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敏与楚云又略坐了会儿,便寻由头告辞。可那五皇子借口这借口那,一直拖延,就是不肯放人。
“哎?县主与公主是不是对北燕有什么意见?再坐会儿呗,这才坐了多久啊?还可以留下来,再吃个饭。”
钟敏有些不耐烦,可又没什么办法,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楚云伤口还隐隐作痛,心里又忧虑倘若这五皇子真和皇帝开口要她,这可不是那么简单能躲过去的事了。倘若把她嫁给了北燕五皇子,有了姻亲关系,势必这和平能更长久。
一个女人就能解决的事,身为皇帝绝是不会犹豫的。何况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
她比钟敏更烦闷,只不过不大显露。
那北燕五皇子呢,也不常出现,隔一会儿就消失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又回来,继续强留她们。就这么,硬把时间拖到了傍晚。
钟敏的耐心早就耗尽了,一副那个五皇子再不让她们离开就要掀桌的架势。那个五皇子终于又出现,“县主别急嘛,如此良辰如此夜,能遇见县主与公主,是我的荣幸。不如县主与公主再留下来吃一顿饭吧?吃完这顿饭,县主与公主便可离开了,如何?”
钟敏与楚云对视一眼,勉强答应了。她们在衔枝馆里已经吃过其他东西,起初还怕有什么问题,后来试了试,发现没问题,钟敏便大胆吃了。楚云心中揣着事儿,胃口不佳,又因受了伤,不能喝酒,便只尝了口,又抿了口茶水。
没想到这最后一顿才是他的阴谋。
钟敏吃着吃着便觉头晕,这时候反应过来不对了,正欲拉着楚云出去,可实在没力气,支撑不住,栽倒在一旁。楚云吃得少,因此只有些晕眩,意识尚还清醒,看着那北燕五皇子狞笑着靠近。
她口干舌燥,硬撑着往身后退了一步,但头昏沉着,因此往后跌了一步,摔在地上。
北燕五皇子笑道:“小美人儿,别怕嘛,我会好好疼你的。”
楚云惨白着脸,搬出自己公主的身份,此时此刻,竟只能指望这个没用的公主身份。
“我是大昭五公主,你要做什么?你这是……”
“呸,什么公主。我打听过了,都说你还不如贵妃宫里的一只猫重要,我有什么好怕,我今日睡了你,明日再开口向你们皇帝讨了你,一样的。”他不屑地说着,停在楚云面前,抬手抚摸她的脸颊。“这小脸蛋,你这种身份,只怕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不如从了我,以后跟我回北燕,吃香的喝辣的。”
楚云费力拍开他的手,又想撑起身。
不远处,有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点思问:“可要现在引来大渝的三皇子?”
闻盛愣了愣,才使了个眼色,示意点思动手。
衔枝馆与若水馆紧挨着,并不远。大渝的三皇子正在让人去打听今日在街上被北燕那个草包请回使馆里的姑娘的消息,“怎么样了?她们可离开了?”
侍从摇头:“殿下,那二位姑娘还没出来呢。”
其实这事儿和他们也没关系,只是他们殿下看不顺眼隔壁的作风,又心善。
大渝三皇子念叨着:“还没离开?”
正抿唇,便听见门口有动静,有一着大昭婢女衣裳的人在哭诉:“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公主……”
他一听这话,脸色沉下来,便带了些人硬闯进隔壁的衔枝馆。
一路硬闯进来,踹开那扇门,便见北燕的五皇子正压在一女子身上。
大渝三皇子冷笑道:“你在人家的地盘上还如此行事?”
北燕五皇子好事被打断,一脸不悦,拢了拢衣襟不屑道:“你有什么意见?这与你有什么干系?我劝你快滚,不然我再揍你一次!”
“你这野蛮人!你们北燕就是如此野蛮么?”大渝三皇子视线越过北燕五皇子,看向床边露出的半截衣裙,正是白日里他见过的那位好心的姑娘的衣裙,与那姑娘在一起的另一位姑娘,此刻正躺在桌边,可见这北燕五皇子的居心。
大渝三皇子迈过门槛,便要往里去,那北燕五皇子怎么可能相让?推搡之间,变作动起手来。大渝三皇子带的那些人马被北燕使馆里的人拦住,见主子打起来,自然也有所动作。
一时间,情况乱糟糟的。
闻盛看准时机,在二人缠斗之际,放出手中的暗器。
原本还乱糟糟的人群,在北燕五皇子愕然一声倒下之后,忽然就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杀人了!”
情况便愈发不可收拾。
楚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坐起身来,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情况。
大渝三皇子看了眼楚云,又看向地上睁大着眼的北燕五皇子,心跳得很快,但还是一把拽住了楚云的手,拉她起来。
月色与钟敏的婢女也趁乱跑进来,大渝三皇子看了眼几人,便推着她们出去了。
“你们快走吧。”
他已经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了,他失手杀了北燕五皇子,又是在大昭的国界……只怕……
月色与钟敏的婢女便各自扶着人,躲去了暗处,伺机离开。一行人中途又被那些人群冲散,钟敏晕了过去,只能任由婢女扶着走,可楚云还清醒着,只是没什么力气。她被人群裹挟着,推到楼阁角落,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
混乱之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吓了一跳,马上要推开人,可软绵绵地没力气,反倒向往那人怀里钻。
“别动。”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声音里似乎是夹杂了些叹息,连扣住她手腕的手都非常用力,用力到楚云感觉到有点疼。
楚云又嗅到了他身上那熟悉而好闻的味道,在这人声嘈杂的时刻,竟让她感觉到紧绷的精神被瓦解,意外地放松。楚云顿了顿,闭上眼,伸手绕过了闻盛的腰。
其实她刚才怕得要死,这一刻后知后觉,那些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好吵闹,纷乱的步伐穿过她耳朵,轻微到难以被人注意的风声吹过她心头。
在这一刻,死了人也好,或者是北燕与大渝大昭三国的局势即刻严峻起来也好,她都不想在意。眼眶兜不住滚烫的泪,风这么轻,却能吹落她的眼泪。
闻盛身体僵硬了半瞬,闭着眼,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搂过她腰飞身带她掠过这盛京的夜。
使馆里这么乱,外头该歌的歌,琵琶也好,古琴也罢,悠悠地拉着弹着,它们总是不管世道的,也不管月亮圆还是缺。
各色的灯笼各自地亮,楚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或者那是闻盛的。
他们俩的心跳竟统一了。
闻盛出了使馆,挑了条僻静的路,带楚云上了马车。
再一次,她又欠他一句谢了。
上了马车,闻盛松开手,放她自己坐着。他脸色不太好,她只当是为她而不好。
这样可真好。
闻盛微别过脸,宽袖之下遮住了自己攥着的拳头与凸起的青筋。他又一次的失败了,但还能找借口。
他利用了她,再给予一点小小的恩情,不算什么。
闻盛对车夫说:“回府。”
马车停在府门前,两个牛皮纸灯笼没动,说明风也停了。闻盛回头看楚云,道:“殿下今日只怕回不去紫霄城了。”
其实只有闻盛一个人唤她殿下,殿下多少带些尊称,楚云配不上。
“无妨。”楚云还有些没力气,扶着车壁意欲跳下马车,被闻盛抓住肘弯。
他扶了一把,带她进了府,很快地安排人给她收拾客房。
府里的婢女手脚很快,收拾出一间客房,闻盛转身:“今夜殿下便先住下吧……”
转头之际,瞥见她胳膊上的伤口渗出些血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挣扎太用力。
闻盛视线顿住,他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你不该管她了。
他亲手设的局,又假惺惺地在这里关心有什么意义?
那是谁哑了嗓子说:“殿下的伤口或许需要重新处理一下,白露,你去取药箱来。”
楚云抬起头来,讷讷看着闻盛。
白露动作很快,将药箱递给闻盛,婢女们都出去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是院子里的紫缘树叶在说,又起风了。
闻盛微低着头,视线专注地盯着她的伤口,坦白说,这伤根本不能算伤口。但他拆布的时候,还是听见楚云的吸气声。
戈壁里长出娇花,实属稀奇。
闻盛认真没抬眼,他脑子里已经能想象出她的眼神,眼尾发红,莹润含雾,楚楚可怜。
做完最后一步,闻盛抬头,还是撞入那样一双眼。
他又一愣,话语在喉口打了个转,才吐出来:“殿下好生休息吧。”
因为明日,还有狂风暴雨等待着她。
两国皇子因她而起事端,她怎么也不可能逃脱这个罪责,到时候北燕会追究一个说法,除了大渝要给说法,自然大昭也要给。能用一个女人给出的答案,做皇帝的是不会犹豫的。
这原也是闻盛算好的,此刻却让他有些难以疏解的烦闷,只觉得心像被扎了一下,不疼,但麻。
那日闻盛没料到楚云会凑上来,今夜也一样没料到。
还是那双娇唇,只不过不再吻他的脸颊了,她也许是变得胆大了些,但也仅此而已?
“闻盛,”她叫他的名字,嗓音有些发紧,“你想要楚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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