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眯了眯眼,语气不大好,“怎么,沈姑娘巴不得是朕做的?”


    刘曜做事从来敢做敢当,他这样说,沈云翘觉得应该不是他,她低头道:“臣女并无这种想法。”


    刘曜薄薄的两片唇僵硬地扯了下,“依朕看,怕是太后命该如此,上苍都不想她得救。”


    这句话出来沈云翘刚刚消减下去的火气又有些旺盛的趋势,她保持脸上的笑容,行了个礼,“陛下事杂,臣女就不多打扰了,臣女告退。”


    说完,她转身离开乾元殿,刘曜望着沈云翘离开的背影,并没有叫住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底,刘曜脸色冰冷得像是在极寒山巅冻过,他转头恰好撞上了赵得信小心翼翼撇过来的视线。


    刘曜目光在他身上停驻了一瞬。


    一瞬间赵得信像是被万千把冰刀子扫过,全身上下都冒着痛意,赶紧低下脑袋。


    ***


    沈云翘回到康远侯府,是大半个时辰后,她告诉伯父祖母告诉姑姑的情况后,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听燕看沈云翘坐在窗下发呆,黄昏时的橘光洒在她白皙饱满的脸上,往上总是带着笑意的唇角轻轻垂着,整个人就像是被雨淋奄的花骨朵,骨头缝里都弥漫着失落。


    听燕缓步走上前叫了声小姐。


    “嗯?”沈云翘精神不振,往常那双波光潋滟的杏眸里也变得低沉。


    听燕声音很柔,“小姐,你要不要去平安马庄看看,你都回京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去过平安马庄呢,赵管事一直在给你递信让你去看看。”


    听燕说的马庄是属于沈云翘的平安马庄,平安马庄在漠北的规模最大,漠北水草茂盛,适合养马。京城的马庄是她母亲嫁给她父亲后,在京城所办。


    京城达官贵人多,她们马场里的马是漠北送来的好马,四肢矫健,身材高大,京城生意一直不错。


    沈云翘回京后一直诸事缠身,没有去马庄看过。


    马庄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母亲当年留下的老人,沈云翘幼年见过他们,回京这么久了,她是应该去看看:“那我明天去马场看看。”


    祖母很赞同沈云翘去马场看看这件事,沈云翘告诉祖母和伯父后,第二日早晨,便出发去了平安马场,因为养马需要广阔的面积,尤其是平安马场还有两个跑马场,专供一些达官贵人富豪商贾游玩,所以位置西郊,康远侯府位于东城,抵达马场,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


    赵管事是马庄管事,每隔两年要去漠北报一次账,对沈云翘不陌生,不过有些老人很久没见到过主子了,今儿都在等着沈云翘。


    沈云翘对着他们笑了笑,见过人一道用过午膳,沈云翘让他们去忙,自己则去马庄里的马厩转了圈,然后就起了跑马的兴致。


    既然想跑马,沈云翘不委屈自己,选了匹小黑马便去了跑马场。


    微风吹过脸颊,沈云翘享受着驰骋的感觉,这两日烦躁的心情似乎都要被风吹走了。她扬扬马鞭,身下的马跑的更快了,沈云翘勾了下唇,继续享受着纵马的快乐。


    大概跑了半个时辰,沈云翘放缓速度,想让身下的小黑马休息一下。但这匹小黑马是个精力旺盛的主儿,见沈云翘减缓了速度,它还仰天嘶鸣了一声,似乎它还没跑过瘾。


    沈云翘笑着摸了摸马鬃,这时候,一道疾驰的人影从她身边越过,带来一阵急风。沈云翘抬眸看见个天蓝色背影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上,身姿微微弯曲,如射出去的箭矢一样往前。


    沈云翘眯了眯眼,一夹马腹,紧跟着向前奔去。对方马术了的,沈云翘三圈之后才超过他。


    超过对方,沈云翘放缓速度扭头看了眼,对方在被她超越的那一刻就放缓了速度看着她,见她看过去,不仅没有丝毫恼怒,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沈云翘也对他笑了笑,接着一扬马鞭,继续向前奔去。


    暮色已至,在马场跑了两个时辰的沈云翘才微微过够骑马的瘾,她牵着马往马厩走去,尚未走出马场,便看到那个淡蓝色窄袖劲衣的男子,对方大概二十岁左右,眉目清隽温和,瞳孔是浅褐色的,发尾微微有些卷曲,不似中原人。


    “姑娘好马术。”他牵着马走上前对她道。


    “公子的马术也很好。”沈云翘没夸大其词,这个马场可不小,因为处在郊外,比起御林苑的马场还要大些,可她要跑三圈才能追上他和她之间百来米的差距。


    沈云翘觉得她的马术如果可以排第二,这个人应该就是第三了。


    “在下林暇。”对方又说。


    “我姓沈。”


    林暇看着沈云翘,见她脸上丝毫别的情绪都没有,似乎就是个陌生的名字,他垂下头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他抬起头看着沈云翘,叫了声沈姑娘。


    他容貌温和,语气低缓,有种春风拂面的舒畅感。更重要的是,他长的极好看,眉目比不上刘曜的勾魂夺魄,却是另外一种静和的美,像是林间的山溪,缓人心脾。


    沈云翘对他很有好感,但就只是好感,两人并未有过多交谈,点头后,沈云翘便把小黑送回了马厩,亲自喂了它干粮清水后才离开。既然来了马场,沈云翘还有事要做,没打算今夜回京,便在马场附近的庄子休息下了。


    第二天早上,沈云翘亲自去养马场看了目前马庄里的上百匹马后,下午继续去马场跑马了。今下午又很巧地遇到了那个叫林暇的男子,那个林暇依旧和她比了一场,他输了,但他脾气温和,并未丝毫不愉,只邀请沈云翘再和他比一比。


    于是沈云翘愉快地连赢了他四场。


    最后一场结束时,林瑕面皮上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唇张了好几下,苦笑道:“我以为沈姑娘总会让我一场。”


    沈云翘骑在马背上,听罢神色有点复杂,好像是应该让让他的,“那我现在让你?”


    对方看着沈云翘有点歉疚的神色,忽然一笑,“今儿不必了,姑娘明天还来骑马吗?”


    沈云翘明上午要查账,下午会来马场,她点点头。


    “那沈姑娘明下午让我一场?”


    小事一桩,沈云翘欣然应好,两人说了会儿话,时间不早后,便牵着马往马厩走去,第二天下午,沈云翘让了他一场。


    两人在马场跑了下午马,眼看要黄昏了,沈云翘准备今天回康远侯府,这个时间出发,到达侯府差不多就要天黑,正合适,便先对对方提出了告辞。


    对方一拉马缰,“沈姑娘明日还来吗?”


    沈云翘摇摇头,“我不来了。”


    对方犹豫了下问道:“那我可以做东请姑娘吃顿饭吗?”


    沈云翘这几天和这个林暇公子骑马很愉快,如果是在漠北,她就答应这个要求,他肯定是个不错的朋友,但这是上京,她犹豫了下。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轻笑一声,无奈道:“姑娘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你?


    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翘神色一片茫然。


    虽然对方早就猜测到了这个结果,可到此刻,仍然忍不住有些失望,“四年前我回家的时候不幸和护卫失散,又在雁城被偷了银钱,流落街头惹了风寒的时候,是姑娘把我送到了医馆,替我给我药费,还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让我回家。”雁城是漠北最大的城池,沈云翘就住附近。


    沈云翘仔细想了想,她后来忘了很多十五岁的记忆,但主要是遇见刘曜后的记忆,但给他银钱的事好像发生在捡到刘曜的前一个月,他一说沈云翘就有些印象。


    但她的记忆里对方长相没有如此俊秀,他小脸尖尖的,皮肤微黑,一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可怜兮兮的,沈云翘很难将他和现在这个温和俊秀的男子联系起来。


    林暇看着沈云翘的表情,“姑娘想起来了?”


    沈云翘嗯了声,“想起来了。”顿了顿,沈云翘神色疑惑:“不过你不是汝城人吗?怎么来上京了。”汝城是漠北和大曲国之间的城池,距离上京可远。


    林瑕迟疑了下才说,“我家中最近有些事需要处理,我便来上京了。”


    话落,对方温和道:“本来想着有空就去雁城寻姑娘报恩,不过这两年一直不得空,现在既然有幸在上京遇上了姑娘……”


    对方态度诚恳,且都提到要去雁城了,沈云翘纠结几瞬后就下了决定,反正她还挺喜欢他的,“那好吧。”


    对方眸光一亮,“多谢姑娘。”


    “等我定下酒楼再通知姑娘,不知府上何处?”


    沈云翘笑了笑,“若是送信,你送到康远侯府就是了。”


    对方一怔,不过此外他并未太多其他反应,依旧是温和如风,“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沈云翘看见听燕向她走来,她冲着对方摆摆手,便牵着马朝听燕走去,数十步后,沈云翘走到听燕跟前,听燕看了眼刚才和沈云翘说话的那个男人,“小姐,你和他说什么呢?”


    沈云翘带点激动地将林暇的事告诉她。


    听燕听完回眸瞅了眼不远处的那个男子,“难怪我昨儿看见他就觉得面熟。”


    “你觉得面熟吗?”


    “嗯。”听燕仔细思索了下当年的事,尽可能地回忆起他的容貌,“他长相变化虽然大,但还是能看出来原来的影子。”


    两人边说话边走出了马场,并没注意到身后一直看着她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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