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待她得到回应,裴青烟忽觉眼前一晃,再恍然抬眸,人已经被截了胡。
只见季北庭一袭青袍朝服,单手持着槐木笏双臂环胸,横插到了她与祁朔之间。
他轻佻地扬起眉梢,唇角微勾,身子稍稍向前倾,清朗的男音似流水击石,却也极尽认真:“是这样的,我也不太喜欢你。”
“你——”
被这样噎了一句,裴青烟骤然收紧手掌,眼瞧着祁朔看也没看自己,径直朝奚蕊走去,更是气到几欲表情崩坏。
她咬咬牙,扯出一抹尽量平静的笑意:“谨川还是同小时候一般爱打趣人。”
“郡主可莫要冤枉我,在下可是正经之人。”季北庭摇摇头,说得极为诚恳。
“.…”
奚蕊本还因着方才裴青烟的行径怒火攻心,可不曾想季北庭竟这样会说话。
咳,不愧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果真,名不虚传。
心情略有好转,奚蕊弯了眉眼,忽然眼前阴影笼罩而下,这才发现祁朔已然站定到了自己跟前不远处。
“谨川兄慎言。”一旁听了许久的萧凌蹙眉出声,他松开握住江予沐肩膀的手掌,上前几步将裴青烟拦至身后。
可裴青烟并未因他的举动有片刻驻足,而是绕过人群向奚蕊移过,又莞尔一笑,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奚蕊瞧着祁朔,想着还是要唤一声夫君的。
可忽然手腕被人执起,她蓦地抬首,对上了裴青烟含笑的眸,霎时间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
“记得曾经在国子监的时候,玄羿哥最不喜吵闹,青烟还以为玄羿哥定会娶位温婉贤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却不想是这样一位稚嫩的小姑娘。”
顿了顿,她掩唇轻笑:“不过,倒也是有一番别样的趣味。”
不喜吵闹?
温婉贤良?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怎么不直接报自己的宗族名姓呢??
奚蕊觉得无语至极,连带着被她触碰之处都觉得无比恶心。
当下挣扎着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却不想裴青烟早已料到了她此般反应,手中力度更甚。
她暗自冷笑,小丫头片子果然是沉不住气的。
思及此,裴青烟掩盖在袖中的小臂猛地使力,奚蕊只觉一股强劲拽着自己向前,没待她反应过来便又觉脚步一个踉跄,与此同时眼前女子忽而仰身朝后倒去。
奚蕊倏得瞳孔放大,心跳都漏了一拍。
裴青烟同自己几乎是贴身相近,甚至隔开了祁朔的视线,从这般角度望去倒像是自己
不行,还不如一起摔!
思及此,她不再向后退,而是一道往前扑去。
“啊——”
“青烟!”
电光火石之间,奚蕊手臂一紧,力度止住了她的前倾,整个人便被人向身后拉去,在下一瞬落入了一个温暖且安心的怀抱。
而也正因这突然抽离的力气,本还半仰着的裴青烟刹那间失了所有支撑,嘭的一声摔倒于地面。
“蕊蕊?”男子的声音响在头顶,奚蕊堪堪抬首,便对上了祁朔关切的眼神。
“我我没事。”手掌撑着他的胸口,她还有些发懵。
方才竟是他将自己拉开若非如此这裴青烟——
倒也不至于摔得如此惨烈。
想到这里她缓缓转头瞧去,果然见裴青烟跌坐在地,肩膀被萧凌半跪着扶住,额间都凌乱地散下了几缕发丝。
“妹妹何必这样大的火气?青烟不过是感叹罢了。”
吃痛使得她脸色微有苍白,裴青烟垂眸撩过搭到额间的碎发,继而自嘲道,“玄羿哥,我没想到如今的京都贵女都”
“郡主先管好自己。”
男子的声线未曾沾染方才柔和半分,在此时冷冽到宛若染尽了雪山之巅的寒气。
突如其来的寒声,以及随之而来的锐利视线使得裴青烟骤然愣在原地。
这么久以来,他终于看了眼自己,却还是因为他怀中搂抱着的女人。
可那眼神如同寒冰利刃,只此一眼,便让她如坠冰窖,再也动弹不得。
奚蕊同样有些发愣。
方才裴青烟快要倒地的瞬间,她都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番莫须有的栽赃,还想着不如玉石俱焚。
却不曾想,眼前之人竟然率先将自己拉了回来,而那宛若潭底深邃的瞳仁中倒影的全部是自己震愕的神情。
胸腔倏然收紧,奚蕊不由得想到了方才同林知眠的对话。
「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一位女子这般上心过。」
「南平郡主也没有吗?」
「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奚蕊抬头瞧着男子锋利紧绷的下颚线,撑在他胸口的手收紧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没有。
那女子不是裴青烟。
感受到她的小动作祁朔敛了眸,瞳底的寒意瞬间收起,又紧了紧环住她腰身的手。
在另一边,江予沐眼的脸色在萧凌离开自己的瞬间变得青白。
她就这样瞧着自己的丈夫搂着别的女子,满目焦急与忧虑皆是对着别人。
江予沐艰难地呼吸着,又闭了闭眼。
与其在此处自取其辱,不如走来的干净。
思及此,她迈动脚步刚欲离开,猝然小腹绞痛再起,使得她骤然弯下了身子。
离她最近的季北庭首先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眉心微蹙,他下意识伸手拉了她一把:“世子妃?”
这熟悉的模样
昨日才从医馆出来,可今日再次受了这般刺激,莫不是又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另一边人的注意。
萧凌视线转来,霎时间瞳孔骤缩,甚至忘了手边扶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动作比思绪更快,虚空之中只留下一道残影整个人便冲了过去。
季北庭只觉手臂一阵剧痛,带着男子凌厉怒火的内力席卷而来。
他手肘微曲,因着未有一丝一毫的准备,只能勉强挡住了这来自愤怒和失控的一击。
与此同时江予沐一整个落到了萧凌怀中。
狭长的桃花眼尾泛起赤红,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他此时浑身迸发着前所未有的戾气:“你离她远点!”
季北庭后退几步,握拳抵唇咳了几声,擦拭过唇角溢出的血迹,玩世不恭的瞳仁冷了下来。
这样莫名受了一掌,他心情亦好不到哪去,遂嗤笑一声:“原来昱辰兄还记得自己有个世子妃。”
“你——”萧凌胸口闷气更甚,可怀中女子逐渐蜷缩的身子却更引得他心脏揪紧。
“予沐,予沐”他低唤着她,得来的却是她愈渐苍白的脸色。
“阿沐——”奚蕊退离了祁朔的怀抱急忙跑了过来。
眼瞧着江予沐失了血色的唇瓣,手指都开始颤抖不止。
此路本是下朝必经之路,因着这里动静,诸位官员皆十分识趣地绕了远路,却依旧忍不住往这边多瞧几眼。
祁朔皱眉握住奚蕊不停战栗的手掌,又环视四周,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使得周遭众人皆不敢再抬眸,遂加快步伐离开。
这里离安阳侯府太远,若回去必然耽搁了最佳时间。
“传太医,去长秋宫。”
陷入混乱中的萧凌闻声手忙脚乱地将江予沐横抱而起,收敛了戾气又颔首道:“多谢。”
随即迈着大步朝内宫行去。
独留在地的裴青烟先是难以置信,更多燃起的是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萧凌也
她就这样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离,一口银牙几欲咬碎,指甲陷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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