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燃上热搜了。
电影《紧急行动》的一小段路透,饰演小海哥的贺燃顶了顶腮帮子,伸手揩掉嘴角被打出的血迹,黑色长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用力一顶,轻蔑地看了眼被他压制在身下的人,从腰后摸出了手拷,干净利落地铐住了。
视频被各大营销号疯狂转发,几秒的视频被各种三百六十度的截图,路人颜狗的狂欢,直呼寸头太帅了太帅了,粉丝在前排一边安利帅哥一边拒绝路透。
而主角贺燃本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盯着微信。
下午柏锋临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愣在了当场,直到高扬拍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匆匆把恨不得粘在柏锋临身上的视线收回来,呼了口气,开始拍摄。
然而他状态不怎么对,越想入戏,越想找到感觉,就越入不了,和高扬的短短一段对手戏,硬让他ng了十几次,别说是影帝的水准了,刚出道的新人恐怕都比他现在拍出来的效果要好。
又一次ng,导演看了眼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表情都没变的人,心中忐忑。
“贺燃可能……状态不太好。”
这话导演说的自己都不太信,贺燃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哪里是状态有问题,简直就是直接没状态啊。
再拍下去恐怕也还是这样,导演看柏锋临对他刚才的说辞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嗯了一声,当即决定先拍下一场的戏,让贺燃和高扬提前收工,先回去休息对对戏,明天再拍这一场。
贺燃垂下眼睛,轻声说了句抱歉。
他没有办法为自己多辩解两句,因为不是什么他太累了状态不好的原因,就仅仅是因为站在导演旁边的那个人罢了。
还是在他面前丢人了啊,贺燃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起,明明他最想在柏锋临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啊。
陈言拿着水瓶一路狂奔过来,贺燃一直ng,加上柏总又一直在显示器前看着,他在旁边都为贺然捏一把冷汗。
然而贺燃没接他递过来的水,也没回答高扬问他你怎么了,他只是一步一步往柏锋临跟前走。
不怎么远的一段距离,贺燃走得很慢,最后在离柏锋临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时,汗水浸湿后背他也恍然不觉。
说点什么呢?好久不见么?
未免太俗套了些。
额上的一滴汗水滑落在眼睫,贺燃眨了眨眼,水珠顺势落入眼睛。
世界有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贺燃仿佛看见二十岁的柏锋临,锋利如未经风霜打磨的剑,多看一眼,就要被锐气灼伤。
柏锋临其实也很久没见过贺燃了,上次见面还是机场的遥遥一瞥,贺燃还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被自己看到后,原本狭长有神的眼睛撑圆了,柏锋临唇角微扬,仿佛被惊到了的贺燃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淹没在了人群里。
笑意僵在嘴角,很快就被不动声色地敛去,柏锋临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坐上车之后,看到新闻,才知道贺燃拿了影帝。
挺好。
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莫名情绪散得一干二净。
回国后柏锋临不但没能闲下来,反而是变本加厉得忙起来,这年头各行各业都很卷,富二代总裁也卷起来了,等他稍微回过点神,贺燃都进组拍戏了。
老实说,他没怎么看过贺燃演戏,现在现场观摩,好像也还行吧?毕竟那张脸就挺惹眼的,就是黑了些。
“那就……走吧?”柏锋临看了贺燃一眼,然后跟导演点头示意了下,插着兜转身走了。
几秒后,贺燃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片场,留下傻了眼的众人。
柏总不是来探班景忻欢的么?怎么人都还没见到就走了啊?
片场外,司机等在车旁,看见柏锋临身后跟着的贺燃也没有多惊讶,拉开后座的车门,微微弯着腰,手护在车顶,柏锋临上了车,贺燃随后。
司机绕去了驾驶座,熟练地发动车子,他看了眼后视镜,柏锋临和贺燃分坐两侧。
“柏总,去哪里?”
柏锋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他侧过头,问贺燃,“住哪里?”
贺燃报了酒店名字。
司机应了一声,打方向盘转向。
车内一时间只有司机挂挡的轻微声响,坐在后座的两人谁也没说话。车子驶向宽阔的大道,路两边的风景不断倒退,贺燃收回视线,余光一直放在旁边的人身上。
突然听见旁边人的一声轻笑,贺燃回过头,这次光明正大地去看他。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柏锋临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分别的神情,让贺燃有些恍惚。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隔着几年光阴,几千个日日夜夜,以及……上万公里的距离。
“怎么黑了这么多?”
沉浸在自己莫名情绪里的贺燃突然被这话给拉回了神,他往中间坐了坐,透过后视镜,一张略黑冒着胡茬的硬朗面孔出现在贺燃眼前。
他几乎都要忘了,为了扮演好一个卧底,化妆师给他的脸上了一层厚厚的妆,还抹了好多黑粉,不然他原本那张脸,不做处理的话,根本不符合卧底的角色定位。
其实就是现在这样,他这张脸仍然很有辨识度,但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毕竟是在演电影,不是拍纪录片。
“化妆化的。”贺燃说。
回酒店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顶着这厚厚一层妆,他其实也不舒服。
刚打定主意,就有另一种想法冒出头。
果然,他的审美还是那样,无关时间与年龄,依旧肤浅得很,只喜欢肤白貌美的漂亮蠢货。
柏锋临似乎料到他在想什么,下一刻就伸手就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动作熟稔得很。
“心里又编排我呢吧。”
明明动作不重,贺燃却一瞬间红了眼睛,眼眶酸得要命,他低下头,怕对面的人看出来,微微吐出一口气,才揉了揉自己额头,然后小声说:“本来就是。”
柏锋临抱着手臂懒散地看着他,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和贺燃探讨一下自己的审美,现在嘛,三十来岁的人了,实在不想和小朋友探讨这些。
“早上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难得有空,给贺燃打电话,本来是想亲自告诉他,自己要来这边谈项目,知道他在这边拍戏,所以想顺带去看看他,然后好家伙,小孩长大了,他电话都不接了。
贺燃支支吾吾,他就怕柏锋临跟他说电话的事,也不纠结柏锋临喜不喜欢什么漂亮蠢货了。
他那会心里糟糕得很,哪有空管什么手机震不震动啊,就这么错过了柏锋临几年难得给他打一次的电话。
“我错了。”
他直接跟柏锋临认起了错,也不费心想什么理由了。
“呦,”柏锋临倒是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还没等他细想,眼前的寸头黑脸同学伸着手,小心翼翼地勾着他的手指,轻轻晃了两下。
“你原谅我吧,我下次一定不会不接你电话。”
柏锋临恍然大悟,终于知道那股久违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几年前,在南城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贺燃但凡是惹了他生气,就会摆出这样一副表情来,并且态度非常好的跟他认错,至于下一次会不会再犯,两个字,随缘。
回忆起往事,柏锋临觉得有些好笑了,要不是这人现在脸黑,刻意含着情的那双眼睛带来的可怜劲消减了不少,他就这么被贺然蛊惑了。
柏锋临反手按住那只作乱的手掌,瞪了一眼,“安稳点。”
“哦,”贺燃眨了眨眼,装可怜不管用了啊。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有点自我怀疑,真的那么丑吗?
“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贺燃又回过头问,“这样我就不会错过你电话了。”
他这几个月都要在云城拍戏,有时候要进山,信号不是很好,没法联网,而且柏锋临出国后,以前的那个手机号就不用了,几年里,他打了无数次,从最初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到后来的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后来就不打了,所幸柏锋临的微信号没换,不然贺燃就真的失去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就是柏锋临回国,也是他的学弟告诉他的。
那个学弟是柏锋临的表弟,他们在南城的时候还见过一面,那时候的他们都还没有高考,到后来进了同一所大学。
学弟曾在大二时候,明确表示过了自己有男朋友,拒绝了许多可劲往他身边凑的莺莺燕燕。
说不羡慕是假的,那么明目张胆的偏爱……
贺燃叹气,表弟都和他那个男朋友过成老夫老妻的模式了,柏锋临这个做表哥的,依旧没什么定性,想到这,贺燃就更坚定的想要柏锋临的手机号码了。
要到手了,他就天天给他打电话。
他都开始想象柏锋临被他搞烦了的表情了,然而柏锋临是一点机会都没给,直接从根源上杜绝了他被烦的可能。
“不能。”柏锋临拒绝得干脆,连个理由都不给。
贺燃:“……”
好吧,不给就不给。
没等贺燃继续想办法,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酒店门口,贺燃下意识看了眼柏锋临,咬了下唇,说:“我到了。”
柏锋临嗯了一声,“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来接你去吃饭。”
柏锋临果然有本事,他一句话,贺燃不争气的又可以了。
“那晚上见。”他下了车,柏锋临点了点头,贺燃关上门,等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才转身回了酒店。
贺燃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然后抱着手机等消息,中间等饿了,叫了客房服务,填饱肚子继续等。
柏锋临到晚上快九点才给他发来了消息,让他下来,他就在楼下。
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瞬间亮了起来。贺燃飞快穿好鞋子,戴了帽子墨镜口罩,拿好手机就飞奔了出去。
电梯仍在下行,贺燃怕柏锋临等得久了,一转身进了楼梯间。
酒店门外,贺燃大口喘着气,有些废力地搜寻某人的身影。
霓虹闪烁,柏锋临靠着车,正低头点烟,火星在指尖一闪而过,他吐出一口烟雾,烟雾渐渐散开的时候,对不远处的贺燃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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