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顾二少爷的爱人,很难。
在片场,有些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就认出他是那热搜主人公,远远望见他从那辆黑车下来,或奉承或看笑话,眼神各异。
江寄舟向来都是淹没在人群当中,没什么存在感,此刻被这么一盯,眼神游离,有些不适应。
这模样,南一觉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去换太监服装时故意撞他肩膀,轻轻冷哼一声,“不过是他消遣而已,信不信他很快就会抛弃你?就像我一样。”
那怨毒眼神,江寄舟脊背一寒,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我是个人。”
不是由人消遣的玩意儿。
南一:“……”他听不懂。
谁还不是个人啊?
简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
瞧见那年轻男人被气走,身后秦乐憋着笑走近江寄舟,“我从来没有一次觉得你不会说话这件事这么好。”
江寄舟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拍摄结束,江寄舟难得提出要喝一杯,他心里很难受。
夜半三更,酒瓶子空了一瓶又一瓶,连酒吧都要打烊了。
江寄舟迷迷糊糊往外走,旁边有人连忙去搀扶他,“你等一下,我还没付账呢。”
江寄舟平常很温和,也很能倾诉他人说话,但醉了之后完全不会听人讲话,格外固执。
于是江寄舟还是低着头往外冲,秦乐一手拉着他胳膊一手捞出手机,一个不留神就任他挣脱出去,他气得要死,只能先付账,然后赶出去找人。
找了几分钟,秦乐终于在马路边花坛看到了那人。他站着,高大背影晃晃悠悠,手舞足蹈。
秦乐喘着,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想给他一脚,然而刚走近脚步就顿住了。
花坛边坐着个青年,他撑着头,漫不经心注视着这个醉鬼表演,阴晴不定且脾气暴躁的疯子,此刻黑眸堪称柔和。
温馨且有爱,秦乐哽住了,这个场景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顾二少爷身上啊。
此刻江寄舟这个醉鬼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脚,他迷迷糊糊,很想对眼前这个好看的人表达出自己想要买酒的想法,可比划半天,发现眼前青年注意力到他身后去了,有点不开心,转头斜睨了秦乐一眼。
秦乐废了老半天功夫找人,结果就得到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眼神,更想踹他,苦于不能实现,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良心!
江寄舟则猛地回过头,半晌,提着小碎步,默默往青年那边走了几步,像是被吓到了。
顾北辰顺势站起身来,“秦先生,谢谢你照顾小舟。”
其实也是他答应江寄舟要喝酒。秦乐有些尴尬,摆摆手道:“没什么。”
让他没想到的是,顾二少爷竟然还加了他联系方式,说话谈吐很得体,好像并不是传说中那种疯子。
“放开我!”江寄舟看他们两个说话,忽略自己,心里不高兴,扒拉着顾北辰攥他胳膊的手,不停想走,然而只是无用功。
那手掌像是黏在了他胳膊上,密不可分。
江寄舟觉得很烫,他停下挣扎,“你好烦。”
秦乐汗颜,醉酒后的江寄舟简直了。
眼看着那疯批青年眸光冷了一瞬,秦乐又连忙道:“你别生气,江导演醉了,醉话听不得啊。”
顾北辰淡淡看他,面无表情:“我没生气。”
秦乐:“……。”我更害怕了。
气氛沉郁,秦乐这么一个阳光的人实在受不了,还想再说什么救救江导演,让他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剧组。
他眸光一闪,刚扬起客套假笑,就听见耳边吵闹声。
“我讨厌你,放手!痛!”那罪魁祸首又重复好几遍。
秦乐笑容凝固,眼底的光寸寸熄灭。
江寄舟死命挣扎拍打时,顾二少爷没有生气,只是江寄舟说出这句话时,氛围明显变化,低气压。
这种情况下,秦乐只有一句心里话想说:兄弟你自求多福叭!
然而酒鬼丝毫感觉不到身边寒风凛凛,他仍然掰着顾北辰的手指,死劲掰,对方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反而更收紧他的手掌。
江寄舟没办法,就朝身旁另一个男人求救,他装痛:“你让他松手。很疼,手要断了。”
演技可以说是拙劣。
秦乐心情复杂:兄弟,你可是老实人呢。
怎么有人喝醉酒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么难缠。
他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俩人拉拉扯扯,实在尴尬。
江寄舟只是想挣脱那只手,他继续挣扎,直到对方握住了他腕骨,低声道,“别闹了。”
那黑眸压抑,像是要倾覆了他。
江寄舟被这疯狂混乱气息一震,安静了。
秦乐心想熊孩子就要狠人治。另一方面,站在两人面前,也是被俊美青年突然转身拽着江寄舟就走的姿态惊到:“那个……”
顾北辰微偏过头来,道:“很晚了,改天再说吧。”
侧脸冷硬,脸色苍白,不带活人生气。
他语气也不是想商量的意思。
有情人的事,外人不便插手。秦乐屏着气息,只能眼睁睁看他把江寄舟扶进车里去。
他皱眉。
顾二少爷,很危险。
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要是某天江寄舟不合他意……
秦乐扶额,真是为江寄舟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操碎了心。
…
江寄舟安静下来,本能感到危险,他蜷缩在后座角落,往外看,脸都快贴上窗了。
被少爷看上的小可怜儿。
司机暗暗在后视镜观察,憋笑。
但触及那后座青年冰凉眼神,他又正色移开目光,不再看了。
“过来。”顾二少爷收回目光,对贴在角落里的人低声道。
这句话只是说说,他也知道江寄舟醉酒后什么话都听不下去,已经伸手要把人端过来了。
哪知那贴在窗边的人倒是不吃软只吃硬,已经慢吞吞挪着屁股,蹭过来。
“我这么可怕?”
青年似是极其烦躁,也很不喜欢江寄舟这么抗拒他,在江寄舟即将停住时拽了下他手腕。
江寄舟脑袋控制不住往他那边撞,晕晕乎乎。
“……”
肩膀重量动了动,随后安静下来,意外地没有反抗。许久没有被推开,顾北辰烦躁低头,发现人已经在他肩膀睡去了。
白皙俊秀的脸,多了些肉,此刻挤着,仿佛是婴儿肥。
像仓鼠。
顾北辰缓慢伸出手,揽住了他肩膀。
*
江寄舟迷迷糊糊醒来,漆黑一片,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没有睁眼。
好半会儿,他直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低头还能嗅到自己身上的酒气,脑袋很痛。
但无论情况怎么样,他还是有些奇怪,这并不是他的房间。
他摸索着下了床,光脚踩在瓷砖地面,脚底下像是生起了一股寒气,他瑟缩了一下。
黑暗总是能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他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窥视,企图吞噬他。这感觉让他手忙脚乱。
手里攥住了什么光滑布料,慌忙扯开。
那刹那房间映入了光,照清了他所处的环境。
黑白简约风格,每一处摆件都放在该放的地方,一丝不苟,哪怕脱离了黑暗,江寄舟也觉得这里处处透露着冰冷和理智。
江寄舟愣了下,这果然不是他的卧室,但很眼熟。
“醒了就出来,该出发了。”
他闻声望去,那青年还是那件黑色衬衣,此刻懒散倚在门边,挑着唇角注视着他。
轰隆轰隆,他脑袋里的残余酒意尽数被炸完,瞬间清醒。
这不会是……顾二少爷的卧室吧?
他只记得他喝了很多酒,自己怎么会躺在顾二少爷床上醒来,他压根不知道。
纠结之下,他站在窗边愣着没动,青年似好笑般摇了摇头,提步走到他面前,又发现什么,低下头。
那是一截裸露在裤管之外的脚踝,纤细而脆弱,像是一折就断。
“怎么没穿鞋?”他声音低哑。
“太黑了,看不见。”江寄舟平白觉得那眼神晦涩,他不自然缩了缩脚,只露出一个脚背。
顾北辰似察觉他的不自然,适时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眯了眯眼。
江寄舟反应很快道:“我去关……”
“不用。”顾北辰望着他,对方每一寸表情,在阳光下显得很鲜活。
江寄舟只能停在原地,他被盯得不自在,揪了揪衣袖,“我身上味道很重。”
全是酒气,很臭。他站在这个干净整洁房间,都有点心虚。
“是吗?”青年语调意味不明,朝他走去。
离窗边愈发近,光照在他脸上,也更清晰,甚至更柔和。
可那姿态气息却是绝对侵占,不容拒绝。
江寄舟不懂他眼里情绪,他止住想往后退的脚步,后腰磕在冰凉窗栏,他一个激灵,说道:“那个,我想洗个澡。”
顾北辰终于停住脚步:“那要快点了,就在这里洗吧。浴室里什么都有。”
快点?
想到顾二少爷进门那句话,江寄舟还没来得及疑惑开口,那卧室门“咚”一声。
私人空间被打破,顾二少爷脸色淡了下来。
“我先下楼吃饭了。”他道。
以前顾二少爷都不屑与他说这些的。江寄舟木楞站着,就跟青年那双黑眸对视上,半晌,对方先移开视线。
“你快点。”这次不自然的人,倒是顾北辰了。
“……”江寄舟懵逼看青年出门去。
他想跟着出去,就被阿生挡住,对方表情复杂,但很快收敛好,把衣物浴巾递给他:“去老宅,小心为上。”
“老宅?”当事人刚知道。
“对啊,自从你跟顾二少爷那条热搜上去,顾家老宅简直炸开了锅,不少族老打电话痛骂了顾二少爷一顿。今天就是要去跟他们交涉的。”
“痛骂?”顾北辰如今这种地位也会受制于族老吗?
“今时不同往日,而且那些族老都是顾家企业元老了。唉,这次九死一生,估计我就要找别的地方讨饭吃了。”阿生叹息道。
只是因为那个奇奇怪怪热搜吗?
看见江寄舟面露愧疚,阿生摇摇头,拍拍他肩膀。
“也不是因为你啦,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把顾二少爷拉下马的借口罢了。唉,要是几个月之前,他们怎么敢的?”
话虽如此,江寄舟仍然不安,他只是一个外人,甚至还不如保镖阿生知道更多,他扯进了这件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个拖油瓶。
“如果感到不舒服,那就对顾二少爷更好些吧。顾家那些人都准备跳槽离职了,明天这里估计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墙倒众人推,大家都避之不及,包括阿生。
世上太多身不由己了。
江寄舟心情复杂,不再浪费时间,去洗澡下楼。顾二少爷已在车内坐了许久。
上车时,他一个人靠在后座窗边,目光落在车窗外,侧脸苍白锋利又孤寂。
司机说了离职事宜,他微微点头,唇角勾起讽刺弧度,没有说什么,司机就闭了嘴。
江寄舟抓着车门,他无法想象明天后,顾北辰会变成什么样。
病痛缠身,身上背着巨额债务,众叛亲离,从云端上坠入凡尘。
江寄舟盯着他唇畔讥讽笑意,很难受。
他该是初见时撑着伞,大雨倾盆,带来混乱潮湿,可他侧目过来,高高在上而冷淡,浑不在意。
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滚过来。”焦躁的。
江寄舟莫名松口气,抬脚坐到他身侧。
这路上谁都没说话,即将到达顾家老宅,气氛依旧。
车停下,江寄舟有些担忧,往旁边看,那青年望了眼窗外建筑,又侧头过来,刚刚好与他对视。
那沉默而又忐忑的眼神,顾北辰怔了下,随之唇角勾起嘲讽意味。
“如果你后悔,也可以。”他注视着身侧人,黑眸深沉。
江寄舟无法否认内心退缩,以及这刻升起的庆幸,他不是圣人,也并不勇敢……
顾家老宅就像是那个黑夜里的深潭,他跳下去,哪怕爬起来,也是满身冰冷,黏腻潮湿让人反感。
而此刻,顾二少爷给了他一个选择,跳不跳?
不想。
青年也从他俊秀面容窥见了端倪,他沉默了好半会儿,终于移开视线,轻笑一声,“那下车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事情发展似乎又一瞬间跌回了原始起点。
“你走得远远的,再也别让我看见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江寄舟能察觉话语间透露出的失望与阴郁,他想张开说什么,可焦急,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江寄舟还是没有说出来,有些尴尬,他起身要下车。
青年不动如山,当他是空气,江寄舟本来很愧疚,现在提步跨过去,只剩下了窘迫。
特别是跨过去开车门时,对方长腿若有若无向上顶了下,年轻男人连忙扶住身侧,没直接跌坐下去。
有时候人一倒霉,就会接二连三倒大霉。江寄舟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脸烫,慌忙抬眼,就看车门开了,外面站着几位西装肃穆的中年大叔,都是高层精英模样……
江寄舟:?
江寄舟:……。
他这个动作很像在亲昵拥抱底下人,还明目张胆。
车外都是些顾家老宅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面露震惊,或厌恶或嘲讽,江寄舟清醒了些,下意识低头去看,青年仍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也激不起波澜。
那些人还等着看顾二少爷笑话,看这落魄疯子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难不成还真是两个男人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了?
族老们第一个不信。这事情在顾北辰身上就很怪异,且不说此人心狠手辣毫无人性,谁会喜欢这么个人啊?大多为了名利财富罢了。
“什么都不用管,走吧。”青年低声道。
选择逃避,直接走吗?
其实他跟顾二少爷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这种超越底线事情,他本来就没必要答应。
江寄舟盯着那些看笑话的人,听话下了车,又转身抿唇,无措盯着车里的人。正当大家以为他害怕退缩,要转身离去时,他朝着车里那青年,犹豫伸出手。
“顾少……北辰。”他磕绊了下,装□□人,称呼自然也要变。
顾北辰低眸,掩饰那凤眼晦暗情绪。
青年置于膝前的手交缠,指骨发白,他在克制。
他还是留下来了,是他心甘情愿的。
这是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无论如何,再不会放手,放过他了。
“嘶。”很疼。
两人正走在前面,踏进顾家老宅大门,青年似恍惚般,回了神低头道:“抱歉。”
破天荒,他还抬起江寄舟手,轻轻揉了揉,有些冰凉温度传来,激起层层鸡皮疙瘩。
太亲密,也太怪异,特别是顾二少爷做出这种动作。江寄舟下意识就要甩开,但想了想身后那几道炙热视线,他忍着还是没抽出手来,任人牵着。
终于到了这古朴典雅的老宅大堂,众族老进去与顾老爷子攀谈,其余两个牵着手的青年则被几个保镖阻挡在外。
江寄舟立在那玫瑰花丛边,盯着青年侧脸,对方望着那其乐融融场景,凤眼微眯,冷淡至极。
顾家三个少爷为彰显兄弟友爱,要等在外面,等人到了一同进去。两人就这样等在外面,久到顾二少爷那冰凉手掌都被江寄舟染上了暖意。
江寄舟太紧张,他都感觉自己掌心湿润,出了不少汗。
“现在没有人了。”有些不好意思,江寄舟试探着,就要松开手。
指节如泥鳅般就要溜走,可即将成功时,却被攥住了指尖,再往上攀,直至十指相扣。
?
江寄舟掌心一麻,低头看看,再抬眼看看青年,人懵了。
“戏总要做全套。”顾北辰丝毫没不好意思,反而迎上男人目光。
顾二少爷这个人,不似常人,很少不好意思。
那黑眸热忱,翻涌着些许不一般的浪潮。
江寄舟反而心虚,移开了目光,然后皱起了眉。
顾北辰察觉,还没往后看,那混不吝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真是个疯子,竟还把人带家里来了。”
正是顾昊,顾二少爷。
他明显比前段时间有底气,大摇大摆神采飞扬走来,就差没把小人得志四字打脸上了。
江寄舟眼神落在他身后那步伐不紧不慢,沉稳大气的俊朗男人,也就是顾大少爷顾乘风。
他面上始终都带着淡淡而温和神情,令人第一眼便心生好感,但这也不是江寄舟第一次见这人了,他也见过大堂里顾乘风那些姿态。本能地,江寄舟觉得他危险。
顾昊背后站着靠山,还在嚣张。
“就不到三个月时间了,真会折腾的。”他直接扎了心窝子。
这话牵扯生死,着实过分。
江寄舟总是避着这些话题走,今日却没想到这个所谓弟弟能直接讽刺。他愣了愣,心里有些不舒服。
顾昊察觉,更是得意看向那身着黑色衬衫,脸上苍白的青年。
对方淡淡瞥他一眼,不过是废物点心。
又是这不屑理会他神态,顾昊攥拳。
此刻一直不说话的顾乘风慢吞吞上前走了两步,适时按住了那顾昊弟弟的拳头,抬眼,仍然笑着,“他还小,不懂事,别放在心上。”
还小?都二十有几了。
这话着实离谱,江寄舟瞬间想到一句名言。
“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大了以后也做不了人。”
“……”
语出惊人。
这暗流涌动,交锋激烈,突然火山凝固。
三兄弟齐刷刷转头看向那俊秀白皙男人。
顾二少爷挑眉,眸底有温和色彩。
至于另外兄弟俩倒是戾气,顾昊满脸愤怒,另一个报以审视目光。
这血脉传来的强大气场,江寄舟下意识退后一步,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心里话给吐露出来了。
系统要是看见都想给他脚趾抠地抠出个湖,给他淹进去。
所幸很快就有人来催几人进大堂去,顾昊以及顾乘风翩然入座,只剩下另外两人牵着手,没有了位置。
两人在外等待许久,小腿本就很酸疼。
“考虑不周,少准备了把椅子。”他这样说,其实还是没准备江寄舟的座位,也没承认江寄舟这个顾二少爷爱人的存在。
江寄舟也察觉了这层意思,一时不安。
而身旁人微微握紧他的手,给了他些许暖意。
“不如你坐这儿?”这时顾乘风起身让座,眉梢带着淡淡笑意,谦和沉稳形象一瞬间扎根在众族老心里。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以拐杖捶地,恨铁不成钢道:“这疯子处处与你作对,这次还直接带了个男人回老宅来,简直就是羞辱祠堂里供奉的顾氏先祖。你还对这个私生子这般好做什么?!”
“再怎么也是兄弟一场,让座,没什么。”
顾北辰脚步未动,只讽刺看他们虚伪做戏。
顾乘风也说了,是“让”。
以一种施舍姿态,让给他。
哪怕江寄舟情商低,也能听出来,顾家老宅的人厌恶顾二少爷,就好像顾二少爷并不是这个家的人似的。他们还强调着“私生子”这个词汇,仿佛这样就能刺伤对方似的。
挑起争端的人浅笑,江寄舟恍然明白。
这是故意为之。
顾二少爷素来脾气暴躁,大抵会控制不住。
可顾北辰顿了下,脸色如常,竟道:“好啊。”
顾乘风脸色僵住,他也是笃定顾北辰这个疯子受不了这样的气……
按往常顾北辰那傲气,也该是受不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顾北辰不理他的出神,干脆走到那左侧,肩膀相撞,顾乘风站在他一边,紧皱眉头。
江寄舟感觉自己局外人,只能随波逐流被牵着,站在一边。
这还没完,顾北辰坐在顾大少爷的座位上,转头看向顾昊。
“大哥懂得孔融让梨,那你也不小,也该懂事了。是不是?”
顾昊愣了下,随即暴怒。
怎么破产负债还那么嚣张呢?
“你!”
顾乘风咳了咳:“老三,族老都在这儿看着,要尊重哥哥知道吗?”
表面功夫总要做好。
顾昊虽不懂,但忍了忍,还是没发作,磨磨蹭蹭站起身来。
局势发展过快,江寄舟还没分析完就被一只手按住肩膀,坐在了那顾昊位置上。
青年弯唇浅笑:“累吗?”
这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刚才面对他人的冷淡与嘲意。
众人都快被他这秒变脸吓到。
江寄舟倒没察觉,他觉得顾二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刀子嘴豆腐心,还会关心人。于是他下意识摇头,但其实挺累的,在这顾家老宅,心累人也累。
青年难得温和,安抚揉了揉他腕骨,那处青黑痕迹。
亲昵而温柔。
有几个人不经意间看见,愣了愣,定睛一看。
青年那揉着年轻男人手腕的手,腕骨处也有同样的青黑。
“……”有点恐怖还有点离谱。
这年头,伤还搞个情侣款?简直变态。
他们内部眼神一交流,又报以同情目光,看向那年轻又长相俊秀的男人,那小白脸看起来老老实实又没什么攻击性,跟这样的变态疯子在一起,真是辛苦他了。
被同情的江寄舟此刻被舒舒服服地揉着手腕。
突然,指尖似是不经意上移,碰到了藏在衣袖里小臂的位置。冰冰凉凉,就像是恶鬼触碰,江寄舟瑟缩了下。
青年察觉他退避,顿了顿,手指安静搭在他手背上。
是他着急了。
这小细节,旁边两个亲兄弟看得清楚,有些愣,随即打量那俊秀白皙男人,似是想看出来这人有什么突出优点能让疯子在意的。
半晌,什么也没发现。
这个年轻男人容貌不算绝色,性格也不开朗,事业也不拔尖,处处都不是最好的。
顾北辰果然疯,不能以常人角度思考他。
族老们不理解,要是带回来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男人也就算了,但就这小白脸……配?
“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顾家百年基业,所以我们希望顾二少爷在社交平台上能澄清一下。”这些中年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企图说服他。
555系统一个潜水吃瓜的统儿都忍不住直呼不要脸,谈个恋爱就影响你们百年基业了?这么没用还不如玩泥巴去呢。而且把人家搞破产负债时,怎么就没想到这疯批少爷攻是顾二少爷啊?
它看看顾北辰,从来没那么期待他发疯,然后一窝端。
其他人也在等,等一个爆发的时刻。
然而许久,这些人抬头看去,青年低垂着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兀自把玩着那僵硬的手,或捏或摩挲,从生疏到熟稔。
江寄舟始终不敢动弹,任他动作。
这些人没了法子,只能换个人劝。
“江先生,你想要多少钱我们可以商议。接下来请不要缠着顾二少爷不放了,你也知道他现在不比以前,甚至负债累累,你也不想给他还钱吧?”他们斜睨一眼江寄舟,想要把这个小白脸打发走。
这是明晃晃撕破脸了。
顾二少爷在顾家,不似以前。
现在所有人眼神各异,全注视着那外来者,等待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者说是等着看顾北辰那个疯子笑话。
有人会真心对待顾北辰,甚至爱上他?怕是给自己找罪受的傻子。
“嗯。如果我离开,能有多少钱?”江寄舟缓慢提问。
众人皆目露嘲讽,果不其然。
江寄舟忍了忍,不敢转头看,其实他手蛮疼的,感觉骨头要被握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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