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星扶着他爸回屋睡觉去了。
客厅里, 林红军跟两个妹夫宋建平、肖卫国还在喝。
肖卫国当兵出身的，酒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几杯酒下肚，林红军已经微醺, 宋建平圆滑，觉得自己酒量不行没多喝。
在酒桌上，男人心里有苦楚才会不加掩饰的表现出来。
林红军这两年心里憋屈, 借着酒劲心里话就藏不住了。
他抹了把脸，低声对众人抱怨了一句：“你们说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家不像家, 媳妇不像媳妇的，没一天安生的。
听了他抱怨的话，大家谁都没吱声。
静默了一会儿, 宋建平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慢慢熬吧。”多的他也不好说，苏慧云还在里屋呢, 别让她听见。
“熬？你说我要熬到什么时候？”林红军一脸郁闷的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 然后又把杯子倒满了。
他这几年过得憋屈，工作工作不顺心，媳妇媳妇不省心, 家里苏慧云不管, 都是他在管。
苏家刚出事时苏慧云又作又闹，他理解她因家变带来的恐慌，耐心等她调节好心情。
谁知道生完他闺女还是冷冰冰的, 在哪儿都板着个脸，孩子不管家事不顾, 整天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跟行尸走肉似的, 脾气还越来越大, 孩子交给她，他不放心。
他为了照顾家，已经两年没跑过长途运输了。
不跑长途就没有出差补贴，也没机会弄点额外的收入，每个月就拿那几十块钱的死工资，一年半年的还行，时间长了，全家只靠他一个人，要不是以前存了些钱，肯定要打饥荒了。
即使这样了，苏慧云红还大手大脚惯的不知挣钱辛苦，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认识她那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节俭的人，她要好好的也行，钱嘛，花完总能想办法挣。
可她动不动就给家里人甩脸子，对他父母也爱理不理的，要死不活的，他有时候瞅她那样，恨不得大嘴巴抽她一顿让她清醒清醒！
平时有苦楚也是往肚子里咽，他从不跟人抱怨，今天借着酒劲跟自家妹夫们念叨几句，他实在太憋屈了。
“大哥在熬几年吧，熬到孩子大了就好了。大宝不都十一了，再过个三五年你就轻省些了。”宋建平劝道。
“但愿吧。”他是一点希望看不到，他家大宝是十一，可被苏慧云从小惯的一点儿不懂事，这么大了还跟弟弟抢东西干仗呢，说还跟他顶嘴，不让人省心。
宋建平还能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不容易。
其他人，像于少林一直在跟肖卫国说话，听见了林红军的抱怨也懒得掺和。
再说他跟林红军接触的不多，除了正式场合他们从没私下有过来往，他这人心冷，对别人家的事情向来不上心。
他早吃完了，也没喝多少酒，只是还在桌前坐着没有离席，手里的酒碗也早换成了茶缸。
要他说苏慧云现在这样全是林红军给惯出来的，一直要活不死的矫情，都什么处境了还矫情，矫情给谁看？林红军也是，要是拿出点魄力，苏慧云怎么可能不收敛。
惯媳妇也要有个分寸！
他在心里想着面上不显，抬腕看了眼手表，都下午两点半了，源源今天都没睡午觉，林家闹吵吵的也没法子睡，这会蔫蔫的也不跟三宝玩了，趴在他肩膀上直打瞌睡。
他不想听林红军絮叨叨说苏慧云的事，起身进屋找他媳妇。
林红秋也正想着要回去呢，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不然到家天黑了。
跟二婶她们说了几句话她拿上上大衣准备走了。
可就在这时，苏慧云突然起身冲出去了。
冲到客厅去跟还在喝酒的林红军硬邦邦的说了一句：“别喝了。”
林红军以前不怎么喝酒的，今天喝起来买完了，她刚才在屋里隐约听到林红军在谁抱怨她什么。
抱怨她什么？肯定在跟人家她不是。
苏慧云怎么可能会忍受自家男人在背后说她，一句两句也就算了，可这都说多长时间了，把人家于小五都听烦了张罗要走呢。
于少林：“？”他可不是听林红军说烦了要走，是源源困了要回去睡觉他才准备走的。
苏慧云心里想的更多些，林红军这么不顾及她的脸面什么话都跟人说，他这是想要干什么？烦她了？还是心里有别的想法了？
“你别管我，喝点酒怎么了？”林红军不耐烦的挥开苏慧云正要抢他酒杯的手，“烦不烦你，什么都管！”
“你喝多了。”苏慧云在外人面前还知道收敛着点脾气，没发火。
“喝多什么喝多，我没喝多！”林红军真没喝多，他只是心里憋闷不想跟她解释，而且看见她就心烦意乱
看他们要吵起来，宋建平赶紧劝道：“大哥，嫂子不让喝就别喝了，酒喝多了也伤身体。”
林红军听宋建平劝他，就想顺着台阶下了，不让喝就不喝了，他喝的也差不多了。
可偏偏苏慧云尖着嗓子说了一句：“知道喝酒伤身体还让他喝，成心的你！”她这是把火气朝宋建平撒呢。
宋建平：“？！”他招谁惹谁了，冲他叫喊。不过他识趣的没吱声。
林红军一听却火大了，对苏慧云吼道：“我伤不伤身体用不着你操心，上一边去！”
苏慧云眼睛一竖：“你说谁上一边去？我不让你喝酒不是为了你好！”
“屁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你倒是少作点呀！你这哪是为了我好，你就是为了你自己，我要喝死了就倒霉去吧，看谁还管你！”他要是死了，再没人像他一样，宁可毁了前程也不抛弃她这个资产阶级大小姐！
“林红军，你，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当年我为了你……”苏慧云说着声音哽住了，当年为了嫁给他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她可是什么都不顾了。
还有为了他跟孩子，在苏家出事后她跟父母断了关系，就是不想影响他，结果却换来他这样的埋怨！她图意什么。
“苏慧云，你也别说为了我，当年没人逼你，是你上杆子的。再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还想让我怎样！”他就差当牛做马了，动不动就说为了他，为了他，到底为了什么天知道！
“林红军你，我，我……”苏慧云难堪的捂起脸呜呜哭起来，没想林红军竟然这样说她，说她上杆子要嫁给他，是啊，是她犯贱，她有今天活该自找的！
他们在客厅吵架，除了宋建平开始劝了一句，其他人早躲一边去，不想掺和，苏慧云属狗的，逮谁咬谁。
屋里陈桂花一开始就听到他们两人在吵架，开始她没想管，两口子计较几句不算什么，她跟她家男人结婚这么多年还经常吵嘴呢。
可听这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她就出来了。
“都给我闭嘴，吵什么吵！不嫌丢人！都是当哥哥嫂嫂的，一帮弟妹在这儿看着呢，要不要个脸！”
“谁爱看谁看，我就这德行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林红军破罐子破摔，借着酒劲跟他妈顶起嘴来。
陈桂花能惯着他？拿着笤帚抡起来对着林红军就是几下子！
林红军也不躲，他妈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真使劲揍他。
苏慧云见他被婆婆打，张张嘴没说什么，捂着脸跑到后面的小隔间哭去了。
被陈桂花打了几下子，林红军也不说话了，垂丧着脸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都干了。
喝完他起身进了屋，几下子把在炕上玩的小闺女用被子裹好，叫上两个大的，带着孩子回去了。
苏慧云他是连问都没问，懒得搭理。
他带孩子一走，苏慧云也不哭了，随后追了出去。
他们一走，林红秋跟于少林也不想再多呆了。
源源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给他穿戴包裹好，放到于少林的自行车上，冷风一吹困意就没大半了。
“源源源源，你以后还来吗？”三宝舍不得源源走，拉着赵明芳的手要追出去，被赵明芳抱住了。
“我过年再来跟你玩！”
“好，过年你一定要来呀！”
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在门口告别，逗得大人忍俊不止，刚刚林红军两口子吵架的气氛都被冲淡了许多，孩子的友谊是最单纯的。
于少林等源源跟三宝说完话，推着自行车出了大杂院。
出了二胡同他才骑上车，带着媳妇跟儿子往家走。
林红军借着酒劲，跟苏慧云干了一架，这两口子过小年在父母家干仗，真是不分场合。
林长生喝多在屋里睡着了没听见，他要是听见了，肯定把林红军两口子狠骂一顿。好好的气氛都被他们给搅和了。
林红秋估计回家他们还有的吵的，不过吵也是在自己家吵，至少不丢人现眼。
他们回去如何林红秋不知道，也不想打听。
被林红军两口子吵架给耽搁的，他们从林家出来时都三点多了。
天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
林红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插在于少林的大衣口袋里，抱着他的腰，也不顾路人偶尔的注视，她想着再几天过年了，家里还得准备些年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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