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边缘的小院屋檐下，一张四方桌摆了出来，洪真屁股底下坐着一张垫子，被黑色运动裤包裹的长腿垂落在半空，酌了口清酒后她轻声问道。
旁边的顾云蔼穿了薄薄的长袖长裤，经过变身那些事后，她总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顾云蔼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柱从酒壶里落进酒杯中发出汩汩的低鸣：“没有必要。”
“没必要么。”洪真若有所思。
若真的是属于“没有必要”那一类的人，怎么遇到这种事倒是先跑人家家里去。
客房还有被人睡过的痕迹，联想她被巩成宇带过来的那天早上，她们回来的方向，怕是还把人带回来过了。
还有上次热搜说什么粉头少女那些。
可这，都还没有必要的话……
“你还不回去？”顾云蔼起了别的话题。
洪真一口饮尽杯中酒：“你确定你不会再变身了？”
说到变身两个字的时候她自己先忍俊不禁，嘴角掀起。
顾云蔼脸一黑。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怪事到底是怎么来的，又该如何解释。
“那只能麻烦你，贴身保护我了。”顾云蔼拿起酒杯，虚虚做了个碰杯的示意，也一饮而尽。
酒浓度不高，一口下去还是觉得烧心烧肺。
顾云蔼吐了口浊气，抬眼看向天空。
城市的天永远不是黑色的，宛如屏障的墨蓝天际，零星挂着几颗星星，月亮有一半显现出了一个圆形的虚影。
弯月也要变满月了。
……
洪真算是顾云霭的半个姐姐，不过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聂品茗早年出道那会儿拍过很多武侠片，当时最火的就是这类片子了。
那时和现在不同，什么替身特效花里胡哨的都没有，他们拍武侠片纯粹是学，和武术指导老师学，学会了一招一式真枪实干直接拍。
聂品茗很多经典片子中都能看出来她的动作是很标准的，这得益于当时细心教她的一个武术老师，也就是洪真的父亲。
聂品茗十四岁出道，演到四十岁都还能拍动作片。她演了二十六年，洪父也指导了她二十几年，两人的关系比亲兄妹还要亲。
洪师父一生未娶妻，只收养了一个适合练武的女孩，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他因病去世后，对于他的这个养女，聂品茗也是诸多照拂，让她跟顾云霭以姐妹相称。
以前聂品茗去练拍戏所要做的动作时，也会把顾云霭带去，让她和洪真玩，两人一起长大，感情也很深厚。
现在的洪真也是顾云霭的武术教练，她自己继承了洪父的衣钵，开了一个武馆，生意也不错，圈里人想学的都会去她哪里。
游菱踏进这个武馆的时候心都在打颤。
暗色的木质地板好像是血滴日积月累而成的颜色……
游菱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多少有点夸张，但是她真的很慌啊。
她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喽喽，为什么还要来进行武术培训，她想回家。
如果有人告诉她接下那部玄幻剧需要来武术馆培训的话，她一定会义正言辞的、的……接受啊，还能怎么办。
她什么咖位她自己还是有数的，有戏接就不错了，哪还能轮得到她挑。
潘晓敏那边已经找到了新的漂亮姐姐来负责平时的直播卖货，她们的生意目前算是步上正轨了，而游菱还有艺人的身份，不可能说专职卖货。
游菱只需要平时多拍点照片，给潘晓敏拿来更新账号，做模特图，偶尔有空再跟搞福利一样去直播就行。
生意做起来了，就要学会适当放手，让别人替自己办事。
可能是顾云霭想谢谢她，最近送来了好几个通告给游菱。
除去她现在接的这部玄幻戏外还有一个猫粮的代言。
是的，猫粮。
刚看到这个代言的时候游菱绞尽脑汁都没想出哪个猫粮牌子是用人代言的，一般不都是挑长得可爱貌美的小猫咪做模特的么。
游菱在商场因为霸总猫和上。
本来这事也没起什么水花。
然而在前几天，这几条视频突然被人加工剪辑后捧了起来，还带节奏黑游菱，给她塑造了一个觉得宠物比人高贵的人设。
在剪辑后的视频里只有游菱回怼女生的话，说别人想摸一下她的猫她就直接说别人不配等等。
再借机说她心肠歹毒无所不用其极、擅长挤兑人抢人家戏份云云。一时之间因为顾云霭在网上也有一点讨论度的游菱更是处于风口浪尖。
连带着她和潘晓敏合作带货的事都被人拿出来讨论，大有要抵制她们的意思。
游菱还以为是自己人红是非多，和潘晓敏抱成团门都不敢出。
【真的恶心，再怎么说动物也不能和人比吧？】
【也不知道对她父母有没有这么关心】
【这个圈子就是被这样品行有问题的艺人带黑的】
【上次就说她抢别人戏份了，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压下来，这次又被带出来，看她还能不能压了】
【买那么多热搜还不如脚踏实地好好拍点作品】
【所以她和顾云霭到底是什么关系？】
网上基本都是被人买来的水军在带节奏。
游菱去找巩成宇道歉，巩成宇却还安抚她，说公司已经在处理这事了，还说不是她的错。
没多久，风域娱乐直接发文还把完整的视频发出来：“利用互联网恶意剪辑污蔑诋毁他人，构成民事侵权的，依法承担民事责任游菱-风域娱乐。”
《橘子味青春》的导演也发声明没有抢戏份一说，只是人走换茶而已。
甚至连万年不发圈的聂品茗都转发了风域娱乐的这条微博，配文：“简单的一两句口角纷争，不应该占用太多的公共资源。”
瞬间，游菱这个名字几乎挂满各大平台。
各种营销号逮着机会冲业绩。
平平网红为何让两位影后力挺
＃网红为爱宠骂人的背后藏着什么人
＃聂品茗＃风域娱乐齐齐为游菱发声
［这个人走换茶有点耐人寻味啊］
[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伊彤然自导自演想找游菱麻烦，我只关心游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替她出声]
伊彤然就是《橘子味》那剧原先安排的女三。
[我惊了，我搜遍全网都没有找到她演的什么剧，网上就只有很多她的照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被这样力挺的？]
[有什么后台嘛这人]
聂品茗都转发了微博后巩成宇更是激动的发来慰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游菱琢磨了一下：“其实我是一个仙女，我一直装成凡人的样子。”
巩成宇：“滚。”
比起众人的猜测，游菱自己倒是很清醒。
聂品茗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一个是她女儿，一个还是她派来的人，自己这个挡箭牌怎么也得加一层盾。
她帮的哪里是自己，不过是为了顾云蔼和洪真罢了。
网上的东西有公司担忧，既然自己已经被澄清干净了，游菱也没再多想。
然后，猫粮的广告就送上门了。
果然，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她这才刚和猫扯上一点关系就“物尽其用”了。
游菱大手一挥，接，送上门的钱谁还能拒绝不是。
……
这个洪氏武馆比游菱想象中的更古香古色。
进了大门，大厅正中央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匾，上书恣意游龙二字——拳法。
周边还有很多开叉的木桩子，零散有几人正在“自虐”。
游菱看人家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哐哐捶木桩子，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已经开始替人家痛了。
她这样的弱女子，要是让她来搞这种，那她不得……折了。
不得行不得行。
游菱转身想跑，迎面就见送她来去停车的经纪人巩成宇一脸献媚的跟在一身黑色练功服的洪真身旁，一齐从门口走了进来，挡住她最后的退路。
侧面还有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穿了身深灰色运动装的女子。
虽然她捂得严实，但那个熟悉的身形，一个名字还是在心口呼之欲出。
一个多星期了。
游菱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的看见顾云蔼。
如今的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
偌大又空旷的厅子，周边人练功的哐哐声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大到游菱分不清是她的心跳声还是回音。
洪氏武馆……洪真，怎么没意识到呢。
随着三人靠近，游菱不自觉侧身让开，头低了下来，拿着手机的手也捏紧。
“小菱，过来和顾总打声招呼啊。”巩成宇还以为游菱是没认出顾云蔼来，热情的提醒道。
企图会隐身的游菱硬着头皮上前：“……顾总好。”
曾经的唇齿相依，肌肤相蹭，到头来剩这么一句。
怎么跟搭完车才补票一样。
洪真看了眼没出声的顾云蔼，低声道：“这么生疏。”
巩成宇捂住自己想发出惊呼的嘴。
真的真的，游菱和顾总居然是真的！
游菱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抬眸，恰好透过帽檐和口罩的缝隙，与一双眼尾上扬的黑眸对上。
心里一悸，游菱几乎是条件性反射的先移开眼。
“走吧。”顾云蔼淡淡的道，声线动听却没什么感情。
洪真又看了游菱一眼，这才跟上顾云蔼的步伐。
巩成宇靠过来：“不用因为我在就和顾总故作冷淡啊，要好好把握知道不！”
游菱欲那个言又止，斟酌几下还是问道：“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
三人也不是没有一起相处过，怎么顾云蔼不是猫之后气氛这么奇怪呢。
“别说了，当我发现给你的小助理是顾总的私人指导后我也和你一样震惊。”
巩成宇：求我心理面积。
甚至开始努力回想有没有对人家不敬。
他和顾云蔼接触得不多，对于她的事都不太了解，不认识洪真也很正常。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要来武术馆培训，我那个戏份不是女四么？”游菱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巩成宇一言难尽：“是的，一般的玄幻剧也不用那么麻烦，但是你在剧中的身份是宗门沉默寡言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堂主，打戏很多，据我所知你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的吧？”
“……”
“不过顾总不是在国外么，怎么又跑回来了。难道要像她母亲一样专攻武打戏，怎么还往武馆跑。”巩成宇又开始思索起来。
游菱试探出声：“要不你去问问？”
“那我走？”
然后巩成宇就真的要走了，游菱拉都拉不住。
已经走到厅角落门口的顾云蔼和洪真停下脚步回头看游菱怎么还没跟上来。
就见游菱死死的拉着巩成宇的胳膊，不让他走，但是巩成宇不为所动，拼命挣扎就为了把自己胳膊救出来。
以至于游菱抱着巩成宇的胳膊被他的步伐拉着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
两人推来拉去最后一齐摔在地上，还滚了两圈。
饶是闷骚如洪真都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有趣。”
顾云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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