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敬遥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这会儿心情十分复杂,既觉得兴奋,又觉得不安,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想与我成亲吗?”裴野朝他问道。
“我想。”他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道,但很快他又陷入了极度的忐忑中,“我怕……我怕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届时若是追究起来……”
裴野将少年抱在怀里,轻声安抚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池敬遥被裴野抱着,心中的不安渐渐便缓和了不少。
“二哥……咱们不是很快就要进京了吗?”池敬遥问道:“筹备婚事只怕来不及了。”
“咱们三日后启程进京,婚礼定在两日后。”裴野道。
池敬遥一怔,问道:“这么快,来得及吗?”
“你放心,这两日你什么都不必做,只安安静静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就行了。”裴野道。
池敬遥闻言面上顿时一红,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和裴野成亲,而且是在这样的当口,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
“此事不要张扬,对外只说你要娶的是杨将军故交家的姑娘。”裴野道。
“嗯。”池敬遥忙点了点头,面上依旧带着几分紧张。
裴野伸手在他耳朵上轻轻一捏,道:“你若是怕自己忍不住胡思乱想,就趁着这两日整理一下行囊,咱们成婚的次日一早就要出发进京了。”
池敬遥闻言忙点了点头。
裴野本想在此多陪他一会儿,但想着两日后成婚,这两日要忙活的事情定然不少,便没继续逗留。
离开小院之后,裴野便去了杨城的住处。
杨城正坐在屋里喝茶,今天见他挑眉看了他一眼。
“他答应了?”杨城问道。
“嗯。”裴野点了点头,眼底不由带出了几分笑意。
“还有脸笑?”杨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后开口道:“我想了想,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你们身边最信任亲近的人之外,旁人最好都不要提及。”
裴野闻言忙点了点头。
“按理说池大夫那庄子倒是个办婚礼的好地方,可他庄子里人太多,容易露馅。”杨城想了想道:“一会儿我连夜进城一趟,帮你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你自己也别闲着,该张罗的事情自己张罗去。”
裴野忙道:“是,师父。”
“你亲自去朝章大夫将事情说清楚,池大夫身边没有别的亲人,章大夫就算是他的长辈了。”杨城道:“按理说此事该由两家大人张罗,但眼下我实在是顾不上,也不想替你去看人家脸色,你自己去吧,人家要打要骂你都受着。”
“是,师父。”裴野又道。
杨城看他这会儿言听计从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些。
“走了。”杨城说罢便要出门。
“师父。”裴野却突然叫住他道:“此番多谢师父成全。”
杨城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后他又摆出一副浑不在意地模样,抬脚在裴野身上踢了一脚,道:“少自作多情,我那是不想让池大夫伤心,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野目送着杨城走远,才招手叫来了裴青。
“明日一早你去一趟城里,帮我办几件事情。”裴野道:“帮我和池大夫置办两身婚服,尺寸也来不及量了,你估摸着弄吧。两日的工夫现做怕是来不及,你想想法子,最好是去成衣铺子看看,若是没有婚服弄两身红的衣服也行。”
裴青闻言忙应下了。
“再去弄点喜庆的东西,红灯笼什么的,到时候成婚的地方总得装饰一下,热闹热闹。”裴野又道:“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他琢磨着,待杨城将他们成婚的地方找好之后,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眼。
“是。”裴青说罢便要走。
“等会儿。”裴野又叫住他道:“把身边几个最信任的弟兄一起叫上。”
裴青一怔,问道:“不……瞒着他们?”
“你找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吧。”裴野道:“都是自己人,不必防着了,往后我跟池大夫成了婚,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是瞒不住的。”
裴青闻言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另一边,池敬遥将阮包子和杨跃都叫了来。
杨跃怀里抱着大佬,表情很是纠结,还在琢磨该怎么安慰池敬遥。
这几日,池敬遥让他别掺和,他怕自己添乱倒是真没怎么掺和。
但他心里却一直在为此事着急,可惜他脑袋不算太灵光,着急也想不出法子来。
“你们两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池敬遥紧张地搓着手指,憋了半晌才开口道:“我觉得此事还是得先告诉你们才好……我,咳……我要成婚了。”
杨跃:……
阮包子:……
“你要跟谁成婚?”杨跃着急地问道。
“跟……”池敬遥避开他俩的目光,支吾道:“我二哥……”
“什么哥?”阮包子问道。
“他二哥。”杨跃有些兴奋地道:“他要跟他二哥成亲!”
杨跃抱着怀里的大佬摇了摇,一脸高兴地道:“他要跟他二哥成亲了!”
阮包子看看池敬遥又看看杨跃,表情十分茫然。
“嘶!你掐我干啥?”杨跃叫了一嗓子,一把拍开了阮包子的手。
阮包子只能换到自己身上掐了掐,道:“我看看这是不是做梦。”
杨跃顾不上理会他,朝池敬遥问道:“什么时候啊?”
“后天。”池敬遥道:“此事对外便说是我娶了杨将军故交家的姑娘,你们千万莫要说漏了嘴。”
杨跃闻言连连点头。
阮包子则依旧跟自己的肉较着劲,显然还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真好。”杨跃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又问道:“我爹同意了?”
“嗯,此事还是杨将军提的。”池敬遥道。
阮包子看着两人,一脸茫然朝杨跃问道:“你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正常?阿遥他二哥是个男的啊!”他看着杨跃这表现几乎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识太少了。
“这有什么?”杨跃揽着阮包子的肩膀,循循善诱地道:“你哪里想不明白,我给你说说。”
“阿遥他二哥是个男的,怎么和他成亲?”阮包子不解道。
“就跟和姑娘成亲一样呗。”杨跃道:“你想,两个人成亲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日子吗?过日子是不是得找个对自己好的人,你说这世上,还有谁比裴将军对池大夫更好?”
阮包子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道:“还真是没有。”
阮包子自幼便和池敬遥相识,这些年来裴野待池敬遥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自己也是别人的兄长,自幼看着秋天长大。可平心而论,他待秋天实在是比不上裴野待池敬遥,那宠溺和爱护别说是他,就是换成任何一个兄长,只怕也不敢比。
“那不就结了。”杨跃道。
阮包子拧了拧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但杨跃那反应太自然了,倒是连带着他也莫名其妙接受了此事。
“明日一早,你陪我去趟城里。”杨跃道。
“干什么?”阮包子问道。
“池大夫如今是我拜把子的弟弟了,就跟亲弟弟没两样。”杨跃道:“我弟弟成亲,我得好好准备准备啊,贺礼什么的不能少吧?再弄身像样的衣服,不然婚礼上看着寒碜。”
阮包子想了想道:“那行吧。”
“明日带着大佬,给它也弄一身行头。”杨跃又道。
大佬听不懂他的话,茫然地抠了抠手指。
池敬遥则因为杨跃的反应,心中稍稍有了些要成亲的真实感。
次日一早,裴野便来了一趟小院。
他过来的时候,池敬遥正在院子里踱步,看起来有些紧张。
“二哥……”池敬遥见到裴野,一想到要与他成亲,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在这儿站着?”裴野问道。
“我想着要去朝章师兄说,又有点不敢去。”池敬遥道。
裴野这趟过来,便是要找章师兄的,闻言忙道:“你回去吧,我亲自同他说。”
池敬遥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而后又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他未必能坦然接受,说不定也会骂人。”裴野道。
“我知道……所以我想跟你一起。”池敬遥道。
裴野原想着自己进去,不让池敬遥跟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一关迟早要过,便没再坚持。
两人一同去了章师兄的住处。
章师兄见他们一起过来,稍稍有些意外。
裴野朝他行了礼,将事情的原委一一朝他解释了一遍,最后才说了自己要和池敬遥成亲一事。
章师兄闻言沉默了良久,面上那表情看不出喜怒。
“怪不得。”半晌后他看向池敬遥道:“怪不得那晚在宴席上,你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师兄……”池敬遥稍稍垂着头道:“你若是想替师父骂我,就骂吧。”
章师兄闻言一怔,失笑道:“你怎知师父一定会骂你?”
池敬遥想了想,也说不上来若是程大夫还活着,会不会骂他。
大概是被杨城先前的态度影响了,他现在总觉得全世界的人知道此事都要骂他们几句。
“我做了这么多年大夫,见过的事情不少,龙.阳之好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章师兄道:“只是你们同是男子,无法像寻常夫妻那般生儿育女。”
池敬遥闻言看了一眼裴野,裴野也正看着他,眼底带着一抹温柔。
“你这么漂亮的孩子无法有子嗣,有点可惜。不过想想,师父他老人家行医一生,既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与他相比你身边起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我想他老人家不会骂你的。”章师兄道。
池敬遥闻言鼻子不由一酸,险些滴下泪来。
“但你们也该知道,男子与男子成婚并非常人能理解之事。世道苛刻,心中要有数,莫要张扬。”章师兄道。
裴野闻言忙道:“多谢师兄教诲,此事只有我们亲近之人知道,对外自有别的说辞。”
“那就好。”章师兄看向裴野,语重心长地道:“你素来是个稳妥的,倒是不叫人担心。”
池敬遥听章师兄夸奖裴野,心中不由有些高兴,那感觉比自己被夸还满足。
更重要的是,他对于自己和裴野的感情,一直心存忐忑,总觉得会不容于旁人,所以章师兄的态度对他而言,是莫大的鼓励和安慰。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池敬遥便打算和裴野告辞了,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办。
“裴将军,留步。”章师兄叫住裴野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嘱咐你。”
裴野闻言朝池敬遥淡淡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便让少年先走了。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章师兄才开口道:“男子与男子结合,终究是有违阴阳。你与阿遥……此前可有过夫妻之实?”
裴野闻言面上顿时有些不自在,忙道:“不曾有过。”
“嗯。”章师兄闻言面色稍稍好看了些,又道:“依着常理,你们成婚,此事该由你父亲教导与你。眼下你父亲不在身边,我又虚长你几岁,且是个大夫……此事便由我代劳吧。”
这话他原是打算朝池敬遥说的,但打眼一看,就知道他那师弟多半是被动的那一方。再加上少年面皮薄,这番话真对着池敬遥,他多半有些不大好说。
裴野一听他这语气,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当即又尴尬又认真。
说起来,这些事情他懂的确实很少,此前一直不敢贸然与少年亲近,一是顾忌着两人没有成婚,不可太过唐突,二便是因为他不大懂此事,过于莽撞怕会伤着对方。
“阿遥年幼,你要知道疼惜人,千万莫要粗鲁行事。”章师兄道:“尤其是你,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定要记住别心急,切勿伤了他。”
章师兄一本正经地又朝裴野说了好些细节,包括要如何控制力道,要如何循序渐进,要如何节制忍耐。裴野老老实实听着,不时还会开口询问两句。
“这个你拿着。”章师兄又从药柜里找了一罐药膏给他,叮嘱道:“过后切记要清理干净,否则阿遥会生病。不可偷懒不顾惜他,也不可过分沉溺伤了身体,年轻人知道节制方为长久之计。”
裴野拿着那药罐,忙道:“多谢师兄教导,我都记住了。”
章师兄朝他说了这么多,多少也有些尴尬,见他听得认真,便又叮嘱了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裴野出来后,拿着手里那药罐看了看。
他有些好奇,拧开罐口闻了闻,便觉里头的药膏带着淡淡的清香,闻起来有些熟悉……
片刻后,他骤然想起来,此前在伤兵营,杨跃临走前给他留的不就是这个东西吗?
他当时还没太明白池敬遥看到那药膏时为什么是那般神情,如今却是懂了……
随后这日,裴野几乎就没闲下来过。
杨城帮他找好了成婚的地方,说是从巡防营一个将军那里借来的园子。
那园子不算太大,但借给他们成婚却是足够了。
裴野带着裴青他们,在院子里忙活了一整日,将园子弄得披红挂彩,十分喜庆。
到了两人成婚这日,来了不少宾客。因为池敬遥虽然是个大夫,但在三营之中还是很有名气的,尤其他制出的药丸帮过不少人,大活儿都念着他的情。再加上他还是裴野名义上的弟弟,众人对他自然愿意亲近,知道他成婚少不得要来祝贺一二。
不过来的宾客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真相,只当池敬遥真是娶了哪家的姑娘。
一大早,池敬遥便紧张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杨跃和阮包子帮他将喜服穿好,又帮他将头发束好。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呢?”池敬遥听着外头的动静,忍不住紧张道:“会不会露馅?”
“你就放心吧,这里头好多人我爹都跟他们喝过一轮了,都晕头晕脑的,能看出个啥?”杨跃道:“而且就是人多了才更可信啊。”
“老吴叔他们也来了?”池敬遥问道。
“你们庄子里的人都来帮忙了。”杨跃道:“不过他们入夜后就会回去,所以见不到新娘子,不会露馅的,你就放心吧。等天一黑,留在园子里的就都是咱们自己人了。”
池敬遥闻言稍稍放心了些,今日裴野会扮成新娘的模样,头上会盖着盖头,所以没人能看到裴野的长相。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旁人就更不可能知道那盖头底下的人是谁了。
他这么一想,顿觉安心不少。
“来,换上这双靴子。”杨跃拿着一双新靴子给他。
池敬遥低头一看,问道:“这鞋底也太高了吧,走路都走不稳!”
“你二哥比你高了半个多头呢,你不穿高点,回头拜天地的时候要被他们笑话的,说你新郎官还没自己媳妇儿高。”杨跃道:“我昨日和包子特意在城里帮你买的,替你挣个面子。”
池敬遥:……
虽然听着离谱,但好像也有点道理,
“这个高度够吗?我穿上不会还没他高吧?”池敬遥问道。
“你放心,我提前跟裴青打过招呼,让他别给你二哥束发冠,将你二哥头发拢在脑后。”杨跃一脸得意地道:“他盖着盖头,没了发冠,肯定就没你高了啊。”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池敬遥的发冠,道:“你看,这么一大截。”
池敬遥听他这么说,心中那焦虑便稍稍散了些。
不得不说,杨跃这人是真细心,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就他能想得到了。
杨城今日还托人在城中雇了喜婆以及唱礼的礼官,所以这婚礼办得虽然仓促,却有模有样。
依着寻常人嫁娶的规矩,新郎官要在吉时之前去新娘家里将人迎出来,而后带到自家门口过门行礼。但如今他们情形特殊,裴野便被安排在了园子的一处偏院里,待吉时一到,池敬遥便以新郎官的身份去那偏院里迎人。
池敬遥被人簇拥着从屋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
好在他一举一动都有人照应,该干什么都有人教,倒也不必他动脑筋。
礼官带着他去了偏院,便让他等在院门口。
片刻后,便有喜婆领着盖了盖头的裴野出来了。
裴野身上也穿了大红的喜服,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喜服并非是姑娘家常穿的制式,倒是和池敬遥身上那新郎官的喜服有些像。但因为他头上盖了红盖头,所以骤然看去依旧是个“新娘子”的模样,倒是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唯一突兀的大概就是他个头着实有些高了。
池敬遥站在他身边,心道多亏了杨跃,不然他牵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新娘子,那画面确实有点滑稽。
“哎,新郎官干什么呢!”一旁的喜娘笑着拿手里的手帕在池敬遥伸出去的手上打了一下,而后递过来一截红绸子,道:“这还没入洞房呢,就想拉小手了?”
众人哄然大笑,池敬遥窘得面红耳赤,忙放弃了去拉裴野手的念头,老老实实抓住了喜婆递过来的红绸子。
将人迎到了前厅之后,便见杨城和章师兄坐在厅内的主位上。
喜婆依着规矩,说了不少吉祥话,宾客们纷纷喝彩。
池敬遥手里抓着那截红绸子,紧张地手心一直冒冷汗。
他忍不住一直偷偷去瞥裴野,可惜对方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到。
他唯一能看到的便是裴野的手,对方抓着另一截红绸,看那力道比他好不了多少,恨不得将那截红绸抓碎似的。
“一拜天地……”
礼官扬声唱到。
池敬遥与裴野便在旁人的指挥下,开始行礼……
“哎,今日是池大夫大喜的日子,我怎么没瞧见裴将军啊?”观礼的宾客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这还用问?当哥哥的不来参加弟弟婚礼,那肯定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呗!”另一人道。
杨跃和阮包子立在一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留心听着旁人的议论。
便闻另一人又道:“可不是嘛,依着池大夫这长相和医术,若是去了京城定能寻一门好亲事,就这么着急忙慌娶了个乡野村妇,裴将军能高兴得了?”
“话说池大夫是怎么跟这新娘子好上的?这么着急成婚,不会是偷偷那什么了吧?”又有人道。
“保不齐就是奉子成婚。”又有人道:“你们看这新娘子五大三粗的,想来也不是好想与的,可惜了池大夫这么漂漂亮亮一个少年,哎。”
杨跃听不下去了,转头道:“你们怎么说话呢?五大三粗的说明人家身子健壮好养活,你还不一定能找到这么五大三粗地呢!”
“是是是,我们没那个福气。”那人忙道。
另一人是巡防营的将军,与杨城相熟,也认识杨跃,见他插话便打趣道:“杨跃,人家池大夫成婚,你一个外人穿这么喜庆做什么?”
杨跃先前进城,和阮包子一人弄了身镶红的衣服,还顺便给大佬也弄了一套。
所以今日他们两人一猴往那儿一待,颇为惹眼。
“我是新郎官的兄长,新娘子的大舅哥,我喜庆点怎么了?”杨跃不以为然地道。
他说罢又一把揽住身边的阮包子道:“这是新郎官的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还有这个……”他又指了指阮包子怀里的大佬,道:“这是新郎官的猴儿子,人家爹成亲穿喜庆点你没意见了吧?”
杨跃纯粹是不高兴他们几个私下议论池敬遥和裴野,但他又不好明着反驳,只能这么借机呛了几句。对方比他年长,都是奔着叔叔辈去的,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闻言只能连连点头。
“一会儿吃喜宴的时候,我们还要跟新郎官坐一桌呢!”杨跃又朝那人扔下这么一句话,这才作罢。
众人说话间,这边该行的礼都行得差不多了。
池敬遥全程就跟个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紧张地手脚都没地儿搁,好几次差点平地摔了。好在裴野虽然盖着盖头,反应倒还挺迅速,暗暗扶了他两把。
“送入洞房……”
礼官又扬声唱道。
众人一阵起哄,簇拥着将池敬遥和裴野送入了洞房。
喜婆又张罗着说了不少吉祥话,这才带着众人退出去。
待屋内只剩两人,池敬遥才稍稍缓过神来。
他看着坐在榻边的裴野,只觉今日像是一场梦一样,特别不真实。
但他太高兴了,所以都不敢去证实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半晌后,裴野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口问道:“你在屋里吗?”
“我在。”池敬遥忙走到裴野身边,抬手小心翼翼将裴野头上的盖头取了下来。
裴野今日没有束冠,头发被拢在脑后,简单地绑了根红色的发带,气质看着不似平日里那般冷硬,温和了许多。
大概是他平时看着太冷淡了,大部分人都不大敢去细细打量他,就连池敬遥也很少有机会认认真真去看裴野的脸。从前是没那个念头,后来有了念头又不好意思老盯着人看。
今日,池敬遥看着眼前穿了一身红的裴野,只觉一颗心跳得砰砰作响。
“二哥……”少年红着脸朝裴野道:“你今日看着好英俊。”
“就是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裴野开口道。
“那也好看。”池敬遥道。
他说着便想凑上去亲一亲裴野,又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虽然从前他和裴野也亲近过许多次,可如今成了婚,那感觉似乎又不一样了,眼前的裴野,因为身份的转换,带着某种令他心悸的陌生感。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杨跃的声音,道:“阿遥老弟,这会儿可不兴着急洞房哈,外头还有宾客得去招待呢,你得等到天黑再那个什么!”
池敬遥闻言脸刷得一下红了。
他身上本就穿了一身红,映衬得皮肤比平日里更白皙了几分,如今脸颊和耳尖都泛着红,看起来便格外明显。
“去吧,一会儿他们等得急了,又要揶揄你。”裴野道。
池敬遥闻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看了裴野一眼,这才离开。
“少喝点酒。”裴野在他身后道。
少年一边应着声一边推门出去,在门口绊了一跤险些摔了。
“天都没黑激动什么?”杨跃一把将人扶住,笑道。
池敬遥扶着他的胳膊,问道:“不会有人进去吧?”
“放心,裴青守着呢。”杨跃道:“再说了,谁敢贸然进去,还不得被新娘子揍出个好歹,你还怕他吃了亏不成?”
池敬遥闻言不由失笑,他自己今日倒是真有些恍惚,总是不自觉将裴野当成自己娶回来的人,便下意识觉得自己需要保护对方。被杨跃这么一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当日,池敬遥在外头应酬了小半日,累得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
尽管他记着裴野的叮嘱,要少喝酒,但耐不住自己高兴,再加上宾客们热情,最后还是喝多了。
入夜后宾客散尽,池敬遥是被杨跃和软包子抬回去的。
裴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见状并不意外。
裴青端了醒酒的汤药来,裴野喂了他两口。
但池敬遥醉得太厉害,不大听话,喝了几口就不愿喝了。
“让我看看……”少年捧着裴野的脸,喃喃道:“二哥你长得真好看。”
裴野任由对方两只手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眼底带着宠溺的笑意。
“没想到我这辈子……竟能娶到这么好看的……新娘子……”池敬遥大概醉得是真厉害,简直和清醒之时判若两人,他将裴野推到榻上,居高临下地道:“别怕……我会轻点……”
裴野:……
他倒是想看看少年有多大本事。
念及此,裴野便毫无反抗地任由少年施为。
可他实在是高估了池敬遥,池敬遥自己跟自己较了半天的劲,连扣子都没弄开一颗,最后大概是累得狠了,直接趴在裴野身上睡着了。
裴野抱着少年躺了一会儿,勉强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憋了回去。
他起身去弄了些温水,回来帮少年擦了擦身。
“裴青?”裴野将少年安顿好之后,朝廊下守着的裴青问道:“今日都有谁起哄灌他酒了?”
裴青一看裴野这脸色,就知道对方憋着一肚子火呢,斟酌着道:“大伙儿都高兴,不少人呢……”
“得空列个单子给我,尤其是尚未成婚的,都圈出来。”裴野道。
裴青:……
咋还记上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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