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穿一件驼色西装外套，站在门诊前的香樟树下，背影笔直。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发梢上还挂着一层清晨的湿意。
“伊医生。”顾白州听到动静，扭头看她，面上挂着温润有礼的微笑。
伊尔眉头轻轻皱起。
顾白州感觉得到伊尔对他的态度冷漠，可军队庆典的时间近在眼前，他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儿希望。
顾白州抿了抿唇，道：“现在这个时间和您聊聊，会打扰到您吗？”
门诊还没开业，现在也没有病人过来，伊尔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场面就这么尴尬的僵持住了。
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呵，找了一大圈，原来那什么古医门诊在这么偏僻的角落。”不远处，有个顶着一头红毛的男人正向这边走来。
是有患者来了。
“你看，我又要忙了，你还是下次再过来吧。”伊尔对顾白州撂下了句和昨天一样的话。
“那我在外面等您。”顾白州面对伊尔的态度也不恼，表现得诚意十足。
伊尔看向他的神色微变，目光顿住。
“你随意。”但伊尔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改变主意，她牵起小omega的手，道，“小安，我们进去吧。”
“嗯。”小omega点头，乖乖跟着姐姐离开。
“哟呵，这店门口怎么还站着一个小美人呢。”
伊尔才带着伊安走进店里，就听到身后有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是刚刚向门诊走来的红毛，他已经走到顾白州所站的位置了。
此刻，那红毛正在玩味的表情打量着顾白州，嘴里说着不怀好意的话：“小美人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信息素是花香吧，光闻着我都心痒痒，啧。”
只有alpha才能对omega身上的气味有这么敏感的感知，眼前的红毛男人，显然是个没有礼貌的alpha。
红毛的不礼貌行为还不止于此，话音落下后，他又朝顾白州靠近一步，还用力嗅了嗅，做出了一副非常陶醉的表情。
无论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红毛的话语，接已经到达了冒犯的地步。
顾白州不适的向后退了一步，良好的教养让他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厌恶的表情，他语气微重，落下四个字：“您请自重。”
然而这样不疼不痒的话，对红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威慑，红毛唇角勾着笑，神情恶劣道：“我不自重？一会儿你浑身发热求着哥哥要你的时候，就知道到底是谁不自重了。”
他话语落下，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从在空气中蔓延，那是alpha信息素的气味。
遇到这样明目张胆的骚扰，纵使顾白州的涵养再好，也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露出了难堪又气愤的表情，他转身要走，却被红毛紧追不放。
“小美人，急着走做什么，再陪哥哥聊几句呀。”
“先生！”顾白州咬牙切齿，声音发颤。
忽然，一股更强烈的薄荷味冲袭来，将烟草味冲淡。
红毛“啧”了一声，眯眼，向那薄荷味信息素的主人看去。
在alpha中，这样的行为相当于挑衅。
伊尔看着红毛，神色中带着警告。
红毛轻笑，道：“医生，我就是再跟这位小美人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吗。”
伊尔没有理会他，她对顾白州道：“你先回去。”
“谢谢伊医生。”顾白州神色感激，转身快步离开。
这一次，红毛没有再阻拦。
“啧，真没意思。”他神色带着不悦，缓步向伊尔走去。
伊尔神色警惕的看着他。
红毛道：“医生，把门堵得这么死做什么，我是来看病的，你这里可是门诊，该不会不让病人进门吧。”
他说这话时，神情挑衅，明显是想要进去找茬。
可伊氏有家训，对待患者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任何理由，拒绝给患者治病。
伊尔只得侧身，让红毛进去。
“啧，一间小破门诊罢了，真不知道是怎么被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红毛用挑剔的神情将门诊内打量了一圈，最后，挑剔的目光落到了伊尔身上，他道，“神医我没见过，骗子我倒是见了不少，医生，你这什么古医，真能治好病吗？”
伊尔道：“如果要看病的话，请坐，如果不看病的话，请离开。”
红毛笑了声，翘着脚坐到凳子上，他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今天可是特意来找您这个大名鼎鼎的神医看病的呢。”
伊尔道：“伸左手，我先为你把脉。”
红毛虽然坐下了，但显然没有打算配合，他坐姿吊儿郎当，双手抱在胸前，道：“什么把脉呀，这流程还整得挺故弄玄虚的，医生，神医是怎么治病的呀，该不会是施法吧。”
伊尔道：“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建议你先去南康医院做个检查。”
南康医院，全称南康精神病院。
“什么南康医院？”红毛并不懂伊尔话里意思，还在笑嘻嘻的说，“医生，大家都说你是神医呢，怎么你还把我往别的医院赶，原来你不会治病呀。”
伊尔淡声道：“术业有专攻，你这病，我确实治不好。”
“哐哐——”
敲门声响起，是伊安过来了，他一如以往招待病人，端着茶水进来，道：“请喝茶。”
伊尔皱眉，提醒道：“出去。”
红毛却在见到伊安的那一刻眼睛一亮，他道：“出去干嘛，不是给我倒茶的吗，我这刚好渴了。”
红毛的话让伊安犹豫的站在原地。
红毛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omega，道：“真漂亮啊，我今天这是什么运气，居然一连看到两个美人，还一个比一个漂亮。”
伊尔再次道：“小安，不用给他倒茶，快出去。”
“好。”伊安听话的要离开。
“别走呀。”红毛立马从椅子上起身，大跨步朝小omega走去，想要阻拦，他道，“小美人给我倒的茶，我怎么可能不喝。”
他说着，抬手要去拿托盘上的茶。
可姐姐已经说过，不给他茶了，小omega一把捏住杯子，道：“不给你。”
红毛道：“不给我也行，那小美人，你喂我呀。”
红毛说着，就要去摸伊安捏住杯子的手。
哪知对方明明是柔弱的omega，细嫩的手指力气却大得惊人，红毛被捏住手腕，整条胳臂被以一种逆方向向背后扭去，疼得他“嗷嗷”直叫。
只是完成这一番动作，也让小omega另一只手上的端着的茶水也泼出来了几滴，热水将他的手背烫出了几个红点。
他皮肤白，受了伤也显得格外明显。
“小安，你没事吧？”伊尔连忙接过他手中的水，为他查看手背的伤口，“痛不痛？”
小omega摇头，他神色内疚，轻声对伊尔道：“对不起。”
他不该将水弄泼的。
一旁的红毛大声骂道：“草，你们这是什么黑店，居然还打人，快放开我，我要报警！”
都是因为他，小omega才会被烫伤。
伊尔极少动怒，此刻，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她道：“你说得对，确实不能打人，小安，松开他。”
伊安听话的松开被他紧紧牵制住的红毛的手。
“疼死我了。”红毛揉着自己的胳膊干嚎，他道，“你们两个今天必须给我跪下来道歉，还要给我赔钱，不然就等着被警察抓起来吧……哎哟喂！”
他嚣张的话语突兀的转变成了惨叫。
是伊尔，她抬手，两指捏住红毛的肩膀的穴位，明明她没使什么力，红毛却痛得两眼翻白，几乎失声，缓了一口气过来后，红毛大骂道：“草，你干什么呢！”
他抬手想要反抗，可却惊恐的察觉，他竟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扭身，想要动脚，这次，伊尔一脚提中膝盖的穴位，红毛的腿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靠，我这是怎么回事。”红毛彻底慌了。
伊尔声音冰冷，再次重复道：“道歉。”
红毛欲哭无泪，他道：“我草，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还要我道歉？”
伊尔眸色愈发冷，她道：“看来你还是觉得不够痛。”
她两指微动，加重捏在他穴位处的力道。
红毛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疼得快要碎开了，他也不再废话了，连声喊道：“我错了，对不起，求求你了，快松开我！”
伊尔这才松开手。
明明刚才红毛还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死过去，可伊尔的手一松，他瞬间一点儿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且身上还没有一点伤痕，这连报警的证据都没有。
红毛吃了个哑巴亏，面色难看至极。
伊尔冷声对他道：“滚。”
“你凭什么让我滚，我可是病人！”红毛就像打不死还到处恶心人的小强，他翘着脚，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道，“我病还没看呢，那个什么诊脉，继续，要是治不好我，你这个神医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伊尔懒得再理会他，给他丢了包药，又收了三倍价格，便将人轰走了。
红毛手中拎着药，骂骂咧咧离开伊尔的门诊。
他才出去出来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找上他，男人的脸上还戴着医院专用的蓝色口罩。
“你简直大胆，刚刚竟然敢那么跟站在门口的那个omega说话。”白衣口罩男一见到他就呵斥道。
红毛在伊尔那儿吃了顿亏，一出来就又挨骂，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可面前这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红毛陪着笑脸道：“您不是让我赶走他吗，我这一个粗人，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
那戴着口罩的男人问道：“那药呢，怎么样了？”
红毛连忙将手中从伊尔那儿买的药递给男人，他道：“喏，就是这堆破烂。”
口罩男人打开药的包装查看，他皱眉道：“怎么是堆干树叶。”
红毛回忆起刚刚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道：“我刚刚那么闹一通，指不定这药里还下了毒呢，您放心，这药绝对符合您的要求，我办事，很专业。”
……
次日，早早的，伊尔又看到了立在店门口的顾白州。
“昨天的事，谢谢你。”顾白州上前道，“我走之后，他没再继续找事吧？”
伊尔摇头。
事情都过去了，她也懒得再提那个晦气的人。
顾白州道：“我今天是特意来向你道谢，还有，您今天能有时间吗？”
伊尔沉默。
顾白州立马道：“没关系，您要是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在门口等。”
伊尔最终还是松口了，她道：“进来吧。”
门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顾白州的视线四处打量着，无处安放。
“您的弟弟今天没过来吗？”顾白州问。
伊尔“嗯”了一声，拿起纸杯为顾白州倒水。
小omega的手昨天受了伤，伊尔今天就没有让他来门诊帮忙，元胡也被伊尔留在家陪他的。
“水。”伊尔将倒好的水递给顾白州。
“谢谢。”顾白州抬手接过，他想到了什么，问道，“伊医生，我听说过一些小安的情况，您愿意详细跟我讲讲吗？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也许能为您提供帮助。”
经常来门诊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小omega是个傻子，但因为他乖巧又漂亮，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他很聪明，不是个傻子。”伊尔道，综合上次的测试，伊尔得出的结论是，“他应该是失忆了。”
“应该？”顾白州询问。
“嗯。”伊尔随意找了套说辞，她道，“他是我远方表弟，家里前段时间出了变故，才被我接到身边来没多久，我对他以前的情况也不是了解。”
顾白州点头，表示了解，他道：“我刚好认识这方面的专家，等我回去之后，跟她联系一下，之后再介绍给您。”
“好，那麻烦你了。”伊尔道。
慰军过后，能将小omega治疗好再送回家，是伊尔最理想的情况。
“那么，来聊聊你的问题吧，你对古医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仅仅只是因为好奇吗？”伊尔问道。
“我……”顾白州抿着口手中水，垂眸盯着被子，眸光随杯中的水波闪动，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兹事体大，是不能随意泄露的，可伊医生好不容易终于松口，他有预感，如果他此刻不说实话，这个机会可能就没有了。
正在他犹豫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吵杂的响声。
“快看，就是这儿。”
“这就是那个骗子的门诊。”
“请问伊医生在吗？可以出来接受一下采访吗？昨日有位市民半夜被送进急诊，性命危在旦夕，医院确诊的病因，是因为他服用了从您这里购买的有毒药物，请问伊医生，您能出来对这件事回应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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