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婶走了,林红秋才开始打量这小隔间。


    隔间不大,只有两米多宽,三米多长,顺着北山墙搭了一铺小炕。


    火炕连着外屋的炉子。平城冬天很冷,经常下雪,平房要是没有集体供暖,冬天都要生炉子,不然可不好过。


    隔间的西墙上开了一扇窗户,天冷玻璃上了一层霜,窗外的阳光穿透进来,屋里看着倒不是太灰暗。窗下放着张抽屉桌,搭着两把椅子,红月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写着作业。在门后靠墙的地方,还有个双开门的旧衣柜,漆落斑驳。


    隔间跟外屋客厅都是铺的水泥地面,因为经常拖洗,地面看起来很光滑整洁。


    “四姐,”先跟她说话的是林红英,“四姐,你先把被褥铺到炕上烘烘潮气,晚上你就睡炕头吧。”


    林红秋忙摆手道:“不用,我又不常回来,不用睡炕头,让红月睡吧。”小炕又不大,屋里也不冷,睡哪儿都一样。


    “四姐,我不睡炕头我怕上火。”红月眨着杏眼声音很清脆。


    “她才不是上火呢,她睡觉不老实,腿蹬脚刨地挨着她睡一晚上都不带安生的!”


    被姐姐说睡觉不老实,红月也不恼,嘻嘻笑着转过身去接着写作业。


    红月在钢厂子弟小学读二年级,她性子活泼好动,听她说话就知道是个伶俐的丫头。


    而红英今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也还没有工作,正等着市里厂子招工,平时就在家看孩子做家务,或者接些零活。


    今天周日,加上明天阳历年学校都放假,红月也放假。


    林红秋把被褥铺到炕上,红英叫她脱鞋上炕,“上炕吧四姐,你把棉鞋脱了放外屋炉子边上烤烤,鞋都湿了。”


    林红秋闻言就把脚上的手工棉鞋脱了下来,拿到外屋炉子边上烤着,鞋被雪打湿了,不烤干明天可没法出门。


    放好鞋,林红秋坐到炕上,解开随身挎着的绿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两个黄皮纸口袋递给红英,“我刚才忘了给二婶了。”


    两个纸袋子,一个袋子里有一斤饼干是给孩子的,一袋子装了有大概两斤的玉米面,这是她这两天的口粮,刚才二婶走的太快她没来得及拿出来。


    饼干跟粮食都是她提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黄皮纸袋是她自己买纸糊的,好用来装东西。


    红英接过两个纸袋子,打开饼干袋子,从里面捏出两块来给了小玲跟红月,又重新包好放回林红秋的书包里。


    “四姐,这饼干你自己留着吃吧,别都给拿出来了。”她拿着粮食穿鞋下了炕,把粮食放到厨房里去。四姐拿来的还是细玉米面,可得放好了。


    这几年闹饥荒,不说饼干这样的点心不好买了,就是玉米面都当细粮一样稀罕。外头有好多人都挨饿,她们家是因为她大哥在运输队,经常跑外面,能弄到一些粮食,他们家才没饿着。


    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等红英出去放粮食,林红秋又把饼干袋子给掏了出来。


    “给,红月,你拿着吃吧,四姐专门给你们带的,别听你五姐的。”见红月犹豫不伸手,林红秋又劝道:“拿着吧,四姐学校还有呢。”


    她空间里确实还有一些吃的,细粮也有一些,只是不好随便拿出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她得细水长流。


    红月刚吃了一块饼干实在太好吃了,听她说还有呢就立马接了过去,懂事的先给小侄女再自己拿一块,剩下的仔细包好给放到了抽屉里,然后爬到炕上坐到林红秋身边。


    林红秋摸着她的小辫子,“作业写完了?”


    “嗯写完了,四姐你吃不?”红月把还没咬的饼干递到林红秋嘴边。


    “四姐不吃,你吃吧。”听林红秋这样说,她才用手接着小口的吃起来。


    等红英放好粮食回来,红月已经吃完了,还给一旁的小玲擦了擦,小丫头吃了一脸。


    “五姐,我作业写完了,我出去玩一会儿。”说着不等红英答应呢,她人已经下了炕把鞋穿上了。


    不等她出去呢,红英一把给抓住了,随手把个黑色的棉帽子戴到了她头上,“出去玩别上雪里踩去,看把鞋给弄湿了,手套也拿着。”红英把棉手捂子给她挂到脖子上,又叮嘱了两句才放她出去。


    红月跑出去了,红英才回身抱起小玲到外头把了尿,再给放回炕上,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子,从外屋炉子上的铁皮水壶里倒了缸子热水,递给林红秋。


    “四姐,你喝水。”她又给小玲喂了点温水,然后回到炕上摸了一把林红秋的被子,“四姐你这被也太薄了,晚上睡觉还不得冷啊?”


    林红秋接过搪瓷缸子,先吹了吹,低头喝了几口才道:“厚被子我拿宿舍去了,就剩这套薄的了,等过两天看看能不能弄点儿棉花添上。”这套被褥都好些年了,宿舍的那套也不厚,不过那套她给换过新棉胎。


    棉胎还是从她空间里的棉被拆出来的。她空间里只有一条八斤的棉被,棉花拆出来她找人做了一身棉衣一双棉鞋,剩下的才絮到她原来的被子里。棉花在这年代比粮食还稀缺难弄。


    “是得再添点棉花,不然这被子太薄了没法盖。”红英抬手掖了掖耳边的,然后摸着垂到胸前的大辫子,看着林红秋的头发问,“四姐,你头发啥时候给剪了?”


    林红秋低扎着个短马尾,原来的头发干枯又太长,她今年开春儿的时候就给剪了。


    “住宿舍洗头发不方便我就给剪了,红英你头发可真好,又密又黑的。”她也喜欢长头发。


    “我头发还行,四姐你梳短发也好看,”红英打量着林红秋,看着比小时候白了,就是太瘦,不过她四姐长得好看,尤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林红秋见她这么打量自己,就对她笑了笑,任她打量,她现在这张脸其实并不怎么好看,至少没她前世的脸漂亮,个头也不高,一米六都没有,人干巴巴的又瘦又小,这还是养了一年呢,她今年都十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长长个子了。


    红英比她高不少,而且红英大骨架儿,看着就结实,一般人家找媳妇都喜欢找红英这样的。


    “红英你工作的事有着落没呢?年前肯定会有厂子要招工,你想好去哪个厂子没?”


    “没定下来呢,我想去食品厂或者棉纺厂,不过我岁数小还不到十六呢,工作不着急,再说小玲这么小,等她大点儿能送幼稚班了我再上班也不晚。”她太早去上班的话,小玲就没人带了。


    林红秋听红英这么说就没再多问,孩子又不是红英的,就因为孩子小红英就不上班,那得看到什么时候?小玲大了以后家里再有孩子呢?难道她就一直不上班了?林家的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掺和,干脆就不问了。


    “四姐你们啥时候放寒假呀?宿舍的东西多不多?多的话等你放假我去学校接你。”红英见她不说话就主动找话说。


    林红秋上的中专就在平城本地,学校在城东,离这边不远,从钢厂这边走着过去也就是二十多分钟。


    她们学校是省教委前两年新建的,林红秋中考成绩不是特别拔尖,要不然她就去省城一专了。分不够只能上平城职专,她也可以上高中,不过上高中徐玉芝肯定舍不得钱让她上。


    “放假还得半个月呢,具体哪天学校还没通知,我宿舍的东西不少,到时候我要拿不回来就让你去接我。”


    “行,到时候我去接你,我还没去过你们学校呢。”她想去看看,而且等四姐放假红月也放假了,可以替她看会儿孩子。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小玲犯困了,红英抱起她哄了一会儿就睡了,小丫头可真好带,不哭不闹的。孩子睡了,红英没事儿就把针线活儿拿了出来。


    林红秋,“红英,还你会做针线活儿呢?”


    “这有啥不会的,我三年前就能自己做鞋了,我妈上班没工夫,红月的棉鞋都是我做的。”


    林红英手上拿着针线,一边缝着鞋面儿,一边说着这话,飞针走线的手上很灵活,看着就是常做活儿的。


    林红秋看得手痒痒,“红英你教我做鞋吧,我都不会做。”


    “行我教你,做鞋好学,四姐你想做单鞋还是棉鞋?咱俩脚差不多大,鞋样子我这都有。”红英看了看她的脚,跟她的脚差不多,只是比她脚瘦些。


    “我想做一双棉拖鞋在家里穿。”她宿舍有一双旧棉鞋,平时就当拖鞋穿,不过那双鞋很旧了,穿完这个冬天也该扔了。


    林红秋下炕把从胡家带回来的帆布袋子拿过来,袋子里有几样她小时候玩的玩具,是她养父林长山给做的。还有一条枣红色的条绒小裤子,不过只剩一条裤腿儿了。


    “四姐,这是你小时候穿的吧?咋给剪成这样了?”挺好的一条裤子缺了大半条裤腿,白瞎了。


    “嗯,这裤子是我爸以前给我买的,被胡婷婷给绞了,我小时候的衣服都没了,就剩这条裤子还是被我藏起来的。”今天在胡家收拾东西她才想起来,就给装上了。


    胡婷婷是徐玉芝的继女,比林红秋小一岁,总想抢原主的衣服穿,不给她穿就使坏,林红秋穿越过来跟她干了好几回,有一次把她给挠狠了,后来看见她就躲着走。


    “这个料子还挺好的,拆了做鞋面儿吧。”林红英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拿起剪子拆了起来,她之前都不知道四姐在胡家这么受欺负,好好的裤子给绞成这样,“四姐,你应该早点儿回来。”


    “我以前不是傻嘛,总觉得她之前对我挺好的,二叔去接我时,我还舍不得跟她分开。”


    以前原主十分依恋着徐玉芝,把她当亲妈,徐玉芝对她不好也不乐意离开胡家。


    大概是雏鸟情节吧,原主从生下来就没有妈,被领养以后,徐玉芝用心对她好过几年,她对徐玉芝的感情就很难割舍。


    若不是如此不舍,早些离开胡家的话,她也就不会没了小命了。


    唉~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原主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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