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姐救我!”
穿透走廊的呼喊声震耳欲聋,走到楼底确认无极位置的夏千阑刚踏到楼梯底下,就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慌忙将其接入怀中。乐玉珊的个子摆在那里,身材管理再好体重也是过百了的,夏千阑只觉得手臂隐隐一麻,站稳以后立马就给怀里人放了下去。
隆隆惊雷挟裹着狂风骤雨在窗外肆虐,除却风雨扑打在窗上的簌簌声响,上面还有什么东西在咀嚼骨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来。在场除了夏千阑乐玉珊以外其实只剩下了无极和朱秘书,两人脸色一变,无极飞快地朝上面冲了过去。
“啪!”
随着一道黑影闪过跃入窗里逃走,一具血淋淋的骨架被迎面丢下,无极险些躲闪不及与它撞上,伸手慌忙挡住,被碎肉与血块溅了一脸。金志彪的脸被啃得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半张,厚重的脂肪层混着鲜血溢出,模样凄厉可怖。被生生撕裂开来的口腔里只余下了半截断裂的舌头,一同消失的还有半条腿和重要器官。
骨架骨碌碌滚了半圈在朱秘书的脚边停下,女人一张俏脸吓得花容失色,颤巍巍地靠在墙上不敢动弹。然而就是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吸引来任何的女仆或是管家,当时说是有事情就找他的恩格管家今天一整天干脆都没出现。
朱秘书踉跄着和金志彪的尸体拉开了距离,口中无意识颤抖道:“怎么会……明明已经做过那个……”
在无极一道凌厉眼刀扫过来的刹那,朱秘书及时地闭上了嘴,但近在咫尺的夏千阑却听的清清楚楚。于是在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女人想起身离开时,夏千阑干脆利落地一步上前扯住她的衣领把人往前一带,将近一米七的女人就被这么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无论怎么挣扎也逃脱不得。
“有什么做了的事情是没法说出来听听的?”一把餐叉不知何时被夏千阑藏了起来,此时锐利的尖头恰好就抵在女人的脖颈,凉冰冰的温度和轻微刺痛感一下子让人神经紧绷,“怎么,之前那几个学生失踪得都很蹊跷,你是想变成他们当中的下一个?”
从她进入副本开始,就发现无极表现的很奇怪,伪装成一个老好人来带人还算正常,但和自身人设相互冲突的行为居然还能一直获得那些新人的信任。荒漠“死亡”、那几个学生离奇失踪,副本剩下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可现在,仅仅也只是第二天而已。
“夏千阑!”无极一双三角眼向上微微吊起,略显狰狞的面孔昭示着现在的怒气,粗长油亮的黑鞭也从他的袖中露出一截。那是无极赖以成名的攻击型武器黑蛇鞭,在黯淡的光芒下,似是在涌动的黝黑色泽愈发诡谲,“你有话好好说,抓我的人干什么!”
夏千阑怒骂:“装什么圣母,在坑死荒漠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冠冕堂皇的话呢?”
在提到“坑死荒漠”的刹那,夏千阑并未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心安,某种在脑海中一直隐隐挣扎的猜测终于有了雏形。手上力道一松,朱秘书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推了出去跌到无极怀里,夏千阑一脚踢开金老板的骸骨,拽着乐玉珊就上了楼。
任由朱秘书死死抱住自己肩头低声抽泣的无极眼睛一眯,目光阴鸷地看向了地面上残缺不全的尸体,在确认那上面的全然都是齿痕印记后才骂了句极其难听的脏话,扶着怀中的女人也一同往楼上走去。
半夜十一点。
窗外雨势渐歇,清冷银润的一弯月高高悬挂在上空,银辉落满庄园里初春开起的翠碧枝丫,在微风中瑟瑟舞动。从上层遥遥向下望去,静谧的庄园一切笼罩在纱雾般的纯白中,远处悠扬的笛音是催眠的小夜曲,如果忽视了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的话,从表面上看来的确是理想的度假地。
夏千阑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回眸看向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乐玉珊。这女人非说头发太油得洗一洗,此时正在努力用毛巾把湿漉漉的长发擦干。在她抬眸看向夏千阑,正要勾起与以往无异的那抹笑容时,却冷不丁听对方问道:
“还记得当时的游戏通报里说的故事背景吗?”
乐玉珊微微一愣:“故事背景?”片刻后赧然,“我记不得了。”
想来她的台词功底一直很糟糕,不然也不会在剧组里被ng十七次。刚刚酝酿好的夏千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甚至感觉等从这个副本出去以后,失去自己庇护的乐玉珊进入第二个副本根本活不到第二天晚上:
“城市发生大型械斗事件,整个遭遇毁灭。你们是一群流亡的难民,富豪阿里斯先生在郊外世外桃源般的避暑山庄里邀请你们入住。你们感恩于他的保护,但表面宁静的山庄下实则暗流涌动。
只在夜间出行的生物、地下室内莫名堆砌的尸体发烂发臭,和平外表包裹的毒素在揭开以后会是怎样的触目惊心?1234,真假如何猜?1234,倒霉儿快来!”
无视乐玉珊又惊又羡还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的表情,一字不落把当时背景全部背诵出来的夏千阑眯着眼睛继续看向了窗外皎洁的月色。她想,她大致明白了这个背景中蕴含的一点提示。
目前确定死亡的人唯有暴躁男和甄菱、金志彪,王华和那另外的三个学生以及荒漠都不知所踪,而在看到自己之前“拼命保护”的金志彪死掉以后,无极也只是愤怒无奈,却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夏千阑直至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熟悉。
那是在她还很弱小的时候,在一次很危难的副本里本来以为会命丧于此,但没想到有一个人居然在那个副本中通关过,并且无私地奉献出自己的经验,帮助全部人过了难关。夏千阑当时没考虑那么详细,直至这种感觉再次出现的时候,熟悉感才慢慢浮上心头。
每个人再次进入自己玩过的副本的概率是千分之一,但概率再小并不代表为零,如果无极提前知道一切的线索和剧情,那一切解释起来就顺畅多了!
“我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虽说并没有必要非得保证对方的安全,但毕竟乐玉珊之前还算是救她一命,夏千阑语速飞快,“我可以保证起码无极不会来找你,但荒漠很大概率没死,他要是来找你也不一定安全。”
但她在夜间出去也就是相当于违反了规则。
“我跟着你!”
**
看着夏千阑再次用一条细长的针状物撬开门时,乐玉珊已经没再表现出任何惊讶了。之前还喜欢一惊一乍的女人似乎是也知道今天晚上会特别重要,屏气凝神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过在注意到她打开的是阿里斯的卧室时,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胆怯地抓住了夏千阑的手。
“进来。”
夏千阑给她做口型,难得没有拒绝乐玉珊过度亲密的触碰。
阿里斯并不在房间内,但门口很是心机地撒了一层面粉,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看不见。不过夏千阑根据在副本内闯荡的经验,早有准备地就穿上了无痕鞋套,哪怕踩在上面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光是这样一点,就让她心中的猜测愈发扩散。
毕竟正常人可不会半夜不在卧室里待着,也不可能在卧室门口特地撒上面粉。她在之前就觉得阿里斯对外面的情况说得模模糊糊,说是做慈善却又只让人待几天也很奇怪,尽管在恩格管家看来轮流帮助这样的借口滴水不漏。
阿里斯的卧室装修的倒像是书房,书柜办公桌一应俱全,只是在角落里放了张床而已。夏千阑只粗略扫过里面的书柜就挪开了目光,去开上锁的抽屉里一一翻找起来。
片刻后,随着一道清脆的开锁声,夏千阑从第三个抽屉里掏出老旧的日记本。那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借着台灯的光亮一看,登时傻了眼。
“饲养手册?”乐玉珊环顾一圈四周环境才敢把头凑过来,写字台这边的位置很窄,两人并肩看就不得不靠在一起,“‘帕斯’应该是昨天攻击我们的那个东西的名字吧阑姐?”
夏千阑略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懂俄语和法语?”
以前在一次节目上听乐玉珊用英文唱歌都唱的磕磕绊绊被嘲上热搜,夏千阑没想到这人用法语和俄语双拼写成的“加密式”日记她居然都看得懂。旁边女人冲她扬唇一笑,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般带点炫耀的味道:
“那是当然,我精通除了英语以外的五国语言。”
夏千阑懒得跟她贫嘴,只催促了声快念,同时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乐玉珊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把日记一字不落地翻译了出来。
日记起初只是写一些帕斯的饲养日记,从一开始的失败到后面渐渐好转起来,从外形描述上已经可以判断就是那个在礼堂中攻击他们的巨型怪物是阿里斯所研制。与此同时被研制出来的还有一些类似丧尸的怪物,其中叫作“小畸形”的东西应该就是她们遇到的怪物小孩,那些东西依靠吞食母体而渐渐长大,每一个风华正茂的女性都可能会成为载体。
另外一种不受伤而把它喂饱的方法是用其他人的血肉去喂养一只小畸形,听到这里的时候夏千阑忽然想起了和乐玉珊下午在礼堂附近的时候看到的那两个身上沾着血的女仆。
以及,从进入庄园以来,她几乎都没有看到过一个年纪大点的女人。
“等到帕斯再多吃一点,再养大一点就可以把它放出去了。装着庄园钥匙的盒子有另外一把钥匙,被我让帕斯给一起吃了下去,哪怕是恩格叔叔也不可能发现。”随着数日以来隐瞒着的某种真相的昭然揭露,乐玉珊读的声音都隐隐有点发颤,“外面的丧尸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吊桥被毁了,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源头,剩下那些好的人肯定会想尽办法过来的。”
“等到这批人被吸收帕斯应该差不多就好了,到时候,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好了停,时间差不多了。”夏千阑听着个大概便打断,“放回原处准备走。”
乐玉珊言听计从地说了句好,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腰肢就被女人整个环抱住,推开窗户用虎爪钩勾住边缘,夏千阑抱着乐玉珊一跃而下,晃荡片刻便平稳落地。
静谧的夜晚却有呼吸起起伏伏,那声音一点也不小,轻易就能捕捉到是来源于礼堂的方向。夏千阑拽着乐玉珊躲进草丛,没过一会,楼上又有一道身影跃下,无极瘦长的身躯在黑暗中仿佛鬼魅,很快朝一个方向跑去。
跟在后头追逐的时候,夏千阑甚至可以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时远时近,穿梭在草木葱茏的小道间,不时能瞥见在灌木丛里藏匿着的一双双猩红的眼。
**
罗源把受伤的刘子欣背到了身上,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缓缓向前。
每走一步,脚踝上钻心的疼痛就在提醒被撕裂开来的伤口有多严重,可顽强的求生欲还是让意志力在与痛觉神经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纵使每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却还是一点点地坚持向前走去。
鲜血染红了草地,某些东西自然是闻味而来,如果夏千阑在的话大概能发现那些怪物小孩在攻击自己的那天晚上之后体型又变得大了些,大致是因为分食了什么东西。一阵桀桀怪笑过后,迎面扑来的瘦小怪物被罗源用一根粗树枝迎面砸得脑浆迸裂,但有更多的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叼住了他的腿,有的爬上了他的胳膊,还有的狡诈地咬住了他脚踝上的伤口狠狠啃咬,让原本就皮开肉绽的肌肤刹那间可见森森白骨……
罗源寡不敌众,原本就不算很强壮的少年扑通跪倒在地上,虽然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还是把娇小的刘子欣牢牢覆盖住。这些东西身上的味道似乎有种致幻的作用,罗源渐渐地开始头昏脑涨,一个晃神的功夫,胳膊或大腿就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双腿抽搐,罗源死死咬住牙关撑着胳膊去扫开欲要跳到他脖子上啃咬的怪物小孩,可那双猩红的眼睛却只是将嘲讽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趁此机会向下如闪电般一窜——
刘子欣的闷哼从他身下传来,尽管胳膊被整个叼住,被保护着的少女也没喊一声痛,只是把餐叉又快又准地贯穿了它的下巴。两人在发现礼堂里的张凌没有回音,而里面传来的动静也不对劲以后就是这么一路拼杀过来的,纵然浑身浴血,也都牢牢记住了晚上不能出大声的规则。
怪物小孩怪啸一声,双腿屈起蓄力准备发动最后的攻击,目标就是已经快要丧失反抗能力的罗源的后脖颈。然而在它弹飞出去的瞬间,游蛇般的长鞭却于混沌的黑暗中呼啸而来,苍茫草木遮蔽了大片的月光也遮住了来者的神情,等到罗源身边的那些怪物小孩被一一驱赶,无极阔步走来时,脸上只剩下了对遇难人的悲悯。
被长鞭抽得倒飞开来的怪物小孩骨断筋裂,身躯高挑纤瘦、离远看着甚至有点像是瘦长鬼影的男人如救世主般降临。他缓缓屈膝蹲下,把驱逐伤痛的药丸塞进了罗源的嘴里,又把他抱开,顺带一视同仁地救助了伤势稍轻的刘子欣。
待到咽下嘴里药丸,伤口的灼热感稍稍减轻以后,罗源才有功夫抬起头来打量这个半夜出现的男人。他明显记得规则里有“晚上不得外出”这么一句,可无极却还是来了,尽管他之前说过除非双方达成交易,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联系。
但他当时接收下无极的条件以后并没把荒漠的尸体搬出来,罗源有些不安地抵住下唇。失血过多让他哪怕得到了治疗也难免有些头晕目眩,但就在涉世未深的少年忐忑等待无极的问话时,却听无极用那沙哑的声音温和却坚定道:
“想赢的话跟我来,我找到女巫了,是夏千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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