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圣诞节到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还记得黎觉予最初来法兰西的那一天,也是圣诞节。当时因为没钱,住在破旧旅馆里,绞尽脑汁学习如何站立上厕所。
一年后,她们在暖和的英格兰酒店,研究怎么打火锅。
英格兰酒店真不愧是法兰西最好的奢华酒店,只要一句话,真的找来鸳鸯锅样式的盛器,送来简易煤气。不一会,滚滚热气从水面凭空升起,呼唤食材快快下来。
黎母准备往锅里丢法式蜗牛,被黎觉予阻止了:“天啊,煮蜗牛吗?”
她不要,太恶心了。
黎母面色不改,依旧将蜗牛扔下来。
好像来法兰西后,她就养出主见来了…不过关于蜗牛的主见,没有啥存在的必要性。
黎母说:“巴尔夫人说蜗牛对皮肤好。等回国后吃不到真正的法国蜗牛了,现在多吃点。”
滚滚气泡从锅底冒出,将蜗牛搅得撞来撞去,撞出不少透明黏液融进汤底…吃不下了。
黎觉予擦擦嘴,余光瞄见旅馆灯光暗下,好奇多问一嘴:“巴尔夫人怎么不在?”
在她去美国之前,巴尔夫人和黎母关系多好啊,简直形影不离,没理由圣诞节这种日子,巴尔夫人要藏起来独自度过吧?
难道这两人闹掰了?
“巴尔夫人去意大利度假了,就在你去美国后不久,估计下周才回来呢。”
原来是这样。
因为黎母的刺绣制品卖的火热,巴尔夫人难得生出些“放弃旅馆,往时尚圈发展”的野心,所以黎觉予走后不久,她就蹭上某支商队火车,前去意大利学习深造了。
想起黎母的改变,黎觉予下意识抬头望向对面人——黎母在吃饭的时候,总喜欢用手帕捂住嘴角,不让外人看到自己咀嚼食物的样子。这是传统家庭养成的习惯,总是难以改变的,可因为黎母心境变化,竟然生出一丝优雅来,没有过去的古板呆滞。
“不好好吃饭,瞅什么瞅呢?”黎母问,居然连语气都变凶了。
“我在想,两个人还是冷冷清清的,在想要什么时候回国呢。”
闻言,黎母大惊失色。
好不容易用筷子衔起的蜗牛都吓掉了,反问语气慌不可耐:“你同意回去吗?”
“是我们要回去。我打算圣诞夜后就走,明后或者后天这样,你觉得如何?”
“那么快?”
黎母第一反应,就是望向街对面一片漆黑的旅馆,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黎觉予知道,母亲这是舍不得难得的朋友,可冬天旅游交通困难,谁都不知道巴尔夫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一直等着对方吧?
最重要的是,黎觉予从香榭丽舍大街辞职了,也不想在幻境呆了,继续呆在这里,只会出现这种、那种的意外,逼得两人留下来。
既然做出决定,那就尽快行动吧。
不过说是这么说,黎觉予也愿意听听黎母意见,如果对方拒绝,她也会参照黎母的意愿,再在法国呆一段时间。
在她等待答案的时间里,酒店房间陷入沉默,只剩下面前火锅咕噜噜冒泡的声音,还有不远处教堂的圣诞歌,歌词是拉丁文的。
“好吧,那今晚收拾行李。”
黎母终于做出决定,只不过她还有个附加条件:“这样的话,你今晚要吃两碗蜗牛。”
黎觉予:???
和黎母的圣诞夜就在吃蜗牛和收拾行李中度过了。
但对于黎觉予来说,真正的圣诞是在闭眼后进行的,因为今晚是克里希剧场圣诞音乐会,也是剧场一年中最盛大的宴会,登场演员大多都是法兰西甚至全球歌剧界有名有姓的人。
她黎觉予就在其中,还是压轴登场,排在她后面的是老板发言这样的大节目。
总而言之,闭眼后的圣诞开始了。
黎觉予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后排座位的中间,左边是费尔森,右边是林恩,这两人还都扭头看窗外,故意不往中间看。
看来是林恩,将她要离开法国的事情,同费尔森先生说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黎觉予感觉有点抱歉。按照礼貌顺序,她应该跟最照顾她的费尔森,最先说这件事的,却没想到被林恩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乱了顺序。
“费尔森先生。”
黎觉予喊隔壁先生的时候,尾音上翘像在撒娇,熟知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多难得的表现——黎觉予可不轻易对人撒娇。
所以费尔森没有继续保持沉默,而是继续看窗外,冷哼一声,“哼。“
还会应话,那情况不算太糟,不过似乎因为这次背叛,费尔森脸色有些惨白。
此时是圣诞夜,家家户户不是在外聚会就是在家聚餐,街道空无一人。如果车厢内没人说话,便只剩下塔拉塔拉的马蹄声,在幽深的夜里格外清脆。
而对于黎觉予来说,这样场景分外熟悉。
她自顾自地说:“费尔森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圣诞夜晚上,当时你跟好友从剧场出来,我立刻奔跑过去毛遂自荐…”
能不记得吗,特别还是今天,同样的圣诞夜。
费尔森在知道黎觉予回华夏之前,还在想今年圣诞节举办圣诞宴会,祝贺黎觉予的成名,顺便诚恳地给两个孩子拉下郎配。
结果一觉醒来——侄子告白失败就算了,预备侄媳妇还要跑路了?!
费尔森的郁闷无人能知,他还没办法责怪林恩冲动——因为林恩的表情,看起来比亲妈跑路的那天,还要伤心。
没人回复,但黎觉予也不尴尬,自顾自往下说,说一些…费尔森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事实上,那天我和朋友是认错人了。我们本来只是想结识法兰西公校的音乐教授,希望能用金钱或者别的方式,换取唱歌剧的机会…”
别的方式…说的有点委婉,但法国人都知道,大抵就是当情妇之流。
这倒是他们都不知道的。
话音刚落,费尔森和林恩同时转头,看向黎觉予。
“所以我一直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从泥潭中把我救出来,感谢提供我站上舞台的机会…”说着说着,黎觉予都想哭了,“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这个回国决定,我做得非常艰难,我…”说着说着,黎觉予哽咽住了。
因为这句话的潜台词,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代表着:今夜过后,无论是费尔森还是林恩都会消失。
就像物部夫人,就像物部将司那样…
偏偏她还不能将感情真实表露出来,只能极力控制自己,看起来潇洒一点,像一个即将进行长期旅游的人。天啊!她黎觉予连回忆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角落可以珍藏她的回忆,只要幻境结束,她的快乐,她的悲伤,她最珍爱的人们,全都在风中飘零四散。
“好孩子。”
费尔森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表情变得柔软,不再硬绷绷。
他强忍深藏肺腑的剧烈咳意,轻轻抱住隔壁女孩瘦削的肩膀,说:“命运给你指出明路,但将路走出来的人却是你,现在只不过是多出一个回国的选项。所以别哭了,好吗?”
林恩也在说:“别哭了,妆容都花了,上不了台了。”
随后又补充:“虽然还是好看的。”
…救命他到底在说什么。本来林恩都不想来剧场了,告白失败又面临别离,由此诞生的矛盾情绪错综复杂,占据他整个脑袋。整整半年啊,他都跟在黎觉予身边,像个傻子一样去剧场,等黎觉予退场后又离开,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下定决定不去了,但第二天总能找到别的借口反悔。
——今天晚上绝对是最后一次看黎觉予表演了;昨天没看仔细黎觉予的裙摆绣花,再去一次好了;今天没赶上开演片头,明天再去一次好了。
最后居然找出上百个不重样的借口,真绝。
今晚也是这样。
上车前,林恩说:自己绝对不会进去克里希剧场,绝对不要看到黎觉予最后一场表演。
然后现在,黎觉予哭了,林恩便立刻高举双手投降…总之他对黎觉予,已经鬼迷心窍了。
“克里希剧场到了。”
前方司机忽然开口,打破今晚最后一刻的煽情,圣诞音乐会要开始了。
不比巴黎歌剧院那种正经场合,作为私营剧场,圣诞音乐会要更浮夸、更有观众互动感。
譬如今年的剧场,就决定以面具音乐会的形式,欢庆圣诞。
开场就是带着雪白面具的“小天鹅们”,在舞台中间转圈。
“揭开一年的序幕!”她们唱。
“面具音乐会,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大家跟。
身后交响乐队,两边是克里希的小红星们,集体登场歌唱、跳舞…当然当中没有黎觉予,像这种取悦观众的集体舞台,只有够不着单独表演的普通歌手,才会塞在这里。
值得注意的是——苏珊夫人居然被塞进这个集体舞台里。
要知道,去年苏珊夫人可是拥有单独舞台,还和克里希剧场签署19个乐季的人啊!
台下,巴尔克先生悄咪咪嚼舌根:“我们多点鼓掌吧,这可是被黎觉予踩着上位的女人。”
虽然早知道歌剧界明星阶层变化极快,但真的看到“受害者”的时候,还是有点“抱歉”的,就是这种歉意嘛…悄咪咪混杂着爽感。
哎呀,我们黎觉予实在太厉害了。
舞台上,表演一个接一个,歌剧音乐剧时事秀轻歌剧轮番上阵,让没看过音乐舞台的人感叹,居然有那么多形式。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等待,等待一个名叫玛丽的歌剧女明星。
有前排观众低声询问同伴:“不过你有见过玛丽的样子吗?”
同伴回复:“我没有,只有报纸粗略的印刷…看过就忘了。”
随后,这两人不小心瞥见坐在后排的女孩,没忍住低声感叹:“是华夏人长得比较像吗?我怎么觉得身后的女孩,和报纸上的照片挺像的。”
很像倒也正常,因为那女孩是黎昭,黎昭又和黎觉予是同父异母。
黎昭听到前排人的讨论,却没过多在意。
毕竟她行走在海外,也经常被洋人认错,觉得华夏脸孔难以辨认,只是她很好奇:玛丽到底长什么样?抵达法兰西的三天里,她听到最多的搭讪就是“请问你是不是玛丽?”
这得多像,才会被频繁认错?
就是因为这个想法,黎昭才决定前来,亲自看看这个玛丽究竟什么样子,凭什么能得到法国人的称赞和喜爱。
俄罗斯杂耍结束了。
芭蕾舞表演结束了。
音乐剧、时事秀、轻歌剧统统都结束了。
时间推进到十一点,观众席好多不曾熬夜的人,都开始昏昏欲睡打起瞌睡来了。
像黎昭这种有时差的,好几次差点将头磕在膝盖上,幸好及时醒来,才没有丢脸。
忽然,周边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刚刚还萎靡不振的观众,瞬间精神抖擞、生机勃勃,浑身散发着:跳起来就能打死老虎的活力。
和玛丽一起登场的,还有一股从后台吹上的、带着薄荷香味的热风。
它呛进黎昭和其他观众的肺腑里,令大家仿佛如梦初醒,注意力集中。
清醒后的黎昭,勉强将沉重疲倦的眼皮抬起来。
只一眼,她就差点当场跳起来骂人。还萎靡不振的观众,瞬间精神抖擞、生机勃勃,浑身散发着:跳起来就能打死老虎的活力。
和玛丽一起登场的,还有一股从后台吹上的、带着薄荷香味的热风。
它呛进黎昭和其他观众的肺腑里,令大家仿佛如梦初醒,注意力集中。
清醒后的黎昭,勉强将沉重疲倦的眼皮抬起来。
只一眼,她就差点当场跳起来骂人。还萎靡不振的观众,瞬间精神抖擞、生机勃勃,浑身散发着:跳起来就能打死老虎的活力。
和玛丽一起登场的,还有一股从后台吹上的、带着薄荷香味的热风。
它呛进黎昭和其他观众的肺腑里,令大家仿佛如梦初醒,注意力集中。
清醒后的黎昭,勉强将沉重疲倦的眼皮抬起来。
只一眼,她就差点当场跳起来骂人。还萎靡不振的观众,瞬间精神抖擞、生机勃勃,浑身散发着:跳起来就能打死老虎的活力。
和玛丽一起登场的,还有一股从后台吹上的、带着薄荷香味的热风。
它呛进黎昭和其他观众的肺腑里,令大家仿佛如梦初醒,注意力集中。
清醒后的黎昭,勉强将沉重疲倦的眼皮抬起来。
只一眼,她就差点当场跳起来骂人。还萎靡不振的观众,瞬间精神抖擞、生机勃勃,浑身散发着:跳起来就能打死老虎的活力。
和玛丽一起登场的,还有一股从后台吹上的、带着薄荷香味的热风。
它呛进黎昭和其他观众的肺腑里,令大家仿佛如梦初醒,注意力集中。
清醒后的黎昭,勉强将沉重疲倦的眼皮抬起来。
只一眼,她就差点当场跳起来骂人。还萎靡不振的观众,瞬间精神抖擞、生机勃勃,浑身散发着:跳起来就能打死老虎的活力。
和玛丽一起登场的,还有一股从后台吹上的、带着薄荷香味的热风。
它呛进黎昭和其他观众的肺腑里,令大家仿佛如梦初醒,注意力集中。
清醒后的黎昭,勉强将沉重疲倦的眼皮抬起来。
只一眼,她就差点当场跳起来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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