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舟买完东西,又去花店买了支玫瑰——为那对吃他软饭的情侣准备的。
这支红玫瑰,看起来特别脆弱。好像一放下,那娇艳欲滴的花瓣就会落光,变得光秃秃。
江寄舟只能抓在手上。
他又把这几条街好几个阴暗的巷子角落从头走到尾逛了个遍,直到黄昏已至,天色渐渐昏沉,愣是连个老鼠都没找到。
这是这条街最后一个巷子,江寄舟靠在车边休息了会儿,无聊仰头,看见黑色天空有什么在涌动,仿佛有什么野兽藏于底下无法逃脱,压抑至极。
末世倒计时。谁也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会是什么东西。
这条街很偏僻,巷子口空无一人,江寄舟捂了下心脏,仿佛能听见那里跳动声音。
可他听不到,只能听到耳边突然一声:“咯——”
只有什么摔落在地,滚动的声音。
在漆黑的巷子最深处。
估计那位倒霉老攻就在里面。
江寄舟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要进去救人。
他亮起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就往里面跌跌撞撞地走,脚边有很多杂物,纸箱什么的,很绊脚。
终于手电筒微弱的光照到了墙壁,这是个死胡同。他偏头,刚刚准备开始寻找,后背突然一阵风吹过,有些凉,他下意识转头,看到背后空无一人,手电筒往下照,却见一个黑色身影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估计就是倒霉攻了。
他走上前,果断低下身子,然后把人背着,一步步往巷子口的光亮处走去。
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自然不会轻,江寄舟身体素质本来就弱,背到车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也终于有时间去端详倒霉攻的模样。
坐进驾驶座,他往后座扭身,打开手机手电筒,正要低头去看时,还未来得及思考,被一推,整个人往后倒,手机摔在副驾驶座位上。
他慌张起身,这倒霉攻是个身材精壮的男人,还是个练家子,哪怕身受重伤,力气也能一把给他肩膀按住。
江寄舟木讷地顺着那紧绷着的手臂低头,看到沾染了血的苍白的手。
似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鬼。
掌心全是血。
夏季,江寄舟出门时还换了件白色t恤。
嗯,白色的。
这个男人是庄荣,对于陌生人抱有警惕性也很正常。
江寄舟做完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出声:“你好?”
副驾驶的手机手电筒还没关,好死不死怼着人家身体照着,还能看到那截黑色衣袖,那处颜色很深。
定睛一看,黑色衣袖里面有血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又把江寄舟那白色t恤给染红了。
江寄舟:“……”算了,脏一块跟脏很多块区域没什么差别,没关系。
他继续剧情,温和问对方:“或许我有什么是可以帮助你的吗?”
男人脸庞藏在后座模糊的光线下,只露出截苍白下巴。闻言,他沉默了几秒,好像是在思考这个温和又纤细的男人的话可信不可信。良久才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你怎么帮我?”
自己说自己能帮你什么,未免尴尬。
江寄舟只道:“我是名医生。”
“……”沉默。
那又怎么样呢?
江寄舟突然get到这个意思,他陡然产生种无力感,嘴拙,又不知如何保证,着急之下脱口而出。
“要是我骗你害你,我就自己杀我自己。”
在昏暗狭窄的空间里,他着急,声量自然也大。
何况这句话听着也过于坦诚好笑。
“呵。”
江寄舟听到耳边一声低笑。
他木着脸,把人逗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手臂受伤了,”江寄舟索性开门见山道,要是我硬要挣扎,你可能按不住我。或者你力气够大,但是我会死命往你的伤口里掐,最后……”
“你倒是坦诚。拦涪”
江寄舟没说话,他总觉得这句话带着点儿讽刺。
但没办法,江寄舟这样的人说话直来直去,也不会掩饰。
说出来,庄荣会有几秒钟时间反应,然后果决干掉他这个威胁。
可他没有。
他放下按在江寄舟肩膀的手,那瞬间,江寄舟也就顺势捡起手机举起,白色亮光照到了对方的脸。
江寄舟睁大眼,怔愣几秒。
这是张跟顾二少爷别无二致的脸,五官与气质,阴郁冷淡,目光暼来,几分散漫,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好看?”也不知道何时说的。语调晦涩,仿佛你答是,他便会见血封喉你似的。
“好看。”江寄舟仿佛回到顾二少爷当初耐心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恍惚回答。
嗯?
他察觉到周身一冷,默默低下头道:“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语气很真挚。
此刻,对方终于好好用正眼瞧他,沉默了会儿:”抬起头来。”
抬头,为什么?
江寄舟还未来得及思考,下巴一凉,有只手握住了他的下颚,然后抬起,对上了那双漆黑凤眸。
距离很近,只有手电筒夹在两人中间,光线向上,照亮了彼此的脸。
江寄舟不由得屏住呼吸,只见那漆黑的眸子停滞在他眼角,也就是那颗泪痣的位置,神情骤然一滞,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叫什么名字?”青年突然问。
“江寄舟。”
握着下颚的手陡然用力,几乎要使江寄舟下巴脱臼。
听到他痛呼声,青年恍惚松了手,然后看他:“抱歉。”
江寄舟揉着下巴,白色菩提珠子衬着那块白皙细嫩的皮肤,格外和谐漂亮。
他下巴都红了。江寄舟又忍了忍,可是人也是有脾气的,他实在控制不住,语气有些冲:“如果感到抱歉,那就请给我几分信任,让我带你回家包扎伤口。”
他鲜少动怒,面无表情,语气生硬,算是最严重的生气表现。
也就是因为这样,很多人看不出自己已经踩在他底线边缘,还在使劲蹦跶。
“好。”可这位青年却刚好踩在了江寄舟的原则线边缘,令他心里怒火燃起又瞬间浇灭。
江寄舟刚窜起的小火苗被风一吹,没了。他开始沉默开车,偶尔红绿灯,他看向后视镜里坐在后座的人,这阴郁青年微微低着眸,扯着白衬衫袖口,都扯出了层层褶皱,神情隐没于窗外昏暗,似是纠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哪怕姿态放松也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冷血蛇类,看人时漆黑眸子一丝温度也无,仿佛看着死物。
但至少冷血蛇类得到了安抚,陡然安静下来。
江寄舟不知道这个青年为什么一下子放下警惕,或者说是没有放下警惕,却愿意跟着他?
这显然不是现在该思考的问题。
到了偏僻的市郊小洋房,两人走到车外,马路边路灯昏黄,照在他们身上。
江寄舟停完车,缓缓走进那独自站在小洋房门口的人。
此刻终于能看清楚倒霉攻的全貌,大约二十四岁的年纪,身量很高,穿着白衬衫西装裤,一看那矜贵气质就知道他出身不凡。而这不是江寄舟最关心的,他死命盯着这青年五官,每一处都确实与顾二少爷别无二致,只是他苍白的脸颊有擦伤,血痕斑驳,眉眼也更沉郁冰冷,少了几分散漫疯狂。
在夜色里,他侧头望来,恍惚与另一道身影重合,江寄舟心头一悸。
“玫瑰?”这声音极冷。
但也只是一瞬间,江寄舟仿佛被晚风冷醒,又仿佛被那低沉冰凉嗓音冻醒,他陡然清醒。
青年还眸色晦涩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江寄舟怔愣几秒,随即低头,看到自己掌心攥着的玫瑰花,花瓣几乎掉光了……
他刻意保护,却还是碰掉了。
江寄舟神情尴尬,殊不知这幕在他人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偏僻又腐朽的市郊,他一身白色,又浴着月光,攥着玫瑰花枝,在荒凉的杂草地里鲜妍明亮,宛如神使,从梦境中逃离而来的神使。
让人想要拥有。
青年突然道:“庄荣,我的名字。”
是啊,你是倒霉攻,我知道。
“我叫江寄舟。”面上,江寄舟已经经受了上个小世界的磨练,他不会再轻易显露半分内心想法。
“进去吧,”江寄舟拿出钥匙,指了指门,“这是我家。”
对了。
“你需要我扶你吗?”江寄舟犹豫之下,问道。
“不需要。”依旧冷淡。
“哦。”
然后就没了。
不得不说两个不善言辞的人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江寄舟低头,摩挲钥匙,然后插进锁里,扭动。
“咔。”没开。
门被反锁了。
“……”
江寄舟憋红了脸,转头解释道:“家里有室友,是一对情侣。”
一个成年男人跟一对情侣住,也挺奇怪。
青年倒是不在意,他状似无意间问道:“那玫瑰是给谁买的?不是女朋友?”
“替室友买的。”
江寄舟言简意赅,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只能贴近门面,试图去听里面的声音。
很喧闹,里头甚至还有粗俗□□播放着,好几个男人在说笑。
这对情侣在他的家里开派对,还这样!
眼看着庄荣捂着伤口,凑近,江寄舟猛地转身,把整个门挡住:“我来。”
青年满身贵气优雅,那些市井气的污言秽语还是不要进他的耳朵了。
脑子里焦虑至极,江寄舟拿出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没多久,门开了,露出了里头乱糟糟的客厅。
地上是摆放乱七八糟的鞋子,鞋底全是泥块,整个白色瓷砖地板好多黑色脚印,以及醉倒了的非主流造型男人。
江寄舟:“……。”他疲惫转头,清楚看到了庄荣眼里的怀疑。
这是你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庄荣也是疯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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