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某号桌上,与旁边热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古怪的气氛让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一张方桌,两条长板凳,四个男人,两两对坐。


    裴岁清若无旁人的剥着小龙虾,原星河一个一个等着他投喂。


    对面的陈闽图面无表情的看着,旁边坐着的林中伍对着原星河疯狂使眼色。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是说前男友吗?还吃!」


    林中伍眼睛都快翻白了。


    「快抬头看一看啊,没看到气氛不太对吗!」


    正好原星河抬头想喝口饮料,刚抬头看见对面的林中伍在对他翻白眼。


    “你干嘛对我翻白眼啊?”原星河有些委屈的说道。


    “吃吃吃,吃你的吧。”这下林中伍是真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一脸无辜的原星河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现在吃饱了,浑身的感觉十分畅快。


    他抽出桌上的纸擦了擦嘴,起身对林中伍说道:“吃饱了,我们走吧。”


    “好的,我们回家吧。”男人也跟着起身。


    原星河脚步停下,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头紧皱。


    “我又没叫你,你跟着干嘛?”


    裴岁清有些拘谨。


    “跟你一起回家。”


    “不用了,你回你自己家就可以了,不要跟着我。”原星河冷淡的说道。


    裴岁清有些慌,他上前一步拉住青年的手。


    “星河……”


    “放手。”黑发青年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


    裴岁清有一瞬间的畏缩,手微微放松,但很快又坚定的拉着原星河的手。


    “……不要!”


    他不想分手,不想离开他。


    裴岁清想要和原星河永远在一起,就像三个月前的那样。


    见他不松手,青年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你和裴家的大少爷有什么关系?”


    他嘲讽似的笑了笑,对裴岁清说道:“月入三千?农村考上来的贫困户?有一个抛弃妻儿的父亲和一个出车祸的母亲?”


    穿着高定服装的男人面色苍白,面前恋人的话刺得他不敢看他。


    裴岁清不自觉的松开了点手,细腻温凉的手掌便从手中抽去。


    他不禁手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有清清冷冷的空气,余下手心中那一点熟悉的温度。


    面对青年毫无温度的眼神,裴岁清只觉得浑身寒冷,像是在一个艳阳之下直坠寒窟,冻得他牙齿发抖。


    他嘴唇蠕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老板。”原星河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林中伍瞅了瞅僵着身体的裴岁清,又瞅了瞅转身离去的原星河,抬脚向原星河追去。


    等离远了,再也看不到那两个的身影。


    林中伍戳了戳原星河的肩膀,好奇的询问:“裴家那个大少爷……裴岁清。”


    “他以前是你男朋友?”


    a市的夜里总是莫名的寒冷,风掠过树梢,吹起树叶哗哗响,令黑发青年不禁缩了缩脖子。


    他拉高衣领,语气平淡的嗯了声。


    “如果裴家大少爷长他那样,那的确是了。”


    他和裴岁清的确交往过,从大四的下学期到三个月前,七百三十八天,两年多的时光。


    ——


    灯光昏暗的小店里,男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儿,注视着前方已经空荡荡的小路,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早就看不到原星河的背影,可裴岁清依旧在望着。


    他眼眶泛红,眼睛一下也不眨的注视着前方。


    陈闽图迟疑的看着他。


    “……你还好吗?”


    “……我骗了他。”他嗓音干涩低哑。


    “七百三十八天。”


    他一直在骗他。


    一个玩笑般的赌约,需要承担无数个不知名的后果;一个小小的谎言,需要再说出无数个谎言来支撑。


    直到最终无法避免,露出肮脏丑陋的内里。


    即使最初的模样有多么的美好,可结局无法改变,终究是


    ——令人作呕。


    ……


    那是大四的下半学期,那时的裴岁清因为和家里人思想不和而离家快三年了。


    他离开裴家,以一个来着农村的贫困生身份,来到a市的一所很普通的大学。


    因为是中途转过去的,他的寝室是二人寝。


    室友是一个家里还算有钱的富二代。


    ——


    夏日的炎热里,一丝清风也能给人带来凉爽。


    裴岁清撑着脑袋,双眼无神的看着上面正在讲课的老师。


    台上的老师侃侃而谈,讲解着课本上的知识。


    但大多学生的注意力都不在老师身上,裴岁清也一样。


    靠窗户的地方,有一个人。


    他坐在教室的最角落里,很平常的趴着睡在桌上。


    窗外的阳光倾斜洒落在他身上,对着窗户的侧脸上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清晰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但裴岁清就是不看他。


    只是偷偷的,偷偷的用余光瞧上他这么一眼。


    可是他快要忍不住了。


    裴岁清已经做完了两套无聊的数学试卷,听了三遍无趣的英语听力。


    他觉得自己要再不看他,他的心脏就快要从心口蹦出来了。


    文件里的英语听力单曲循环着,从耳机里传来纯正的英语发音。


    可裴岁清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思绪全被窗边的那个人所夺去。


    直到下课铃响起,手机发生振动,从中收到一条消息。


    那是他的室友发来的,他问他要不要他帮忙带饭。


    裴岁清看向角落里,那人的旁边,室友正刚刚将手机收起,轻轻摇醒睡着的人。


    桌底里两只手紧紧的拽在一起。


    刚睡醒的人有些懵懂,长长的睫羽一点一点的颤动着。


    他依赖的拉着室友,头埋进室友的怀里向他撒着娇。


    离着太远了,教室里太过吵杂,裴岁清什么也听不见,他盯着那人淡粉的嘴唇,猜测一定又是那些惹人心乱的甜言蜜语。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那人是个拜金,虚荣,花心,爱意来的快去的也快,男朋友一个月换一个的二流货色。


    只要是个有钱的男人,都能得到他的亲赖。


    裴岁清见过不少像他这样的人,也本该像对待以前那些货色一个态度。


    可他的心脏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因为那人的一举一动而剧烈跳动,像是怀里揣着一只活泼的小鹿,蹦蹦不停的撞击着他的心口。


    “裴岁清。”室友喊着他的名字,挥手向他告别。


    裴岁清微笑着点头,余光瞥向室友手中紧紧拽着的那个人的手。


    那个惹得他心乱不已的人,一手拉着室友的手,一手拿着手机百无聊赖的滑动着屏幕。


    前额细碎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微微抿着的淡粉色的嘴唇。


    那是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所梦到的颜色,那人躺在他的床上拥着他,充满爱意的亲吻他,柔软的唇瓣会吐出一切他所想要听到的话。


    今天是8月7号,那人和室友交往的第33天。


    根据以往那人和其他人交往的时间,他会在今天甩了室友,就像之前所做的那样。


    夜晚,清清冷冷的月光被关进室内,倒映着漆黑的身影。


    裴岁清躺着床上,等待着应到的消息。


    “嗡——”手机开始振动。


    是室友打来的电话。


    裴岁清不想理他,知道结果就可以了,不需要再了解一只败犬被人抛弃的可怜经历。


    可手机一直在振动,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发过来。


    裴岁清接通了电话,就算是听一听失恋人的失败结果吧。


    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室友说他好喜欢那个人,即使那个人一个月就把他给甩了。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能让他收心的人,可只是一条可怜又可笑的败犬而已,最终只能成为那个人感情历史的一个平淡经历。


    他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他和那个把他甩了的人在一起时的甜蜜经历,可裴岁清只想着如何接近那个人。


    如果他现在没有离家,那他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件事。


    可是原星河喜欢钱,喜欢有钱的人。


    而裴岁清现在是个穷鬼,一个没有钱给他买奶茶和小蛋糕,一个星期也吃不了一餐小龙虾,周末还要利用空闲时间打零工,那个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穷鬼。


    那个人怎么会看到他的存在。


    ——但他现在有个机会。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吗?”裴岁清平静的说道,眼中却带着兴奋。


    “你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了。”他打了个哈欠,佯作想睡觉的模样。


    可电话那头的室友却明显还怀有郁气。


    “……有时候我觉得他喜欢过我……”


    “喜欢你的钱?”


    “不是!”室友大声反驳道:“……我是真觉得他喜欢过我。”


    “他就没有喜欢人的这颗心。”


    “不可能!”


    “那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裴岁清无声的笑着:“赌我能不能让原星河喜欢我?”


    “怎么可能?”隔着手机也能听到那头室友不屑的笑声。


    在他眼里,裴岁清是真的穷。虽然在他心里,原星河很好很好,但他也确实知道原星河真的很喜欢钱。


    一个虚荣,爱财,花心的二流货色,怎么可能会和穷鬼交往,更别提喜欢穷鬼。


    “赌吗?”裴岁清只当做没听见,笑着问道。


    “赌啊,”室友又转头问道:“你输了怎么办?”


    “那就让我永远单身喽。”


    永远单身,永远离开那个人,永远看不到那个人。


    而那个人依旧耀眼,依旧闪闪发光,眼中心里没有他这些无关紧要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顺从他的意愿,过着最想要的生活。


    ——这是他输了的代价。


    ——这就是一个最虚伪,最卑鄙,最无耻的小人所想的最宽慰的代价。


    谁会认为这还是那个矜贵高傲,做事从来光明正大的裴家大少爷呢。


    只有一个虚伪的小人罢了。


    以赌约为借口,顺理成章的接近那个人,即使输了,大概也可以说一句:果然啊,他果然是个拜金虚荣的二流货色。


    这样便可以掩饰般的安慰自己不是自己不好,而是那个人没有心。


    这就是一个虚伪卑鄙的小人和他所想的虚荣爱财的二流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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