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来之前给梁导打过电话,加上小朱补充的细节,再看副导演脸上的为难也没什么不懂的了,就是吴苑廷“误伤”邢羿还不愿意来道歉。


    时乐也犯不着和没关系的副导演置气,低头看向邢羿惨白的小脸,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脸色也冷了下来。


    小朱揣起手机:“呀!邢羿你跑针了!”


    瞬间将气走神的时乐叫了回来,再一看邢羿冷白瘦削的手背已经高高肿起,伸手调低流速等护士重新扎针。


    小护士看到后也一脸惊讶,不应该啊,这帅哥她印象很深,血管长得比教科书上的还标准,特别好扎,不过今天病人多,她也就没细想,立即给邢羿换到了左手。


    等打完针回到镇上已经接近十点,大概是梁导夹在中间不好做,剧组还真加了一场夜戏,副导演确认后直接将车开到了片场。


    几人到的时候,最后一镜刚好拍完。


    时乐这个当总裁的过来了,肯定是要给一个说法的,简单的寒暄过后,一伙人转移到邢羿出事的那间教室。


    导演助理翻出那段镜头给时乐看,成片的角度清晰度比小朱给时乐看的效果更好,凳子砸下的动作经过慢放甚至能看到血液溅出的画面,任谁看了都皱眉。不过也正因效果“逼真”,超出预期的这一镜自然被保留下来。


    不愿道歉的吴苑廷这会儿倒是很客气:“哎呀,你看这事儿弄的,谁能想到递给我的椅子上还有个木刺啊。”


    剧组里能接触到破木椅的三人,除了吴苑廷就是道具师和武术指导,另外两个一听吴苑廷开始甩锅,也开口推脱。


    “道具我都是反复检查过,没问题才拿给武指的。”


    “这个动作是我设计的,演练的时候已经砸了一个,完全没有问题,从老张手里拿过来我就给吴苑廷了。”


    时乐见三人互相甩锅,又想起被牛奶烫出个小泡的傅文睿来,同样是被伤甩锅,有爸疼的和邢羿这个没人爱的境遇真是天差地别。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开始打圆场,拍戏嘛,磕磕碰碰是常有的,剧组事故屡见不鲜,虽然邢羿这次伤口不小,但万幸是没伤到正脸,而且也不影响他继续当男一号……


    时乐看向甩锅三人组:“所以三位都认定这木片是自己掉出来的?经手时都没看到、没碰过、没责任,是吗?”


    三人被时乐质问得面色不太好看,但也都先后点头应下,时乐冷嗤了一声,问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梁导:“导演,东西都在吧?”


    梁导点点头,时乐立即掏出手机报警,镇上派出所离片场就隔了一条街,民警听说有人拿刀捅人不到五分钟就赶了过来。


    看着两个气喘吁吁的民警,剧组其他人都傻了,都觉得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不至于吧?”


    “现在年轻人也太吃不得苦了,我当年掉冰里差点淹死,还不是爬上来喝杯热水继续拍?”


    角落偶有窃窃私语,大家看向时乐和邢羿的目光也变了味。


    道具师和武术指导倒是一副有理不亏心的模样,吴苑廷的脸色就难看了。


    原本他以为砸就砸了,出点血能怎么着?他再拍一两天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管他身后是有阮时乐还是硬时乐。


    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从来没见过因为芝麻大的小事纠缠个没完的,没想到这阮时乐这么多事!


    来的两个民警都又高又壮,走进来就跟一堵承重墙似的,加上制服看起来特别有威压:“被捅的是哪个?真止血了?”


    时乐将邢羿推了出去,民警一看,嚯,何止是止血了啊,针都缝好了,他没好气看了时乐一眼,心里也怪自己没在电话里问清楚就急着跑过来。


    时乐立即上前和民警同志握手,拿出视频简单还原了一下情况和诉求:“您看这个缺口和木片,实在不像是突然掉出来的,医生缝针的时候说,再往下一厘米就能划开颈动脉……”


    说到最后,他看向神色间有了几分惊慌的吴苑廷,加重语气:“这不是失误,是杀人未遂!”


    在场众人之前觉得就是个小磕碰,听时乐一说,才感觉到其中凶险,在这偏远的小镇子上,真划开大动脉能不能救都两说呢。


    众人看向吴苑廷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审视,吴苑廷面色僵硬地梗着脖子瞪了回来:“说话要讲证据!”


    时乐冷嗤一声,从梁恩秋手里拿过装着木片的塑封袋:“是不是你塞的验过指纹就知道了,你不会以为‘木刺’沾血就能把指纹冲没吧?”


    吴苑廷的脸色瞬间一白,时乐指着邢羿左脸的纱布掷地有声:“指纹鉴定结果只要是你的,这事我一定不会和解!”


    哼,敢动我摇钱树翅膀,我必毁你整座天堂!抬眼对上邢羿清冷的黑眸,凶巴巴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情满满。


    邢羿垂下眼,心绪一滞。


    *


    最后连带着散花的木椅残骸和相关人员,都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了。


    折腾到半夜还不算完,时乐回城挤进梁导的车又是一顿话疗,直接把态度摆明了:“……我是不想您夹在中间为难。”


    梁导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他是真的不想折腾,多少也有点埋怨时乐小题大做的意思,却也清楚事是吴苑廷惹出来的。


    困得眼皮打架还要听时乐的车轱辘话,最后无奈了:“行行行,换人重拍!”


    时乐算是从闻景善那头认识的梁导,两次相见都是以晚辈自居,闻言立即借坡下驴:“辛苦梁导了,重拍浪费的胶卷损失我来补!”


    时乐说得大气,梁导一听“嘁”了一声:“那点胶卷用你赔?”


    时乐心满意足地在心里嘿嘿一笑,又哄了梁导几句,并画饼道:“等您忙完回a市,我一定陪您好好喝一顿。”


    *


    《暖阳》剧组包下了镇上唯二的小旅店,虽然条件很差但是空房管够。


    傅文睿看热闹的兴奋劲过去,早就困得挺不住了,拿了房间钥匙就走了。


    时乐让小朱也回去睡了,他则留下来辅助邢羿洗漱。


    关门回来,时乐发现邢羿正在脱外套:“这么冷,上|床前再脱。”


    邢羿微微摇头:“身上太脏我想冲一冲。”


    他这才注意到邢羿穿在里面的t恤是脏的,想起今天邢羿拍的戏份被脏水泼湿了,受伤后一路辗转也没来得及换。


    小镇挨近山林,中间还隔了一条江,近山近江的地方立秋后冷得特别快,尤其是后半夜,时乐穿着衣服都觉得房间里没什么热气,偏这小旅店要等到入冬统一供热,房间里连个空调都没装。


    时乐将卫生间的浴霸点开,烘暖了些才让邢羿进卫生间脱衣服。


    等邢羿脱完,看到他冷白的皮肤上各种擦撞留下的青紫伤痕,时乐的眉头已经快要打结了:“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邢羿垂眸沉默,逆来顺受的可怜模样让时乐心疼死了。


    不用邢羿开口他就自行脑补了,小新人进入一线剧组不容易,有什么苦他都能扛,一直没和自己说过也是不想添负担,难怪小朱天天小视频发个没完……


    时乐先用毛巾围着邢羿的伤口包了一圈,邢羿僵硬推拒:“阮哥,我自己来。”


    时乐仗着灵活一把取下莲蓬头,心底感叹一句邢羿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好了,都这么晚了明天你还要拍戏,哥帮你冲一圈咱们都能早点睡。”


    邢羿长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缓缓地轻应了声:“谢谢阮哥。”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时乐听后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打开莲蓬头帮他仔细冲洗,第一次近距离观摩男主的完美身材,再次让他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同样是干瘦麻秆,邢羿身上却一丝肌肉线条都没少长,子弹肌人鱼线八块腹肌实在完美,更不用说……


    时乐视线下移想起自己的伤心事,羊尾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都差距这么大啊!


    邢羿见他神色古怪:“阮哥?你怎么了?”


    时乐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半晌后摇摇头:“以后,你还是直接叫我哥吧。”


    *


    洗完邢羿后,时乐原本是打算走的,但看到他身上的伤和越来越肿的下颌以及手背,又给他拧了热毛巾把能敷的地方都覆上。


    看着他憔悴虚弱的模样,担心他半夜有需求也会自己忍下,便主动留下来陪床,反正邢羿这房间也是双床的标准间。


    时乐躺下后却睡意渐消,只觉得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硌得他骨头疼。


    黑暗中突然传来邢羿微哑的声音:“阮哥……”


    时乐立即撑起手臂拍开床头灯:“怎么了?”


    邢羿侧身躺着刚好面朝着时乐,片刻后眉眼线条缓缓舒展,深邃的黑眸望向他,像是有什么一直深埋心底的话想要同他袒露。


    时乐眸中带着鼓励,他很希望邢羿能放下心防。


    “duang!duang!duang!”


    伴随着焦急的敲门声,傅文睿恐惧的声音响起:“阮哥你在这里吧?!!”


    时乐吓了一跳,立即应声给他开门。


    傅文睿夺门而入,一把抱住阮时乐“汪”的一声开始哀嚎:“太他|妈吓人了!我那屋的水龙头鬼叫个不停!”


    时乐听得一头雾水:“水龙头?”


    傅文睿松开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番,不过床头灯太暗傅文睿太黑,时乐没太看清表情,但听明白是房间水龙头总是传出声音,傅文睿去厕所检查的时候就没声了,他一躺上|床就有,实在有些诡异。


    时乐打了个哈欠:“那你住我房间吧。”


    傅文睿把头摇得像喷了黑漆的拨浪鼓,哭唧唧:“不行!算命的说我八字轻,不适合一个人住靠楼梯的房间。”


    时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行,那你留下睡这里,我回屋睡。”


    傅文睿看了眼时乐床上的睡痕:“我不睡别人睡过的床。”


    时乐心道神经病,你还是陪鬼去吧!


    最后软磨硬泡,时乐实在承受不住黑炭壮汉的“撒娇”:“你别再发出恶心人的声音了,我陪你去睡。”


    已经被遗忘、被中途打断的邢羿,静默地目送两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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