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森鸥外突然卡住。
森鸥外看到羽宫澈的眼睛有什么在转变。
对于首领的位置,羽宫澈做得很好,只是他有些时候过于温和的手段还是没让行动达到最高的水准，决策方面也不是顶尖的。
但人无完人,有些事情需要，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的。
森鸥外止住话头，道：“就是这些,我失礼了，首领。”
“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说错。”羽宫澈笑了笑,他一手抵住下颌,盯着前方的空气有些出神，“一点都没错，就是这样……”
“组织的……”
羽宫澈一把捂住脸，声音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只要这样就好了，身为组织之长,还有羽宫澈这个人要做的事情。”
看到羽宫澈的情绪有些失控,森鸥外立刻道：“首领,请冷静。”
森鸥外本以为他就只是就之前，羽宫澈突然急躁起来,想要处理原野的那件事做了个解答罢了。
可是现在，一股心惊的感觉突然席卷了他的心脏。
羽宫澈很快就从显得精神有些失控的状态恢复了，他从手掌里抬起头,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窗户外。
“这里的风景不如办公室，可还是让我觉得挺好的。”羽宫澈望着景色，道，“鸥外，你觉得呢？”
羽宫澈没有继续习惯性的叫医生。
森鸥外无法摆脱他那不想承认的猜测，他叹了口气，强制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是，的确很好。”
这里是港口afia投资的医院，里面最好的一间病房，景色自然也是最的很明显不是单纯指这方面的事情。
羽宫澈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这个城市和afia，对吗？”
“……是。”
“真好，”羽宫澈收回眼神，对他无声的笑了一下，“我也喜欢，并且愿意为了它们，还有里面的一部分人，什么事都可以去做。”
织田作之助正在和其他的守卫商量换班的事情，病房门突然被打开。
森鸥外走了出来。
他们刚想打个招呼，询问下今天首领的具体情况怎么样，就看到以往总是温和待人的森医生一句话都不说，脸色阴沉，像是风一样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护卫不明所以的看着森鸥外快步离开的背影，又看向织田作之助，道，“以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要是首领恶化这个反应也不太对。”
护卫看到平时就已经让他们习惯了面无表情的红发同事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低下头，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只希望首领能做点好梦。”
护卫：“？”
羽宫澈看完那些文件，感觉到自己身体现在的状况到了界限，止不住的发困，就想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等他躺下，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还没有挂断手机的织田作之助快步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手机交给羽宫澈，飞速道：“首领，太宰的紧急联络。”
游戏没有突然下发任务，羽宫澈奇怪的接过手机：“太宰？”
“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出了点事。”太宰治的声音夹杂着轻轻的咳嗽声，背景里有很多嘈杂的喊声。
羽宫澈皱眉道：“怎么了？”
“之前东京平川那边的那个家伙，被我们抓住的异能者护卫，为了防止日后还有用一直关在地下，你昏迷的时候，红叶姐走的很匆忙，他从其他看守那里得知这个情况，趁乱越狱了。”
或许是为了照顾羽宫澈情绪不要激动，太宰治没有一上来就捡最重要的说。
羽宫澈也听了出来，没有发问。
太宰治缓缓道：“那人消失的很干净，我今天在找他，然后发现，他其实连港口afia都没有离开，而是杀了我们的一个人，顶替了他的身份潜伏在这里。”
“他本来应该是想刺杀首领，但是你不在，在我找到他之前，他先去找了被关禁闭的原野，不过原野没有和他合作，差一点就制服他了。”
太宰治被烟呛到，他看了看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又离得远了些，一路走到港口afia地下的角落。
“中也和兰堂先生都在本部，还是被那个家伙趁乱跑了。”
这句话一冒出来，羽宫澈瞬间察觉出了重点。
这两个可以说是港口afia现在最高战力的异能者，什么原因能让一个被兰堂几下收拾了的异能者从他们手下逃跑？
羽宫澈脑海中灵光一闪，睁大了眼睛：“我记得那个异能者的能力是……精神，会让人的记忆产生错乱。”
“啊，”太宰治道，“之前因为兰堂先生突袭，那个异能者才被立刻打败，可是这次，小矮子不小心中招了。”
羽宫澈立刻问道：“你们都怎么样？”
“没人出大事，就是地下室一整层拆了，得重新装修，巩固地基。”
现在本部地下的几层，说是废墟也没区别了，太宰治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能让他安稳站着打电话的地方。
根据太宰治接下来的描述，以及太宰治从中也口里问到的，羽宫澈理清楚了事情。
那人居然误打误撞，唤醒了中也诞生时的记忆，可中也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带来的是镭钵街大爆炸……
尘封于中原中也体内八年的“门”被再次唤醒，黑红色的光瞬间吞没了中也，能看到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的眼睛和嘴里冲破束缚涌出来。
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场景，地下室的空气都被扭曲了。
来不及去管敌人，感觉不妙的太宰治当时就想和兰堂配合，把他送到中也身边去消除这开始失控的异能力。
太宰治叫了兰堂，对方却没有反应。
太宰治回过头，却发现兰堂震惊的望着中也暴走的一幕，仿佛是在回忆什么东西。
下一刻，兰堂突然捂住自己的头，苦痛的蹲了下去。
异能力不会伤害到太宰治，但是暴走时带起的碎石却会，太宰治现在根本近不了中也的身。
在地下室都快被轰塌的时候，兰堂终于勉强恢复了点，使用异能力挡开中也暴走的伤害，终于让太宰治碰到了中也。
比中也的异能“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平时展现的效果还要强大不知多少倍的暴走顷刻消退。
红光散去，中也因为力竭昏倒。
太宰治一把接住中也，把他交给部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站在旁边。眼神不对劲的兰堂。
兰堂就好像是在通过中也去看另一个人。
而且兰堂这阻止中也的一系列举动，简直是太过熟练了。
尽管中也的异能力是被他训练的，可是这么一想，兰堂从一开始对中也的异能力也太多了解了吧？
“……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兰堂先生？”
在部下们带走中也后，太宰治在废墟里，问出了这个问题。
等了许久，兰堂却摇了摇头。
“这就是整个经过了，现在中也被送到你那里的医院去了，我还在现场等着收拾结尾，”顿了顿，太宰治道，“兰堂先生突然走了哦，就好像是有很着急的事情，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太宰治的观察很敏锐，透过中也去看另一个人什么的叙述，一下子就让羽宫澈想起了当初的场景。
透过中也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中也被创造时最初的蓝本，与他拥有相同异能力的，世界上第一个人造异能体，保罗·魏尔伦。
是兰堂的队友，和他一起来到陌生的国家的法国超越者，也是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他的人。
兰堂恢复记忆了吗？
兰堂不可能直接回去找魏尔伦之类的，羽宫澈捂着额头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砸了什么都没关系，你待在那里的话，倒是小心被碎石什么的砸伤。”
“知道了。”太宰治答应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随意，他道，“重点是中也和兰堂那边吧，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我来决定接下来的事情，”羽宫澈道，“不会有大事的，我相信他们。”
太宰治叹了口气，无奈道：“嗨嗨！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就再见，我继续打扫战场啦！”
“太宰，”羽宫澈又抢在最后补充了一句，“那天最后还是……”
“你已经道过歉了，”太宰治打断他，“我知道因为什么，你没事就好。”
太宰治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羽宫澈盯着手机出了会儿神。
织田作之助还在旁边等着他的命令。
羽宫澈眼前只有他能看到的游戏界面，突然被加红的重点突击任务占据，让原本他准备好的剧本被彻底打乱。
他本来想着应该在出院后，魏尔伦才会来，然后兰堂因此再恢复记忆吧？
镭钵街大爆炸的阴影对兰堂也是不小的刺激啊。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敲响：“首领，中也先生被送到医院来了！”
羽宫澈当即作出决定：“我去看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依靠临时反应了。
经过森鸥外的检查，中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脱力以及突如其来的刺激，突然陷入了昏迷，检查的时候就已经逐渐清醒了。
中也躺在病床上，蓝色的眼睛迷茫的看了看眼前的医生护士。
在看到羽宫澈后，他突然睁大眼睛，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
羽宫澈坐在病房角落里的沙发上，本来是为了防止打扰森鸥外他们检查，没想到中也一下子跳下来，跑到羽宫澈身边。
他因为激动，大口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来话：“澈，我、我……”
羽宫澈摁住他的肩膀：“没事，我在这里，中也，冷静点。”
“可是我……”中也突然像是变成了八年前，那个从废墟里爬出来，羽宫澈第一眼见到的迷茫的孩童。
迷茫下还有着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我是怎么诞生的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也就像是如释重负一下。
没想到羽宫澈异常冷静的点了点头，道：“我大概猜到了，太宰有和我说过你的反应，所以没关系的，你慢慢说，现在重点是你的身体状况。”
中也忐忑的等着羽宫澈的反应，闻言他顿时愣了愣。
知道了？羽宫澈居然知道？
中也的心脏顿时安定了不少。
羽宫澈是他的家人，是能依靠信任的存在。
森鸥外看着这一幕，默默带着人给中也做完检查后，众人没有停留的离开了。
把这个空间留给了中也和羽宫澈。
中也现在心底还是有点莫名的失落。
羽宫澈就坐在那里，他怕两个人之间之后的距离，会重新变成小孩子的他从废墟里爬出来，还没被羽宫澈接住的时候。
那从来都不是人生的起点。
中也深吸一口气，道：“澈，我是……”
“你是中原中也，我的家人，我重要的人，拥有和我一起生活了八年的时光，刚遇见你的时候，我真心实意的为与你的诞生欢喜过。”羽宫澈的声音温柔且坚定的响了起来，并且将一只手放到了中也的头上。
中也愣了愣，抬头看着羽宫澈。
眼前的人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风衣，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看着他，导致中也眼前的场景模糊了一瞬间。
“现在，”羽宫澈道，“没关系的，说吧，中也。”
“我果然是造成了镭钵街大爆炸的，传闻中的荒霸吐。”中也点了点头，认真的道，“我记得一直生活在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周围一片黑暗，然后突然有东西闯了进来，把我拉进了这个世界，这是我那时的感受……至于梦到的那些黑红色，就是引发了大爆炸的异能，就和今天一样啊！”
做出了想留在港口afia的决定后，他手下沾过血，中也并不是那种为了任何事情都心软的人，可是这和现在这种突然得知自己伤害过很多无辜的人，差点把自己生活的地方都毁掉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羽宫澈会对他说什么呢，他那么在意横滨，以前尽管已经有了预感，可是和真正知晓后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安静的室内终于再次响起了声音。
羽宫澈依旧温和的看着他，道：“原来就是诞生的过程特殊了些，你还是我的家人嘛。”
“我还要恭喜你，想起了很多记忆。”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神明荒霸吐的存在。”羽宫澈沉声道，“你还没有把一切都想起来吧？想知道的话那就得继续去努力的寻找了，不用担心，我总是站在你身后的。”
中也突然放松了。
他根本就没有担心羽宫澈的理由。
橘发蓝眸的少年不由得极轻的笑了笑。
羽宫澈顿了顿，道：“不过，刚才太宰说，兰堂离开了……”
中也骤然睁大眼睛，想起了自己还有没提起的记忆，急忙问道：“他去哪了？”
看他这副反应，羽宫澈看向朝着镭钵街方向的窗户：“我基本能确定，是镭钵街，他应该也想找到更多被自己遗失的东西。”
兰堂和羽宫澈是在这个世界上来说对中原中也最重要的人了，哪怕那份记忆恢复，中也也不想一下子怀疑兰堂的真实目的。
恐怕羽宫澈也猜到什么了……
中也道：“当初拉我进这个世界的那份异能，就是兰堂的彩画集，我记得很清楚，是黄色方块的空间能量体……我去找他！”
把一切都说清楚。
中也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
病房门把手突然动了一下。
“中也，不用。”羽宫澈平静的望向门口，眼神跃过少年，甚至在还没看到来人的时候，道，“你回来了。”
中也一愣：“兰堂？”
病房门被推开，站在那里的果然是之前在本部突然消失无影无踪的兰堂。
兰堂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他脸色有点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却又不是因为太冷了。
绿色的眼睛扫过中也和羽宫澈，兰堂却一语不发。
曾经被彩画集差点控制过的记忆苏醒，中也被这眼神看的有些感觉不太好。
兰堂看着中也，语气中莫名有些叹息：“相同的实验……异能效果也一样，不过还是不怎么像的。”
中也愣了愣：“啊？”
羽宫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走到兰堂身边：“旁边找个空房间吧。”
兰堂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打算一起离开，羽宫澈回头叮嘱了句：“你好好休息，中也。”
中也：“可是……”
“没关系，别担心。”羽宫澈无声的笑了笑，在房门被关上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羽宫澈是这样对中也说的，按照游戏好感度稳扎稳打的走，不可能出什么大的意外。
关上隔壁空病房的门，兰堂先看向里面还穿着病号服的羽宫澈：“能坚持住吗？”
“我又不是被捅了几刀还是七老八十了。”羽宫澈无奈道，“倒是你啊，太宰和我说你那个时候头好像很疼，让我想起了最开始遇到你你住院那几天，也是这样的，现在有好些了吗？”
兰堂：“……”
羽宫澈的温柔还是会让兰堂动摇。
可是有些事情，拖了整整八年，不说清楚是不行的。
“好多了，”兰堂和羽宫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垂下眼帘盯着地面，像是不经意，又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想起了之前的记忆。”
羽宫澈早有预料，他点点头：“全部吗？”
“很多，主要的都想起来了，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也在一点点回来……”
“其实以前就偶尔会有画面闪回，不过都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只有一些法国的景色，还有……金发的男人，现在我想起来那是谁了。”
“那不是很好吗？开心点啊，你恢复了记忆，这是最重要的事情！”羽宫澈的声音突然扬起了几分，他飞快地掏出手机，上前几步，在一言不发的兰堂身边道，“那你就可以回家探亲了，之前最担心的也是回去法国以后的问题，我叫人帮你买个飞机票，然后……”
兰堂盯着羽宫澈的侧脸看，也对他的这反应并不意外。
可是……
“你就不问问我是谁？”打断羽宫澈，兰堂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我是谁？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兰堂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他一把扯住羽宫澈的衣领，道，“甚至是还能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问问他这些？
羽宫澈本来就是这样，他在意一个人，会下意识从对方的角度去想最需要的东西，他觉得兰堂背井离乡八年，现在最想的肯定是回家。
兰堂认识的羽宫澈，对他的故土横滨深爱着，所以更加能理解这份感情。
可是谁让羽宫澈到现在还不明白，兰堂曾经为了国家宁愿与过去的家人断绝关系开始新的人生的决议，却因为现在恢复了记忆，头一次也发觉自己心里有了能和国家一起相提并论的存在。
“……你是，兰堂。”羽宫澈看着兰堂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握住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柔声道，“是我重要的人，所以我才希望，自己不会成为让你纠结的存在。”
兰堂的手一松，羽宫澈却没有松开兰堂的手。
羽宫澈认真的盯着他的绿色眼睛：“我们当初的约定，有一个条件是直到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不再能用到那些利益之间的驱使了，所以我才这么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为你开心。”
兰堂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如说不允许我离开比较好。”
羽宫澈愣了愣，恍然大悟：“我确实应该那样，你生气了的话反而能直接回去法国了。”
“不是，”兰堂就着羽宫澈握住他手的动作，自然而然的碰了一下羽宫澈的脸，然后飞快地把手从他那里退了回来，眼神也看向别处，“那样说不定我就一时冲动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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