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人闻之色变的禁地,对于谢棠来说,却是一处风水宝地。


    他筋骨被废,好不容易制成了丹药接上了筋骨,却是面临着南国灵力贫瘠的问题,无法修炼。


    而这禁地下面却像是有灵脉一般,这里不仅有他需要的灵石,甚至他还能感受到灵气的滋养。


    就像是被困在干涸沟渠中的一条鱼突然迎来了一缕清泉,他近乎疯狂地修炼了三天三夜,修为一举从练气前期突破到练气后期。


    今天早上,他按照惯例正在修炼的时候,一直藏在他识海中,已经沉睡一年的魔晏却突然醒了,并且感知到了陌生气息的靠近。


    应该是那个公主来了。


    感受到身上炙热的目光,谢棠敛了敛心神,抬眸看向了视线源处。


    一抬首,一个戴着斗笠,围着围脖,套着两件狐裘的小姑娘便印入了他的眼睑。


    他难得地沉默了一下。


    他在宫里呆了一个月,见到的公主妃子们在冬日里是绝不会这样穿的,她们宁愿冷着也要保持她们自认为最漂亮的仪态。


    他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精致的妆容。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难不成是公主身边的侍女?


    “你是谁?”谢棠将手从书页上拿开,放在旁边的茶盏上,径直端起茶盏,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宁熙没吭声,直到他将茶盏放下,她才哂笑:


    “太监?不像啊。”


    太监的声音可没有这么有磁性,没有这么清朗。


    “喏,你住着我的房子,吃着我的野菜,用着我的灵石,看着我的古书,还问我是谁?”


    未等谢棠回答她方才的疑问,宁熙便又出声了,一边说话,她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直接坐在了谢棠对面的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抬眸看着谢棠。


    谢棠放在茶盏杯璧上的手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公主,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谢棠纤长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杯璧,“奴的制衣(太监服)昨晚换洗了,现在未穿着,自然是不像太监的。”


    “哦?那你声音为什么这么好听?别的太监都是鸭公嗓,可你的声音比很多公子的声音都好听。”


    一阵风从窗外吹过,斗笠被轻轻拂起,刚好露出宁熙正向上弯着的唇角。


    谢棠沉默了一下,他识海中的魔晏突然出声了。


    “小主子,她的父亲是宁青,虽然她灵脉被封,但是宁青敢把她留在这里,必定是给了她很多宝贝的,你的幻术在她这里失效是正常的。”


    谢棠嗯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奴入宫不过一月的原因吧,公主应该知道,奴这种腌臜人不会一天两天就变了的。”


    “或许一个月后公主再见奴,公主都不愿听奴说话了。”


    宁熙笑了笑,有些戏谑地看了谢棠一眼。


    “我听说那处受伤都恢复很慢的,没想到你竟然才不到一月,便能活蹦乱跳了!”说完,宁熙眼神又往他身下瞥了瞥,“其实小时入宫是最好的,你这个年龄,应是糟了不少苦吧?”


    可惜了,这样一个绝世佳人,竟然这方面残缺,还糟了这么多苦,宁熙一时之间动了真情,话中也带着一丝怜悯。


    谢棠再如何镇定也绷不住了,黑了脸,他实在是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竟这般作风。


    “公主说笑了,能有机会入宫,为贵人们做事,再苦也是值得的。”


    似乎是怕宁熙再接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谢棠立马又开口道:


    “请公主恕罪,没有公主的允许,奴便动了这里的东西。那外面的野菜奴挖了九棵,厨房里的米用了三斤,书房里的古书看了十本,厨柜里的茶叶……”


    “行了行了,用了便用了呗,反正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


    宁熙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手,打断了他,然后作势摸了摸耳朵。


    “说这么多,耳朵都给我堵着了……”


    说完,宁熙便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书房四周。


    “你想要修炼?”宁熙盯着角落处的一个灵力已被吸收的灵石说道。


    谢棠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情绪突然变了,不再像方才那般俏皮,而是带着些愠怒。


    也是,灵石对于南国来说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轻易拿给自己用呢?


    那些传说中的死在禁地里的,估计也是另有原因吧。


    谢棠心中冷笑。


    方才还说这里的东西都是给“他们”准备的,现在就变脸了,这小姑娘真是有趣。


    正当他准备“解释”的时候,宁熙却突然一个健步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腕。


    可能是方才在想事情的缘故,待到女子的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时,他才霎时反应过来。


    女子的双指搭在他的腕上,有些冰冰凉凉的,他一低头,便看见了女子斗笠下耷拉着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还隐隐约约看见两排黑黑的高高翘起的睫毛。


    这应该是他见过最美的睫毛了,谢棠想。


    不过,脉搏乃是命门处,岂是他人能碰就碰的?


    谢棠也不再顾及她是公主,直接转动手腕,想要将她推开。


    但谁知,宁熙看着小小一个,力气却很大,捏着他的手腕不放。


    “筋脉碎裂?”宁熙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似乎她方才的那股俏皮劲儿又回来了。


    “嗯。”谢棠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凡事懂点行道的都能看出来。


    他直接将手从宁熙手中抽了出来。


    宁熙看着空了的手掌,手指轻轻地颤了下,轻轻地将手捏成拳,然后又慢慢放开,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触感。


    他的手和明月明心的不一样,冬日里也是暖和的。


    宁熙嘴角弯得更厉害了。


    她仰头,看着谢棠。


    “你可知道,这里不过是禁地的冰山一角,这些灵石,全都是最低等的下品灵石。”宁熙指着书房中的几块稀稀落落的被用来安置阵法的灵石,说道。


    谢棠当然知道,不过他明白,现在自己“不知道”最好。


    “哦?当真?”谢棠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奴还从未听过灵石还分上等下等之说呢。”


    “咳咳。”宁熙摸了摸耳朵,她撇眼看了一眼头顶的男人,“当然了,我现在呢,给你两条路,第一条,就是现在我放你出去,你回去皇宫,继续做你的小太监。”等着我避寒回来来皇宫找你。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就是跟着我,做我的,额,侍卫吧,我带你去禁地内围。”


    谢棠眉头微微皱起。


    见状,宁熙赶紧又补充道:


    “慕容祯的那些儿子都只能呆在禁地中间的地方。”


    说完,宁熙便直直的盯着谢棠的眼眸。


    谢棠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她眼中的认真劲儿不似作假。


    片刻后,他双手抱拳,头微微埋下,朝着宁熙作了一个揖。


    “能为公主效劳,是奴的荣幸。”


    谢棠一弯下腰,头就堪堪到宁熙的额头处。


    宁熙踮了踮脚,看着他的发顶,负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想要摸头的感觉十分强烈。


    “既然跟了我,那便也不用自称奴了,和我身边的明月明心一样便好。”说完,宁熙又突然想到很多“宫中”的规矩,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她向来不喜欢宫中的那副做派,明月明心刚来时也是蹑手蹑脚的,她教了好长时间才改。


    宁熙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谢棠。


    他才进宫一月不到,而且自己能感觉得到,他性子还没完全被磨化,应该不难教吧?


    “嗯,回头让明月明心教教你规矩就行了。”


    说完之后,宁熙便又在书房里转悠了一圈,然后过去将方才进屋时谢棠看的那本书拿了起来。


    书上仿佛还保留着谢棠指尖的温度。


    宁熙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两下,然后便拿着书绕过谢棠,往屋外走去了。


    “这书不错,我拿回去看看。”


    身后的谢棠有些莫名其妙,想到书上的内容,他脸色古怪地看着女子的背影,然后默默地跟上了。


    ——


    禁地果然很大,跟着宁熙通过一处处结界,来到禁地内部时,谢棠的眼神已经变了。


    就连他意识海中的魔晏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天呐,南国竟然还有这种地方,这里和魔境的魔都的灵气浓郁程度都不相上下了!”


    灵气最是滋养人。


    “要是我们能在这里住一月,小主子,你定能突破金丹。若是再能找到元灵草,那你的筋脉便能完全接起来了,不出数日便能突破元婴,去往上界!”


    “而且我的伤也能更快养好!”


    “果然,宁青那老头子,奸诈狡猾,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将女儿留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你说他是不是把南国的灵气都封存在这里了?”


    魔晏很是激动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谢棠却是一下也没搭理他,只是凝神打量着四周。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和魔晏相反,这里越好,他便越警惕。


    至于能不能在这里呆上一个月?


    谢棠眼神深邃得看着前面女孩的背影,他向来都不相信别人,他只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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