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其实你并不心悦刘三丫,不过是因为陈老爷子的心愿才答应娶她,听到未婚妻被语言调戏,你也毫无在乎……”
每一句话都准确戳到了陈杨心口的真实想法,冷汗从额头冒出,他此刻才真觉得恐惧起来。
原来,自己早被看透!
那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恨意,是否也早被面前这位笑着的人看出,那他暗示自己拜师目的又是为何?
无数的问题像是团麻线,慢慢缠紧了他的胸口,只让人觉着喘气都越发艰难起来。
“不过……”倪佚话锋一转,笑意涌上眼眸。
这小子心冷,虽说表情温和的安抚三丫,可身上气息却流露出的全是冷漠,隐藏得倒是挺好,甚至连三丫都没能感觉到。
但倪佚之所以没揭穿,也不打算揭穿,也是因其冷心中又有着重诺守信存在。
陈杨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心悦于三丫,但绝对会按照陈老头的期盼那样与之举案齐眉一辈子。
如此矛盾的性格就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有时候!一辈子活在谎言中倒是比痛苦的真相来得更好,至少对刘三丫是如此。
“既愿意娶她,那就好好待她一辈子不要被看出来!”最后,倪佚吐出总结。
“是!”陈杨点头,不敢多话。
“我那傻儿子轻浮,胆子却小,算不上什么坏人,最多就是个……傻纨绔。”
倪佚杵着膝盖起身,轻轻拍拍了拍陈杨的肩头缓缓从他身边走过:“桌上是给三丫的赔罪,你就代她收下吧!”
陈杨身子发软,身子往右一偏,压力离开后终于得以缓缓松了口气。
嘎吱--
木门再度被推开,已经垮出半步的倪佚突然又转身。
“虽然我儿子傻,可他运气好……”倪佚挑眉,眸中渐渐凝聚起刺眼的光亮:“背后还有我这个爹!”
轻笑声中,陈杨僵硬地转头,正好看到倪佚抬手抚上了门后用来撑门的木棍。
有两根指头粗细的木棍咔嚓一声……断裂成两截,掉落地面。
倪佚竟然就这样徒手捏碎了棍子,拍拍手离开了书房。
再也支撑不住的身子终于倒下,陈杨脑中嗡嗡声一片,久久都不能站起来跟着出去。
而门外活动右手腕的倪佚则是不满意至极。
这具身子实在太瘦弱,只是蓄力一把,就开始抽筋罢工,叫嚣着疼痛。
白瞎了他在武侠世界里学来的修炼口诀,看来要想飞檐走壁……道阻且长!
“父亲!”
院子中的倪成杰迎来,没看到陈杨的身影,还有些好奇地往后看了看。
陈家的几人倒是更为担忧自家孩子,纷纷不停地朝书房看去。
“你可有向三丫赔罪?”
众人各异的目光倪佚只当没看见,反手拍了拍倪成杰肩头蹭上的蜘蛛网。
“孩儿好好赔罪啦,三丫姑娘也说不怪罪于我了。”
询问的目光向三丫看去,见她害羞地点了点头,这才欣慰地笑开:”那就好!“
一旁的刘虎就在此时开口,话里竟是帮着倪成杰解释:“三丫也说,当日主要欺辱她的乃是那柳家纨绔,倪少爷并未出言。”
“未出言,只是作壁上观罢了!”倪佚揭穿,倪成杰羞愧低头不敢插话。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事。”
以为事情圆满解决的刘虎忙岔开话,刚想抬手请倪佚父子去家里稍作休息,立时又被一句消息差点惊掉了下巴。
倪知县要收陈杨为学生!
“陈杨,你来给家里人慢慢说。”
刚从屋里挪动出来的人又被喊住,抬头看了眼天色后倪佚紧跟着说道:“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县城了,有事我会派人送消息过来。”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陈刘两家人还没来得及说啥,又呼啦啦地送了倪佚父子下山。
经过竹林时,倪佚又转头打量着经过的竹林。
临出村前,他拍拍陈杨的肩:“答应你的事,为师定会做到,你安心在家读书即可!”
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的侍卫突然出现,整齐的黑衣,腰间的长剑,无一不彰显着父子俩的身份尊贵。
目送一群人走远的陈杨突然大声呼出口气。
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他无比庆幸自己今日所做的决定,有了这么厉害的一位师父,将来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好似一切都渐渐让人变得期待起来!
“父亲!”回程路上,倪成杰苦着个脸,忍了半天,终归还是因为脚底的疼痛小声开了口:“我脚痛。”
脱下鞋子一查看,发现倪成杰的脚后跟已磨出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泡,就连被水泡涨的脚底也没能幸免于难。
就顶着这么几个血泡,也难为这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没吭声。
“上来吧!”
拍拍自己后背,倪佚失笑。
倪成杰担忧父亲背上他后根本站不直身子,可心里总叫嚣着爬上去的声音让他最终还是伸出了双手。
“抓稳!”温声叮嘱下,倪佚稳稳站起身,好似背上完全没有重量似地颠了颠,笑:“你这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好好练练体魄……”
“哈哈……”
意外的,倪佚背上倪成杰后一行人回城的步伐竟加快了许多,来时花了一个时辰的路,回去就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城门。
安江县的倪县令浑身泥水背着同样狼狈的倪少爷就这么在守城的衙役面前走进了城门。
并且在百姓们的稀奇目光中缓缓回了倪宅。
回到府里,操碎心的管家看到两人回来的凄惨模样,差点没心疼地流下眼泪。
特别是帮倪佚宽衣时看到他被勒紫的后背,更是大呼小叫地连连唤人去请大夫。
虽最后被制止,也不妨碍二老爷受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倪府。
听到消息飞奔而来的倪成杰就正好看到管家给倪佚的膝盖上药,一片青紫中,有几条红肿的伤口贯穿其中。
那是伤口泡水后形成的样子,只一看,倪成杰就知肯定是他们去的路上摔倒所致。
“父亲,您……”刚一开口,倪成杰就红了眼眶,既感动又觉得羞愧。
“无妨,小小伤口,明日便可愈合。”
倪佚浑不在意地说着,整个屋子里,反倒是他最无所谓的样子。
眼看少年就要撇嘴,倪佚扶额,直接把话题转向了另一边:“明日一早跟为父早起练武!”
“是……嗯?”眼中就要掉下的眼泪硬生生收了回去,倪成杰微张着嘴,完全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干眨着的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倪佚哭笑不得只好再度重复了遍方才的话。
“练……练武?”
“是!”
上好药的膝盖冰冰凉凉,倪佚放下裤腿,转脸看向管家:“管家,明天你也要来练武强身。”
管家:“……”
遭受无妄之灾的管家哭丧着脸,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要命”两个字。
“您有旧疾,我教您一套养生拳法,久练对您身子骨有好处。”
管家跟了倪震多年,也早姓了倪,原主两兄地从出生就由这位管家服侍,比起跟老夫人在一起的时间,反倒是跟管家的感情更为深厚。
刚穿过来时倪佚的情感还没有与原主融合,难免对倪管家就有些冷漠,方才看他蹲着给自己上药后站起来吃力的样子,心口一刹那竟涌上一阵酸涩感。
突然的关心让管家鼻酸,本以为二爷长大后渐渐与他生疏,眼下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多谢二爷念着老奴!”管家又要抹泪。
“您可别哭,若是您哭了我可没法哄。”倪佚很正经地说道,说完一个眼风扫向倪成杰:“不仅是练武,你的学问以后也由我来教。”
咔嚓--
明明是安静的屋内,倪成杰只觉得头顶一声巨响,晴天霹雳从天而降,砸得他晕头转向,连如何被管家带着回到自己院子的都不知道。
人一走,房内安静下来。
沉静如水的夜色缓缓透进窗内,忽明忽暗的烛火将屋内之人的神情映照得更为变化莫测。
桌上摊开的册子上详细记录着主簿张鲁的所有资料。
曲曲一个九品官员,竟有妻妾四名,嫡子庶子六人,庶女更是多达八人。
如果倪佚记忆没错的话,一个县丞的年俸仅二十五两银子,就算加上额外的一些补贴,也养不活这么多的家眷!
“小官巨贪!”
不知怎的,倪佚突然念出这句话。
山高皇帝远的偏远县,小小一个县丞要贪污,恐怕连弄虚作假都不屑,光是看看他的后院,就能看出本人有多明目张胆。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二把手。
难怪张鲁这么些年就没有挪窝的打算,安江县油水多得足以让他比西平郡那些天子脚下的近臣日子都好过。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倪佚没了看下去的心情。
“倪一?”
隐在暗处的倪一走出,无声地朝倪佚身后拱手等待命令。
“继续派人盯着张鲁极其家人的一举一动!”
“是!”
干脆利落的对话后,倪一翻窗跳出,走后连窗子都未关上,任由狂风刮进吹灭了桌上的残烛。
倪佚:“……”
下次一定要叫这些侍卫走大门,又不是演什么武侠剧,倪佚明明看到从窗子跳出后倪一还是从大门跑出。
简直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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