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朔到底还是怜惜她的,眼见着怀中的小姑娘累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他还是想着,暂且不要勉强于她。
倒是奚蕊像只惊弓之鸟,在被拉扯下衣衫扔到热水中时,一个机灵蓦地就扑腾起了身体。
氤氲的热水将她的脸蛋蒸得通红,她双手环胸,满目警惕地朝后退了退,眼见着男子褪了外袍跨入浴桶,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你……你换个桶……!”
祁朔轻轻挑眉:“为何?”
奚蕊吞吞吐吐地移开目光:“太……太挤了……”
“我不介意。”
“……”
她介意啊啊啊!
那些在国公府被按在净室浴桶边动弹不得的可怖回忆席卷脑海,奚蕊的感觉连脖子根都要燃起来了。
祁朔双臂搭在桶沿,单手支着头,并未有所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小姑娘变幻莫测的神情,嘴角噙起一抹微弧。
脑补了一堆虎狼行径的奚蕊整个人扒拉着桶壁缩,连脖子都缩到了水面以下,只堪堪露出了个脑袋,还时不时试探地瞅他一眼。
交叠的脚背紧紧纠缠,她已然快要待不下去。
脑中思绪辗转,奚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她颤了颤眼睫,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皮,光明正大地看向了他。
雾气腾腾的水汽宛若烟云,缭绕了男子通身,那素常冷冽的黑瞳,此时沾上了丝丝绕绕的朦胧与暗昧。
墨色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偶尔有几缕沾湿了搭在看那线条分明的臂膀与肩颈。
而在那肩背臂膀之上,乃至往下……布满了还未褪去的红色抓痕,在此情此景之中,熏染出含糊不清的蛊惑。
奚蕊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祁朔依旧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身前恨不得将自己完全遁入水底的小姑娘愣神片刻后,喏动了两下嘴唇,而后唇角以一种极为熟悉的弧度耷拉了下去。
“夫君……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他挑了挑眉:“哦?如何谈?”
奚蕊抿抿唇,身子又往水下缩了一点,眼波瑟瑟:“你……不可以……太……”
“太什么?”
“太……”奚蕊头皮开始发麻,有点说不下去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使得她不停地绞着手指。
未久,她红唇微撇,嘟囔了句:“你方才还说……你鲁莽……”
祁朔支着头的手掌微握成拳,眉心微拧,若有所思:“原来你觉得这般是鲁莽。”
说罢他稍稍倾身同她拉近距离。
狭长的眼眸在这朦胧雾气中弥漫起暗沉之色,他薄唇勾起戏谑的弧度,似是呢喃低语。
“可你那模样,似乎是舒服的。”
嗡——
奚蕊感觉好像有烟花在眼前炸成白光,轰的一声血液直冲头顶。
不知究竟是这水太热还是他突然靠得太近,她的头脑晕晕乎乎,像是有什么火焰环顾四周烤灼着自己。
她无法否认他的话,语塞到开始恼羞成怒。
“你过去一点——”
奚蕊简直羞耻至极,伸出手就想推他,可忽地脚底一滑,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失了平衡。
就在此时,感觉到腰身被人掌住,下一瞬便落入了男子坚实的怀抱。
没有衣衫阻碍的相接就像是烈火与干柴的触碰,奚蕊只觉得通身上下都像要被煮沸腾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他调笑着捏了捏她的软肉:“难道不是么?”
他怎么还问!
白皙的皮肤因着细微的战栗竖起一层薄薄的绒毛。
柔弱无骨的柔荑虚虚推搡着抵住他的肩膀,男子灼热的呼吸混杂着水雾缭绕全身。
她咬了咬牙,十分艰难地只能吐出一个字:“我”
此时此刻,奚蕊只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并十分懊恼方才为何要提到这个话题。
“嗯?”
男子发出的单字带着尾音上扬,奚蕊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她只觉心惊胆颤和面红耳赤。
她缄默未言,低眉敛目着不敢看他,突然男子的大掌从腰线游离到后脖颈,再到下巴,然后一点点抬起,奚蕊对上了他那似笑非笑的黑眸。
祁朔垂眸凝视着小姑娘明眸可人,眼底荡漾着醉人心神的潺潺波光。
原本只想逗弄她一番的心思在这辗转迂回间开始染上不明的温度。
捏住她下颚的手指稍稍收紧,他俯身抵上了她的额,眼帘微阖,再开口,只是低音沉沉。
“你若不喜这种事,我也不会勉强于你。”
许是他此时的神情太过晦暗,声音又太过低哑,奚蕊懵懵然然,只以为是自己的抗拒让他感到了不愉,她心口微揪:“倒也不是不喜——”
情急之下开口的话也没经过脑子,她刚说到一半便哽在了喉间。
果不其然,此言既出,男子微阖的眼帘再次抬起,此时的瞳孔深处尽是揶揄与玩味。
她又被套了话!
这是奚蕊的第一反应,可她到底是反应地太迟。
“既然如此。”他低笑着顿了话头,忽而手臂微动,下一刻她倏得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脑中轰然空白一片。
然后奚蕊感受到他咬上了自己的唇瓣,又轻言。
“那便继续。”
虽然文茵与阿绫并不知她们被铭右拦下,不准跟着夫人前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夫人和公爷重归于好这件事,在她们见到奚蕊被衣衫不整地抱回来时便发觉了。
当下又听到室内传来熟悉的水花扑溅声,二人相视一眼面红耳赤,随即赶紧低下了头,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只要结果是好的,倒也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翌日。
日上三竿,不算初日的阳光倾洒进了窗沿。
奚蕊悠悠转醒之时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而身侧之人早已无了踪迹。
她揉着腰斜靠上了床榻后方,心中已将祁朔骂了千万遍。
许是她说了他鲁莽,他后来倒是放慢了动作许多。
可是那般模样哪里是在照顾她孱弱?
分明是有意折磨于她——
思及此,奚蕊无比羞耻地捂住了脸,又懊恼地将头埋于臂弯之中。
可那一幕幕回忆就像是刻在了脑子里一般,越是想要忘记,便越是回想地深刻。
简直是。
再也不要说这些鬼话。
“夫人您醒了?”听到室内的动静文茵向内探进了脑袋。
被骤然出现的声响唤回了思绪,奚蕊拍了拍脸,朝她木然地点点头。
文茵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唯恐是她又同公爷起了争执,于是担忧着问道:“夫人您和公爷还好吗?”
闻言奚蕊缓缓抬眼,因着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颇有些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我们好极了。”
文茵:“”
他们一直住在客栈的最高层上房,此类客间是有内外两间居室,虽不比国公府奢华大气,但其构造倒是相差无几。
奚蕊洗漱完毕,又换好了干净的衣物,推门而出见到的便是祁朔居于外室主位,手上持着一沓信纸。
见她出来,男子抬了眸,而一旁的铭右见状默默地退离了室内。
外门板被带上,文茵也早已不在此处,此时的室内仅剩他们二人。
“不过来?”祁朔弯起了唇,放下手边物什,双手交叠于前。
奚蕊撇撇嘴角,不情不愿地往他那边走去。
只是刚靠近桌案之时,男子长臂一捞,就将她揽了过去。
奚蕊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的怀中。
“做什么呢!”
想要锤他胸口的手被大掌握住,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阵阵触碰带起战栗直逼头顶。
“腰还疼吗?”
话音刚落,她一下子将手抽出,对男子含笑的眸怒目而视。
“你还问?”
祁朔握拳低唇轻笑一身,揽着她腰身的手带着阵阵暖气传入四肢百骸。
奚蕊拧着的眉头开始松缓,她就这样看着他,突然有些恍惚。
她想到宫宴那日晚上,他们共坐于高台之上,她被满身华服与珠钗玉冠压得浑身僵硬时,他也是这样为她舒缓通身酸痛。
那时的他,神情永远是不苟言笑的清冷,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而现如今却时常会对她弯了唇角。
其实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如同寒山冰雪于孟春初阳中融化成水。
即便是带上了冰凉的温度,却也足够让她在这缠绕的清流中寻到一丝丝象征慰籍的暖热。
“在想什么?”
男子低音清朗如玉石轻叩,将她从漫天无际的神游之中拽回,使得奚蕊心跳有刹那的漏拍。
她瞳孔逐渐聚焦,转头看他。
思忖片刻,红唇微动。
“我在想……你骨子里应该是有温柔的。”
闻言,祁朔抚住她后腰的手掌微顿,眉梢微挑,思绪有片刻怔神。
他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且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哑然。
如此匪夷所思的形容词,他属实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你不在我面前突然让你的手下砍断别人的手臂,又轻轻松松地执剑挑断别人四肢经脉,还不由分说地一掌把人给拍飞,并一言不发地将我拖走扔到塌上亲唔——”
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唇。
奚蕊瞳孔放大,她能清晰地见到男子翻涌着波涛的瞳孔深处倒影着自己。
唇齿的研磨不似以前激烈,他只是轻轻吮过她的唇珠,又在她轻喘着气时放开。
“这样算温柔吗?”
他突然问了一句。
奚蕊哽住:“……我能收回方才的胡言乱语……吗?”
“为夫尚且耳聪目明。”
“……”
是她又在说鬼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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