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西厢房里一直敲敲打打的，她也没什么心思看书。
外面有桂树鱼池，她看着院子发了会儿呆，回头对采青道：“外面景色倒好，等二姐姐身子好些，可以去桂树下下棋。”
元容善棋，连穆国公都赢不了她。
采青微微一顿，然后笑着应了一声。
西厢房好容易才收拾完，郑采来请元真回去，正好碰上来请几位穆家姑娘去寿宁院的连翘，元真回头轻声问：“二姐姐可起了？”
元容本就睡不着，不过躺一会儿罢了，听见动静便应一声坐了起来，总要重新梳妆打扮，元真便问连翘，“可是几位表姐回来了。”
连翘脸上堆着笑：“是呢，安阳郡主也一起来了。”安阳郡主出手最是大方，一回来就赏了一堆东西，连翘得了一荷包银裸子，倒好抵大半年的月钱了。
成王府里什么情况，该说的贾悠都跟元真说过了，但她依旧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元真冲连翘笑笑，道：“我们刚来，许多人都不认识，也不敢贸然问。不知府中兄弟姐妹都是多大年岁，又是何脾性，倒牢姐姐辛苦些，告诉我知道。”
穆国公府离开京城已十数年，与京中早已断了联系。
也该断了联系。
连翘笑着打个千儿：“这倒也不辛苦，姑娘初来乍到，不清楚也是有的。”
成王府如今共有四房，成王世子、二爷和四爷是成王的儿子，三房的循郡王则是成王的侄子。
成王府如今并未分家，是以四房人都住在一起。府中大少爷出自大房，但若要较真，其实这位大少爷并没有降生，但世子为了世子妃，硬是逼着宗人府把大少爷的名字记了上去，这是例外，暂且不提；二少爷李明宇，乃是二房庶出，今年十六岁；三少爷李明琛，是世子与世子妃的第二个子，亦是如今成王府中唯一长成的嫡出少爷，今年十四岁，成王刚刚为她请封了世孙；四少爷李明致是四房庶出，是成王府里最小的，如今才七岁。
除了四位少爷，成王府里还有四位姑娘，倒是巧得很，一个房中占了一个。
大姑娘李明言今年十五岁，是二房庶出；循郡王的女儿康成县主名唤李明蕙，在府中行二，今年十四岁，四房的三姑娘李明巧和她同岁，二人都是嫡出；端成县主李明璨行四，与三少爷李明琛是亲兄妹，前些日子刚刚过了十岁的生辰。
“除了这几位，我们府上还有三位表姑娘，”连翘笑吟吟解释，“前些时日我们太妃娘娘寿辰，也有几位亲戚来拜贺，我们太妃娘娘喜欢热闹，便留了几位姑娘在府中，一个是我们王妃娘娘兄长家的女儿柳三姑娘，一个是我们三夫人的侄女沈七姑娘，还有一个是我们二姑太太家的陈大姑娘。”
这和元真知道的一样，她笑着点头，又故意做出一副记人的样子，“在家中也就罢了，没想到来了京中，我依然有着许多姐姐。”
连翘跟着打趣道：“表姑娘这般想，到了过年的时候，要数姑娘得的红包多呢。”秀女入宫的日子还没出，元真极有可能是要留在京中过年的。
元真点头，“说的也是，那端成县主的红包怕是不少于我了。”说着她便叫方槐，“各房的礼可都送了吗？记得给端成县主的多些，我好容易才有个妹妹。”
没过一会方槐就笑着过来，“姑娘可是晚了一步，各处的礼都已经送到了。”与成王府的来往不是小事，怕元真顾不过来，顾妈妈直接办的。
贾悠事先就有叮嘱，来了这儿略一打听也打听得出几位小娘子的喜好。
元真一听就知道是顾妈妈，她点点头，“准思慧思巧回去瞧瞧顾妈妈，让她们带匹缎子回去，这么远，她们一家也不容易。”
思慧思巧是顾妈妈的双胞胎女儿，从刚领活计起就进了元真的半亩方塘。
连翘本就觉得这位穆五姑娘不一般，元真这几句话吩咐下去，更是坐实了她主事的事实，便在心中暗暗记下。
元容正好从里面出来，点点头对着采青，“你也去拿些东西给她们。”
说完又咳两声，元真把手边的热茶递给她，让她暖暖的喝了。
出了门碰上收拾好了的元姝，元真抬头看看天色，已是有些暗了，再不出发怕是要迟了，她笑了笑，道：“走吧。”
一到寿宁院果然人都齐了，有个小小姑娘趴在门口，见到来了人，立刻拍着巴掌喊娘出来看，元真进了门才知道，这是安阳郡主的小女儿颖姐儿。
安阳郡主起身迎向元真三个，一把就拉住了元真的手，笑吟吟道：“这就是芙蕖吧，你小姑姑常跟我提起你，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她拉着元真去坐，“黄家的花宴是早定好了日子的，若不然我定要守着你们来。”
知道安阳郡主有多惦记元真，世子妃便不打扰，她抿嘴笑了笑，然后招呼元姝元容和府里姑娘坐在一处。
说是要用膳了，其实也都还在堂中坐着，安阳郡主拉着元真摸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也见见你姐姐妹妹们。”
安阳郡主牵着元真一过去，拦着颖姐儿不让她乱跑的李明璨便笑道：“表姑姑家的姐姐们一来，姑姑面前立刻就没有我们的份儿了。”
“数你淘气。”安阳郡主戳戳她，对元真、也对元姝元容介绍道，“这是你们大舅母家的璨姐儿，封号叫做端成的。”
李明璨大方应了，她放下颖姐儿，对着元真三个笑道：“大表姐好，二表姐好，五表姐也好。”
元真也喊了一声，“四妹妹好。”
成王府的几个姑娘算不上活泼，但也彼此含笑互通了姓名，大家年岁相仿，互相询问过年纪之后便以姐妹相称，唯有元容和李明蕙不为所动，旁人欢欢喜喜的聊天，她们两个却宛如两坨冰块，只呆坐着，不掺和进去，也不觉得尴尬。
李明蕙就坐在元真左手边，这冷若风霜的样子活脱又一个元容，元真原还怕元容厌烦交际，如今一看，成王府几位姑娘竟也是习惯了的，一群人聊得热闹，没一个人敢把话头递到冰块那边。
元真刚在心里嘀咕完，李明蕙便放下茶盏轻飘飘开了口，“五表妹怎得也不说话？”
这一会子功夫那边几个人已经聊到时兴衣裳胭脂上头去了，李明璨在这上头最是挑剔，可巧元姝也极讲究，偶尔跟着说两句，都说到了李明璨心坎里去，李明璨双眼烁烁放光，恨不得将元姝引为知己。元真笑笑，“我懂得不多，不过听听而已。”
李明蕙“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今日难得所有姑娘都在寿宁院，世子妃索性在旁厅单独开了一桌，让姑娘们在一起说话吃饭。
这一顿饭元真倒也没白吃，成王府四位姑娘都是玲珑心窍，三位表姑娘也不简单。柳素素憨态可掬，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沈知懿谈吐不俗，一句话里用得出几个典故；陈茹茵更是不简单，看着沉稳大度，说话做事也挑不出错来，就连连翘当时介绍陈表姑娘时，也是满口的“好”字。
待用过饭回到正堂，元真才知道元昭跟着成王来给沈太妃请过安，因着男女有别，而且她们人多，来来去去的太劳动，沈太妃便没叫她们姐妹过去一起见面。
安阳郡主的手又拉上了元真，“你两个表哥也一起来了，可惜没能见上一见。”
元真是要在京中长住的，她笑了笑道：“总有机会。”
沈太妃年纪大了，聊一会儿便有些乏了，循郡王妃几句话哄了沈太妃去歇息，然后悄声出来，“睡着了。”
众人这才纷纷散了。
安阳郡主让身边的婆子抱着颖姐儿，拍拍元真的手道：“过些日子去我那里玩。”
元真应了，这才跟着元姝元容往四方斋走，一路都有成王府的丫头带路，几个人走的倒安静，直到回到四方斋关了院门，采兰才幽幽吐出一句，“这京里的夫人小姐们活的可真累。”
这话是真没错。先不说几位夫人，单是下面这些姑娘们，也是一句话一个机锋，一句听不全就不知漏了多少消息去。
元真在后宅里长了十余年，还是今日才长了见识。穆家一共五位姑娘，但元真往日也只和三姐初霁四姐初晴来往多些，这两个人每每争吵起来总要殃及到她这条池鱼，实是她这些年里见过的最难缠的了，但这两个说什么做什么从不藏着掖着，生气容易顺毛更容易，别说阴谋，连算计都没有，就是姐妹间斗嘴罢了。
庄生一梦前元真也不是没看过宅斗宫斗，但穆国公府素来平和，偶有几个闹腾的下人也有世子夫人和贾悠出手整治，她原本勉强能称一句精明的小脑瓜早就被养钝了。
“你觉得累，她们却乐在其中。”说得这一句，元真转身冲着元姝元容微微点头，“时候不早了，两位姐姐也请早些休息。”
元容应了一声便回了东厢房，元姝却是多看了元真一眼。
等到回了房净面梳头的时候，元姝便对身边丫鬟道：“五妹妹看着倒是老成得很。”
秋香没接这话，只道：“我听国公府姐妹说，五姑娘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五夫人处理庶务了，若不然家里也不敢让五姑娘跟着来。”
说着秋香又笑，“姑娘还说别人呢，府里最老成的明明是姑娘。”
秋香这个府说的不是穆国公府，而是孔府。元姝也不是老成，是太重规矩了，所以显得有些古板，孔府里表姐妹们凑在一起聊天打趣，她也能听得一脸严肃。
元姝任她说，也不，道：“我很喜欢五妹妹，这一路上我都看在眼里，她年纪小活的却透，比那些只痴长了年纪的人好上许多，只可惜往常没和她来往过。”
“姑娘喜欢，以后多多来往就是了。”秋香随口道。
元姝想着母亲送来的那封信，一向平缓的眉头皱了起来，含糊应道：“但愿还有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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