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自是没了时间去熙鸢阁学曲儿,一同回府后阮妤便忙着去安排今日的宴席,心里倒是盘算着,不知能否尽早结束宴席,宴席后再去熙鸢阁学曲儿。


    黄昏将至,厅内已是热闹一片,侍女忙碌出入着大厅,端送着今日宴席的美食,厅堂内,仍旧是之前那一批舞女和同样的舞蹈,阮妤上任以来自是不爱歌舞,没了动力的舞女们也许久未排练新的曲目。


    正当阮妤百无聊赖之际,厅外昏暗的阴影中徐徐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清美,淡然优雅,是容澈。


    喜出望外,阮妤正要起身迎接,严欢不知何时来到跟前挡住了阮妤的视线,一步三回头,阮妤顺着视线看去便看到严夫人朝着严欢在使眼色,阮妤心头一惊,总觉得这怕是要上演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不由得眉头微蹙。


    阮妤站在厅内的几步台阶之上,看着严欢徐徐走来,心下也只能轻叹一口气,看待会严欢怎么说,自己想办法拒绝便是。


    哪知,严欢刚走到台阶下,抬腿正要迈上第一步台阶,脚一崴,身子一晃,一个踉跄人就像前倒去。


    “小心!”慌乱之余,阮妤眼疾手快伸手便扶住了就要跌倒的严欢,将人下意识伸出的手抓住,这才未让严欢在众目睽睽下摔个狗吃屎。


    阮妤松了口气,一抬眼便毫无阻挡地看见了严欢身后几步之遥的容澈。


    容澈在台阶下站住了脚,从他的角度看去,阮妤像是直接将严欢抱在了怀里,容澈脸上浮现出了阮妤从未见过的冷漠神色,陌生又疏离。


    正欲说什么,严欢却适时抬起头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被刚才短暂的意外惊吓得有些惨白,瞳眸闪烁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严欢并未有松手的意思,抓着阮妤的双臂柔声开口道:“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唐突了少城主,多谢少城主出手相救,否则我就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


    阮妤扯了扯嘴角,的确是有些笨了,怎么走个台阶都能绊倒,容澈的华服繁琐却从来都走得优雅十足。


    但阮妤仍是嘴上客气道:“无事便好,能站稳吧?”


    说着,阮妤便要送手,可手刚一松动,严欢脚下一软,竟又要跌倒了去,下意识再次抓紧阮妤,秀眉紧蹙一副难忍疼痛的模样,就连眼眸里都蒙上了一层水雾,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般:“嘶……我好像,扭到脚了。”


    阮妤扶着严欢,无助地朝容澈看了一眼,却见容澈清冷的下颌线收得锋利,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已然是不悦的模样。


    可眼下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张了张嘴只能道:“那我便扶你去休息一下,且让大夫帮你瞧瞧。”


    此时还在宴席之上,阮妤仅是打算将严欢扶下台阶,让严夫人带着去瞧大夫便是。


    话音刚落,一直站定的容澈却突然走上前来,冷眼扫过柔弱无力的严欢,语气犹如淬冰般冰冷,清磁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一字一句道:“放开她,我扶她去。”


    严欢怔愣抬头,看见容澈时有一瞬恍惚,视线不由得在容澈的容颜上多停留了几分,饶是金国美人如云,她自认自己已然是相貌出众之人,也少有见过如此绝色,连带着容澈显然一脸冰霜的神情也忽略了去。


    阮妤松了口气,虽说她作为女子扶严欢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仅是她自己知道,旁人却不这么认为,若是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那更是得不偿失,容澈将人扶走自是最好不过了。


    连忙上前一步向严欢介绍道:“这是内人怀昭,越国公主殿下。”


    然而,阮妤的介绍丝毫没有缓解此时的尴尬,抬眼看向容澈冷若冰霜的脸色,已是觉得此时气氛犹如降至了冰点。


    严欢一愣,没曾想阮妤竟是已经有了家室,咬了咬牙,显然是并不想让容澈扶她,但听闻来人的身份,也只能硬着头皮垂下头柔声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容澈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视线落到阮妤身上,并未有过激的言辞,但仍是让人感觉到容澈此时的不悦,淡漠却又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看一眼都能将人冻僵了去。


    自是不想触碰严欢的半分半毫,但方才话已说出了口,容澈深吸一口气冷声命令道:“长命,扶走。”


    站在容澈身后的长命连忙应下,上前两步便从阮妤手中接过了不情不愿的严欢。


    阮妤见状也未多说什么,心慌地看着容澈,想来容澈定是以为自己背着他和严欢在此亲近,苍天可鉴,她只是顺手扶了严欢一把,她得赶紧向容澈解释才是。


    正欲上前迎上容澈将人拉到自己身侧,还未迈开脚,眼前刚一瘸一拐走了没两步的严欢在略过容澈身侧时,身子猛然向前倾倒去。


    即使身旁长命正扶着她,但电光火石间,阮妤几乎没看见严欢这是怎么又平地摔了跤,前方没了接住严欢的人,严欢径直朝着前面猛然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和惊呼声。


    霎时,周围的视线集聚于此,整个厅内的人都怔愣地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摔得如此难看,怎能叫人不注意,这回真如严欢所说,丢脸丢到家了。


    容澈见状瞥了一眼倒在自己脚边的女人,淡漠中似是带着几分讽刺,如此把戏倒也算是他所遭到的陷害中最为低级的了。


    阮妤却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三两步走下台阶,看了眼严欢,见长命已是在手忙脚乱扶她了,便连忙拉住容澈的衣袖轻声道:“昭昭,我刚就只是扶了她一下,你别误会。”


    容澈呼吸一窒,思绪里本还在想着一会怎么处理这个手段低级的女子,阮妤突如其来的解释将思绪全数打乱,华服的衣袖上是阮妤干净的指尖,轻扯着衣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小骗子抓着他的心再一次轻而易举牵动了他的情绪,容澈一直紧绷的下颌线逐渐松动了下来,至此倒是生出对严欢稍微手下留情一些的想法。


    还未开口,阮妤便又侧过身看向严欢,见长命跌跌撞撞将人扶起,严欢一张脸已是羞得通红,眼眶里的泪珠直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然而,令阮妤意想不到的是,严欢站起来的下一瞬,便转身看了容澈一眼,秀眉紧蹙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但仍是迅速移开了视线,颤抖着双唇垂下眼帘对着阮妤道:“少城主,我没事,不关殿下的事,是我自己没有站稳。”


    说着不关容澈的事,可严欢那不住往容澈身上看的视线,显然告诉着大家此事可不是她自己没站稳。


    阮妤闻言有些怔愣,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严欢刚才平地摔跤是容澈所为?


    严欢此话并未放低声音,此话一出,视线集聚于此的众人也是顿时明白了严欢话里的意思,一副了然的模样将视线移至到了容澈身上。


    方才严欢不仅是被人扶着,还是走在平地上,若不是有人故意使坏,怎会突然摔倒,而方才除了扶着严欢的长命,就只有容澈了。


    长命就站在严欢身侧,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这话里话外显然是在诬陷他们殿下,容澈甚是连碰都不愿碰严欢一下,又怎可能故意伸腿绊倒严欢。


    气得长命眉头一皱,霎时就将扶着严欢的手收了回来,如此心机的女人,诬陷他的主子,他还扶她作甚!


    “哎呀!”这下众人便是清清楚楚看到了长命故意放了手,让本就崴了脚的严欢站不稳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随着严欢的惊呼声,周围一片哗然。


    这下严欢包在眼眶中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掉,跌坐在地上自己也无法起来,只能止不住的抽泣。


    阮妤见状有些惊慌了,今日本就是为严律接风洗尘的宴席,严欢在此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不是直接打了严律的脸吗。


    正要有动作,果不其然就瞧见不远处正与人饮酒的严律放下酒杯,怒气冲冲就朝着严欢走来,粗壮的手臂一把将严欢扶起,瞪着长命怒斥道:“怎么回事你!扶个人都扶不稳!”


    说罢,又转头看向怀中的妹妹,娇滴滴的严欢哭得眼眶和鼻头通红,但竟也不显狼狈,反而是我见犹怜,严律心疼道:“欢儿怎么回事,怎突然摔倒了?”


    严欢闻言下意识又朝容澈投去了视线,还未开口,严律便猜到兴许是容澈使了坏,联想到昨日母亲曾说要报答阮妤让严欢以身相许一事,便全然觉得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样。


    眉头紧皱,他不满地看向阮妤沉声道:“少城主,此事你难道不应定夺一番吗?”


    “哥哥,此事不关少城主的事,更不关殿下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崴了脚,没站稳。”严欢连忙仰起头朝着严律解释道,说罢又将视线投向容澈,哭得通红的眼里满是委屈,却仍是柔声细语说着,“这个下人,是殿下专程吩咐来扶我去休息的,殿下定是没有恶意,应是这下人误会了我与少城主,想着替主子出气,才未能将我扶稳。”


    容澈眉梢轻挑,听着这一波三折的话术,倒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看来这女人并不想他对她手下留情啊。


    严律没有直接将矛头指向容澈,却是将这烂摊子扔给了阮妤,他护妹心切阮妤自是能理解的,可这要她怎么定夺。


    阮妤闻言思索片刻,忽然神色一变,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模样,视线扫过严律兄妹二人,随后落到了容澈身上,皱着眉头,她显露出不悦的神色沉声问道:“怀昭,你哪只脚绊倒了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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