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堂本来想就这样自我欺骗也不错,魏尔伦却打破了这个念想。
“兰堂先生,请住手吧。”尾崎红叶叹息一声,难过的望着羽宫澈,“兄长他肯定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很累了。”
羽宫澈需要的是彻彻底底的长眠。
虽然她也很想去触碰现在和活着没什么区别的兄长……
兰堂默默握紧双拳,一时没有说话。
魏尔伦松开羽宫澈,对方也没有继续行动,就只是站在那里,木然的注视着一切。
兰堂漫无边际的心想,羽宫澈是广津柳浪看着长大的少年,中也的家人,红叶的兄长,太宰的希冀,是港口afia的首领,是……
总之不会只是他的恋人,是不可能被他带走的。
森鸥外看了羽宫澈许久,做了一个决定。
可还没等他开口,太宰治突然道:“之后我们把澈的尸体火化吧。”
所有人都愣了愣。
森鸥外更是没想到有人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还以为又是得自己解释一切。
年龄较大的广津柳浪是最先反驳的,他皱眉道:“太宰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义吗?”
历代首领的遗体都被处理好做了防腐,安葬在墓园里,那不止是代表着港口afia的脸面,也是真正的长眠啊。
afia并不流行火化,那种传统还保留在他们的骨子里,更何况这可是首领。
“知道,所以才要这样做。”太宰治的神色坚定,“广津先生不单单是老人了,我知道的,你是看着澈长大的人。”
广津柳浪:“……”
“今天的情况也都看到了,澈的异能力效果暴露,操控时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力量,有中也和魏尔伦在,大家也知道人究竟能为了追求异能力研究到什么地步吧?”
少年沙哑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条理分明。
太宰治的指甲紧紧扣着自己的手。
“只要尸体还留着,想去研究这个异能力的人,就会如同被塞进后备箱的那些蠢货一样源源不绝,我们能让超越者二十四小时蹲在坟墓边上,才能确保他的墓地不会被人挖开造成更严重的损害。”
太宰治的音量骤然提高,他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我受够了,这种场景要是再来一次……”
太宰治低着头,所以没人能从他那颤抖的声线里分辨他到底什么情况。
他根本不想这么说的,只是在刚才……
太宰治望着羽宫澈,突然想起了这个人叮嘱过自己的话。
【你也要快点长大,我没办法一直保护你的。】
他应该保护羽宫澈,他应该“长大”了。
仓库内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钟,森鸥外缓缓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好收敛的话……”医生侧头望着那个人,喃喃道:“就不算是死无全尸,他一直在那里。”
只要不会被他们遗忘。
众人经过一番犹豫,良久,都还是妥协了,只因为太宰治和森鸥外说的都没错。
“可恶,”中也捏紧拳头,咬牙道,“到底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
没有啊,那个答案根本就没有。
羽宫澈还在的话,会不会让他们不要去寻找,会和他们说,只要做好当前就好了吧。
这可不行啊,怎么能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去依靠这个人呢。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羽宫澈依旧还站在那里。
魏尔伦侧头道:“兰波?”
长发青年一直看着羽宫澈,眼神从来都没挪开,可是他都听到了。
“我知道,给我点时间吧。”兰堂的眼神阴郁,声音很轻,就像是怕打扰了什么,“我会解除彩画集,让他回到永眠,在此之前,给我点时间。”
他甚至无意识的重复了两遍“给我点时间”。
也就只能这样了。
曾经对尸体的告别都已经进行过,在那个卧室里,他们或许摸着这个人没有温度的脸,或许曾经拥抱过他冰冷的躯体。
魏尔伦也没有继续对兰波说什么,挚友的固执他知道。
骨子里的骄傲什么的,兰波能在羽宫澈死后让兰堂一步步退让到现在,已经证明他到底爱羽宫澈到了什么地步。
仓库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暂时离开了。
中也一步三回头,看着他从镭钵街大爆炸后的废墟里爬出来开始,最为熟悉的两个人的身影,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浅色西装外套披在肩头,和以前的孤高外表没什么区别的暗杀王更是如此。
人都暂时离开后,兰堂走到依旧站在那里的羽宫澈身前,却并没有尝试让他做什么。
这和自由浪漫的法国人的习惯不同,喜欢了就大胆的告白放肆的在一起,恋人遇害了要么不顾一切的报仇要么快速的遗忘掉开始另一段感情,他们原本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结。
兰堂闭上眼睛,不知什么滋味的苦笑一声:“你有想过吗?八年的时间,你改变了我。”
在看羽宫澈给他的遗书之前,兰堂就已经退步了,没有去杀死真正对羽宫澈动手的凶手,没有不顾一切的带羽宫澈的尸体走。
兰堂怎么可能忍心去打破他拿自己性命做赌注布置的一切。
羽宫澈生前多次说过,他们是无需过多言语便最能理解彼此的。
但是他留给兰堂的遗书里却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洁。
兰堂能想象的出羽宫澈伏在桌子上写信时候的神色,必定一如既往的温和,因为倾诉的对象是“挚友”,又必定坚定决绝。
这是他必须胜利的赌局。
羽宫澈利用了兰堂的感情吗?
并没有啊,兰堂甚至希望他多去利用。
【兰堂,这个名字明明是当初我的部下拼写错了,没想到却这么误打误撞,被我送给你用了八年。
你说可以离开法国留在我身边,可是我知道,等我死了以后,这世界上还是没有东西比你的国家更重要,我为你是如此纯粹炽热的人而开心。
我说要与你互相利用到死,这契约的终点来到了,那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单单是契约。
很抱歉我要用最重的手段保全这个组织,因此无法平衡你的感情,对不起。
作为友人,我还是想给你留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你是超越者,我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没什么用,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有用的东西。
彩画集,可以保留尸体生前持有的异能力。
我的尸体,我的异能力,除此之外我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存在,彩画集能操控的话,你就拿去,这样你就能控制时间,也不会被副作用反噬。
说不定这样你就能变成最强大的超越者,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万一你再遇到危险,我没办法捡到你怎么办。
危险不一定像是镭钵街大爆炸那种的,也有可能是低温,房间里没有空调,魏尔伦那家伙又……跑题了。
说的好像太啰嗦了,总之。
你是羁风之人*,理所应当一往直前,不被牵绊。】
说的倒是无比轻松,怎么可能就这么拿走啊。
羽宫澈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反而可能会真的一时冲动。
这个人,真的要一路木到黄泉去。
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再一次倒流……不,本来就没有如果。
兰堂知道现在终于应该说永别了。
“澈,我还没和你说过那句话吧。”
好像什么都说不完,又什么都说的太多。
他有的时候也并不想当不用说话就明白彼此一切的角色。
兰堂睁开眼睛,金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一个人的影子。
没有羽宫澈,他的确不会再长久留在横滨,八年也比不上他从小生长十几年的故土。
中也也都长大了,澈留下的的心血坚固无比,不会被随意摧毁,兰堂不管在哪里都会时刻关注着。
“东方人都比较喜欢说转世轮回,我不喜欢那种,总觉得不是一个人了。”
兰堂下意识的给羽宫澈正了正歪掉的领带。
“但我现在觉得,要是澈你……”
没有回应。
兰堂怔了怔,忽然自顾自苦笑了起来:“算了。”
他摘掉手套,抬手捧住羽宫澈的脸。
兰堂的额头抵住羽宫澈的额头:“澈。”
“jet’ai*”
羽宫澈躺回了铁架床上,重新成为一具毫无气息的尸体,哪怕他的遗书里说过兰堂可以把他的尸体拿走。
这场纷争以首领遗体的平安回归结束。
告别仪式变成了火化仪式,并且没有再留出那么多时间,就定在第二天。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以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以羽宫澈这个形势存在的东西。
太宰治原本随意的住在垃圾场的集装箱里,他又没什么物欲,总想着马上要死了还管住的地方干嘛,结果被羽宫澈强制拖出来给他在本部附近买了公寓。
当然这公寓里面的家具都还是羽宫澈那时候给他塞的,没有增多也没有减少,除了睡觉的床和沙发,还有存放蟹肉罐头的冰箱以外,都看不出什么使用痕迹。
第二天早上在公寓里醒来时,太宰治依旧有一段时间觉得,那应该是个噩梦。
他逃避的把被子蒙在头上,结果被昨天晚上,他亲自叮嘱来喊他的织田作之助的敲门声叫醒了。
换衣服的时候,太宰治的手顿了顿。
看着身上宽松的衬衫,他从衣柜里拿下了另一套还没穿过的西装。
这是羽宫澈以前托人给他定做的,他觉得太合身了自杀起来不方便就一直都没穿,现在这种正式场合……刚刚好。
床头上压着一个信封和信纸。
那是羽宫澈留给他的信。
【我很想让你能开心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我知道,让你成为别人活下去的希望负担太大,可要是让你为了什么人活下去又很容易造成像我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想都不太好。
所以……不管会什么时候死去,你可以尽可能平凡的在这里活着,太宰。
不管能不能长大,你可以躲起来,只要平常的在你期待的时刻来临前活着。
但是千万别把自己封闭起来,要记得好好看着你的身边。
不要整天都吃蟹肉罐头,餐厅里蟹肉做的好吃的有很多,要记得营养均衡。不要看到一个新的自杀方式就去尝试,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明明你很怕疼。
治,我也并不是多么强大光明的人,不要一直想着我,你总有一天会遇到比我还好一百倍的那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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