时烟木嚼多了,得了老痰喉,天天咳痰,怎么咳都觉得有股痰堵那儿哽着,难受得不得劲,特别是凉天,夜里折腾得睡不着。
但这些天,日日瞅着老的、少的、小的,不分男女都啃黄瓜吃,脑子一抽,也啃起来。这一啃,跟着了魔似的,日日不离黄瓜。问起原因,城北老副将分外感慨:“这黄瓜啊,就是咱的命,啃起来,喉咙都没痰勒,清爽!”
不止他,连八分巷里的那位一吃饭、一喝水就呛的黄小儿,啃了几日黄瓜,现下吃饭、喝水都不呛了。当初黄小儿呛得可是人人都以为他要呛没命,郎中都看不好。
诸如之类事情,有好几起。
黄瓜,真是奇了怪了。
陈副将把这事儿告诉梁妆,梁妆听得乐了。她弯弯嘴角,笑道:“这黄瓜籽贵着呢,能治好病,都是大家的缘分和功劳。黄瓜治不了病,能治病的,是环境和人心理。想没病的时候,什么病都没了。想咳的时候,什么药都拦不住。”
陈副将觉得是这个理。他自己听了传言,也啃过黄瓜,只道咬起来清脆、凉快。别的,好像也没什么。
梁妆见他皱眉思索的愁愁模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随口道:“见过那种细细长长的白萝卜没?也是个好东西,没事拿来啃啃也好吃。”
四十多岁的人当上一城之副将,没有特别笨的。陈副将听出了梁妆的意有所指,当即死死记牢这句话,下地采收时,自告奋勇去收白萝卜,专找那细细长长的。
黄瓜和细白萝卜是破666大关,额外送的种子,被梁妆放进“随机种子”的麻袋里,不知道被哪户好运的人家抽去种了。
像这种大关额外奖励的种子,一向是价值很高的好东西。梁妆没料到这次开出的是药用价值。能抽到、种出来、被城北老副将和黄小儿吃到,是他们的运气。
梁妆骑马兜了几圈药材地,除了杂草,施了肥,做好标记。见着百姓们在陈海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收菜,一个个喜气洋洋。
边关越来越好了,梁妆很满意。
蔬果粮食种得差不多,该安排肉食了。边关没有大养猪牛羊,大部分人养不起,也没地养。
常年吃蔬菜水果,价值再高,没有肉也不行。
梁妆用道具查看了消消乐后面的关卡奖励,闯过888关,便有鱼苗、猪崽崽、下鸡的蛋。
现在刚过798关。
今晚得越级闯关,一举拿下888大关。
梁妆打定主意,顺着风向去下风口圈出几块地养畜牧。菜种得太多,占地面积大,导致畜牧场离城很远,骑马得小半个时辰。
远的好处是,养起来不臭。愁的地方,是管理不方便。
梁妆喜欢不臭,便把如何管理的问题抛给终于挖到白白细长萝卜的陈副将。
陈副将喜滋滋地嚼萝卜吃,闻言道:“在那安个营地呗。地广,能练兵,还能看猪。”
好主意!畜牧场边上正是红薯地,到时还能割红薯藤来喂猪。真是一举三得!
梁妆满意极了。
她这一满意,陈副将倒回过味来。他望望地里的百姓、田里的城卫兵,再看看没兵的城墙,真的是……边关城的四个城门,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人守了……
现在出入边关,全靠路人随机监督,和百姓自觉……
边关城这种守卫情况,说起来,自己都不敢相信。
现在还想去开畜牧场,安扎营地,哪来的人啊?!
陈副将为难得嘴里的白萝卜都不香了:“姑娘,人手不够啊……”
“嗯。”梁妆也发现了这种情况。
几个郡县统共调来四千兵马,都用地里去了。再叫郡县调兵,怕得调空郡县。
行不通。
兵卒挑着满当的箩筐去称重,庾吏在粮薄上分类记好帐。穿麻衣的百姓们拿着铁铲给采收完的土地清理杂草,后头有人浇灌肥料水。
梁妆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啧”了一声:“将士在前线保卫家园,百姓在地里辛勤耕种。我们大边关的犯人只配在牢里吃喝拉撒?”
陈副将心脏一跳,果然听四姑娘道:“去,把犯人拉到下风口改造改造。不劳作,都不知道天下人的辛苦,成天吃饱了没事做竟干些杀人放火的事。想让人生充斥点刺激?养猪去吧!”
陈副将拿萝卜的手一抖,这可真刺激!
两人刚敲定好,一匹马飞驰到城墙下,骑兵举起手来大喊:“四姑娘——!”
梁妆从城墙上探出头。他瞧见了,马还未停下,人已经跳下马,飞快跑上来:“边关急报——西前线被西戎攻破了!二公子受伤了——!”
“?”梁妆有瞬间的空白。
仅仅一秒,她稳住神来,问道:“怎么回事?”
“阳平县送去西前线的粮草被劫了!西前线本来就没粮草,这一劫,粮营彻底空了。二公子说战事一直拖着不是办法,要速战速决。哪晓得西戎那般狡诈,诱我们过了坝子原,他们的精锐兵从南侧直接偷袭我们的营地,我们回调不及时,营地被攻破了,二公子的军队遭到了前后夹击……”
“大将军连打了几场胜仗,正乘胜追击驱逐匈奴出域,赶不过来,营地的兄弟们没办法,只能撤退到黄弯……”
“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粮,没马,没兵器……我们折损了四万人马……二公子受伤昏迷不醒……”
陈副将极度不解地问:“几个郡县的粮草不是都调到西前线去了么?”
骑兵直接哭了:“那帮山狗劫了我们两批粮啊呜呜——!”
陈副将:“怎么没点消息?”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会哭会叫的娃有糖吃。
大将军爹爹隔三差五给梁妆写信,问“妆妆,还有没有那个甜甜的红苹果”“妆妆,爹爹想喝酒了”“妆妆,西瓜熟没,爹爹想吃西瓜了”……而她的二哥,一封信都没有,一次惨都没叫过。于是,梁妆想着西前线有郡县的粮撑着,等边关一波大采收该是没问题的,便什么都先紧着北前线去了。
一逢战事,没什么想不想,战事的变数最大。西前线被突破,梁妆也有关系。
梁妆问:“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骑兵抽噎一声,答道:“……不足六千。”
“现在谁带兵?”
“是奇胜将军。他之前一战受了重伤,一直在营地养伤……西戎打来时,奇胜将军也没办法,为了保住最后的兄弟们,不得不撤退……”
“西戎多少人?”
“四万多……”
陈副将震惊得粗眉都皱不起了:“他们就没点损伤?”
骑兵羞愧地道:“有……他们损伤了五千人……”说这话,似乎太损我军气势了,他昂头补充一句:“西戎太狡诈了!”
“娘的,还打个屁啊!直接回来守城得了!”陈副将破口大骂。
骑兵脸都羞红了。
地里的粮收起大半,装车可以先走一批了。向古意上城楼来准备报告,听见陈副将的话,有些迟疑地上前去问:“……那西前线的粮还送吗?”
“送个屁!营地都没了,送去喂山狗啊!”陈副将气狠了,扭头就骂,“狗日的山狗,连军粮都敢打劫,早知前两年,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狗窝!”
向古意全当没听见,去看梁妆:“四姑娘?”
梁妆哼笑一声:“送!为何不送!”
“不仅送,本姑娘还要亲自送,敲锣打鼓地送!”
“麻布统统掀了,精贵的东西,全给我堆最上面!堆得越显眼越好!”
“本姑娘借他们一万个胆,叫他们来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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