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此事若是真,你可就立了大功!”
柳岸欣赏地暼了眼倪佚,旁边宋明卿更是直白:“太子最近正愁抓不到贪墨杀鸡儆猴,这下子不正好送了个大礼!”
“你这一弄,定能入了太子眼啰……”柳岸失笑摇头。
两人都没把话说明,柳岸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让倪佚心下了然,面前的两位怕是把他当成想建功立业才选择了揭发张办。
要怎么说……
他不过是嫌弃张鲁碍事,顺便把张办收拾了而已!
“为师倒是小瞧了你这小子,这些证据口供详实缜密,只要查明属实,这个张办是死罪难逃了。”
又翻看了遍证据,柳岸心下欣慰无比。
马场详尽位置,斗马死后埋马的地方,还有斗马的具体时辰。
就连马场场主什么时候送银子到张府?甚至是银子存在哪个钱庄?都记载得详细无比!
“贪墨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倪佚正义凛然地挺直腰背,直接把这件事上升到了大义之上。
那假惺惺的笑容,看得两人哭笑不得,纷纷觉得手有些痒。
第二天一早。
倪一整夜未归,倪佚在其他接班侍卫的跟随下,带着名单去了知府。
第一眼见到张办,倪佚有些意外。
这人长着张正气凛然的脸,就连接待几个知县时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绝不与人多话的样子。
名单一交,他就朝几位县令摆手,催促几人速回自己的县衙,万不可耽误手头的政务。
当真是披着张为国为民好知府的皮!
离开府衙前,张办还歉意地朝倪佚拱手,劳烦他多多包涵自己唯一的弟弟张鲁。
一个好知府后,又不遗余力地扮演了个好哥哥。
倪佚做戏的功夫丝毫不比张办差,不仅恭敬地表示张鲁是个好帮手还表示自己定会向上级举荐其升任县丞的位置。
“不不不,愚弟担任主簿不过十几年……”
张办还要故作推脱,旁边的侍卫忙提醒他两位大人已到,这才收了话头匆匆告辞。
当然!从头到尾此人都没提拒绝的话。
走出县衙。
倪佚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轻笑:“有命的话,我一定努力举荐!”
他刚到驿站,柳岸的随从已等在了房间外,看到人只低头送上封信后就匆匆离开。
信上只说事实确认,秘奏已送出,让倪佚回到县城静待结果。
“看来我的举荐信是送不出去啰!”倪佚轻叹。
倪一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等倪佚摆手,当即就折身去了马厩。
从秘奏送出到达朝廷之上,只需要三日即可。
柳岸二人并未因此留在蜀齐郡,已按照既定行程去了下一个郡城,几人各归各位,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往前走去。
而回到县城的倪佚对张鲁,更是只能用和煦如春风来形容。
不管孩子们如何请求。
他都没再踏进马场的范围一步,甚至连县城门都没再出去过一次。
活脱脱就是要打算在县城里混日子的模样。
天色刚亮。
倪佚如往常一样站在院子中边用晨食边监督几人挑水。
几人去了隔壁的巷子打水,这一路晃荡着回来,裤腿和鞋子早就湿透,此时很不得脚指头都蜷缩到一起。
“父亲,我们何时能出去骑马?”倪成杰不觉着冷,反倒是!仰着脸郁闷地问着。
城里不能跑马,飞蹄如若没有倪佚在场根本不肯让他们骑,倪成杰这些日子只觉着自己的脚底板都跟着痒痒了。
“应该快了!”
没想到,倪佚还认真地想了想,举起右手算了下,给了个确切日子:“五日后应该就差不多了。”
几人疑惑,倪佚却不再解释,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后拍了拍手。
“陈杨,成泛,你二人下学之后到书房来找我。”
两人一怔,而后点头应是,这会也不觉得冷了,对看一眼后只觉得后背刮起股寒风,纷纷都有种下午要遭殃的预感。
根据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倪佚只要单独叫他们去书房,准是做错了事后挨罚。
平日里倪佚可都是在几人的院子解惑答疑。
倪成泛小心地撇了眼神色如常的倪佚,心里忐忑不安地回想着这几天来是不是又无意间闯了什么祸,
两人战战兢兢,倪成杰倒是快乐无比。
刚把水倒下,就急不可待地直起腰嘲笑两人:“哥哥们也试试罚写字有多惨,哈哈……”
不仅挤眉弄眼地嘲讽,右手直接抡起空桶转了一圈,飞出的水滴溅了周围几人一身。
其中也包括黑了脸的倪佚。
“倪成杰,今夜睡前你给我交上十张大字,写不完明天的水就由你一人挑!”
乐极生悲的倪成杰欲哭无泪,望着自己全是老茧的手只得苦哈哈认栽。
“过几日就是霜冻,你们无需去挑水了……我教你们骑射!”
转身前,倪佚丢下这么句让几个孩子狂喜的话,直接抵消了几人方才闷闷不乐的情绪。
霜冻后水里的寒气太大,若是再像今日一样打湿了衣裳,发热可就麻烦了。
看他们如此喜欢骑马,倪佚干脆抛出另一个诱饵,让几人所有的怨气都跟着迅速消弭。
妥妥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父亲!”
“二爷!”
刚擦了擦手,管家和倪成云的声音同时从两侧传来。
倪成云站在后院门前不安地抠着门环,而管家则是站在垂花门前,手上拿着张帖子。
朝倪成云招了招手后,倪佚先看向管家。
“门外有人送上拜帖,说是二爷的客人!”
小小的人儿扑到倪佚身旁抱住他的腰,知晓倪佚有事要忙,也没忙着开口就这么乖巧地看着。
他不动,倪成杰却看不下去了,气呼呼地指责他没有男子气概,这么大了还要跟父亲撒娇。
说着说着,自己也把桶一丢,几步冲上来抱住了倪佚的另一侧腰。
不仅自己抱,还要费劲伸手去拉倪成云的手,两兄弟就这么你一下我一下地闹开。
而中间的倪佚直接忽视两人,接过管家送上的帖子,看向署名。
吴旭林!
并不是相熟的人名,倪佚又往上看了看,发现此人的书法造诣奇高,一手字写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来人在何处?”
“正在前厅等候!”
“好!我这就去。”
来人是个有礼又不拘小节的人,上门送拜帖懂礼,可是选的时间又是天才刚亮,这又有些随性了。
倪佚一看这笔法,心里倒是有了个猜想。
本来想掰开两个儿子的手再走,可二人好像较上了劲,倪成云气鼓鼓地搂着不撒手,倪成杰也同样不甘示弱。
两人就像膏药一样紧贴着,甚至倪佚抬步走,他们也如螃蟹一样跟着横向移动。
就这样,倪佚出现在前厅时,身侧挂着两个还在打闹的孩子。
三人用这种方式出现,着实让厅里的人一愣。
一转脸,倪佚看清了厅里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吴旭林,也就是街上与他相谈甚欢的老乞丐。
一身素色的旧宽袍与他挺直的腰背相得益彰,凛冽目光也与那日所见的洒脱随性大相径庭。
光是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度,倪佚就能觉出此人曾有上位者的过往。
“吴先生!”
人气质上的改变,也让倪佚的称呼跟着变化,他朝对方拱了拱手,示意两个孩子行礼。
“老爷爷!”倪成云很是干脆朗声叫人,竟也随着倪佚的模样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倪成杰也没在此时作怪,很是懂礼地喊了声:“先生!”
两个孩子不同的称呼吴旭林都欣然接受,拍了拍自己胸口朗声大笑:“老夫两袖空空,没有给你们准备见面礼,两位小友莫怪莫怪!”
“嘿嘿!”
听自己被称为小友,倪成杰才正经了没多久就显出原形,傻笑两声后竟然害羞上了。
在云西国,只有学问高深的年轻人,会被年迈的读书人称为小友,他哪想过吴旭林只是调侃而已。
于是,就一个称呼,就让他飘飘然了起来。
倪佚:“……”
“快下去换衣裳,看你把我衣裳都印湿了!”倪佚干脆赶人,直接把倪成杰的脑袋往后一掰,往前推了把。
心情正好的倪成杰还是傻笑,跑了两步又折返而回,又拖又拽地把倪成云也给背走了。
两兄弟一离开,倪佚才松了口气,笑着请吴旭林坐下。
“家里孩子顽皮,早起担水打湿了衣裳,还望吴先生勿怪。”
只一眨眼间,倪佚心思已转了几个弯,话说得是有原因,实则就等着吴旭林问起孩子们的事。
果不其然!
吴旭林听到担水,分外惊奇地就张口追问:“担水是何意?”
话头已送了上来,倪佚当然不会有保留,把让孩子们自己担水锻炼身体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等看到吴旭林面露喜色,这才把话一收,笑着连连摆手:“我说这些做甚?吴先生莫怪莫怪!”
“倪知县的几个孩子倒是教得很好!”
捋着胡须,吴旭林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眼两兄弟离开的方向,头微微点着,似是心底有什么想法渐起。
见此一幕,倪佚眉眼弯弯,眼底划过的笑意转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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