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心存疑虑,见钟小鱼对他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忍不住偷偷拽拽拽自家小双儿的袖口。
“小鱼,毕竟是外乡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要是叫旁人瞅见还不知道要在背地里说什么闲话呢!”
杨双刻意压低的声音,同钟小鱼咬完耳朵后,才正过身去,客客气气的笑着问梁野道:“先生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吗?”
“正好我要往村长家里去,或许先生可以与我同去?村长人脉广,或许能替你寻个落脚的地方。”
梁野皱着眉头,生硬的拒绝道:“不必。”
他做丧尸的时候,过惯了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露营生活,随意什么地方都可。
这一趟提前下山来,无非是想着别让钟小鱼叫旁人欺负狠了。
杨双被他冷淡的语气冻得有些发僵,心中愈发为难,他心里还着急着去找村长商议卖地契的事情,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尊大佛,一时间有些不放心把小鱼留在家里了。
“既然如此,先生您请随意吧。”
“小鱼,先别收拾屋子了,你同我一道去。”
钟小鱼虽然想不明白自家阿父,怎么忽然改了主意,但还是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
丧尸晶石被小双儿藏在暗格里,梁野便无法透过它查看外面的情况,以至于错过了林氏上门闹事这一出。
看杨双与小鱼俱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梁野不觉生疑:“天色这么晚,为什么着急着去村长家?”
小鱼老实的把林氏带人来闹,他与阿父准备卖掉地契离开村子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梁野越听越不舒服,挑着眉头反问:“为了躲这么个货色,你们就要放弃住了十几年的家?”
杨双叹了口气,“林氏眼馋,我这租房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一回她是志在必得,与其继续纠缠,还不如早日了断。”
愁眉苦脸了一阵才缓过劲,自嘲着摇头,“嗨,都是些家里私事,也就不多说,免得让先生您看笑话了。”
梁野沉思片刻,斟酌着开口道:“可是深更半夜的,即使村长有心帮你,一时间又要到哪去找合适的买家呢?”
这么一问,倒是把杨双问住了。
买地契并不是件小事情,张罗买主、采买流程样样都是需要时间的。
可他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了。
“不如把这地契卖给我吧。”
梁野一开口,直把意识海里躺尸摸鱼的001号惊到诈尸。
“我的宿主大人!您在胡说些什么呀?!”
“买地契?你有银子吗你?”
梁野嫌001吵得他头疼,面部改色的下了一道禁言令,视线落到小鱼的身上。
“我这趟离家离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只有一块南海出的透白脂玉,或许能当置换地契的物件。”
他这么一提,钟小鱼立即想起被自己藏在暗阁里的丧尸晶石。
杨双正暗自发愁,没想到梁野居然主动揽过包袱,立即张口答应道:“一切都好说,先生您说的透白脂玉想必是件值钱的好东西。”
“……只是我和小鱼缺的是现钱,毕竟要背井离乡,手里没个银两总是走不脱的,脂玉虽好,但一时间也解不了燃眉之急呀。”
梁野笑道:“先别着急,我要买你的地契,无非是个缓兵之计。”
他说的神神秘秘,杨双听得更加迷糊。
“村长是个热心肠的人,人脉又广,或许愿意帮忙做桩假买卖。”
“到时候就对外说是我把你的这处屋子买回来了,实则地契还是留在你手上的。”
这正是梁野想出的缓兵之计,由自己假扮做买主,暂且糊弄住钟家,等他摸清楚村里的情况,再做下一步考虑。
杨双却等不及,紧紧的攥着小鱼的手指头,沮丧的摇摇头:“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法子罢了。”
“只要林氏一日在村子里,我和小鱼就一日不得安生,就算是暂时骗住了他们又能怎么样?这房子终究是留不住的。”
杨双是铁了心的想要卖了房子走,钟小鱼却对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念念不舍,忍不住摇晃着阿父的手臂,软声软气的撒娇。
“阿父,梁先生是个厉害的人,他说以后有办法帮咱们,就准是有办法的,您就信他一回,听他说的这个缓兵之计吧。”
看杨双还是有些犹豫,钟小鱼说话更是软的厉害,“你从前不是对我说,阿爹最是得意这处屋子了吗?”
“你还说,等我嫁出去以后,你要时不时回来陪你住,阿父我是真舍不得这里,梁先生是过来杀黑瞎子,要为村里除害的好人,你就信他一回吧!”
杨双最是吃他这一套,被软声软气劝了一回总算是有些松动,沉默了一会儿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的点头,算作答应。
小鱼顿时欢呼一声,他最是仰慕英雄,对梁野口中所说的杀黑瞎子的事情根本没有丝毫怀疑,因而表现的格外亲近。
钟家村本来就小,即使村长家住的远,三个人脚程快些很快也就到了。
说来也奇怪,村落之间最讲究血缘和姓氏,但偏偏钟家村的村长是个外姓人,姓周,单字一个染。
据说是祖上当过官的,后来不知是有了什么祸事举家避难到钟家村来的。
周染当年逃难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小毛孩子,等过了二三十年,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学了一身的学问,到外地做过一两年小官,后来因为舍不得同村青梅竹马长大的小双儿,辞官回乡做村长来了。
也正是因为周染外姓人的身份,接物待人又从不偏颇,杨双才想到要找他求救来的。
做村长的,难免是个操心劳碌命,周家显然也是习惯了有人深夜过来打扰,只在外头敲了几下门,屋里便传来了应和声。
月亮都爬到树梢头头上了,周家人还没睡,周家的小双儿名唤春晓,最是温柔小意,轻轻的拉开门栓,拿灯笼往外一照,看清杨双和小鱼的脸后,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
“杨嫂子怎么这时候找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杨双从外村嫁过来,到钟家村里来,受尽了小双儿的排挤,唯独春晓对他最好,两人时常走动说话,关系还算不错。
春晓知道杨双的处境,恐怕是林氏和钟家人又为难他了!
周染也没睡觉,披着一件长衣从里屋走出来,看看杨双和小鱼,目光渐渐落在后面跟着的梁野身上。
周染看梁野通身的气度并不像是山野村夫,他也算是做过一两日小官的,也曾侥幸见到过一些达官显贵,只是很少有像梁野这般,虽然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但身上一股煞气与狠劲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很有些上过战场的将军气概。
周染这么想着,谨慎的开口问话道:“看着不是熟脸,这位大人是从哪来的?”
梁野一笑,含混的将自己糊弄小双儿的说辞重又说了一遍。
周染将信将疑,但很快又把精力投入到为杨双排忧解难的事情上去。
“由我出来做担保,让别人以为你是卖了地契倒并非难事,只是钟家村就这么大每日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是假买地契,也得把戏做全套了。”
“毕竟涉及银两的事情,你们两家非亲非故,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弄得不巧,作假成真了可如何是好?”
周染说话虽然温吞,但做事向来牢靠,分析写事情来也是有理有据。
梁野抢先开口道:“只需你出面做个担保,至于地契不必更换名姓,照旧留在他们手上便是。”
这么听来倒像是掏心掏肺要替人家小双儿着想了,周染还是头回遇到这么一心要做好事的人,看向梁野的目光难免有些异样。
越是不图谋,越是有更大的图谋。
做官短短几年,周染别的道理没学会,唯独将这个道理牢牢记在心里。
梁野显然看出了周染的猜忌,他虽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也不想因此叫小鱼为难,因而从容的说道:“自然我也不是一无所求的。”
随后即兴编起瞎话来,“其实我这一回出来,适合家中长辈生了间隙,可以说是离家出走了。”
“离家时本就没带什么银两物件,眼下囊中羞涩,见不得恶人欺凌弱小事是其一,想给自己寻个落脚的住处是其二。”
小鱼一听,立即喜笑颜开:“我家里还有一处客房,一直闲置着没人住,若是先生您不嫌弃,大可以住进来的。”
杨双眉头一皱,想的比小双儿更要深远一些。
“可是他一个汉子,住到家里来,岂不是平白给别人嚼舌头根子?”
“要不就对外说是我的未婚夫呗。”
小鱼儿他虽是个小双儿,但从小就不是当做双儿教养的,说话做事坦率的很,大大咧咧的出了个馊主意。
“说是我招上来做赘婿的,前几天我听人跟我讲话本上的故事,说富贵人家舍不得小儿女,总是要找外姓人上门来,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不是招不得的嘛!”
一席话气的杨双头皮发麻,高声骂了一句:“胡闹!亏你还是个小双儿,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更何况梁先生这样的,还什么赘婿?你要是再去听那些胡编乱造的鬼话本,我可就要好好打你一顿了!”
谁知道一旁的梁野听着不仅不生气,反倒是双手一合,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对啊!哪有什么比未婚夫夫更合适的借口?”
“谎称地契被我买去,再谎称我和小鱼儿定亲,到时候你们岂不是能顺理成章的住回来?”
“再没有比这方法更好更妙的了!”
真真不愧是我选上的小弟!虽然平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但关键时候还有几分聪明劲儿在。
梁野越看小鱼儿越觉得顺眼,哪里管得上杨双与周染一言难尽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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