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下，红昙长老的眼神像利刃一样飞了过去。
清戊看了她一眼，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春宵却忍不住抖了抖身体，但依旧顽强地说道：“掌门这么重要的事您可别忘了呀！”
清戊收回视线，合身的道袍让整个人更加挺拔，下颌微抬起，有些冷冽的声音响彻这座广场：“今日是合欢宗的双修大典，借此机会将选出本宗的五代弟子之首。”
“合欢宗向来有云，为首者，有德，有贤，有能者居之。”
“我欲立红昙座下妄姝仙子——沈宁君，为五代弟子之首。”
“如有不愿，皆可挑战！”
最后八个字陡然间传到春宵长老的耳朵里，声音如漫天雷鸣，振聋发聩。
神魂一阵动荡，春宵脸色瞬间煞白，但转眼间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知道这是清戊掌门在给她的警告。
因为她反驳了他的话，甚至代表在质疑他的决定，教他做事。
一向强势的他根本不会允许此间事情发生，那么得到些教训也是再所难免。
春宵长老强忍住识海中传来的阵阵疼痛，一脸平静。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五脉长老中，她的修为只能算一般，再加上年纪最大，但门下弟子却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所以春宵一脉最为弱势。
三百来岁的元婴修为，虽说还不至于要到生机消退的地步，但到底需要抓紧突破，春宵害怕再拖下去，寿元只有五百的自己将元神无望。
所以对于门下弟子成为五代弟子之首的渴望比谁都要强烈。这代表着宗门资源的倾斜，和一脉未来的发展。春宵长老甚至认为这也是自己晋升元神的唯一希望。
春宵长老眼神有些疯魔地看向，从掌门身后镇定走出的沈宁君。
洁白的鞋履轻踏而出，少女的模样暴露在众人眼前。她并不像普通的合欢宗女弟子那样，盘起各种好看却繁琐的发髻，只是简单地用一段灼目的红色丝带将头发简单束在脑后。
虽无任何装饰，却像出水芙蓉，肤如凝脂，螓首峨眉，眼眸流转之间，漾起万分动人的美意。
沈宁君瞬间收到了无数惊艳、羡慕与嫉妒的目光。
她的脚步不急不缓，听从清戊掌门的指令，从亭台上飘然落入广场中早已准备好的场地。
比斗场就在清戊掌门所在石亭的斜下方，正好方便长老们观看。
沈宁君站在比斗场的中间，四周都是同门，自觉与场地保持距离。
大概是谁也不想第一个上场挑战，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人动作。
红昙长老双手环抱，凤眼斜斜睨了春宵长老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不是说有人说要挑战吗？门下弟子呢？怕了？”
春宵长老心底虽然生气，但依旧僵着一张脸，不去看她的嘲讽。第一个上去肯定是吃亏的，她可不想浪费名额让门下的弟子试探出沈宁君的修为和功法后，为他人做嫁衣。
她还没那么好心！
清戊掌门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比斗场，神情有些莫测。
——
沈宁君见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有人上来挑战自己，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手指，但心中多少有些计较。
五代弟子中，其实融合修为已经算是极高了，但耐不住总有些人先天赢在了出生上。
就好鸣凤长老的女儿，从出生起便用药浴、灵丹喂养，直到现在二十多岁就已经迈入金丹修为。这个速度甚至比当年的清戊掌门和红昙长老还要来的快，说一声妖孽都不为过。
可事实呢？鸣凤长老的女儿为了提升修为，一概攻击法诀和招式都没有学，单单只能算是增长了两百年的寿元罢了。
除此之外当然也有真正自己修炼出来的天才。
“我先来吧！宁君师姐！”一道沉稳的少年声从一众五代弟子中赫然而出。
身着符合五代弟子规格的青衣道袍，少年的眉眼多是羞涩的水润，眼尾微微下垂，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这位陌生的师弟径自上前说道。
他轻轻拱手，向她介绍自己：“琼林长老门下，五代弟子林浩。”
亭台上。
琼林长老微微有些讶异，他一向不喜参与这些，座下弟子大都了解，因此十分低调。
现在突然间跑出来，还是作为第一个挑战，什么情况？
琼林长老摇了摇头，虽然奇怪，但也不想多管，总会是自己的选择，缘法各自吧。
——
沈宁君微微颔首：“林浩师弟好。”
两人客气地寒暄过后，默契对视一眼，然后摆出架势。
“等等！”正准备动手，林浩突然出声，“宁君师姐莫言误会，我之所以站出来不是不服想挑战你，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
他看向沈宁君，青涩的面容上有些害怕被误会的紧张，倒也看得出一片诚心。
沈宁君一怔，又默默将已经拿在手中的蝎尾九节鞭收了回去，“无事，弟子之首本就是有能者居之，师弟无需道歉。”
说完后，不等他的反应，沈宁君右手轻抬，“请吧，师弟。”
合欢宗有五脉分支，分别为红昙、春宵、莲心、鸣凤以及琼林，掌门一脉另算。
而其中红昙的修为最高，已经是元神大圆满，无限接近于历劫镜的第一层——破虚。
修真界都在推测，合欢宗离出现第三位历劫境老祖，已经不远了。
也因此，在红昙长老的胜名之下，其他四位长老显得黯淡无光。但其实大家都忘了，在红昙还没有腾空出名之时，是琼林长老与清戊掌门并称宗门双杰。
年仅三百的他早已经是元神中期巅峰，并在此境停留了五十年，随时可能突破到元神后期。
到那时，再多一位老祖也不无可能。
可在五脉长老中修为第二高的他，为人却十分低调且神秘，在宗门都甚少露面，这才导致了修真界的大多数人都对这位琼林长老的印象不深或者没有。
但不管怎样，这样一位长老，他的弟子也一定不会太弱。
沈宁君在脑海中过了过‘黑衣沈宁君’对琼林长老的大致印象，心下暗暗提高了对这位师弟的警惕。
几乎同时，两人身上灵气运转，沈宁君气海中的黑色雾气早已经跃跃欲试。灵识刚刚探入，它便已经迫不及待地顺着脉络，攀涌而出，整个场上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诡异的灵气直接让林浩眉头一皱，他右手从储物袋中唤出一小面帆旗，左手掐诀。
小小的帆旗瞬间变大，像一只张开血腥大嘴的妖兽，狠狠向沈宁君包裹而去。
沈宁君正准备操控体内黑色的灵气使出防御的发决，谁知紧要关头功法突然逆行，黑色雾气一阵翻涌，仿佛失去了控制。
糟了！！
沈宁君心神紧绷，只好凭借身体的本能向后一翻，狼狈地躲过帆旗的攻击。
林浩找准机会，不依不饶，同时手中掐出狂风决，配合旗帆，攻击更加凌厉。
沈宁君深吸一口气，头脑越加冷静，努力控制住黑色雾气，运转阴雀望阳真经。
灵气按照路线重新运行周天，就在她以为已经重新得到灵气控制时，像燃烧火焰一样张牙舞爪的黑色雾气猛地蒸腾起来，如同注入了新的生命。
轰的一声，整个比斗场被彻底笼罩在失控的黑雾之中。
同时引得场上一片哗然。
春宵长老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惊愕道：“红昙，你的弟子这是什么功法？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红昙此时也有些纳闷，她可没教过这个，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道：“怎么会是走火入魔？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大惊小怪！”
春宵面上一黑刚想反驳，身旁的清戊掌门一边专注地看着比斗场上的情况，一边低声冷斥道：“噤声！”
普通弟子的灵识或许被浓重的黑雾所阻挡，但阻挡不了各宗的长老以及红昙等人。
林浩被陡然间席卷的黑暗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其心性让看到的人忍不住赞叹。
他一边找寻沈宁君的位置，一边警惕四周。
然而耳边只传来呼啦啦的风声，仿佛置身悬崖峭壁，隐隐有种被拉扯的错觉。
林浩一直在等动静，但是过了很久，久到他似乎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这才听到一种声音，一种翅膀扇动的声音。
飒飒作响。
带着困意和寒冷，他的眼皮上下打着架，凭借毅力勉强视线，朦胧之中在无边的黑暗里看见一只涌动的黑色山雀朝他奋力飞来，他忍不住朝它伸出手。
山雀的鸟喙轻轻触碰到林浩，神魂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整个灵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快住手！小黑鸟！”
沈宁君一把掐住了阴雀嚣张的鸟喙，按住它扑腾的身体，硬生生地从鸟嘴里扯出一张有些残破的黑色布片。
已然清醒过来的林浩看见熟悉的布片，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四周的黑雾已经被阴雀收入体内，沈宁君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林浩师弟，对不住啊，你的法器……”
看着宁君师姐手里拎着的完全看不出曾经风光的黑色破布，林浩欲哭无泪。
此刻比试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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