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抬起手,将手指轻轻点在杀生丸眉心和眼睛下的妖纹上，也帮他掩盖好，轻声道：“走吧,那里面今天应该会很热闹。”
杀生丸不得不迈着小短腿慢跑才能跟上澈的脚步——将军根本没意识到他们的身高差距。
杀生丸跟着他，道：“人类的热闹,应该和妖怪无关，我不喜欢人类……叔父大人。”
“叫我什么都行,不必刻意。”听着杀生丸一板一眼的解释,澈的内心有些想笑,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利用人类罢了？”
杀生丸停了停，想着自己该怎么称呼：“利用？那是什么，将军？”
杀生丸换了个自己想要的称呼。
澈道：“嗯,他们也有不得不承认的长处。”
杀生丸本以为这是什么修炼啊秘术啊之类的事情。
城池里似乎正由一方君主在举办什么庆典,里面敲锣打鼓的非常热闹,刚站到城门就能看到里面一些热闹的场景和蜂拥的人类。
杀生丸本能的有些抗拒。
身边的澈突然道：“现在人类的国家四分五裂，是很好的机会,为了掌握好时间,我都踩好点了，才赶上现在。”
将军的话突然变多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了语气里好像在炫耀什么。
杀生丸想道,澈是为了拿下这座人类的城池,扩大西国的领土才过来的吗？
杀生丸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一些,突然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澈轻而易举的带他进入了城池。
十分钟后。
手里被人类食物塞满了的杀生丸：“……？？？”
澈怎么可能是为了占领地盘来的,人类最,当然是食物非常好吃！
羽宫澈也从一开始的各种试探数百年前食物的味道的跃跃欲试中,发觉游戏制作为了弥补平安时代和战国时代食物的匮乏，把所有的食物的味觉信息都调整的非常不错，让他过了瘾，人设保持的非常到位。
杀生丸懵了那么一会儿。
他对人类的食物不感兴趣，过于灵敏的鼻子闻了闻就不打算动了。
杀生丸虽然被那个人投喂了很多，可当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前面好像已经遗忘了他的存在，依旧神色严肃，两眼却好像在放光的澈。
食物真的不是周围这些在到处乱走，不知道为何开心，很是失礼的人类吗？
街道上人头攒动，敲锣打鼓声、孩童的嬉笑声、大人的谈话声吵吵嚷嚷，对于妖怪灵敏的五感来说着实不算好体验。
乱糟糟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扰乱了杀生丸的嗅觉。
好烦……父亲到底为什么要我……
等等，这是什么气息？充斥着血腥和腐烂的臭味，和人类有相似之处，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太难闻了。
刚想到这里，低着头皱眉的杀生丸眼前突然一黑。
一个面具被盖到他脸上。
面具上面覆盖着一缕妖力，帮助杀生丸隔绝了各种气味，经过位置调整，杀生丸通过眼睛的位置看到了正将手从他脸上拿开的将军。
澈望着他，淡淡道：“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也不想过度干预你的选择，你就自己看着吧，杀生丸。”
杀生丸点点头，问道：“我刚才闻到了另一种气味，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
“天黑之后，偶尔会在人群里见到，”澈看着不是很在意，他看了看四周，一下子就找到了杀生丸闻到的气味的来源，“那个叫做鬼，是人类变成的，他们以人类为食，和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
杀生丸：“鬼吗？我知道了。”
“我为了一探究竟和鬼战斗过，那帮家伙看着不是很想惹事，不过不排除一些没有理智的。”
长发的将军没有过多停留，而是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有一些时候，后面有想要斩杀他们的一些穿黑衣服的剑士，那里面倒是有不少好手。”
鬼隐藏在人群里，他暂时没心情去管，散发出去一些妖气，警告对方，让他别闹事把这里搅和了。
没有理智的鬼跑出来干扰他，还肆意散发尸体的腐烂气味确实是很烦人。
羽宫澈已经打听了一些情报，鬼是在平安时代突然出现的由人类变成的生物，妖怪里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只知道他们恢复能力好像无穷无尽，哪怕身体被劈成两半也能立刻复原，可见太阳会死只能在黑夜活动。
妖怪是从古至今就与人类共生的，人与妖怪彼此争斗已经习惯，矛盾也不是不可调和，可鬼后天突生，这个饮食习惯注定了会与人类永远为敌。
人类里涌现了一批与鬼对抗的剑士，就是那些穿黑衣服的，集结的团体名为“鬼杀队”。
鬼死亡尸体就会化灰，因此一直没有证据将他们的存在摆放在王公大臣们面前，鬼杀队也只能暗中前行，得不到阴阳师除妖师等的帮助。
鬼杀队再强也还是人类的，因此战况一直都相当的惨烈。
杀生丸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发觉是前面面具摊子上那个有着犬耳形状的。
周围有一些孩童和他擦肩而过，让银发的男孩儿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杀生丸停了一会儿，想着澈说的话的意思。
“啊，好可爱的小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一个女声突然在他身边响起，同时一阵风朝着杀生丸扑了过来。
杀生丸面具下的眼睛骤然睁大——他在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妖力！
朝他伸出手的是一个看着很普通的人类女人，还在笑着，看着像是在关怀人类走失儿童，全身上下毫无破绽。
杀生丸却并不畏惧，他直接抬起自己的爪子，打算抢先攻击。
杀生丸的衣领突然一紧。
澈不知何时回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人从那伪装成女人的妖怪手下拉开了。
澈冷眼盯着那妖怪，不说话。
他妖力掩盖的太好，妖怪还没发现他们两个的真正身份，妖怪脸上的神色僵硬了一瞬间，一股带有致幻效果的气息挥发了出来，继续朝着杀生丸伸手。
“这是你家的？”
杀生丸被澈拽着领子和肩膀挪到了右边。
妖怪皱眉，继续道：“看着真的挺可爱的。”
杀生丸被挪到了左边。
澈的脸色开始下降，垂眸妖怪的眼睛微微眯起。
妖怪咬牙：“就给我抱一下！”
她可是特意挑了个人类开祭典混乱的时候进来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感觉吃起来会很符合胃口，怎么能轻易放弃？
没想到她朝哪伸手，长发青年就把小孩一薅拽到相反的地方去，活生生和她僵持上了。
杀生丸：“……”
好像有点呼吸不通畅。
来回几次后，妖怪忍不住了。
这是在玩游戏吗？！连着这个不长眼的大人一起干掉吧！
没想到的是，“大人”率先发怒。
“这是我的，滚！”一声蕴含着强劲杀气的“滚”字砸了过来，竟然让妖怪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妖怪没空去想杀生丸了，诧异抬起头。
长发青年眼神冰冷，孤傲的看着他，身侧的武士刀会让人以为他是个武士，可是眼底深处突然爆发出的一缕青色火焰的痕迹否决了这个身份。
妖怪吓得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道：“青色火焰，还有这臭脾气和脸色，你是西国活阎王？！”
澈一愣，眼睛里的火焰瞬间熄火。
不得不揪着自己被薅住的脖领子以防窒息的杀生丸也抬起了头。
他听说过的，敌人对澈的这种形容是：西国妖将，冥火白刃，青之将军，无往不利。
在准备战斗前，对认出了身份的敌人说这种话，也能表明对对手强大的尊敬和向往，输的再惨也不至于完全撕破脸皮。
里面肯定是包含了很多西国自己人吹的彩虹屁。
但是这妖怪说的是什么？
私底下传的实话说出来了吗？因为是胆敢当着青将军的面说出来，就肯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但却觉得更符合他的那种？
怔愣过后，澈的神色和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妖怪的脸色同时开始变化。
看着满脸写着“我绝对要死了”的妖怪，很少很少会笑的将军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笑容。
……如果这种杀气毕露能止小儿夜啼的也算的话。
那张清俊的脸的主人气笑了：“那你要不要帮我实现阎王的使命？”
落到青将军澈手里，绝对难逃一死。
在传说里有他刀剑出鞘，青色火焰围绕周身，沐浴在鲜血里的场景形容，所以才有“活阎王”一说。
妖怪刚想趁着人流混杂逃脱，没想到澈突然朝妖怪伸出手，掌心中青色火焰眨眼间就彻底追上了假装人类的妖怪。
连一个呼吸的功夫都没到，周围甚至没有任何人类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就化为了飞灰。
澈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的盯着那里，应该说是不爽。
杀生丸心想，这就是西国两个最强者之一的实力。
青将军绝不是过度冰冷，他只是懒得在没用的事情和人上下功夫，只要碰到他的点他绝对拔刀就砍，脾气也不是一般的暴躁。
这是冰里藏火。
羽宫澈不太开心的看着游戏给他录入的得到的新绰号“活阎王”。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带面具的杀生丸，有点担心。
杀生丸现在也是能打败成年人的妖怪，但要是游戏为了推动剧情不顾逻辑，强行给他弄出来个走丢的离谱剧情……
不能高估任何游戏策划的下限——高亮。
澈拉起了杀生丸的手，在他隐藏在面具下怔愣的神色里，带着他朝前走去。
不死鸟的体温温度偏高，那只手修长且骨节分明，能看到白皙手背上的血管，手指上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
羽宫澈放慢了脚步，四下查看有没有什么隐藏任务之类的，也有可能是再寻摸寻摸接下来炫点什么吃。
一阵酒香突然钻入了妖怪的鼻子。
前面不远处，本就拥挤的街道上汇聚了一群人，把街道一角堵得水泄不通，并且看热闹的人还在逐渐增多。
“这是什么气味？”澈仿佛被唤醒了什么记忆，他有些出神的带着杀生丸来到人群外，依靠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的越过所有人看到了最里面。
几个捕快正围着一个站在板车边上的老人和几个年伙计，满脸不耐烦的神色。
其中一个捕快在老人反复的求饶声中，挠了挠耳朵：“你再怎么强调这是真的从海对岸的运过来的酒也没用，大人喝了你的酒，很不满意，还敢把这假酒要那么贵的价格，就得扣留掉。”
板车上摆放着几个坛子，澈闻到的“熟悉”的气息就是从这里来的。
老人连声道：“这是真的啊！我和伙计们远渡重洋拉回来的，差点因为海啸命都没了。”
“本来打算送去天皇陛下那里，可是去那的路上正在闹妖怪，还有城池在打仗，太混乱了过不去，这才决定在这里卖掉，你们城主不是喝了几口连声称赞，这才决定买下来吗？”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捕快脸色一变，顿时怒道：“少废话，快点！”
他抽出捕快的武器，挥舞着：“你想坐牢吗？”
澈明白了，老人没有说谎，是那个城主想要所有的酒，又觉得太贵了不想出钱。
这本来只是人类的阴暗面，和妖怪无关，不过那酒唤醒了这个设定的身体里的记忆，他也想要。
老人畏惧的后退了几步，不甘心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捕快冷笑一声：“那你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你作证，这酒贵的这么离谱，谁会……”
“酒是真的，值这个价钱。”
一个声音突然穿透了所有的吵闹声，传入捕快的耳朵里。
这声音沉稳有力，不由得让众人一起回头看去。
澈静静的迎接着所有人的视线，朝前走出一步，人群就自动为他分开了一条路，向来都是万众瞩目的将军自然而然的走在这条路上。
他没有松开杀生丸。
澈的气势令捕快们心里有点打鼓，刚才发话的那人犹豫了一番，觉得不管是世家公子还是大族武士都不可能敌的过城主，便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路人，”澈盯着那些酒，淡淡道，“我见过这种酒，从气息就能分辨出来是真的。”
他不再理会捕快，看向老人：“你卖了多少钱？”
忐忑的老人报出的数字，结合人力物力来算，其实真的很划算了，但是抠门的城主觉得贵，更别提普通老百姓。
在众人的哗然声中，长发青年脸上冰冷却忽然消散。
他看着那些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面带笑容的喃喃道：“不贵，当值千金。”
仿佛初雪消融，笑的这么温和的澈只有斗牙见过，杀生丸变成了第二个。
望着那张清俊面容的笑，杀生丸睁大了眼睛。
“当值千金”一出，现场安静了一瞬间。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这个长发青年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傻子，谁会为了买这些酒花千金？！城主都花不起！
捕快们怔愣过后，纷纷大笑出声。
“我当是哪里来的武士大人啊，还千金？你自己卖了能有千金吗？”
“别在这里闹事了，想出头也给我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一个捕快想用手点点他的肩膀时，青年那平静的眼神突然推了过来。
捕快猛地打了个激灵，不知为何感觉这手要是真点上去，就别想要了。
这个青年不太对劲。
捕快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颤颤巍巍道：“总、总之……”
澈没理他，看着那些酒道：“我要是说买下这些，顺带让这几个让我心情变得不错的商人走，谁又能拦得了。”
老商人不太确定的打量着澈，有些经验的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朝着澈道：“这位大人，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说值千金吗？”
澈道：“涉及故乡，因我开心。”
青将军向来如此，做事没有弯弯绕绕这点，是妖怪里也出了名的。
老商人眼睛一亮，道：“那我卖您！”
捕快那边却急了：“谁让你们擅自决定的，给我——哇啊！这什么？！”
捕快刚想跑过去抓老商人，没想到脚下突然燃烧起了青色的火焰，吓得他接连后退。
火焰凭空在地面上燃烧起来，范围越变越大，在澈和商人们周围形成了一个火圈，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商人的伙计们吓得想逃跑，却被商人安抚了下来。
长发广袖的青年站在火焰中央，依旧什么都不在意的注视着一切，顿了顿，他回身朝着不远处的银发男孩伸出手。
杀生丸毫不犹豫踏入燃烧的烈焰中，烈焰没有伤害到他分毫。
他拉住了澈的手。
澈抓紧杀生丸。
青色的火焰猛地冲天而起，将里面的所有人尽数包围，人们只能惊恐的看着这一切，面孔被青色映照成了十分诡异的颜色。
青色燃烧殆尽的那一刻，里面的那些人已经尽数消失了。
“妖……妖怪！那个人是妖怪！他把其他人都吃了！！！”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惊恐的喊了一声，人群中顿时炸锅。
澈带着所有人转移到了城外的树林里。
青色火焰散去后，看着眼睛里燃烧着青色，也没有继续掩盖脸上妖纹的澈，伙计们都害怕的立刻逃走了。
老商人却留了下来。
澈看着他，有些好奇：“你不害怕？”
“活到我这个年纪看的就比较多了，”老商人无声的笑了笑，“更何况，我答应了和你的交易。”
澈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青色的羽毛递给他：“拿去吧，捏碎了就能看到我付的钱。”
对于掌控着西国的将军来说，千金还真不算什么，几个宝石珍珠就凑齐了。
老者接过羽毛，谢过澈就走了。
澈看他离开后，自己用妖力覆盖那一车酒，将酒和板车都变成了一根青色羽毛，收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这是不死鸟的特殊能力，用起来还挺方便。
做完这一切，澈转过头看着盯着老人消失方向若有所思的杀生丸，问道：“在想什么？”
“……人类，”杀生丸收回目光，道，“大多数还是如同蝼蚁一样，不过里面确实有凤毛麟角的存在。”
澈不知道这次的目的算不算完成，可杀生丸对他的态度好像没什么改变。
羽宫澈再看看游戏面板上的好感度，发现的确是有所上涨的。
杀生丸的性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回去的路上，澈带着杀生丸走了一段路，来到了树林里的一颗大树前。
发现两人的到来，大树的树枝晃了晃，树干上竟然出现了五官。
老树妖看着澈：“澈大人啊，许久不见，您身后这位是……”
“朴仙翁，”澈介绍道，“这是杀生丸，斗牙的孩子。”
朴仙翁看着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杀生丸，道：“我就说这是犬妖的气息，斗牙大人都已经有孩子了啊，我最近好像睡的太久了。”
“不，我们也很久没来了，”澈一手搭在剑柄上，低下头对杀生丸道，“这是我和你父亲初见的地方。”
当初那颗帮他们遮风挡雨时的大树树龄就已经超过了一千年，后来吸收了不死鸟和银柴的妖力，开启了成妖怪的道路，这是两个人数年后偶尔路过这里才知道的。
名为朴仙翁的树妖因为他们开启了新的树生，自动成为了他们的部下。
杀生丸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棵树。
朴仙翁道：“杀生丸少爷不爱说话吗？这点可是像澈大人了。”
澈愣了愣，神色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像我有什么好。”
朴仙翁叹了口气：“您也知道自己话太少了不好吗？”
澈有点支支吾吾的，犹豫道：“他应该更像他父亲，那样才是大将之风。”
朴仙翁赞同道：“的确，斗牙王大人的身姿气度没几个妖怪能比得上的。”
澈闭上眼睛笑了笑，仿佛在怀念什么：“因为他是斗牙啊。”
杀生丸：“……”
不像父亲吗？
只有犬的大将，斗牙王才能达到的高度是什么？
羽宫澈看着游戏面板上的各种数值，在他的一通操作下，通过杀生丸的各种脑补开始上涨。
游戏让杀生丸成长起来，让他成为后期的重要角色，羽宫澈觉得没什么比先辈的刺激更大的，尤其是杀生丸极其崇敬斗牙。
回到西国王宫，澈本来想把杀生丸交给斗牙，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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